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長心的女孩
向前緩緩挪動的人流裏不時的有幾個人狼狽地反向鑽出人群，大概都是看過成績的人。客觀地說，成年之後能經曆這樣場景的機會真的不多。其實這種情況安排大家排個隊，劃分幾列通道就可完全避免，可公司偏不這樣安排。
每年升階考試放榜日都混亂得猶如放食的豬場，已經成了公司傳統，每次其中趣事都能流傳很久，年複一年，樂此不疲。創始人是個惡趣味的變態，卓凡十分相信這點。
黑壓壓的摩肩擦踵的人群中忽然反向探出一個穿著白色襯衣女孩的上半身。她齊肩的短發已經亂七八糟，胡亂地耷拉在腦袋上，圓框眼鏡在臉上斜掛著，似乎馬上就要掉下來，衣服已經擠得皺皺巴巴。圓潤飽滿的胸部正卡在人群中，一個在裏麵一個在外麵，盡管已經扭曲成羞澀的形狀但還是隨著主人一起用力地向外擠去，不過她的下半身還卡在人群裏，整個人像是從人牆上長出來一樣。
女孩好不容易完全抽出了上半身，奮力地伸出兩隻手，按在兩旁人的後背上，用力地把自己向外拔，兩旁的人也全然沒在意這些。她咬著牙，閉著眼睛，像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把手臂撐得直直的，把整個人頂了起來。
終於，她奮力地從人縫中伸了一隻腳出來，剛剛落地，勉強能暫時的支撐她的平衡，但還沒來得及等穩住，沒伸出來的那隻腳就被人潮夾帶著向後拉去。
眼看女孩失去平衡，不出意外，馬上就要無解地摔個狗啃屎，能臉不先著地就是走運。女孩呀的發出一聲驚呼
正當女孩臉快著地，已經驚恐地閉起眼睛的時候準備認命的時候，突然她感覺自己的右臂被人狠狠的拽住，整個身體像個擺錘一樣順勢滑向一邊，重重的撞到了一個柱子一樣的東西。
不知何時，卓凡已經擺出一個誇張的弓步，左手前伸死死地抓住一個女孩的手臂，女孩則是一個奇怪的斜掛的姿勢，緊緊地抱住他邁出去的腿。兩個人骨骼驚奇的姿勢宛如一座後現代人形雕塑，周圍已有好事者拿出手機抓拍。
卓凡的小腿傳來一陣柔軟的觸感，他低頭看著狼狽的還不知道怎麽爬起來的女孩冷淡的說道。
“神不神奇？”
“嘻嘻。”女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不來我就不會摔了啊。”
“那我鬆手了。”
“不要啊！”女孩驚叫起來，更加用力地抱住卓凡的腿。
卓凡看著還半趴在自己腿上，不知道怎麽能站起身的女孩無奈地笑笑，抓住她的另一隻手臂，用力一提，把女孩直直地拉了起來，女孩臉上搖搖欲墜的眼鏡更歪了一點，但始終沒有掉下來。
意外獲救的女孩撫平了身上的衣服，理了理淩亂的頭發，扶正了眼鏡，抬頭露出一張帶有一點稚氣，略帶點嬰兒肥的圓臉。她麵容清秀，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恰似鄰家女孩那種模樣。
“今天又謝謝啦！”女孩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卓凡捏了個彈指在女孩腦門上彈了一下，一撮劉海輕輕飄起。
“你長點心吧，沒有我你一嘴牙都能摔沒了。”
女孩叫劉傾詩，就是卓凡手機裏的圓妹，這是卓凡背地裏對她的稱呼，為什麽這麽叫，因為女孩確實感覺圓圓的，圓圓的臉，圓圓的手臂，圓圓的腿，圓圓的胸，雖然女孩並不胖，但總給人一種圓潤可愛的感覺。她和卓凡同期的新人，但在不同的部門，和卓凡一樣是連升五階的新人，號稱CE第一才女，但她的天賦似乎全用在工作上了，其他的地方似乎總是缺根弦。
她和卓凡有種稱得上詭異的緣分。第一次她和卓凡偶遇的時候抱著一疊文件，擦肩而過的時候突然摔倒，被眼疾手快的卓凡拉住救了一命，而後又有了第二次、第三次。劉傾詩並不是粗心的女孩，但碰見卓凡的時候經常會發生這樣的意外，以至於卓凡每次看見她的時候都要做好隨時去拉她一把的準備，這樣一來二去兩個人熟識了起來，成了公司裏稀少的跨部門朋友。
“看到結果了？”卓凡問道。
“嗯，看到了。”劉傾詩努了努嘴，擠出一個勉強笑容，“果然沒有過呢。”
“把果然兩個字去掉。”卓凡糾正道，“過不過都很正常，第六職階試卷是有點難。”
