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治兵之道

數日後,塞州端王府,元貞正伴著楚寰汐,在花園中賞花。

此時節,夏至已過,然而塞州地處邊陲,氣候清涼,毫無酷暑之感。園中花開正豔,姹紫嫣 紅,放眼望去,滿地鮮紅。

楚寰汐自幾天前解開多年心結之後,心病去了大半,身子逐漸複元,眉宇間愁意不再,多了幾分喜樂。她姿容奇秀,笑容極美,輕輕一笑,滿園花顏盡失了顏色。

二人穿花過海,元貞忍不住讚歎:“天下美色十分,夫人獨占八分,這叫世界女子怎麽活?”

“王爺莫要打趣妾身,”楚寰汐麵色緋紅,心頭卻是喜樂無限,“泇城縣主、瑞昌公主,才情美貌,皆遠勝妾身……”

元貞扶住她香軟肩頭,“可在我眼裏,誰也無法和夫人相提並論!”

“王爺就會拿我打趣,”楚寰汐一聲長歎,眸中透出一絲淒涼,“以後王爺身邊還會有更多的紅顏,若是心願得償、登臨大寶,三宮六院、美色無數,到時眼裏哪還會有我這愚笨女子?”

元貞聽她言語中透出淒涼落寞,尷尬一笑,正想好言寬慰幾句,一襲緋紅裙衫、二綹長發的汀蘭,忽的麵色極為難堪的走到近前,“王爺,梁京來人了!”

“哦?”元貞眉頭緊皺,這些日子,他在邊塞做了不少大動作,看來梁京那邊已經有所反應,當即差人將楚寰汐送回偎紅館歇息,自己三步並作兩步,來到王府待客大廳外,尚未進門,就聽嘭的一聲脆響,就聽到一個公鴨嗓子在大放厥詞。

“呸,該死的小賤蹄子,你給咱家上的是茶,還是尿?嘴裏淡出個鳥來不說,還有股騷臭味!”

“公公請息怒,”一個婢女哭喪著嗓子道:“實在不是我們王府有意慢待,實在是塞州苦寒,王府生活清貧,就是王爺和寧國夫人,喝的也是這等粗茶!”

“放屁!”公鴨嗓子沒好氣的道:“塞州就是在清貧苦寒,端王也是拿著皇上供奉的親王,你們這是在指責皇上慢待端王嗎?”

元貞微微皺眉,抬眼望去,大廳鎏金地麵,一隻白色茶碗,被摔的粉碎,中年男子麵皮白淨無須,身著內廷寺人的裝扮,此刻手捏蘭花指,須發畢張,神色張狂,手指幾乎戳到麵前小婢鼻尖。

那小婢神色狼狽,眼淚都要流下來了,“婢子 不敢……”

“不敢?”那人冷笑著道:“我看你們這端王府上上下下,沒人將咱家放在眼裏,老奴去過那麽多王府,還沒人敢如此輕慢咱家,他端王什麽東西?咱家一句話,就能叫他再也翻不起身來!”

“正要請教嚴公公,本王在公公眼中,算什麽東西?”元貞微笑著,步入正廳。

先前那耀武揚威、神氣活現的太監嚴家威,立馬低眉順眼,一臉恭敬謙卑,“端王殿下自然是鳳子龍孫,豈能以‘東西’稱量?”他笑嘻嘻的道:“王爺府中下人無禮,老奴代王爺**一番,言語中略有衝撞,讓王爺見笑了……”

元貞冷冷一笑,“公公又算什麽東西,敢來管我的人?”

“老奴殘缺之人,自然算不得什麽東西,”嚴家威舔著臉,活像一條哈巴狗,“內廷中,將我們這號人稱之為‘閹人’,王爺……”

“閹人?”元貞嘴角綻出一絲冰冷,“我看閹狗才是。”

“老爺說的極是。”嚴家威麵不紅,氣不喘,毫無氣惱之意,“咱家就是皇上喂養的,皇上讓咱家咬誰,咱家二話不說……”

元貞對這吃屎的老太監,厭惡到了極點,當下不再和他扯閑篇,幹咳了一聲,說道:“公公向來不輕易離京,此次來我塞州,所謂者何?”

