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一切都在朝著更好的方向發展
一千五百塊能在中心城活多久？
對於阿龍這種，缺乏活下來的基本技能的外來戶來說，花掉這點錢，用不了多久。
這裏有著數不清的商業手段，讓人們默默地將口袋裏的錢，毫無怨言地，高高興興地掏出來。
阿龍像個街溜子一般，在各個街區瞎晃悠，沒有碰到任何一個工作機會。
他尋思著，每天隻吃一份午餐，午餐隻吃一份最便宜的合成食材製成的漢堡。這樣興許能撐得久一些。
可是，隻要他踏進漢堡店，他就會覺得，買套餐比單獨買一個漢堡更劃算。
隻需要再多加半個漢堡的錢，就可以多得一份合成肉製成的炸雞柳，還有一杯非常誘人的飲料。
就這樣，錢沒幾天就花掉了一大半。
到了晚餐時間，原本阿龍咬著後槽牙發誓，絕不會再多花一分錢買吃的。
可是，當他走過街角的炒麵店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坐下來，點一份素麵。
就這樣，錢又不知不覺的沒有了。
阿龍突然覺得，有錢真的不是件什麽好事。一種錢總會花光所帶來的恐懼感，時刻地威脅著他，令他感到渾身難受。
而另一方麵，他實在是找不到工作機會，這令他對未來充滿了絕望。
好在，雖然江小軍被麻煩事困住，一時脫不開身安撫阿龍，但阿龍的困難他看在眼裏。
眼下，中心城裏唯一熟識的人也隻有吳言、李露西兄妹了。他不得不向他們求助。
一向不愛管別人閑事的李露西，看在江小軍的麵子上，幫阿龍打聽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
一份在老人院密集的街區送外賣的工作。
在中心城的其它地方，這種勞動都是由價格低廉的機器人承擔。
對服務品質有著更高要求的金融商務街區，則會聘用效率更高，靈活機動性更強，服務意識更好的改造人來完成那些低端工作。
且這些工作都掌握在黑白通吃的中介服務機構手中，像阿龍這種三無人員，他們根本看不上，更不會雇傭。
因此，阿龍想要在那些地方找到工作，根本不可能。
其實早些年，老人院密集的這幾個街區的商家，也一直在使用機器人或者改造人來提供服務。
可是有一次，一家便利店的機器人壞了，老板臨時派自家的小侄女頂替機器人，送了兩天外賣，這家店一下子成了熱門。
養老院的老頭老太太，開始頻繁去那家便利店購買物品。
為的隻是在小侄女送外賣的時候，和她聊聊天而已。
商家們這才發現，老人們不喜歡機器人，即使它們偽裝得十分像真正的人，他們也能一眼分清楚。
他們也不喜歡改造人。至於其中的原因是什麽，沒有人去探究，大家隻是默默地將外賣員換成了真正的人。
早已經摸清楚客戶需求的餐館老板，一見到阿龍便立即喜笑顏開。
阿龍又矮又挫，見到人總是擺出嬉皮笑臉的樣子，非常接地氣，也非常具有親和力。
是這片街區受歡迎的服務人員類型。
果然，阿龍才開始工作不到一天，他負責派送的那幾家店的生意，便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
在“霸王養生館”練就的一身本領，此時有了用武之地。
阿龍漸漸看到了未來的希望，他渾身充滿了力氣，內心不停地歡呼著：“老子終於可以在這裏站穩腳跟了！”
阿龍的處境剛有了一些好轉，江小軍這邊，則進入了一個死胡同。
原本吳言與李露西猜測，江小軍的神經逃逸與他們當年遭受的大腦改造術一定有聯係，甚至懷疑江小軍也參與了神經改造。
於是和江小軍回到柳花街，找到劉玉玲，試圖弄清楚神經逃逸的真正原因，以便對症下藥，找到新的方法來控製神經逃逸。
但是很遺憾，他們沒有找到任何線索，也沒有發現能夠更好地控製神經逃逸的方法。
原本，江小軍對此非常的恐懼，但是老媽劉玉玲的話，讓他衝破了內心的藩籬。
他決定正視神經逃逸，接納它，承認它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想到這些，江小軍有了一個新的計劃，他想要冒一次險，也許可以打破目前的困局。
於是，在去公司上班之前，江小軍決定前去探望孟宇，一方麵想要表示歉意與感謝，另一方麵，他想要和她聊一聊自己的新計劃。
在去見孟宇之前，江小軍找遍了好幾個街區，終於在一家不起眼的水果店裏，買到了一袋從樹上摘下來的真真實實的桔子，而非合成營養劑製作出來的。
他不確定，孟宇是不是也跟他一樣，喜歡這種真實的味道，但他還是買了。
孟宇把約會地點定在了離她家很近的一個公園裏。迎著朝霞，兩人悠然地散起了步。
江小軍將桔子遞到了孟宇手中，關切地問：“你還好嗎？是我害你停職……”
孟宇從袋中拿出了一個桔子，湊到鼻前深深地聞了一口。
“桔子的香氣很好聞，我喜歡這種味道。”
接著，孟宇剝開了一個，將桔子掰成兩半，遞給了江小軍一半。
“其實我也好久沒有休息了，趁著這次機會，給自己放了個假。現在覺得非常愜意，很充實！”
聽孟宇這麽一說，江小軍心裏不是滋味。
“我想好了，決定跟王隊坦白，告訴她，你是為了幫我才違規奪取飛行器控製權的。”
孟宇似乎對江小軍這個決定並不感到吃驚：
