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引蛇出洞

借著寨牆上的火把光輝,張狂雲看到,剛被毒焰舔舐的地方,已結了黑中帶紫的疤;雖然不多,也不大,但這些疤痕看起來,也還是教人觸目驚心。

“沒事吧?”白冰嵐關心地問道。

本來她是不喜歡看這些醜惡事物的,但這時候,卻非常自然地盯著少年腿上的傷疤,十分關心地問話。

“沒事。不過也是有點後怕,”張狂雲表情凝重地說道,“如果不是當時我當機立斷,立即用克製火毒的冰雪覆蓋,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剛才一路奔走時,我已經運功將毒素逼出,所以別看痂痕不美,反倒真的無事了。”

“那就好……”看著真實的可怕疤痕就在眼前,一向靈動的白冰嵐,也變得有些沉默。

不過沉默隻持續了片刻,她便好像驚醒般問道:“到底怎麽回事?是你不小心被他發現了嗎?”

“不是我不小心,今晚根本就是個陷阱!”張狂雲懷著憤恨,把和白冰嵐分別後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給她聽。

“他們果然狡猾。”聽完後白冰嵐說道,“他們看見事情生變,便使了一招引蛇出洞,主動把咱們引出來殺掉,如果成功,此事便再沒人知曉。對了,你剛才那傷,真的不要緊嗎?”

“不要緊。一點小傷,沒事。”張狂雲強忍著腿上傳來的陣陣疼痛,說道,“冰嵐,倒是你那邊,怎麽樣?唉,幸好讓你去跟蹤杜赤忠那奸賊,否則要是讓你落入幽靈客的陷阱,那我真是百死莫贖,一生都不心安了。”

“是嘛……”見他這麽說,白冰嵐也有點意外。

雖然身為塗山公主,她的安危向來被許多人關心,但現在親耳聽到少年就在自己眼前,說出這樣真心誠意的關心話語來,白冰嵐心中生出的那種感動感覺,似乎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太一樣。

這種感動,既溫暖,又陌生,總之讓白冰嵐的身心,前所未有地舒服。

這時那少年又道:“不說這些了。你說說後來跟蹤杜赤忠,怎麽樣了?”

“他倒沒怎樣。”白冰嵐柔聲道,“今晚這陷阱,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

“我在後麵跟著他,他懵然無知,徑直回自己的宅院去了。”

“我見他沒什麽異動,也就沒做任何事,悄悄回奔牛寨來了。”

“做得好!”張狂雲挑了個大拇指道,“不打草驚蛇,最好。無論我們接下來怎麽做,若是先驚動了他,怎麽都被動了。”

“那幽靈客不會告訴他嗎?”白冰嵐擔心地道。

“沒這麽快。”張狂雲思忖著說道,“我今晚吃了這一個大驚嚇,他又何嚐不是?我看他功法很高,妖術也很詭譎,絕不是一般的幽靈客。所以我估計,他根本沒想到自己會失手吧?”

“而這種‘高人’,都習慣順風順水。一旦失敗,他們很可能便會疑神疑鬼,總想著要弄個萬全之策,一時不會那麽快應對。”

“是這樣嗎?”白冰嵐忽然想起自己知道的那些塗山國高官,便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咦?好像還真是這樣。”

“哈!”見她如此,張狂雲倒笑了起來,“冰嵐啊,看你這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認識多少高人,其實隻是欽佩師兄我的智謀,情不自禁地讚同吧!”

“啊?師哥!”心中暗自一驚的塗山公主,佯作嗔怒地說道,“差點沒了性命,卻還不忘調笑師妹,師哥啊,你真是憊懶!”

“對了,”她忽然神色一肅道,“說正經的,狂雲,萬一那幽靈客,不是一般的高人怎麽辦?說不定,他會盡快找機會告訴那杜赤忠呢。”

“再快也快不到哪兒去。”張狂雲看了看東邊天上已經展露的一抹魚肚白,自信地說道,“他們這些家夥,雖然陰險毒辣,手段百出,但迄今為止,都慣於在暗中下手,想來也是卑鄙齷齪。”

“所以師妹,你看東邊天光漸白,霞光初綻,這些卑鄙的家夥們,該像老鼠一樣藏在暗中了。”

“不過呢,小爺我樂於助人,還喜歡以德報怨,既然他們不方便告知那杜赤忠,那小爺我就發發善心,幫他們個忙吧!”

