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八章 大魏皇子

數日後的一個晚上,已有老態的大魏皇帝元烈,接到了塞州太守殷秋磊的奏報和殷秋磊呈上的乃蠻兵符,頓時龍顏大悅。

養心殿,此刻,大皇子瑞王元恒、二皇子元燁、四皇子寧王元宗、八皇子元輝階下並列。

老皇帝元烈背負雙手,在禦座前來回踱步,神情大是振奮,“當年,朕之所以同意乃蠻人全甲而降,固然是我朝上國,柔遠懷人,亦是乃蠻王手握十萬大軍。十五年來,乃蠻人的十萬鐵騎,猶如懸在朝廷頭頂的一把利劍。如今,這柄利劍,終於握在朕的手裏!”

“父皇洪福齊天!”眾皇子一起歌功頌德。

“此事,照殷秋磊奏報,乃蠻人因為生活貧苦,襲掠塞州,為戚瀟天所圍困,不得已才上交兵權給朝廷。”元烈布滿皺紋的麵龐,擠出一絲煩惡,顯然對皇子們的稱頌並不感冒,“可向宗跟我的密報中說,此事雖是老三而起,卻也是老三化解。老三憑戚瀟天處借來的三千兵馬,擊破乃蠻王的十萬大軍,並說服乃蠻王交出兵權,於朕、於朝廷,都有莫大功勞!”

元恒汗流浹背、背脊生出一絲寒意。向宗乃父皇鱗爪,他現在才知,老皇帝竟不聲不響,派向宗前往塞州,其用意不言自明,對元貞的關愛和保護也可見一斑。

“父皇!”八皇子元輝,上前說道:“三哥立下如此功勳,是否……”

“是否可以派人將端王府上下修葺一番?”元恒知道元輝要說什麽,搶先奏報道:“父皇,兒臣聽說塞州苦寒,三地所居王府也過於簡陋。雖然三弟之前對父皇犯有重罪,但眼下卻有功於社稷,理應派人整修端王府!”

老皇帝深陷眼窩下的眼珠,幾乎凸出眼眶,迸出一股精光,“修繕王府,倒也不必,多賞老三一些珠寶玉帛,改善下貧苦生活即可。倒是乃蠻新降的十萬大軍,該當如何安置?”知子莫若父,對瑞往元恒的心思,老皇帝可謂洞若觀火,眼下他元恒正如日中天,自然不希望元貞此時回京。

“兒臣以為,乃蠻人熟悉大漠邊情,不如因勢利導,為朝廷守邊拓土。”八皇子元輝道:“當年,是薛王逼降乃蠻部,乃蠻人對薛王視若神明,如由薛王執掌乃蠻大軍,乃蠻人必定不敢生亂!”

“不妥!”元恒反對道:“此乃助長邊將勢力之舉。依兒臣之見,乃蠻大軍既已歸順朝廷,就不能仍居塞州邊地,應由朝廷委任統帥,安置梁京郊外,一則割斷乃蠻軍和乃蠻部眾之間的聯絡,朝廷也可多一支驍勇之師。”

“父皇!”寧王元宗建議道:“兒臣以為,統帥乃蠻大軍,非大哥不可!”

元恒心頭猛地一震,他和元宗向來不和,以元宗立場,斷然不希望他拓展勢力,怎會主動為他討要乃蠻兵權?

“大哥統帥左驍衛、右武衛、狼騎營、飛虎營,深諳統兵之道,由大哥統帥乃蠻十萬之師,再是合適不過!”

“老大的確能幹,”老皇帝灼灼目光,掃了一眼元恒,說道:“不過,眼下京畿之地,半數兵馬都在老大治下,恐怕沒有多餘精力,治理剛剛歸降的乃蠻大軍。倒是老四你,整天就知道倒騰些花花草草,該學著為朕分憂了!”

