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被圍觀的吻

激動人心的計劃,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實現,但眼前的困境,卻是如此真切難熬。

他現在碰到的一個最大的現實困難,便是昨晚被那淩厲詭異的一劍,罕見地一路洞穿左右兩邊的肩胛骨,還帶著火毒,這樣沉重而詭異的創傷,現在正難以得到及時醫治。

落跑之際,自然慌不擇路;這山洞周圍,方圓幾十裏內,幾乎看不到像樣的城鎮,更甭說找醫館醫治了。

再說了,即使找到醫館,現在他那位曾經小看了的悟玄師哥,昨晚已經展現出極深的心機,保不齊他正設下陷阱,守株待兔,隻等自己去上鉤呢。

沒辦法求助醫師,隻剩下自救一條路。

但他行動力有限,還要擔心被人看出行跡,這尋找療傷的草藥,便成了天大的難題。

他已經隱藏一天多了,最遠也隻能在藏身山洞的周圍,找找有用的草藥。

隻可惜,就和這次抓捕叛逃師哥一樣,他的運氣挺差;小心翼翼找了半天,卻也找到幾個枸杞根,將皮剝下來,便成了“地骨皮”,按醫典所言,能治刀創感染。

簡而言之,以他現在的情況,隻能找到輔助治療的草藥;那些能直接治療創傷、乃至清除火毒的藥,他完全沒能力找著。

察覺出這一點,縱然外麵正是下午,陽光燦爛,玉羅漢的心中,也是一片昏暗……

倚靠石壁,宛如坐對愁城。

這些年從來順風順水,被師門和江湖捧得高高在上的玉羅漢,跌倒了這輩子人生的最低穀……

正滿心淒涼時,他卻忽然聽到,遠處好像傳來一陣腳步聲!

他霍地坐正身子,側耳傾聽,便確認並不是他的幻聽,那洞外真的有一陣腳步聲,正由遠及近。

他立即猛吸一口氣,放緩了呼吸,並且隨著腳步聲越走越近,他的呼吸節奏也越來越慢,最後近乎暫停。

“咦?這裏有個山洞。”一個驚訝的聲音,傳到玉羅漢的耳朵裏。

這一聽不要緊,本來警惕危坐的玉羅漢,猛然間就好像忘了創口的疼痛,還好似在刹那間,就酥麻了半邊身子!

“天呐!世上怎麽有這樣甜糯**的女聲?”玉羅漢心中又驚又喜,“阿彌陀佛,說句佛祖怪罪的話,若是小僧意誌再薄弱上一分,光聽這聲音,就得立即還俗去!”

正想時,他本來掩蓋在洞口的枯草,就被人撥開——

下午的陽光,從洞外明亮地照來,正映得那隻纖纖玉手,好似發著聖潔的毫光。

“呀!”當洞裏洞外二人四目相對,全都是驚呼一聲!

“洞裏有人!”撥草見洞的女孩兒,一聲驚叫。

“好美的人!”洞裏受傷的和尚,也是脫口驚呼。

以玉羅漢這麽多年行走江湖,綜合人妖兩界,還從沒見過這樣集天真無邪和媚麗妖豔於一身的女孩兒!

頓時他本來挺堅定的佛心,差點就成了斷了線的風箏,飄**出藏身的洞外去。

不過他很快就收起了飄**的心魂兒,定睛看著眼前的少女。

“我叫香靈兒,你是誰?”嬌媚可愛的少女,麵對光頭和尚的目光,毫無機心地問道。

“我叫玉羅漢……呃不對,我——”麵對少女天真純良的眼神,悟真竟鬼使神差地報出了自己的真實名號;等他反應過來,想改口時,卻見得對麵那香靈兒,拍手笑道:“玉羅漢,玉羅漢,這名字好怪呀,很少有人姓‘玉’的呀。”

“嗬嗬……”悟真鬆了一口氣,嗬嗬笑時,心說道:“這女娃,還真是嬌憨。”

“玉羅漢,”香靈兒的大眼睛,直盯著悟真道,“我是兔族的,你什麽族的呀?”

“我——哎呀!”悟真微微抬手,“呀”的一聲喊疼。

“啊?你怎麽了?受傷了呀!”香靈兒忙跑進洞來,看著悟真道。

“是啊,我受傷了,好疼,好疼!”悟真誇張地叫道。

“呀!真的受傷很重呀,還流了很多血呢。”香靈兒掩口驚呼,充滿了同情。

“唉,是啊。”悟真無比悲傷地道,“其實不瞞小妹妹你說,我是被歹人搶了劫,受了重傷,僥幸逃脫。本來以為能撿回一條性命,沒想到這裏荒山野嶺,找不到醫館巫師。恐怕、恐怕,我就要死在這裏了!”