“幫他們忙?告知?”白冰嵐一臉疑惑地問道。

“對,幫他們告知。先不多說了。我們先回住處吧,這忙了大半夜,也該回去休息了。”

說罷,張狂雲也不多言,便朝著借住的牛泉家快步而去。

“好吧。”見他已經轉身離去,天狐公主隻得努力壓抑住自己的好奇心,乖乖地跟在他的後邊。

不過,走到了半路,白冰嵐忽然想起一事,便忍不住道:“師哥,那個幽靈客,功力顯然很高,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當然是因為師哥我道法通天了!”張狂雲昂然答道。

“除了這個呢?”白冰嵐沒好氣道。

“咳咳,除了這個,還是因為師哥我早生警惕。”張狂雲道。

“哦?這麽說,你早就察覺出不對?我怎麽沒看出來呢?”白冰嵐迷惑地問道。

“嗯,我開始也沒看出來,”張狂雲回想著說道,“不過後來追著追著,我想起那杜赤忠的一句話,便突然覺得不對勁了。”

“哦?是哪句話?”白冰嵐問道。

“你記不記得?那杜赤忠跟幽靈客說了一句,‘加錢而已,這等小事,高人您為何還要特地找在下出來’?”張狂雲回憶道。

“對!是有這麽一句。”白冰嵐道,“他們總共也沒說幾句,這句話我也記得很清楚。”

“問題就在這裏。”張狂雲道,“冰嵐,你難道不覺得,杜赤忠這句話,問得很有道理嗎?”

“對……我明白了。”白冰嵐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在淡紅的霞光中,朝張狂雲嫣然一笑,便和他一起往住處並肩而去了。

再說杜赤忠。

自和幽靈客別後,他徑直回到自己宅院。

雖然對身後跟個人,懵然無知,等回到宅院後,他還是心潮翻滾,怎麽都睡不著。

能把家業做這麽大,本就不是蠢人,還敢對遠方侄女下手,固然敗壞人倫、罪大惡極,但也說明,這人絕不是個善茬。

所以回到自己宅院後,他躺在床榻上,看著窗外泄露進來的一點星月微光,輾轉反側,怎麽都睡不著。

“今晚這事兒,怎麽總覺得透著一絲古怪呢。”他在心中琢磨道,“這些塗山妖族的幽靈聖使,神出鬼沒,這些年在咱華夏國,沒少做出慘絕人寰的血案,卻從來沒被抓住過,也沒暴露過。如果不是這樣,老子還不請他們呢。”

“但今晚找我出去見麵,怎麽覺得這麽冒失呢?就為說個酬金翻倍的事?那事後跟我說一聲,難不成我還敢說半個‘不’字?古怪古怪!”

暗自嘀咕了一陣,他想放下這件事,努力睡覺休息去。

不過又迷瞪了一陣,一個念頭如同一道閃電,突然打在他的心頭:

“不對!今兒這事,確實詭異!現在想來,怎麽好像他們‘醉翁之意不在酒’,倒好像另有目的。”

“沒錯,沒錯。今晚約我出來,倒像個幌子,想要遮掩他們其他事情。”

“那到底他們為了什麽呢?”

杜赤忠努力想了一陣,忽然猛地坐起,一拍大腿叫了出來:“我知道了!他們很可能是要‘引蛇出洞’,借機引來那個多管閑事的玄靈臭小子,趁機將他除掉!”

一想通這一點,他忽然感覺一片光明,忍不住欣喜叫道:“哎呀!幽靈聖使啊,早知道這樣,價錢翻倍又如何?我給你們三倍!難得你們這麽替我的事情費心啊!”

還別說,杜赤忠這人雖然品德敗壞,但還真是個聰明人。他縱然並沒把事情猜得個十成十,但離真相,真的也不太遠了。

但猜到真相,並不等於安心。

臥榻之上,他又開始浮想聯翩:“那臭小子,今晚來跟蹤了嗎?如果來了,他上當了嗎?幽靈客的人,幹掉他了嗎?是死了還是重傷了?不會給他逃了吧?”

