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風起案牘庫
“什麽殿下？”
李莫愁好奇地問道，
“這些事你都知道？”
東方正明瞥了她一眼，老神在在地說道：“這件事，我可以知道，也可以不知道。”
“但是沈煉會知道，皇甫遙也快知道了，嗬，他們離死不遠了。”
入夜，西廠番子傳來密報，沈煉接受邀請，趁著夜色去見了丁白纓，二人有過打鬥，後來達成交易。
交易要求：沈煉火燒案牘庫，丁白纓及其背後勢力救出北齋，並給周妙彤謀求贖身文書。
東方正明看罷，隨手將密報揉成齏粉，對著空氣說道，
“當今聖上是個絕戶，眼下在京城，最有希望繼位的，便是信王殿下，如今種種事情，就算我不查，明眼人也能猜到是誰幹的。”
“這件事，大家都不說話，咱們也甭說話，全看九千歲他老人家怎麽選。”
次日清晨，一路往案牘庫而去，剛好遇上了來踩點的沈煉，正在與守門的錦衣衛發生爭執。
東方正明走上前去，不陰不陽地說道：“沈千戶，怎麽，連錦衣衛的規矩都不知道了？”
“案牘庫重地，是你一個小小的千戶能隨便進出的嗎？”
沈煉怒道：“你不也是...”
話沒說完，沈煉陡然想起，東方正明已經不是千戶了，現在是南鎮撫司衙門的指揮使。
果不其然，還沒等他道歉，東方正明的耳光已經抽到了沈煉的臉上：“沒用的東西，私闖案牘庫，連上官的職位都記不清，你去教坊司太多，把腦漿子射出去了？”
沈煉吃了一耳光，臉上肌肉因為憤怒而顫動：“是卑職有錯，還請指揮使...見諒！”
東方正明冷笑一聲，大搖大擺地走進案牘庫，來在寄存工部衙門的文書處，輕而易舉地找到了皇帝落水寶船的建造紀要。
大略翻看一下，果不其然，監造寶船的太監就是東廠的郭真。
東方正明輕笑道：“他媽的，東廠還真是人才輩出，死了個萬喻樓搞丟北齋，死了個郭真搞丟皇帝。”
“這哪他媽還是東廠，比教坊司娘們兒的褲襠還能漏。”
說著，將《寶船監造紀要》揣進了懷裏，轉身離去。
臨出門，對看守的錦衣衛和東廠太監說道：“最近一定要嚴加防守，我懷疑有人要對案牘庫動手腳。”
“等這事兒過去了，我做東，請兄弟們去吃點兒好的。”
眾人連連稱是，恭恭敬敬地送走了東方正明。
換上便裝，東方正明一路潛行，來在西廠之中。
由於西廠廠公雨化田被風裏刀假扮，這裏已經完全成了東方正明的勢力範圍。
東方正明將《寶船監造紀要》遞給二檔頭譚魯子，囑咐道：“找來西廠最好的造假工匠，把這本建造紀要複製個三五份出來，我今晚就要。”
隨即喚來素慧心，展開一番激烈交流：“怎麽樣，無拘無束的日子，是不是舒服極了？”
素慧心呼吸漸重，神情迷亂地說道：“能過幾天這樣的日子，哪怕明天就讓我死，我也認了。”
東方正明撫摸著她俏麗的臉，輕聲說道：“怎麽能死呢，以後的好日子還長得很，不要死。”
“譚魯子無謀，趙通少智，這兩個人若是沒有你看著，隻怕用不了多久，就要被風裏刀戲耍於股掌之間。”
“為了我，也為了你自己的日子不被打攪，你要替我看好他們，替我看好西廠。”
素慧心長長地“嗯”了一聲，算作對東方正明辛勤耕耘的回應，也算作對他的回答。
東方正明輕輕拍了拍素慧心，讚道：“沒想到你一個西廠的密探，滋味居然這樣銷魂。”
素慧心輕飄飄地說道：“隻要主人能保證我以後都能過這樣的舒心日子，我會變得更銷魂。”
東方正明輕笑道：“跟講條件的女人幹不來。”
說罷，起身便要離開。
素慧心趕忙握住了東方正明的命門，將他挽留住：“怎麽能是將條件呢？我這是在求你呢，求你。”
東方正明說道：“家裏大人沒告訴過你基本的禮儀嗎？求人的時候要把屁股撅起來。”
素慧心千嬌百媚地白了東方正明一眼，俯下身去，深深一吻，徹底將東方正明流了下來。
直至夜晚，一陣焦糊的氣味飄散在京城之中。
東方正明才放過了已經盆滿缽滿的素慧心，倚靠在床榻上，任由素慧心給他捏著腳，
“沈煉這小子真急啊，我讓人偽造的《寶船監造紀要》做好了嗎？”
素慧心恭敬地將原本和仿造本拿到東方正明麵前，說道：“請主人過目。”
東方正明簡單翻閱了一下，滿意地點點頭：“足以以假亂真啊，西廠真是人才濟濟。”
說著，隨手拿起一本假的建造紀要，穿上衣服便出了西廠，靜靜來在沈煉家中等候。
沈煉回到家，還沒來得及換下夜行衣，便聽到東方正明一聲呼喚，差點把他膽汁兒嚇出來。
“沈千戶，放得好火啊，整個京城今晚都不用點蠟燭了。”
