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問題出在了內部
經過兩天的駕駛，江小軍終於看到了宏偉的伊希斯農場。
這一刻，他瞬間明白了，為什麽要在北極冰原上開采水礦，以及為什麽要開辟一條數千公裏的運輸路線，跨越大半個火星，將北極的水，運送到這裏來。
在伊希斯平原與大瑟提斯高原的交界處，巨大的台地升起的地方，是一個天然的避風港。
數以百計的，由二氧化矽氣凝膠製成的穹頂所搭建的居住區與農業區，分布於此，呈現出了欣欣向榮的景象。
在二氧化矽氣凝膠穹頂與穹頂之間的曠野上，還有數不清的機器人存放區。
這些存放區僅用普通的鐵皮搭建。數不清的機器人出出進進，進行著戶內外作業。
支持這些智能機器人在離地球如此遙遠的星球之上，安全而有序地工作的，有兩個關鍵的要素：
一個是火星數據庫呈現著指數級增長；另一個是和江小軍一樣的數十名機器人駕駛員，在背後默默無聞地貢獻著自己的力量。
在每一次地火飛行窗口期，在星球改造行業裏最活躍的行星科學家、社會學家、建築工程師以及冒險家們，都會來到火星居住。
這麽算下來，有近萬名人類長期生活在伊希斯農場。
火星改造已經日漸成熟，以火星客觀環境為基礎而建立起來的巨大型人類社區，不再是一個遙遠的夢想。
在大瑟提斯高原的裂穀中，巨大的核電廠正在為這一大型的人類社區提供電力。
與無人區的核電池不一樣的是，為了防止輻射對有機物的傷害，這些核電廠都有著厚厚的隔離層。
在機器人的倉庫旁，還會有一些小型的太陽能電站。
由於太陽能的不穩定和低效，這些電站隻能起到補充與應急的作用，不能進行大規模可持續性供電。
伊希斯農場的水站建立在平原中，遠離核電站，靠近農業區與居住區。
運來的冰在這裏融化，按照需要進行相應的處理，再輸送到各處。
原以為，這十車冰已經是非常大的量了，但是將它們倒入蓄水池中時，發現巨大的排水口，很快便將這十車冰吞噬了。
在火星上，水除了作飲用、灌溉等常規用途之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用途是——製造氧氣。這也是第三小隊的水礦是最重要的戰略重地的原因。
忙著和機器人交接的劉青鬆，一邊操作一邊說：
“看來，這邊的需水量又提升了，估計不久之後，我們還得送一趟！”
機器人接著說道：“你們來得非常及時，再晚兩天，農場又得停水了。最怕的是，連製氧的水都沒有了，那這樣就會發生大型生存事故。”
聽到這些話，劉青鬆有些不樂意了：“這一趟，我們的命也差點交代在烏托邦平原上了。”
此話一出，劉青鬆又擔心，這會給江小軍帶來壓力，於是又解釋道：
“不過，這些事情發生的概率還是非常低的！
我們從來沒有被黑客這麽攻擊過。還有，那些白色的像蘑菇一樣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它們看上去對核電池非常的渴望……我們得趕緊去弄清楚這些事。
隻要把危險都排除掉，咱們還是可以繼續帶薪火星旅遊的。”
正在江小軍和劉青鬆對這次水冰運輸做最後的交接時。
在新世界公司的辦公區，安全部主管巴適的工位前。
孟宇和張馳正滿臉怒氣地站在那裏，跟巴適理論。
“報告不是都已經到你們組裏了嗎，你們不能在這兒鬧啊！”安全部主管巴適一臉愁苦。
“你那個報告沒有給出任何結論！是誰，通過什麽手段，在什麽時間，對我們的路線進行了修改，以及你們是否對此采取措施，保證接下來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
還有，那個攻擊我們的生物是什麽？為什麽會在那條運輸道上……”
孟宇拿出了全部的耐心，正試圖好好溝通。
“等等，我們是IT安全部，隻負責網絡及設備安全。至於火星上安不安全……抱歉，不歸我們管……”
“我的意思是，你隻要給出結論就行，我們也不會去證偽！你給出結論，我們也好交差。”
孟宇這話一出，巴適看上去一頭霧水。一時沒明白，她到底是要正確答案，還是隻是來討要一個文件，用來交差用。
兩人正鬧著，王莉莎和宣傳部主管羅雪麗，急匆匆地走了過來。
“孟宇，在這兒鬧什麽！走，去會議室！”
見巴適油鹽不進，孟宇隻得離開。帶著張馳，向王莉莎離開的方向而去。
“孟隊，看來還是逃不過上大會了！小軍的事情不會暴露吧！”張馳一邊疾步跟上孟宇，一邊低聲問著。
“本來隻想私底下向巴適那小子要一個結論，搪塞過去，不想把事情鬧大，但是估計是不行了！
一會咱們就咬死了，這是我們第三駕駛隊的一種新的駕駛方法，是由多人同時進行操作的一種技術。
你趕緊調取一些平時集體訓練的監控來做佐證，黑的說成白的，邪的說成正的。反正，咬死不能承認那是神經逃逸！”
