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真的是一個怪物
“應聘者江小軍，我是來接替你的第三駕駛隊隊長孟宇。你已經通過了考核，可以退出測試，請將運輸車的控製權釋放。”
江小軍並沒有照做，反而打開了車頂的太陽能板。這像一張巨帆，將車帶到更高的空中。
“江小軍，江小軍……”
此時，江小軍已經完全沉浸在了與機器的連接之中，他的神經已經完全放鬆了下來，不再緊張和害怕，甚至享受這種感覺。
他根本聽不進去孟宇的喊話，而是任由神經元電波從身體內逃出，順著纖維管跑到主機中，又被主機轉化成了數字信號，通過無線網絡，來到了這具鋼鐵身體之中，並將這裏占為己有。
他已經不再是江小軍……
孟宇根本無法叫醒江小軍。職業的敏感度讓她立即意識到，危險正在發生。
“安全中心，安全中心，我是孟宇。我檢測到，控製運輸車的，並不是數據，而是真正的神經元波！請你們趕緊進行嚴查，是否有不明生物侵入！”
“江小軍，江小軍，趕緊回複我！我是孟宇！”
“這裏是安全中心，我們無法奪回車輛的控製權，隻能強製斷開物理連接才可以。但是，一旦斷開連接，我們也將徹底失去監控權限。”
“現在運輸車是什麽狀況。”
“運輸車一切正常！它居然能夠做到，時時收集颶風數據，算出到達伊希斯農場的路線，這條路線會隨著颶風的變化而變化。安全中心對神經控製也進行了掃描，這股入侵的神經元電波，已經充滿了運輸車的身體，能夠很好地控製它。”
聽到這一切，孟宇陷入了沉思。
除去這股不明神經元電波不談，此刻，運輸車不僅沒有任何危險，反而非常安全地朝著目的地飛去。
以目前的狀況，駕駛隊裏沒有任何一個人有能力保證，接管過運輸車之後，可以控製它安全著陸。
想到這裏，孟宇做出了決策：
“安全中心，我是孟宇，先保持現狀，讓這股不知明的神經元電波繼續操作吧，我們進行嚴密監控。”
這也許是人類曆史上，第一輛乘著火星風暴旅行的運輸車。
它就像一葉扁舟，在洶湧的風的浪潮中航行。
火星的風極快，風中夾雜著塵土與礫石。如果說江小軍控製著的運輸車也有旅伴的話，那就是這些塵土與礫石。
在火星上，即使是這樣大的颶風，它的威力也遠不能和地球上的相比。由於空氣稀薄，風的力量要小很多。
孟宇靜靜地追蹤著運輸車的動向。它完全按照運算出的路線行駛，甚至比在路地上跑還要安全。
這令孟宇感到無比震驚。這樣的駕駛能力，即使駕駛隊裏最有經驗的駕駛員，也無法比擬。
隻是，她還不清楚，到底是誰占據了控製權。
是這個叫江小軍的應聘者嗎？還是真的有異星生物？
這一切的一切，都隻能等運輸車安全到達目的地之後，才能弄清楚了。
經過一天一夜地飛行。
運輸車終於到達了位於伊希斯平原邊緣，一處由大岩石風化所形成的避風港。
這裏有目前世界上最大的正在使用的人類建築——伊希斯農場。
車剛一落地，針對運輸車控製者的調查便展開了。
“安全中心，現在可以奪回控製權了嗎？”
“不行！車子已經完全被那些未知的神經元控製了！還是不知道它的來曆。”
“江小軍現在怎麽樣了？”
“孟宇，你好，我是周杉妮醫生。江小軍的生命體征一切正常，隻是他似乎陷入了昏迷之中！”
“似乎……是什麽意思？！”
“我現在無法確認，他是否對他的身體還有控製能力……”
“周醫生，你有什麽好的建議嗎？！”
“我的建議是，強行切斷江小軍的神經纖維管，然後將他送去醫院進行全方位的檢查。”
聽到這樣的建議，孟宇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此刻切斷神經纖維管沒有任何的問題，隻是一種不祥的預感縈繞在心頭。她隱約地感覺到，這個叫江小軍的應聘者不簡單。
“嗯……”
孟宇猶豫著……最終，她不得不下決心。
沒有證據表明，是江小軍在故意搞破壞。如果那一股神經元電波和他沒有關係，斷開連接是正確的選擇。
“好吧，周醫生，請切斷江小軍的神經纖維管吧！”
孟宇的話剛一出，一個聲音便在他們的耳邊大喊了起來。
“不行，不能切斷他的神經纖維管，一旦切斷，他會死的！”這是吳言的聲音。
孟宇取下了戴著的神經纖維管，解除了自己的人機互聯狀態，站到了吳言的麵前。
“吳言博士，你怎麽會在這裏？！”
“江小軍是一名超級神經逃逸者，此刻，他的神經元電波通過神經纖維管進入主機，並以數據的形式被送到了火星，附著在那輛運輸車上，並完全控製住了它。”
“你在說什麽？！這怎麽可能？！”
“不管怎麽樣，請一定不能切斷神經纖維管，在神經元電波回到他的身體之前，不能切斷神經纖維管，否則，江小軍會死在這裏！”