“不會的不會的,你不會死的!”香靈兒叫道,“你忘了,還有我啊!”

“你?不行的。”悟真搖了搖頭,低沉地說道,“你隻是個過路的旅人,和我非親非故,怎好勞動你去幫我采那麽些草藥?”

“再說了,你年紀還小,就算我詳細地告訴你草藥的樣子,你也認不出、采不來呢。”

“誰說的?”香靈兒立即挺了挺胸脯,叫道,“誰說我小的?跟你說,我可懂事呢!”

“再說了,別的不敢說,這草藥我香靈兒最在行了,以前我自己不小心受了傷,都是自己去采草藥,嚼了敷在傷口上,連一次都沒死過呢!”

“嗬嗬……是嗎?那……我還是有點不好意思請你幫忙。”玉羅漢欲言又止道。

“哎,你這麽個大男人,怎麽婆婆媽媽的?”香靈兒嗔道,“你放心,我香靈兒最是愛幫人,鄰居們都誇我呢。你快說,你要什麽草藥?”

“真的不好意思……好,我要半邊蓮、旱蓮草、紅花地桃花、羊咪青;還要一些石金花。”悟真竹筒倒豆般說道。

“噢,前麵的這些,正好治瘡瘍腫痛,不過要石金花做什麽?它可是治療燙傷火毒的,你不是被劫匪搶了嗎?難道那些蟊賊還能使火妖術?”香靈兒若有所思,奇怪地問道。

“呀,香靈兒姑娘,你還真懂采藥呢,剛才真是小看你了。”悟真稱讚一聲道,“不過呢,你對石金花,還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怎麽這麽說我呀?”香靈兒噘著嘴道。

“真的啊,你不知道,石金花雖然主治火毒,它還有壓傷止血之用呢。”悟真笑著說道。

“真的嗎?”香靈兒驚喜叫道,“玉羅漢大哥哥,你懂的還真多呢!好厲害呀!嗯,香靈兒這就去幫你采草藥了,你耐心等著啊!”

話音未落之時,她已經蹦蹦跳跳,跑出山洞外,在清風中遺落一串銀鈴般的話語聲。

見她遠去,玉羅漢倚洞而望,欣然想道:“嗬,我玉羅漢果然蒙佛祖保佑,就算到這山窮水盡之時,也有個妖女忽然出來,幫我去采草藥。”

“嗯,雖然妖女都很可惡,眼下別無他法,也隻能巧言相誘,利用她了。”想到這裏,他歎息一聲,感慨道,“唉!師哥啊師哥,想不通以你這樣英明神武的人物,怎麽會被妖女所惑?”

“就像剛才這隻香靈兒兔精,雖然長得妖媚,但卻幼稚至極,麵對我這樣一看便不正常的陌生人,竟然深信不疑,還自甘驅策!唉,我真是看不出,這樣的妖女,哪點有吸引力?”

玉羅漢本來,是極恨妖的;不過這時候受傷,有個妖精送上門來,還愛心大發地要給自己采草藥,玉羅漢也就“虛情假意”地接受了。

雖然接受,他的內心想法還挺矜持。

但即使如此,在等待香靈兒采藥歸來的這段時間裏,那個青春活力、凹凸有致的身影,卻始終好像在眼前晃,怎麽都揮之不去;以至於類似“罪過罪過,佛祖萬莫怪罪”這樣的詞兒,已經在他腦海裏,被念叨有幾十遍……

“羅漢哥,我回來了!”嬌媚的聲音,從洞外響起。

這一聲“羅漢哥”,被美兔精喊來,倒好像說的是“羅漢果”;但玉羅漢聽來絲毫不覺得別扭,倒好像真的吃了羅漢果一樣,覺得是那麽的清熱解渴。

他立即掙紮著坐起來,便看到讓自己喊了幾十遍“罪過”的女孩兒,正拎著一堆草藥,走進洞來。

接下來,香靈兒絲毫不避嫌,讓他**著肩膀,幫他敷草藥。

舉止之間,香靈兒十分專注,因為用力壓擠草藥汁液,專心塗抹,便讓那玉靨微紅,鼻尖微汗,在洞外斜照來的一縷夕陽餘暉中,真宛如粉紅的夭桃,滾動晶瑩的晨露。

這樣的舉止,讓來自僧院的玉羅漢,在心中不時呐喊:“這些妖族女子,真是不知廉恥。”