東方正明靜靜坐在沈煉家中，笑吟吟地對他說道。
沈煉顧不得身上有傷，拔刀便砍向東方正明。
今晚之事若是敗露，他十族裏連隻螞蟻都剩不下。
東方正明躲過沈煉的刀，將《寶船監造紀要》放在桌上，對沈煉說道：“我不是來殺你的，也不是來抓你的，你看看這個。”
沈煉將信將疑地放下刀，拿起東方正明遞過來的文書，打開一看，心裏頓時“咯噔”一下。
首頁赫然寫著，建造太監：郭真。
沈煉不動聲色地將文書揣進懷裏，問道：“這是陛下落水那艘寶船的建造紀要？我說怎麽沒找到，原來是你早晨就把它拿走了！”
東方正明點點頭：“沒錯，現在你知道自己攤上多大事了吧？”
沈煉眉頭微蹙：“為什麽要幫我？”
東方正明輕笑道：“誰知道呢，也許是我看你順眼？”
“大家是同道中人嘛，雖然你可能還沒入道。”
沈煉心裏更是沒底：“入什麽道？難道你蓄意謀反？”
東方正明攤攤手：“你想什麽呢，自然是入周妙彤的道。”
沈煉不耐煩地說道：“指揮使大人深夜造訪，難道就是為了跟沈某講這種葷段子嗎？”
“想讓我給你幹什麽，你直說吧。”
東方正明說道：“我不知道委托你燒案牘庫的人給你許諾了什麽，但我可以告訴你，你離死不遠了。”
“這樣重大的事情，你是一定要被滅口的。”
“這本《寶船監造紀要》可以牽製住他們，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我要你活著，保存好這冊文書，牽製住他們。”
沈煉問道：“到底是誰在幕後主使這件事，你能不能給我些頭緒？”
東方正明反問道：“若是當今聖上薨了，你說誰最有希望當皇帝呢？”
沈煉恍然——信王，朱由檢！
信王朱由檢是個急功近利的性格，盡管在魏忠賢當政的時候，他一直隱忍不發，但他還是在私下讓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這位是個“賢王”。
沈煉手指微微顫抖。
他知道，自己卷入了一場比想象中更大的波瀾。
“哦？有貴客來了，沈千戶，咱們明日見吧。”
東方正明說罷，身形隱入黑暗之中，再無聲息。
來者是丁白纓。
丁白纓淡淡地說道：“事情，你辦的很好。”
沈煉感受到了她身上淡淡的殺意，低聲問道：“我要的東西呢？”
丁白纓說道：“需要時間。”
“多久？”
“不好說。”
二人陷入詭異的沉默之中。
良久，沈煉忍不住開口說道：“你來，就是為了給我一句褒獎嗎？”
丁白纓手已然按在了腰間：“你猜到了。”
她在等。
沈煉身上的心傷，一直在壓低他的氣場。
等到沈煉最虛弱、最無力的時候，她就有百分百的把握，將沈煉一刀斃命。
沈煉卻不給她這個機會，抄起火銃來，對著丁白纓放了一槍。
這一槍他不圖能對丁白纓造成實質性的傷害，隻要巨響放了出去，用不了多少功夫，就會從案牘庫引來一部分追緝罪犯的錦衣衛。
屆時，沈煉便可以借著錦衣衛的刀殺了丁白纓。
一槍未中，丁白纓也知道局勢不妙，抄起刀來，往沈煉麵門撲殺而去。
沈煉強忍著傷，且戰且退，二人一直戰到護城河邊緣，借著護城河裏的一條小船，且戰且退，出了城去。
出城以後，沈煉便不再遲疑，從懷中掏出了那本《寶船監造紀要》，在丁白纓麵前晃了一晃，說道：“大費周章，就是為了燒掉這本冊子吧？”
丁白纓眼神驟變：“交出這本冊子，我饒你性命。”
沈煉扯了扯嘴角，嘔出口鮮血：“交出這本冊子，我還有命活嗎？”
丁白纓說道：“殺了你，冊子我一樣帶走。”
沈煉不鹹不淡地說道：“沒關係，在你來之前，我已經讓一位朋友帶走原本了，這本是假的。”
“你說，原本的冊子到了閹黨手裏，你們想做的事，還做的成嗎？”
丁白纓驚疑不定地說道：“這麽短的時間內，你不可能複製一本出來。”
沈煉冷笑：“你未免太小看了錦衣衛造假的本事。”
民間能人異士實在是多，丁白纓不敢賭。
她隻好威脅道：“我勸你不要和我們作對，不然，等大事成了，你是躲不過清算的。”
沈煉哂笑道：“若是你們不肯放過我，我大可以把這本冊子交到閹黨的手裏。”
“我隻要北齋和周妙彤，把她們兩個人交給我，我帶她們去東瀛，此生再不踏入中原一步。”
丁白纓一咬牙：“我要去回報主人，這件事需要他來定奪。”
沈煉惡狠狠地說道：“我等你消息。”
東方正明想利用他，他何嚐不能反過來，利用這本小冊子，從東方正明嘴裏咬下一塊肉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