“老奴要恭喜王爺了,”嚴家威笑嘻嘻的說道:“皇上信任王爺,有一件緊要之事,交給王爺。”

元貞皺了皺眉,“哦?”

嚴家威笑道:“我朝和蠻方征戰多年,彌師耗餉,兵疲民苦。上蒼庇佑,不久前蠻方汗向我朝遞交順書降表,決意歸降我朝。皇上為表誠意,決意讓殿下安撫蠻方。待殿下功成還朝之日,便是飛黃騰達之時,老奴這裏,先向王爺道喜!”

“借公公吉言。”元貞麵色峻冷,以他之敏銳,如何嗅不出其中的貓膩?

待嚴家威宣過聖旨,元貞心情越發沉重,麵色卻不動聲色,命人取了一大筆金銀,塞到老太監手上。他雖然很看不上這吃屎的狗太監,卻也知老太監深得聖寵,在父皇麵前那裏很能說得上話, 因而不敢怠慢。

送走老太監,元貞馬不停蹄,拍馬趕往乃蠻軍營地。

乃蠻人已經將端王視作未來駙馬,在得知來者乃是大魏三皇子,沒有任何攔阻。

隻見湛藍天空下,一頂頂雪白的帳篷,連綿如雲。乃蠻軍皆換了魏軍裝飾,鎧甲鮮明,槍槊光亮,相較以往,可謂是煥然一新。

此時,寧王元宗正赤膊上身,與乃蠻軍中的彪形大漢,以摔跤為戲。他看似文弱,然而自小習武,身子健壯,氣力極大,竟而連贏數陣,乃蠻軍中素以氣力見長的勇士,皆被他摔倒在地,引得乃蠻軍兵士轟然喝彩。

不多時,有乃蠻兵將燒烤好的野豬熊虎端上,元宗與乃蠻眾兵將席地而坐,大快朵頤,大碗喝酒,滿是粗獷豪氣。這些日子來,寧王與乃蠻兵將日夜廝混,四處遊獵,露出驚人箭術,飛鷹熊虎,豹鹿豺狼,無用不中。

本來乃蠻人對朝廷派來接管乃蠻兵權的這個漢人王爺並無好感,但乃蠻人向來膺服強者,元宗看似文雅弱質,卻也粗狂勇武,因而很快消除了對元宗的抵觸之心。

元貞不便上前打擾,直到日頭偏西,所列獵物被元宗和眾兵將一掃而空,才慢悠悠上前,“四弟……”

“三哥,”元宗眼花耳熱,一把將元貞將元貞緊緊抱住,“還以為,三哥已經將小弟徹底忘了……”

“怎麽會,”元貞輕輕一笑,“隻是你三嫂病重,我一時抽不開身……”潤朗清眸,掃視著他身後雄武粗壯的乃蠻兵將,“四弟準備何時率軍返京?”

“恐怕尚需一些時日,”元宗拉著他的手,在營地四周來回巡視,“眼下,乃蠻大軍整裝尚未完畢,兵甲、器械還需登記造冊,短時間內,恐怕無法離開塞州。”頓了下,笑道:“正好,這些日子可以和三哥把酒言歡,暢談世事……”

元貞見乃大營旌旗招展,甲兵銳士,無不精壯肅穆,說道:“四弟向來沉醉於花鳥稼穡,想不到也深諳治兵之道,這麽短的時間,就將桀驁不馴的乃蠻軍治理的服服帖帖,這可是朝廷十五年來,都未曾做到的事情!”

“小弟哪懂得如何治軍?”元宗苦笑道:“我隻會倒騰一些花花草草。在小弟看來,治兵猶如擺弄花草。”

元貞不解,“何意?”

“稼穡講究因地製宜,統兵禦將,亦不外乎因人、因時、因地製宜。”元宗笑道:“乃蠻兵粗莽勇悍,想以禮樂教化之,不啻於癡人說夢,要想讓其降順,隻有比他們更為悍勇粗狂。”

“四弟高見。”元貞由衷讚歎,忽的問道:“四弟可知,蠻方欲同我朝議和,父皇已經準許。”

“哦?”元宗眉頭皺了一下,說道:“我朝連年征戰,府庫空虛、兵老師疲,父皇有此考慮,也在情理之中,隻是蠻方人居心叵測,隻怕並非真心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