“你也這麽覺得啊，你的呢？”劉傾詩好奇地望著卓凡。
“我不知道，不著急，還有的是時間。”卓凡看了看手表。
“你考號是多少？”
“考號？”卓凡望著天花板想了想，“YX04573。”
劉傾詩聽了之後也歪著腦袋看著天花板若有所思的晃了晃腦袋，像是接收頭頂上有某種不確定的信號。突然她眼睛一亮，猛地一站直，抓起卓凡的手腕轉身向人群衝了過去。
卓凡被突如其來的巨大拉力猛地一拽，他驚恐地發現這個看似文弱的女孩居然力大如牛，他就像隻玩具熊一樣被女孩拖著。
“幹什麽啊？”他大聲叫著。
女孩沒有理他，拽著他就往人群跑去。
卓凡心裏大吃一驚，居然被這個身材嬌小的女孩拉得停不下來，手腕也被捏的死死的，根本掙脫不了。但根本由不得他選擇就被少女拖進了人潮。
這種場所卓凡的噩夢，那是每天擠懸軌的陰影。什麽電車豔遇，打擦邊球那是不存在的。隻要上車，眾生平等，以正常人的感受力，根本感覺不出誰男誰女，隻有各種高矮不一、胖瘦不同的包著皮囊的骨骼混合著各種汗味、體味、口臭味、
香水味混合氣味雜糅在一起的奇妙化學氣體。曾經數次在懸軌上擠得動彈不得，麵對突出起來的惡臭氣味，隻能用鼻子將其人工過濾殆盡的遭遇讓他對這樣的場合有深深的恐懼。
劉傾詩身材嬌小，靈活很多，她一邊扒開前麵的人群的縫隙一邊高喊著“借過，讓讓！”，在挨肩並足的人群中拚命向前擠去。
看著她的威猛的背影卓凡也不知道她哪來的幹勁，隻見一個嬌小的身影在人縫裏左推右閃，她胸前那和體型極不相稱的豐滿巨物也隨著主人在人群中痛苦地扭曲前行。
此情此景讓在人群中驚恐掙紮的年輕人隻覺得搞不好這女的就好這口，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一會，劉傾詩的身影幾乎完全消失在他眼中，但穿過密密麻麻人群的那隻手始終把卓凡拽得緊緊的，他隻感覺生疼的手腕已經變得漸漸麻木。
過了半天，劉傾詩終於擠到了前排，她剛扶住圍欄就被身後的人浪死死地壓在欄杆上，她抓著卓凡的那隻手死命地向自己拖拽，不一會卓凡像個從地裏拔出來的白蘿卜，出現在她身後，不過一瞬間被人流推擠按在她身上。
“鬆手！鬆手！痛！痛！”卓凡一見到劉傾詩就急不可耐上下甩動手臂想掙脫女孩。劉傾詩笑嘻嘻地鬆開了已經被捏得緋紅的男人的手。
“來這上班真是屈了才了，你明天辭職去丟鉛球吧！”卓凡捏了捏通紅的手腕，吐槽道。
但女孩並沒有回應他，轉頭極其認真地看著前方巨大的成績公布板。
成績公布板上為了保護隱私，隻公布考號和成績，沒有名次。考試的進階規則很簡單，成績B以上為升階成功，通常第二天就會有人事部的人到部門安排升階者工作的交接，也就是說今天看不看成績都不影響結果，但人們看榜的熱情和這事沒關係。
卓凡一邊用力扶著欄杆，盡量擋著海浪一樣一波一波湧來的人潮，護著他和劉傾詩，不過人潮把他推在女孩身上有節奏的晃來晃去讓他感覺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女孩好像完全沒有受到影響，目不轉睛地盯著看板，好像周圍的躁動全都不存在。
不過卓凡沒有這般定力，這不停湧來的四麵八方的壓力不停地晃動他的身體，讓他根本沒辦法專心的去看成績公布板。
忽然，卓凡想到一個問題，他回頭看了看興致勃勃蜂擁前湧人群。
等下怎麽出去？
他挑了挑眉毛，輕輕地歎了口氣。
突然，他感到一隻手抓慌張地抓到了自己的領子，然後鬆開，又胡亂地抓到了下巴，接著啪一下直接拍在他臉上。
那是劉傾詩的手。卓凡沒心情理會那手掌中淡淡的清香，嫌惡地一把拍開。
“抓什麽呢，別亂抓！”卓凡不耐煩地叫道。
“在那裏！看那裏！”劉傾詩根本沒有回頭，也沒有理會，她一手撐著欄杆一手指著看板的遠角，興奮的大叫起來。她欣喜回過頭發現卓凡一臉不知所措地看著她。女孩眼中閃動著激動的情緒，跳起來一把勾住卓凡的脖子死死地勒在懷裏。“YX04573，A上！”女孩眼睛裏閃著光，語氣好像自己考上了那樣興奮的大叫道，“卓凡! YX04573，A上,你是A上，你升第六職階啦！你成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