孟宇說話的語速極快，終於趕在進入會議室之前，說完了關鍵點。
一個可容納二十人的大會議室裏，燈光昏暗，大屏幕上播放著這次運輸任務的全程監控。
眾人圍著一張大長桌坐著，裏裏外外擠滿了人。
孟宇瞄了一眼大屏幕上的監控畫麵，倒吸了一口涼氣。張馳低頭忙著從平板電腦中翻找平日裏的練習監控視頻。
兩人臨陣磨槍，希望一會能瞞天過海。
張馳翻了好一陣，他越翻越緊張，每一條練習都和江小軍的神經逃逸八竿子打不著，想要把黑的說成白的，也得讓這一屋子聰明人信啊！
突然，張馳想到了一次練習，他覺得也許可以從另一個角度來陳述這件事。而他想到的練習，正是上一次，全隊使用水礦中已經淘汰的機器人，進行合作開采的練習。
他決定用“團結”作為洗白神經逃逸的切入點。
一個穿著藏藍色夾克，頭發花白，身材魁梧的男人，暫停了監控畫麵。
“這麽多的事情全糾結在了一塊，我們先從哪一件開始說呢？”
隨著這個男人開口說話，眾人紛紛看向他。這個男人是新世界公司，火星改造項目的總負責人，汪振聲，一個老派指揮官。
此時，大屏幕正好顯示著那一篇熱門的圖文內容：“人類殖民火星，掠奪水資源，吞噬原住民生存地。星際智能機器人駕駛員，將帶領各位網友，前往原住民聚集地，看一看那些被驅趕的外星生物。”
汪振聲也發現了這個巧合，他笑了，指著這篇圖文，“那好吧，就從它開始說。雪麗，查出來了嗎？投放這篇的人到底是誰？”
羅雪麗接過了大屏幕的控製權，將一個星雲狀的Logo投影到了大屏幕上。星雲圖案下寫著“塵埃”兩個字。
“目前我們查出來的是，這次水軍，由這個叫‘塵埃’的機構在操作。他們是一個星際生物生存權維護組織，一直在各種媒體上發聲。
主要觀點是，人類的星際探索，尤其是在其它行星上建立居住點的行為，是一種殖民行為，並不是正義的，是在嚴重損害星際生物生存權……”
剛聽了個開頭，汪振聲便失去了耐心。
於是打斷了羅雪麗的話：“這些人為了搞錢，什麽奇葩項目都能想出來，所以這個NGO背後的財務支持是哪裏？”
接著，另一張結構圖出現在了大屏幕裏。
“嗯，果然，維護星際生物權益就是個幌子，看看這個資金構成架構，估計背後的人不好惹啊。不過，我們是怎麽得罪了這些人？我們和他們向來井水不犯河水。”汪振聲說道。
接著，大屏幕上，又出現了兩張照片。
看到這兩張照片，孟宇心為之一震。
這是吳言和李露西的照片。
羅雪麗繼續說道：“在水軍市場，我們一直是最大的客戶，所以打聽點消息還是不難的。
這是我從他們手裏拿到的信息。塵埃組織是這次事件的承辦方，而具體執行的是這兩個人。至於他們和塵埃組織有什麽關係，他們是否有別的目的，目前並不知道。”
聽了羅雪麗的陳述，張馳嚇得冒出了一身冷汗。
羅雪麗居然能從水軍切入，打聽到這麽重要的線索。這一屋子人，都是七竅玲瓏心，自己精心準備的說辭，他們真的能信嗎？
他已經無心再聽羅雪麗的話，腦子開始瘋狂地轉動，想看還有沒有別的辦法掩蓋江小軍的神經逃逸。
“黑客也是他們嗎？是他們改動了機器程序嗎？”汪振聲轉頭看向了剛進會議室沒多久的巴適。
這時，剛才還在孟宇麵前唯唯諾諾的巴適，將一串代碼投到了大屏幕上。
“我們的結論是，造成路線變動的第一責任人，不是別人，正是第三駕駛隊的駕駛員——江小軍！”
聽到這話，孟宇驚得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你血口噴人！為了推卸責任，巴適，你也太不擇手段了吧！”
“別急啊，孟隊！
為了確定這件事，我們特意去醫院調查過，在運輸任務開始的前一天，江小軍便進了ICU，原因是，中了神經木馬。
他差點因為這次事件而死掉。
他在沒有確定體內木馬程序是否清理幹淨的情況之下，進入了操作。
黑客正是通過這個這Bug，修改了運輸車的程序，將車隊帶進了隕石坑。
而且，剛才孟隊去我的工位，話裏話外讓我做一份結論，讓她能夠交差，而她似乎並不在乎這份結論的正確性……
我懷疑，她也知道這件事情，且進行了隱瞞！”
辦公室裏鴉雀無聲。
孟宇連自己咽口水的聲音都聽得見。
張馳放棄了繼續思考如何掩蓋神經逃逸，因為這已經不再重要，更大的麻煩已經來臨。
他們終於明白，為什麽在給他們三小隊的文件裏，安全部不說真正的結論，而要在這次大會上說。
顯然，他們根本不相信孟宇。
大屏幕關閉了，辦公室的燈被人打開。
汪振聲轉頭看向王莉莎：
“王隊，咱們先把這件事情搞清楚，再查別的吧！如果問題出現在內部，是一件很嚴重的事。”
王莉莎露出了一個工業假笑，輕輕地點了點頭。
孟宇看得冷汗直流，麻煩怎麽又回到了江小軍的身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