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考試

AL863年8月3日上午8點半，臣加東區CE集團考試院內。

卓凡坐在座位上，撐著腦袋環視著空曠的考場。十六個人整齊地排成四列，每個座位的間距大概有三米，就算直直摔下去，也絕對夠不到旁邊的位子。這個距離是絕不可能在監考官的眼皮子底下不動聲色地完成什麽小動作的。

考場沒有人說話，大部人都在抓緊這最後的時刻玩命複習。有的人念經一樣緊閉著眼睛嘴巴不停地默念著什麽東西，有的人拿著手機在快速地瀏覽資料，動靜最大的是他右邊的女孩，她做了一疊小抄，翻得呼啦啦響，嘴巴跟著快速地默念。

到底是六級考試，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樣。卓凡回想起之前的考試大家開考前都沒這麽緊張，還說說笑笑，甚至有人輪流上台大聲說出自己考過後對自己的獎勵。相比之下，現在氣氛緊張很多。他感覺有些無聊，不自覺地用手指轉起了筆，又感覺有點不合時宜，便把筆拽在手裏，強迫自己在這個開考前最難熬的時間想點別的。

CE集團，臣加的巨無霸明星企業，以優秀的創新、超強的品質著稱。作為臣加首屈一指的企業CE有兩大特點，第一是絕對不加班，第二是員工待遇奇高，是其他公司同級別三倍，簡直是夢想中的公司。這兩點讓所有的年輕人都對CE趨之若鶩，以進CE為榮。

卓凡五年前做夢都不會想到五年後自己會坐在CE公司參加進階第六職階的考試。

CE集團所有的人員選拔和初中級職階晉升全是通過考試進行，除此以外別無法發，這是創始人欽定的製度。不管你爹是誰，你爺爺是誰，想進入CE就隻有通過他的考試這一條路。顯然公司對自己的考試製度非常自信，公司一百六十多年的發展中扶搖直上，從一家小企業發展到臣加是一流企業，主要依賴的就是考試這個古老的人才選拔製度。當然了，CE集團最神秘的部門就是那個製定考試規則和內容的考核部，據說那裏人人都是怪物。

CE的考試是有盡頭的，就是第六職階。第六職階之後的提升就不再隻是通過考試考核，而往後的公司高層隻會在第六職階以上的職階選拔。因此第六職階是被看成是職業生涯的分水嶺，一旦進入第六職階，就等於打開了CE這家明星公司進入高層的大門。而第六職階考試非常高難，一個部門幾年沒人升入第六職階也是正常事。

其實許多年輕人來參加考試也就是試試，重在參與，整個CE集團還沒有32歲以下考入第六職階的先例，這點人盡皆知。

想到這裏，卓凡不自覺地把雙手插抱在胸前，他有些擔憂，自己太年輕。想到當初答應來參加考試並不是自己的初衷，不由得輕輕皺了皺眉頭。

最初他並不想來參加，因為他已經連升五級，已經是公司新秀裏的翹楚了，第六職階很難考，考了大半輩子沒過的人大有人在，但主任非要他來試試，架不住他的死磨硬泡，威逼利誘，什麽公司傳奇，明星員工，最終再一次和主任拉上幾個部門最漂亮的丫頭，喝得爛醉如泥之後的第二天，主任拿出了他親口答應參加考試的錄音並且拉來人證之後，他就傻了。主任還答應他如果他考過了，就請全部門的人去北區最好的度假村玩兩天。這樣他終於應承了參加第六階升職考試。事實上他剛答應就有些後悔。

自古以來，酒和女人就是男人的翻車之地。

“該死的主任，看我過了我不把你玩到傾家**產我就跟你姓！”他小聲地嘟噥了一句。

要是別人聽到這話，估計會笑話他不知道天高地厚，一個剛出大學幾年的小子就揚言過了CE第六職階考試怎麽滴怎麽滴，要是被些小器的領導知道估計會直接斷送掉職業生涯，但卓凡就這麽說了，說得輕巧自然，但是他也懂得低調，木秀於林的道理他懂。