吳言說的這一切，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沒有人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麽，也沒有人知道該怎麽拯救江小軍。
這時，跟著吳言來到這裏李露西開口說道。
“我有一個辦法……”
眾人立即將目光投向了李露西。
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懷好意地訕笑：
“讓火星上的人給運輸車接上弱電，電擊附著在車上的神經元。我來控製主機程序，引導江小軍的神經元回到這台主機裏。隻要回到主機中，我們就可以用上次弱電擊的方式，將他的神經元擊回身體……”
孟宇敏銳地捕捉到了李露西話語背後的深意。
“你的目的是什麽？”
李露西壓根不想跟孟宇對話，她直麵吳言：
“想救他嗎？你一定是想救他的！而且，你救成功過！”
吳言的臉色大變。
“如果這次我幫你把他救了，你和他都要配合我，完成我想要做的事！”
此話一出，房間裏的空氣瞬間凝固住了。
大家雖然不知道，李露西口中所說的交易到底是什麽，但是吳言的態度直接決定著江小軍的生死。
吳言握緊了拳頭，他閉上了雙眼，沉默了一會，然後猛地睜開眼睛，朝著李露西點了點頭。
“你答應了的啊！那咱們開始救人吧！”
在孟宇的協調之下，在伊希斯農場主管漢克博士的指揮下，幾個技術人員給這輛運輸車接上了弱電。
李露西坐到了連接主機的顯示器前。
大家做好了準備。
此刻的江小軍完全沉浸在與機器的合體之中。他被一種強烈的欲望裹挾著，不斷地壯大著自己的神經元，企圖全麵地包裹這台運輸車。
他還沒有從上一次行動成功的喜悅中清醒過來。他期待著還能操控這台運輸車去完成更大型的任務。
他已經完全忘記了那個從柳花街逃出來，吃盡苦頭找工作，想要在中心城立住腳跟的平凡青年。也忘記了，此刻站在地球上，新世界公司的測試間裏的那一具身體。
隨著漢克的一聲令下，江小軍感到一陣刺痛。
這讓他想起了什麽……是的，他不是一個怪物，他不是一個被時代所改造的怪物。
又一聲令下，他的身上傳來了更強烈的刺痛。
他是誰？現在在哪裏？將要去往何方？
又一聲令下，這一次，電擊打的疼痛令他畏懼。他快速地放開了那些鋼筋鐵骨，想要離開這裏，回到不讓他難受的溫柔鄉裏去。
一次次地擊打，使得他一次次地逃跑。
此時，他看到了一束光，也許那是他應該去的地方吧。江小軍沒有多想，便朝著光的方向一路奔去。
“江小軍！江小軍！你醒醒，醒醒！”
這個聲音太熟悉了！是誰的？阿龍的？不是！他想不起來這是誰的聲音！
“江小軍！江小軍！你的神經逃逸了！”
這一句話猛地警醒了江小軍。
在麵試之前，他就提醒自己，一定要警惕，不要重蹈覆轍，可是自己怎麽會再一次深陷其中呢？！
“江小軍，你聽好了，李露西在用程序引導你的神經元電波回到你的身體裏。一定會非常非常地痛，你要做好準備！”
吳言的話剛落音，江小軍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劇痛襲遍了全身，他第一次因為疼痛而大叫了出來。
這樣的折磨所換來的是他的身體有了反應，他的手可以動了！
江小軍猛地從衣服口袋裏拿出了一把鋒利的水果刀，果斷地朝著自己身上，那些不會致命的地方劃去。
手臂、大腿、後背……一刀刀地劃著。
身體的疼痛令神經元電波快速收縮，它們本能地回到了身體裏。
終於，江小軍睜開了眼睛，大喊一聲：
“我回來了！”
吳言忙將神經纖維管從他的身上取下。
周杉妮招呼護士將江小軍抬到了急救**，大家忙著給他止血。
江小軍立即要被推出新世界公司崗位麵試測試間，前往醫院。當他路過孟宇的身邊時，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我已經通過麵試了，對不對？！我可以入職嗎？”
孟宇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已經通過了麵試！你們不能反悔，而且，我救了你們的運輸車……”
為了安慰江小軍，孟宇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
“先去醫院吧，這些事我來協調！”
江小軍從孟宇的笑容裏看出了一種難以企及的希望。看來，正如吳言所說，他根本就不可能得到這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