“嗯，如果你是因為我才要那麽做的話，大可不必。你麵試時發生的事情，必然是逃不開他們的眼睛的。要知道，就連銀河係工廠都聽到了風吹草動，派人事主管去醫院搶人。
你的情況究竟是什麽樣的，王隊心裏是非常清楚的。她一次次地逼迫你再次產生神經逃逸，隻是為了拿到切實的證據。
我的這點小伎倆，她怎麽可能不知道呢？隻不過是給我點教訓，過一陣我就會回去上班了。”
江小軍聽了，心裏更難受了。孟宇不僅幫自己擋槍，還因為這件事得罪了她的直係上司，她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想到這裏，江小軍堅定了決心：
“不論是你，吳言還是第三小隊的兄弟們，為了我的事沒少費心。我把事情說出來，就會枉費大家為我做出的一切。
但是，正如你所說，牌桌下的把戲早已不再是一個秘密了，與其一直被人拿捏，不如把牌桌掀翻，由我們來建立新的遊戲規則。”
說完，江小軍將剛才孟宇遞給自己的桔子放到了口中。
“酸！”他直咧嘴。
孟宇隻是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麽。
這個微妙的動作，在江小軍心中掀起了一股巨大的波瀾。他也不知道怎麽了，此刻對於孟宇，產生了一種難以訴說的情感。
或許是因為，從他們第一次相遇到現在，孟宇都在默默地，不遺餘力地幫助他，保護他。
又或許是此刻，明明承擔責任的全是她，可是她卻以一種輕描淡寫的姿態，接受了這一切。
孟宇把手中的桔子一瓣一瓣地放到嘴巴裏，仔細地咀嚼品嚐。
思索了片刻，她才又開口說道：“雖然不知道，你要建立一個什麽樣的遊戲規則，但接下來，你勢必要擼起袖子跟人鬥了。
打架這種事情還挺有意思的，總是有人打著打著，就忘了當時候為什麽動手。而且，打架還容易上癮。動手之前想好為什麽動手，確定動完手之後能得到什麽，這架才有得打。”
孟宇的這番話，深深地觸動了江小軍，並從心裏湧出一股衝動，想要離孟宇近一些，再近一些。可是他卻沒有勇氣這麽做。他借著替她撿掉肩膀上的一根發絲，來抒發著這樣的欲望。
孟宇見狀，笑了，然後拍了拍江小軍的胳膊，
“趕緊上班去吧！想好了，就去做，不要有什麽顧慮，年輕的時候不往前衝，什麽時候衝呢！”
江小軍點了點頭，心情變得無比的愉悅。
兩人告別，江小軍便朝公司的方向而去。
可是，他剛走出公園，走到一個無人的小徑上時，一張陰森恐怖的臉便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那是一張戴著狐狸麵具的臉。
江小軍嚇得忙往後退了幾步。顯然，那張狐狸麵具正是衝江小軍而來。
在他毫無準備之時，那狐狸麵具，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受到這樣突如其來的攻擊，江小軍十分惱怒，他抬手便要回擊。雖然對方的身形、動作看上去也不是很厲害，但讓江小軍吃點苦頭的本事還是有的。
那狐狸臉左右閃躲，趁江小軍不注意，又給了他兩下。
“你到底是誰？”江小軍怒吼了起來。
那人不說話，又結結實實地給了江小軍兩巴掌。
此時，江小軍的臉上已經是紅一塊紫一塊的了。
被打得措手不及的江小軍學乖了，他索性站著不動。
待他又被結結實實地挨了兩下之後，趁著那人攻擊他近身的時機，也狠狠地給了那人一巴掌。
那狐狸具麵被這一巴掌打得飛了出去，露出了這人的真容。
居然是——李露西！
江小軍見狀不禁怒吼道：“你什麽意思！”
李露西冷冷地哼了一聲，“沒什麽意思，就是看不慣你一大早就來泡妞的德行！”
“啊？”江小軍被這話搞得一頭霧水！
他現在罵也不是，不罵也不是！雖然他知道李露西性格乖戾，做事毫無道理可言，下起手來也沒有輕重，但是今天這一頓著實讓他非常惱火！
“李露西，你別太過分！今天這事，我放你一馬，你要再敢胡鬧，真別怪我不客氣。”江小軍狠狠地說。
李露西似乎被這話傷到了心，她厲聲大喊了起來：“江小軍，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知道嗎？”
江小軍不知道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隻是當李露西在胡鬧。
他不想再和她糾纏，指著她的鼻子喝道：“離我遠點！”
說罷，江小軍忙轉身，快步離去。
李露西並沒有打算就這樣放過他，她大喊道：“你給我等著，你是我的人，我的人！我一定會讓你知道這件事！”
江小軍帶著一張青一塊紫一塊的臉來到第三駕駛室。
大家都被他的樣子驚到了，以為他被打了劫。
江小軍擺了擺手，沒法解釋。
在同事們的玩笑聲中，他看到了駕駛室外忙碌的王莉莎。他把心思收了回來。
從現在開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既然打算把牌桌掀了，建立一套他說了算的新秩序，那他就不能再浪費一丁點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