第十一章 命運本就如此

32路車晃了半個小時,於楠到了一個高檔的公館式封閉小區。

她掏出鑰匙輕輕推門,嬰兒的奶香味和著尿芥子的酸臭味夾雜在一起撲麵而來,她差點嘔出來。

錢玉嬌自從生完寶寶後徹底應了那身嬌玉貴的名字,作息時間幹脆也調的跟嬰兒同頻同步,保姆一旦下班,剩下的事就全是於楠的。

於楠捏著鼻子收拾了客廳,端著兩盆髒衣服走到衛生間,打開手機裏的英語聽力錄音邊聽邊清洗衣物。

錢玉嬌有著很挑剔的生活習慣:

她貼身的哺乳文胸和**要用沐浴露洗,這樣奶漬和汗漬既能洗的幹淨又不會發硬,

她的桑蠶絲睡衣要用洗發露洗,因為蠶絲的主要成分是蛋白質,不能用堿性的洗滌劑;

寶寶的衣服要用專用的嬰兒洗衣液,嬰兒皮膚嬌嫩要使用純天然植物提取的洗衣液,

尿芥子要用除菌皂清洗,這主要是殺菌消毒還能洗的白淨,

而以上所述種種的前提是必須用手洗,因為洗衣機洗的不幹淨。

還因為她不用親自洗。

忙了一個多小時終於洗完,於楠端著盆子到陽台把衣服一一晾好,趴在陽台的欄杆上放空自己。

晚飯一口沒吃,胃部像被放進了攪拌機一般攪擰著疼痛,可她被剛才的腥臭味頂得一點食欲也沒有。

於楠看著自己被洗滌劑泡得紅腫粗糙的雙手,再對比今天那個男生白淨纖長指節分明的雙手,心頭不禁湧起一陣酸澀。

一旦跳出了思維怪圈,於楠看問題便異常的清晰起來:

家裏並非如錢玉嬌描述的那般經濟拮據,否則錢玉嬌一個全職太太怎麽能過得起這麽奢靡的生活?

錢玉嬌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最懂得讀書多了就容易脫離她的掌控,還是懵懂愚昧的人容易擺布。

按照她的邏輯就是:應該在小鳥有飛翔的想法前剪斷翅膀,然後把它丟到雞窩裏說:你看所有的尖嘴動物都是這樣蹣跚的,命運本就如此。

我的命運憑什麽讓你一個外人決定就該如此。

於楠眼底閃過一道淩厲的光。

晚上九點多,於長勝拖著沉重的腳步聲回了家。聽到門響的聲音,於楠端著盆往屋內走。

“爸,你回來了。”於楠將盆端在身前,乖巧的跟於長勝打招呼。

“嗯。”於長勝沒有抬眼看她,將電腦包扔在沙發上,剝了外套隨手搭在沙發沿,摸起茶幾上的蘋果啃了起來。

如果南欣還活著,肯定跳著腳說:“衣服不能放這裏!不洗手不能吃東西!包髒死了放到玄關櫃上去!”

可聞聲推門出來不是南欣,而是錢玉嬌。

未見其人,一陣清幽的櫻花瓣味先飄到人前。

她整潔的頭發垂順在耳側,身穿一件白色波點吊帶哺乳文胸外搭裸色桑蠶絲罩衫,麵色紅潤得像是顆掐的出水的蜜/桃。

“老公下班了,”她輕輕裹了一下罩衫坐到於長勝身邊,抬手撫了下於長勝的後脊背,聲音柔柔軟軟的說:

“要不要再吃點夜宵啊?”

“不用,在單位吃了。”於長勝一掃剛才進家的疲態,看見風情萬種的錢玉嬌眼睛眯成了一條線,關切的問道:“兒子今天鬧不鬧?”

“不鬧,乖著呢。”本就輕柔的聲音又轉了幾個彎彎,聽上去像是午夜電台播放的靡靡之音似的,讓人心思怠懶,隻想癱倒。

錢玉嬌很會拿捏優雅和低俗的尺度,那股撩人的魅惑勁頭看得於楠心裏都癢癢,別說於長勝這個被悍婦壓抑了半輩子,連做|愛姿勢都一成不變的人。

男人要變心真是一點征兆都沒有。

南欣活著的時候,於長勝是他們圈子裏出了名的好男人,勤奮顧家又事業有成,重點是南欣說什麽就是什麽,妥妥的妻管嚴。

南欣得腦癌那兩年,於長勝頭頂的天似是塌了一般,哭著說砸鍋賣鐵也要治好她。

結果確實砸鍋賣鐵的治了,耗得家裏人財兩空後南欣也終於撒手人寰。

初二那年於楠剛夠一米五,麵色雪白瘦的像個豆芽菜,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卻總搶著買菜燒飯做家務,都是心疼爸爸一個人帶她不容易。

她哪裏想得到,這個在亡妻墳前哭到差點斷氣的男人,竟然半年不到就領著顧盼生姿的錢玉嬌回家了,說是他未來的媽媽,以後會照顧她。

錢玉嬌買了一件鑲著金色緞帶的洋裝裙子給於楠,信誓旦旦的說特別喜歡她,保證要待她像親女兒一樣。

顯然這話隻有於長勝信了,樂得嘴巴咧到耳後,像一朵炸開的大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