元宗一臉的誠惶誠恐,“可兒臣沒有帶兵經驗……”

“沒帶過兵,可以跟老大他們學學,誰也不是天生的將才!”元烈言語中透出幾分不滿,“朕的一生,金戈鐵馬,朕的兒子怎麽可以是‘多見花草少見人’的花匠?此事就這麽定了,乃蠻十萬大軍,由你統帥!”

不待元恒、元輝開口反對,元烈忽又抓過殷秋磊送來的奏疏,說道:“殷秋磊給朕的折子中,請求朕允準瑞昌公主蘭葩和老三的婚事,希望通過和親、聯姻,安撫乃蠻人!”

“不可!”元恒說道:“自古夷夏有別,華夷之防大於人倫,堂堂大魏皇子,豈能向夷狄執女婿之禮?”

他深知乃蠻大軍雖然歸順朝廷,但乃蠻尚有幾十萬精壯的漢子,如果元貞和蘭葩成婚,必然得了乃蠻人的人心,屆時,元貞將更加難以對付。

元烈將目光移到一直沒說話的二皇子元燁身上,後者一副慵懶、懶散之態,甚至哈欠連天,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冷冷哼了一聲,道:“燁兒,你怎麽看?”

“啊,”昏昏欲睡的元燁,打了個激靈,說道:“乃蠻大軍歸順朝廷,乃是天大的好事,表明父皇恩威齊天……”

元烈心口微微起伏,“如何安置乃蠻大軍,朕已經有所決斷。現在討論的是,是否允許殷秋磊的和親之請,朕是否應當為老三、蘭葩公主賜婚?”

“這個,這個,”元燁思索一陣,說道:“兒臣以為不妥。乃蠻人雖然歸附大魏十數年,然而未能移風易俗,與我漢人風尚不同、習俗不同,恐不能和老三和諧相處。況且,乃蠻人畢竟化外之民,大魏皇家血統,不容玷汙……”

“好了,和親之事,他日再議!”老皇帝臉上露出疲憊之態,“老四,你立刻動身,前往塞州,將十萬乃蠻大軍帶回梁京安置。另外,命戶部多準備錢糧、珠寶,作為對乃蠻部和老三的賞賜。好了,你們都退吧,朕要休息了!”

四個皇子,跪安告退。

宮門外,一輛馬車等候許久。

元恒臉色鐵青,登上馬車,對著車廂中的沈清白一陣抱怨,“先生當日勸我‘成大事需要靜待時機,’如今老三果然有死灰複燃的跡象!”想到元宗,更是氣的咬牙切齒,“最可恨的還是老四。那小子看似什麽都不爭,卻偏偏爭到了一切!”

沈清白神色淡然,在聽元恒將暖心殿朝議結果,清楚轉述了一遍後,沈清白大搖其頭,“王爺錯了!王爺應當極力為端王表功,請皇上召回端王!”他歎了口氣,說道:“端王和皇上芥蒂已深,怎會輕易赦免端王?而王爺的提議,必然讓皇上覺得,殿下氣量狹小,無容人之能!”

元恒無言反駁,靜默無語。

沈清白歎了口氣,說道:“至於和乃蠻人的和親,王爺應當極力讚成才對。我們的這位皇上,記性極好,他怎麽也不會忘記,當初是如何登上帝位的。皇上最怕的就是皇子們有樣學樣,利用外族來穩固自己的地位。倘和親成功,皇上對端王的猜忌,隻會有增無減!”

聽沈清白這一番分析,元恒眉頭皺的更緊了!

“王爺應該韜晦一段時日了!”沈清白歎息道:“自從太子被廢,王爺風頭過剩,京都半數兵權都在王爺手上,皇上自然寢食難安,讓寧王接收新歸降的乃蠻兵,顯然就是為了製衡殿下。殿下莫要忘了,當初太子因何被廢!”

元恒陷入了沉思,父皇成年皇子中,二皇子元燁草包一個,不足為慮,八皇子剛剛及冠,在朝中並無根基,三皇子元貞剛剛被貶,短時間無法東山再起。算來算去,眼下真正對他構成威脅的,竟然是那個喜好花草的四弟元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