說起來,如果真讓他精確地猜中真相,幽靈客確實是真心誠意幫他除去禍患,那當昨晚鬼焰失手後,一定會來及時通知他,把這晚後麵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他。

隻可惜,杜赤忠打破腦袋都想不到,自己重金聘請來的幽靈客高人,在這件事情上,動機並不純。

所以,到了第二天,盡管杜赤忠好奇得抓耳撓心,在整個白天裏,卻並沒有一個幽靈客的訊息傳來。

他也派出奴仆,悄悄地去打聽那兩個玄靈宗搗蛋鬼的消息,卻也是消息全無。

他變得更加著急,簡直坐立不安,百爪撓心。

到了第二天傍晚,坐立不安的杜赤忠,偶然在後門外一看,卻見那路邊石頭上,幽靈客的標記赫然再現!

“果然!”杜赤忠反而如釋重負,“他們必有後情要告知我。”

不過即使心中猴急,他也不忘縮回到宅院中,小心地在門縫中觀察了外麵很久。

又等到日落西山,暮霧四起,他這才披著鬥篷,帶著鬥笠,悄無聲息地出了門。

他是如此的謹慎,甚至在推開後門前,特地帶了一小瓶豆油,在門軸裏添上幾滴豆油,務必讓自己推門的聲音,在這靜夜之中,壓得最小最小。

小心謹慎地出門,沿著一路幽靈客的標記,杜赤忠往麗川城北郊而行。

越往前行,他的心情變得越來越好。

因為他看到,幽靈客標記指引的路線,正是昨晚那聖使約自己見麵的路線。

杜赤忠很聰明,他從類似的路線中猜到,昨晚跟蹤他們的混蛋,很可能已經死了。

如果不是這樣,以幽靈客的小心謹慎,怎麽還會約他以同樣的路線?

於是一路走時,杜赤忠心情極為輕鬆。他整個人已經從眼前的麻煩中解脫出來,開始流起了口水,想象自己百般欺侮那個美貌嬌嫩的小侄女。

他的心情,如此的放鬆,當走進靜謐的荒郊野外時,甚至都忍不住哼起了**詞小曲,和那之前推門、也要滴豆油的小心謹慎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不過當走近昨晚那個會麵的廢墟,他還是把滿腔浮浪的春心收了收,裝出一副肅穆謹慎的樣子,才施施然地走進了廢墟裏。

果不其然,在廢墟的一角,半明的月光裏,正背對著他,站著一位黑袍之人,其袍服上的幽靈客標記,正在月光中閃著微茫的光芒。

“聖使大人,您又找我?”杜赤忠用討好的語氣問道。

“廢話。”冰冷的話語傳來。

那幽靈客,並未轉身。

杜赤忠絲毫不以為意。

“是是,”他諂媚地說道,“不知怎麽,一見到聖使大人,我就隻會說廢話了。即使您見怪,小的還是想問,昨兒的那麻煩,聖使大人,解決了嗎?”

“哦?”黑袍之人慢慢轉身,麵紗之後的眼神,顯然在盯著他。

“大人果然謹慎,竟戴了麵紗來見我。”杜赤忠讚美一聲道。

“嗯。”黑袍人點點頭,又凝視杜赤忠半晌,才悠悠道,“你果然聰明,那杜家家主沒把你當回事,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失誤。”

“嘿嘿,是是,我那遠房大哥,一雙眼睛長得多高啊,整天都朝外瞅著。我這遠房分支,他哪放在眼裏?”杜赤忠不自覺地,就把平時自己的怨氣帶了出來。

“你果然挺不滿啊。這麽說,你綁他小女兒,不僅是圖她美色,也是發泄怨氣了?”黑袍人幽幽地問道。

“聖使果然目光如炬,嘿嘿,嘿嘿,杜某正有此意。不過不說這些了,”杜赤忠有些急切地問道,“昨晚那臭小子果然跟蹤您了?您殺掉他了嗎?”

“哈哈!”黑袍人仰天一笑,“杜赤忠,你果然聰明!不過就是有點急。”

“好吧,你確實最關心這個,我理解。沒錯,昨晚約你出來,豈是為了區區談價錢?正要讓玄靈宗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上當。你猜怎麽著?”

“怎麽著?”杜赤忠滿心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