突然窗外傳來一陣鈴響，這鈴聲和學校的上課鈴別無二致，百多年來一直如此。

卓凡看了看牆上的鍾，8點55，這是預備鈴。同時一個穿著白襯衣黑褲子的男人腳步匆匆地從考場門走了進來。

他走到講台前，將試卷的密封袋啪的一聲重重地放在講台上，像一把刀斬斷了考場裏所有窸窸窣窣的聲音。

接著他雙手誇張地撐在講台兩側，像山頂的雄鷹一樣俯視著考場裏的人。考場裏鴉雀無聲，大家都默默地看著這個監考官。

卓凡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搞得一愣，眼光也不自覺地落到這個人身上。

一個和他年紀差不多清瘦的年輕人，五官清晰淩厲，梳著整齊的邊分頭，一絲不亂，衣服整整齊齊，為數不多的幾條褶皺都很有規律，戴著一個橢圓形的半框眼鏡，看上去感覺就是那種幹練到有些刻板的人。眼鏡的背後是一雙和他年紀很不相符的極其銳利眼神。睜得不大卻猶如鷹眼一般犀利。那雙像監視器一樣無情的眼睛在每個人臉上掃過一邊，直勾勾看過每個人的眼睛，四目相對時許多人都被這目光銳利的逼視感壓低了頭。

眼神掃過卓凡眼睛的時候卓凡刻意露擺出一個無神的死魚眼與之相抗，不過並沒有出現他想象的一看誰先眨眼的眼神大戰。監考官和他對視幾秒後就挪向別處，不一會又一模一樣重新掃視了回來。

年輕考官的眼睛在每個人身上來回掃描了幾遍，考場裏鴉雀無聲，安靜的有些反常，在這詭異的沉默中過去了一分鍾。

“我是你們本場考試的主考官，雷安，編號Q11397。”年輕的考官站直了身子，聲音洪亮的說道“歡迎各位精英前來參加研析部第六職階進階考試。”

卓凡感覺到周圍有的人深深呼出一口氣，他也稍微坐直了身子。

“下麵，我來宣講考場規則，首先，將除筆之外的所有其他用具放入抽屜，考試開始時抽屜會自動上鎖，考試完畢會自行解鎖，考試期間，如果有發生觸碰與答卷無關的物品，一律視為作弊，有特殊情況可舉手......”

名叫雷安的監考官開始誦讀考場規則。洪亮的聲音和他看上去不太壯碩的身板有些不相符。

卓凡看著這個十分幹練的年輕考官，總覺得他有著一股和他年齡不相配的老成。勤奮幹練的年輕人他見過不少，但是這種感覺的很少見。怎麽說呢。

卓凡腦子裏思來想去，終於找到一個詞。

殺氣。

對，這個叫雷安的人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氣勢，所以他的目光壓得很多人抬不起頭，甚至能讓人生懼。不過對這種產生不了實質性傷害的精神攻擊對卓凡沒有什麽用。沒人能威脅一塊石頭，這他早就悟了，用他爸爸的話說就是死豬不怕開水燙。

想到父親卓凡不自覺地輕輕皺了皺眉毛，撇了撇嘴，轉而看向還在念誦考試規則的考官。

“下麵開始下發試卷，可提前閱卷，但九點鈴響才可動筆答卷。”年輕的監考官提高了嗓門，他拿著已經拆封的卷子走到每個人的身邊，把卷子放在他們桌上，每張卷子放下去的時候他都會不厭其煩地擺正角度，放在桌上一定是工工整整。

嘩啦一聲清響，卷子被放在了卓凡的桌上。看著擺得整整齊齊的試卷，他覺得這個考官可能有強迫症，但思緒沒有跟著考官走遠。他把卷子拿在手裏，正反麵翻了一下，看了下題目總數，然後把卷子放回桌上，用筆指在卷子上，眼睛順著筆頭的指引仔細閱讀著考題。越看他眉頭越緊，快速大致地看完卷子的試題後，他輕輕地吐出一口氣，感到勾著的腳都有點麻。

一題都不會！甚至部分題連意思都不能完全看明白。

這出卷子的到底是人是獸，為什麽這麽意義精準的漢字能拚組成這麽意思不明的段落，他們是怎麽做到的？怎麽做到的？

卓凡當場就想把卷子揉成一坨廢紙，狠命地丟進垃圾桶，但是不行。腦子裏出現了奮力抽桌子摔筆的坑爹動作，然後把那個雷安暴打一頓的畫麵。如果不是正值壯年，他感覺自己可能會當場氣絕猝死。

卓凡沒管卷子，用兩根手指撐著額頭，閉目平複心情，周圍其他的人也差不多，有人拿著卷子皺著眉頭端詳，有人幹脆把卷子放在一旁趴在桌子上提前宣布投降，整個考場就沒幾個臉色好的。

“諸位今日能來此，皆是集團屢試成功的精英，希望大家重視考場規則，不要作弊，務必不要自絕前程。”

雷安用一種極不相稱的渾厚而亢奮語氣在講台上大聲說道。

“祝各位順利通過，前程似錦，考試開始！”

他話音剛畢，開考的鈴聲像是收到了他的命令一樣立即響起。

卓凡猛吸一口氣，憋了幾秒再慢慢吐出，然後拿起了筆，開始奮筆疾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