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戲法

都說東陸人善於算計,而華俞的心有多狠?寧殷已經領略過了。

用半數商人的性命作為誘餌換取逃生的機會,這老家夥還真是敢想。

寧殷這些年和不少商人打過交道,他們雖然都一樣奸佞、貪心,但若要論起心狠,這位剛認識的華老板已經可以在他心裏穩坐第一了。

但寧殷會按照華俞額的意思舍棄掉一半的人嗎?寧殷其實在心中早有打算。

華俞的提議啟發了寧殷,既然有兩輛馬車,那就幹脆變個戲法,隻不過他不會拿一半人的性命開玩笑,而是他自己要來當這個誘餌。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昏暗的森林,海東青飛入長空,商隊要起程了。

寧殷將商隊分為兩隊,段蒼羽和喻長歌帶著半數商隊人馬和一輛馬車率先出發,沿著一條較為寬廣的林道往外奔走,而寧殷則帶著剩下的所有人走進一條小道。

臨時分隊,這樣的舉動或許在外人的眼裏看來有些草率了。

“黑鬆林地處雨鴣山的地界,路況複雜、危險甚多,這寧殷竟然將隊伍分開了,是不是腦子糊塗了?”

赤緞三十人團的人盯得最緊,看到商隊兵分兩路,躲在林子裏的林延忍不住冷笑了起來。

“那我們該追哪一邊……”

身旁的屬下一時間沒了主意,分開的兩支商隊規模幾乎一樣,似乎追哪一邊都有的賺。

林延陰冷地笑著,目光很快就從兩支商隊中找見了寧殷的身影,也看見了華俞的身影,不禁目色一凝,戾氣橫生。

“跟著寧殷,這家夥昨晚剛受了傷,那個滿臉尖酸的商隊老板也在他的隊伍裏,他是老板,值錢的東西肯定都在他背後的馬車裏!”

說著,林延將兩枚手指含在嘴裏吹出清脆的哨聲。

尖銳的哨聲驚起叢林裏一群飛鳥,也將信號傳入其他人的耳朵裏。

所有野馬騎兵瞬間得令,紛紛從林子裏露出身形,而後朝著寧殷所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三十人團的人走後,陰暗的黑鬆林裏一陣攢動,昨夜聚集在這裏的各路賊匪再度出現,他們未曾退去,一直在等待機會。

他們望著遠去的兩路人馬,最後各憑感覺分道追上前去。

另一邊,東陸來客們。

“老師,他們將隊伍分開了,我們要追哪一邊?”

清清望著一分為二的商隊,也開始糾結應該選哪一邊繼續跟蹤。兩支隊伍裏都有被遮蓋氣息的馬車,她們一時間無法分辨出究竟哪一輛馬車裏藏著她們要找的東西。

稚子長老換了一身灰色袍服,遠望而去,皺起了眉頭。

“這個寧殷還真是狡猾,在這個時候突然將隊伍分開的做法雖然危險,但的確可以起到混淆視線的作用,他這是在和我們對賭。”

“那我們要和他賭嗎?”清清追問,一雙眼睛在反複比對兩支隊伍到底哪一邊帶著她們要找的東西。

稚子長老沉思片刻,而後將目光落在了寧殷身旁的華俞身上:“此人膽小,定不願意冒險,東西很有可能就在寧殷這一隊裏。”

清清和玉楓相視一眼,則是目光看向了另一邊的隊伍。

真正的大逃亡開始了!

商隊已經徹底暴露在所有人的視線之中,昨夜剛吃了癟的野馬騎兵怒氣正盛,不從商隊身上掠些錢財是不會罷手的!東陸來的老女人也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寧殷清楚這些人的想法,隻要自己和華俞出現在他們的視線當中,他們必定會朝著自己襲來。

“對,就是這樣,都來聞小爺的屁吧!”

寧殷坐在馬車上回頭探望,赤緞三十人團的人步步緊跟,最重要的是那個老女人的氣息也出現在了寧殷的後方。

“都來了!來得好!”

寧殷大笑一聲,一鞭子抽在馬屁股上,繼續提速!

出了雨鴣山,沿著廣袤的黑鬆林一直往北走,最後穿過一條淺淺的溪流,走到這裏就大致已經穿越了歸離路最陰森的地帶了,接下來就是一望無垠的平原,等到了這裏,商隊的視野將不會再受到限製,這些賊匪們要想再偷摸著做些手腳將更加困難。

寧殷將地圖收起,整個商隊正在全速穿越黑鬆林。

尾隨的騎兵和賊匪就像聞見葷腥的野獸,死死地咬著商隊的尾巴。他們斷定寧殷所帶著的這支隊伍裏一定馱著最寶貴的東西。

就在商隊即將走出黑鬆林的時候,寧殷下令停了下來。

這對身後的賊匪們來說無疑是天賜的好機會,紛紛趁著商隊停歇的檔口悄悄摸了上去。

賊匪們眼瞅著載的滿滿當當的貨馬,眼睛裏閃著火熱的邪光,他們要將這支商隊撕成碎片,換來的金錢足矣讓他們走出這鬼地方逍遙好些時日。

一步兩步三步……他們越加靠近他們眼中的財富。

終於,有急不可耐的家夥率先從陰影的遮掩當中露出身形來。

賊匪們骨子裏的警惕告訴他們要輕一點,搶到財物就走!