但客觀上,他仍是樂在其中。

尤其如此貼近之際,香靈兒身上香風浮**,讓玉羅漢恍惚覺得自己身墮眾香國中,身周散花天女環繞,印證西方極樂淨土。

玉羅漢的創口,挺嚴重,等香靈兒敷完藥,照進洞來的光亮,已經從夕陽變成了月光。

香靈兒又貼心地給了玉羅漢幾顆野果充饑。

等他吃完,香靈兒便說道:“羅漢哥,洞中氣味腐敗,不如出去散心,恐有助於傷勢。”

“那當然好,”玉羅漢苦著臉道,“隻是肩臂受傷,雖非腿足,畢竟行動不便。”

“我來扶你呀!”香靈兒不由分說,便上前將他扶起,又攙出洞外,讓他呼吸新鮮的空氣。

四野空曠,月光如水。

依偎著紅粉佳人而行,就算是西方清修的真羅漢,也忍不住心猿意馬。

更何況玉羅漢性情浮**,絕非真正恪守清規戒律之人。

他現在,隻需要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

這理由,根本不用找,就在眼前:

身在異域,無牽無絆,又是野外荒郊,根本不會有其他任何人知道。

親密攙扶,難免耳鬢廝磨,甚至肌膚相親,看起來那香靈兒,也並不甚避忌。

“那還等什麽?”玉羅漢的心中,又開始呐喊。

“氣氛已經到了,一切都是剛剛好!”

欲望之下,他甚至忘了疼痛,一伸手,抱住了身邊的美人兒,還嘟起嘴來,想去親嘴。

軟玉溫香在懷,心兒狂跳得厲害,此時此刻,他感覺一切如此的浪漫、唯美……

正當他伸著嘴,想親少女時,卻忽然間一陣響亮的聲音,從他身後猛然響起!

玉羅漢一驚,極力回頭看去,卻見到兩個特別的身影,正帶著一群妖民,不知何時突然出現,正立在野草荒丘上,哈哈大笑、滿含嘲諷地看著自己。

說那領頭二人身影特別,是因為他覺得他們既陌生,又熟悉。

不過很快,他便意識到,這二人是誰——

正是昨晚在蒼苔山下師兄的院落中,暗中埋伏、突然出手,給他沉重一擊的神秘人!

玉羅漢這一驚,可非同小可!

他第一反應,是這二人來追殺他;但很快,他便意識到他們的真正用意。

現在他自己,一個光頭僧人,摟著紅粉佳人,因為剛剛想強吻,那嘴還嘟嚕著,正是醜態畢露。

於是那些剛才不知道埋伏在哪兒的妖民們,“不要臉”的責罵聲此起彼伏;那領頭少年更是笑聲響亮,簡直回**四野!

這樣的打擊,簡直比直接喊打喊殺,還來得沉重。

玉羅漢悟真,從來自詡謹守清規,又自恃才華,便眼高過頂。

現在清醒過來後,別說無法麵對眾目睽睽的嘲笑,連自己的醜態他都無法接受,一時間簡直羞愧欲死!

於是,就在張狂雲聲震四野的大聲嘲笑中,玉羅漢悟真氣急攻心,羞怒交加,吐血三升,落荒而逃。

流竄荒野之際,他咬牙切齒,並心如死灰。

現在這人,已無半分追殺自己師哥的心思,隻顧如喪家之犬,惶惶然直往華夏邊境逃去……

“狂雲哥哥,你怎麽謝我?”晨光中,香靈兒纏著張狂雲問道。

“你想要什麽謝禮啊?”張狂雲道。

“什麽都可以嗎?”香靈兒目光閃爍地問道。

“你先說說看。”張狂雲不置可否道。

“按你們人族的習慣,‘以身相許’吧!”香靈兒興奮道。

“不行,”張狂雲搖搖頭,“換個吧,咱們別這麽俗。”

“噢……”香靈兒一雙美眸中,充滿了失望。

“狂雲哥哥,還是你說吧。”美兔精興趣缺缺地道。

“要不,給你點錢?”張狂雲看著她,“就像那些村民一樣?”

“不好!”香靈兒立即道,“我才不要和別人一樣。咦?給錢不也很俗嗎?比‘以身相許’還要俗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