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情書
陳易之轉頭望向她素白指尖指的那一封情書，這衣服他根本沒拆過，完全沒印象。
“陳易之同學，你或許不知道我是誰，可是我已經關注你很久了，你是那麽優秀，那麽耀眼……”柳玉曉還沒讀完第一句，情書就被陳易之搶過來撕掉了。
柳玉曉上前阻止，拉住陳易之的胳膊道：“你怎麽能給撕了呢？這是人家的心意呀。”
“怎麽？我還要在銀行開個保險櫃珍藏起來嗎？”陳易之將撕掉的情書扔在垃圾桶裏。
柳玉曉見狀收了手：“那倒不是，隻不過這姑娘知道你這麽對她的情書，難道不會難過嗎？”
“從她沒得到我的回應開始，她就已經接受這個現實了。”陳易之道：“為別人做任何事情，最重要的是讓別人知道，而不是自我感動。從她的出發點走錯了開始，我們注定就沒緣分了。”
柳玉曉啞口無言，心中暗暗歎道：“果然是鋼鐵直男。”
“你女朋友不會覺得你太講道理了嗎？”柳玉曉低聲嘟囔。
“我沒有女朋友。”陳易之接話道。
“啊？學神？你不能這麽沒出息吧？還單身啊？”柳玉曉十分驚訝，這麽受追捧的學神，竟然還是單身？
陳易之聽見這語氣，心中想著，難不成柳玉曉不是單身？
他揶揄著回道：“怎麽？你已經有男朋友了？恭喜恭喜，沒想到你挺有魅力的啊。”
柳玉曉立刻反唇相譏：“我驚訝於你單身，那是肯定你的魅力好嗎？至於我單身，那不是因為我想出國，害怕耽誤大好青年嗎？我這是自願單身！”
陳易之聽見柳玉曉說自己單身，不知怎的，心中一根牽扯的弦鬆了下來，看見柳玉曉氣鼓鼓的樣子，笑著回道：“好好好，感謝你為大好青年所作出的貢獻，不過你能不能再貢獻一下，以後別進我房間？”
柳玉曉低頭，見自己半隻腳已經踏進陳易之的房間了，連連抱歉退出門外，笑道：“知道了，學神領地，不容侵犯，下次不會了。”
說罷柳玉曉挑了挑眉，眼中有些調皮神態被陳易之看了個全。她哼著歌轉身上樓，回了自己房間。
陳易之看著她輕巧的背影出了神。
美人在懷果然不是每個人都能做柳下惠的呀。
尤其是這種密室環境下，似乎所有的情感與欲望都會被無限放大。
尤其是這似是命運派來的姑娘，不得不叫他有些心猿意馬。
君子慎獨，君子止於思。
他反複告誡自己，守住道德底線。
自己還是要臉的。
陳易之為了清心寡欲，深夜時分衝了涼，清清爽爽坐在書桌前，額頂上的台燈明亮皎潔，映照出歲歲年年，挑燈讀書的那張俊朗的臉。書桌邊的窗開著，夏夜的晚風微微**起窗邊的君子蘭，吹拂著他滿頭濕漉漉的碎發，人生中24個年歲的回憶不斷湧來。
這世界，如此真實。
他昨晚其實並未合眼，一想及這世界或許並不存在，自己或許是天外造物主的玩物，他的思緒便無法停止。
自以為是造物者的人類，若是知曉遙遠的蒼穹外的大手，正在穿過星際，導引著他們向前，是否會懷疑人類的文明進化是曆史的必然，還是已然寫好的劇情呢？
他又在這劇情中，充當怎樣的人物呢？
思維無可救藥的發散，讓他無比厭惡自己曾讀過那麽多書，曾經探索過這世界如此廣闊的邊界。
無知者方才無懼，像他這樣以探索世界邊界為理想的人，在觸摸到如此浩瀚的星際時，不可謂不恐懼。
他深知，自己所處的時代終將締造出堪比人類智慧的ai，卻未料到有一日，他自己也有可能是一串字符，一串代碼，一片神經網絡。
他該相信這個世界嗎？他的父母真的是他的父母嗎？還是被所謂的造物者安排的親緣關係呢？他種種的社會關係，隻是運行過程中的交疊嗎？還是神經網絡訓練所產生的虛擬幻象呢？
在24年的人生中，陳易之向來代表著天之驕子，順風順水，他驕傲且自信，有眼界看清前路，有信心把握人生。而如今，他像螻蟻一般窺見天道，卻隻能在一片囚籠之中做困獸之鬥。
不，不是這樣的，如果窺見天道是他的必然呢？那是否表示他與芸芸眾生仍有不同？是否預示著他可以在所謂的新世界之中尋求新的答案呢？
或許，這個所謂的bug會叫他看見這世界無窮無盡的邊界，滿足他所有的求知欲與探索欲。
似乎也未嚐不可。
神經網絡在訓練過程中，會因為信息過於繁雜而紊亂失常，而他此時也不該發散思維，迷失本心，一任沉淪。
此時隻有專注，才能在這條路上走的更遠，探索真諦。
世界給他沃土，他辛勤耕耘；世界給他科學，他也必須探求。
若世界的盡頭是虛無，至少，他感受過，獲得過，領悟過。
那便不負了。
柳玉曉，那個所謂的夥伴的出現，也是必然嗎？她會是他的戰友，會與他並肩作戰嗎？
這是昨晚困擾他許久，令他不斷猜測的問題。她能理解這世界真實與虛幻的邊界嗎嗎？她能接受嗎？她敢嗎？
這是他必須要明確的事情，他要麵對的除了貧瘠的荒蕪之外，還有一個變數，一個與他處在相同情景的“玩家”。
他必須與她坦承，他期望能夠與她通力協作，他也為此充滿期待。
於是他坦然講述自己的猜想，出乎意料的是，麵前的這個看上去簡單純粹的小姑娘，居然接受了這樣的事實，並飛快調整狀態，成為他最好的夥伴。
不是無知，隻是單純。並非無懼，確然勇敢。
遊戲的開端，這樣的基礎配置，他已然滿足。
這樣的隊友，他很滿意。
接下來，是日複一日的戰鬥，他們，就這樣走下去吧。
陳易之關掉麵前的台燈，書房裏一片黑暗。對麵的樓上萬家燈火，猶如黑夜中的火炬，是希望，是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