可是,他們沒有看見人。

甚至連一個守衛都沒有看到,隻有幾匹貨馬埋頭吃草,那些商人和護衛們身影全都消失不見了。

“沒人?”警惕的賊匪似乎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但很快眼前的財物就衝昏了他們的理智。

“哎呀,沒人最好!拿了東西快撤!”

“我要那個大箱子裏的東西!都別跟我搶!”

“好東西當然先到先得!”

一時間,賊匪們開始為了幾箱貨物爭搶了起來,絲毫沒有再關心為什麽這裏突然沒了人影。

“我說,你們都搬走了我拿什麽交差啊!”懶洋洋的聲音在這些忙碌的身影耳邊響起。

寧殷坐在一個大貨箱上望著這些忙碌的人兒,臉上流露出些許的笑意。

“快搬!手慢無哈哈哈……”有人樂嗬嗬地接話,甚至忙得沒空回頭看一眼。

良久之後,有人方才回頭探望,瞧見來者,心裏咯噔一下,手裏的東西滑落在地。

“快搬啊,慢了就沒有了。”寧殷招招手示意這些人動作快一點,焦急的樣子甚至巴不得親自上前幫忙了。

一時間,所有人都愣住了,都呆呆地望著寧殷。

“你們不動,那隻有我動了!”

見著這些僵在原地的家夥,寧殷眉梢一挑,麵露的笑意之中逐漸多了幾分冷冽。

將衣衫一撩,寧殷的手已摸在刀柄之上,此刻,殺意漸起。

身形從貨箱上閃掠而出,賊匪們或多或少知曉些寧殷的本事,但卻遺憾沒有親眼見到過,今日他們算是有幸見識,可惜這是最後一次。

刀光乍現,寧殷身如鬼魅,這些腦子裏隻有錢財寶物的賊匪如何是寧殷的對手,摸上來的賊匪紛紛倒下,沒有一個人能將這些貨箱搬走。

見了血的青日孤煙逐漸褪去黯淡,鋥亮的刀鋒如同剛剛打磨過一般,寧殷將其把玩在手中,而後將目光射向後方還在蠢蠢欲動的賊匪們。

在見識到其刀術之後,其餘賊匪紛紛後撤,一時間不敢上前招惹這個凶神。但此刻後方聲響轟隆,野馬騎兵已經衝了上來。

這些窩囊廢怕你,我的野馬騎兵可不怕!林延深信自己一定可以吃下寧殷的商隊。

“給老子殺!”

長槍在手,林延一馬當先衝上前去,臉上的狂笑幾近扭曲。

寧殷傷勢未愈,身上的力氣對付一些小魚小蝦還行,但要以步對騎還是過於牽強了。

野馬騎兵展開陣型衝殺過來,寧殷被迫隻能借助地形的掩護不斷閃避,但對方二十多個人很快就將寧殷給團團圍住。

步戰之人被靈活的騎兵給圍住,這是必死之局。

“寧殷!你必須死!”

林延回想起昨夜裏吃癟的場景便氣不打一處來,讓手下暫時停手,自己揮動手裏的長槍就朝著寧殷的麵門刺去,他要親自一雪前恥。

攻勢固然是凶狠,這位大統領馬上的功夫也是了得,但隻憑他一個人就想擒住一個會聽風術的寧殷還是有些困難了,正麵打不過,寧殷躲閃的功夫也是很到位的。

寧殷一邊躲,一邊罵罵咧咧地說道:“你說你仗著人多欺負我光杆一個,算什麽本事!”

“那你有本事別躲,跟我一對一打一場!”林延性子上來了,當即衝著寧殷大聲吼道。

樹林中對於騎兵有著多處限製,寧殷借著身法靈活的優勢不斷躲避著林延的進攻。

“我打不過你,我不跟你打!”寧殷可不想跟這個馬背上的漢子死鬥。

林延咧嘴一笑,心中對這個傳聞中的寧殷多了幾分不屑,他判斷得不錯,寧殷在昨天夜裏的確受了不輕的傷,這也讓他更加毫無顧慮地向寧殷發起進攻。

對方雖然很擅長躲閃,但接連數次的交鋒之後,林延似乎也摸到了寧殷的一些行動規律,接下來的好幾次進攻差點兒就將寧殷給刺中。

“非要趕盡殺絕嗎?大統領給留個活路啊!”寧殷裝作有些氣喘籲籲的樣子。

“做夢!”林延絕不可能放這個家夥一條生路,隻要是他掛恨在心上的人,一定要大卸八塊才解氣!

“老子昨夜裏損失了十一個兄弟,今兒你們所有人都得下去跟他們賠罪!”

雙腿夾緊馬腹,林延逼近了對方的身位,旋即奮力一槍往前刺出,寧殷甚至能聽得見槍刃割破空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