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舊事

這話更沒有人敢接了，一個個低著頭，左顧右盼的，隻希望有個人能站出來狠狠罵江若這臭丫頭一頓，他們也能跟著起哄。可誰也不願意當這個出頭鳥，縮著脖子，尤其是欠錢最多的皮木匠，給周圍的人遞了一圈眼神了，愣是沒人搭理他。

隻有衛宴廷是最輕鬆的，樂得在一旁看好戲。老家人都說人要臉，樹要皮，大夥兒都是老熟人了，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這臉皮不要不成啊。

江若的眼睛一下子就掃到了衛宴廷，她隻是對著他點了點頭，眼神又盯著別人了。她把雙手交叉在胸前，手裏還緊緊地攥著那個賬本。

張大麻子可能是中午剛灌了幾杯酒，又急又臊，用力推了他老婆一下，大聲罵道：“都是那這婆娘，不是你的話，我能借這筆錢嗎？成天在家吃喝，也不知道給家賺一分錢回來。”

張大麻子那婆娘也不是一個省油燈，上去就是一巴掌：“你發什麽酒瘋？那是我要用錢嗎？我生的不是你的崽兒？你不是在家吃喝？你賺了什麽錢？前兒我爹媽偷偷塞給我的幾張毛票子，是哪個王八羔子偷著買酒了？”

大夥兒趕緊把張大麻子和他婆娘給拉開了，生怕他們鬧起來。

江若冷哼了一聲，說道：“你們有錢還不記得還，我怎麽記得上個月還有人哭窮，跑到我家來借米的？說風涼話怎麽沒見你們這樣啊？”

又陷入了一陣沉默，張大麻子剛和自己陪奶奶個吵了一架，成仇沒地方撒氣，借了酒勁兒，想衝上去把江若給揍一頓，卻被衛宴廷擋在跟前，後頭還有人拉著他。

拉著他的不是別人，正是村口的剃頭匠的小孫子。他是個半大的小夥兒，在缺衣少食的年代，他居然能比同齡人高出一截來，力氣也大。張大麻子其實慫得很，根本不敢和他對抗，隻會撿軟柿子捏。

“我不懂你們說的什麽‘四舊’，我隻知道，我小時候生病，就是江家老太太照顧的。”這個小夥子沉著臉，“他家有東西吃，他家的米香。”

“對，”周嬸兒也站出來，“我孩兒天天嚷著要吃白米，不是江家，我哪兒有米給他吃？”

陸續有幾個人也站了出來，雖然他們話不多，可剩下不服的人也不敢多說什麽了。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軟，他們又不占理。

江若壓根兒不想再搭理他們，夾著賬本就瀟灑地走了。

老太太倚在門口，拉著江若的手問道：“這才一會兒的工夫，你跑哪兒去了？”

“我吃完飯，出去轉轉。”江若把賬本藏在身後，“奶，我碰到那些人了。”

“他們是不是還在說風涼話？”老太太的眼裏閃過一絲看不懂的神色，“他們有沒有欺負你？”

江若搖了搖頭：“沒，他們哪兒敢？”

老太太歎口氣：“我仔細想了想，雖說他們這些人嘴欠，可我們這就不施粥了，不就成做樣子了？都一個村子的，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覺得這麽做了，就好事兒做到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