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無能為力,原來是命運給我們最重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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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佳氣呼呼地敲開韓飛家的門,一進去就踢掉鞋子,赤腳踩在地板上,徑直走到冰箱拿出一瓶水咕嚕咕嚕地灌下去。
“怎麽了?”韓飛依著廚房的門問她。
“沒事,就是快被自己給氣死了!”盧佳用手背揩了揩自己的手,一扭頭才看到韓飛的臉色不好,嘴唇幹涸眼神黯然,穿著一身睡衣睡褲,顯然剛從被窩裏起來。
“生病了?”盧佳走過去一摸他的額頭,兀然地驚呼一聲:“韓飛,你發燒了!”
“沒事!小問題!”他的頭暈暈沉沉。
“吃藥了嗎?孫藝芝呢?她不在家?”盧佳一連串地問。
韓飛遲疑一下:“她走了。”
“走了,去哪裏了?”盧佳傻傻地問,但很快明白過來,“你是說你們分手了?”
韓飛沒有回答,當是默認。
“不是好好的嗎?到底怎麽回事?你們吵架了?”盧佳自顧自地說:“你怎麽不哄哄她呀,沒關係,我給她打電話,你就道歉說點好話,孫藝芝脾氣那麽好,一定會原諒你!”說著盧佳就拿出手機要打,韓飛情急地說:“別打,沒用的。”
“試試呀!不試怎麽知道沒有!”盧佳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
“小佳!”韓飛揚高聲線,脫口而出:“沒有用的,我喜歡的人不是她!”
盧佳怔住,難以置信地問:“你是說你不喜歡孫藝芝?”
韓飛的頭更暈了,胡亂地點頭:“小佳,你別再問了,我跟孫藝芝早就該結束的!”
“那你喜歡誰?”盧佳下意識的問。
韓飛停頓一下,悲涼地望著她,片刻後,沉沉地說:“你。”
“我?”盧佳的大腦一片空白。混沌,混亂,混雜。
韓飛想自己一定被高燒燒壞了頭腦,才會把這些話說了出來:“小佳,我喜歡的人一直都是你!我不敢說,是怕我說了我們連朋友也沒得做,是怕說了我連呆在你身邊的資格都沒有!何況我知道你喜歡的人是誰,我隻能在你的身邊做你的朋友,你的哥們,你從小到大的玩伴!”韓飛看著茫然的盧佳,知道這些話對她來說衝擊有多大,他自嘲地笑笑:“對不起,我想我一定是在說胡話,我的頭太暈了!小佳,你不要有負擔,就當我沒說過,你沒有聽過。”
盧佳真的已經被韓飛突如其來的話給震住了。她從來沒有想過韓飛對她的感情會是這樣,他們從出生到現在一直都在一起,在她的心裏,他跟親人一樣的親,開心不開心都想要告訴他,他讓她感覺到依賴、踏實、安穩,他在她的生活裏就像是最理所當然的一件事,而現在,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韓飛。
“我……”盧佳欲言又止。
“不用說。”韓飛轉身:“我明白的。小佳,我今天不太舒服,你能先回去嗎?”
“你生病了,我在這裏照顧你!”盧佳想要過去扶他,卻又停頓下來。韓飛不動聲色地轉身,他早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盧佳會不知所措,會糾葛矛盾。他以為他會把自己的心意一直守口如瓶下去,卻沒有想到會這樣措不及防地說了出來。
他走進臥室,關上門,他抬起手來朝牆上狠狠地砸過去一拳,他後悔極了。
孫藝芝搬走的時候告訴他,他應該跟盧佳坦白了,其實他比任何人都適合盧佳,他們彼此熟悉彼此了解。但他知道,感情裏不僅僅是要有熟悉和了解,盧佳對他的感情單純得毫無雜念,他又能夠怎樣呢?他真的想要試圖去接受別人的,當初孫藝芝要出國前,他真心的想要跟她在一起,慢慢地,他自己都發現這是個可笑的幌子,因為這樣,在盧佳的麵前,他可以把自己的心意藏得更理所當然一些。
盧佳總是說,你們家孫藝芝怎樣,你們家孫藝芝怎樣。她調侃他的時候,不知道他的心情有多複雜。孫藝芝在國外呆了四年,他們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再聯係,他知道孫藝芝已經放棄他了,可他沒有在盧佳的麵前說過什麽。他拿著“在等孫藝芝”這個理由,守在盧佳的身邊。因為怕她問,韓飛,你為什麽不戀愛?!這也太奇怪了!
而有了這個理由,盧佳就會說,韓飛,你真是太癡情了,一直為孫藝芝守身如玉著。可隻有他知道,他在等什麽?是在等到盧佳千帆過盡才察覺到他的心意,還是等她做了別人的新娘才能讓自己心灰意冷。
孫藝芝再一次出現的時候,他沒有拒絕。他看得出來她身心疲憊,孫藝芝問他,還能夠在一起嗎?他什麽都沒有說,隻是攬住了她。他們就像兩個尋找慰藉的人走在了一起。而最開心的,卻是盧佳。
她以為他終於等到了他的愛情,以為他的癡情終於喚回了孫藝芝,她真心地為他祝福,可她不知道,他的心裏有多悲涼。
在門外的盧佳佇立了很久,她突然間明白,原來她以為她是最痛那個人,為了沈映年狼狽不堪。但當她每一次在韓飛的麵前提起她的喜歡,她的愛戀,她的難過,她的絕望……對他來說是怎樣的一種磨折。她的感情還能表達,而他卻在不斷地隱忍。
這麽多年,她對另一個人的瘋狂,他全看在眼裏,他的內心該有多疼呀。還記得小的時候生病,她在**懨懨的,韓飛努力地逗著她樂,但她就是故意地不講話。不知怎麽的,他把墨水弄到了自己的臉上,她撲哧一下就笑了,韓飛竟然為了討好她,幹脆在臉上塗滿了墨水,像個黑小子一樣的又唱又跳:有一年春節,在海邊會有一場煙花表演,她出門地匆忙穿得單薄了,韓飛硬是把自己的外套給脫下來把她裹得嚴嚴實實的,三個小時的表演結束,她看得開心不已,但韓飛一回家就病倒了;她總是喜歡逞強,要跟他比賽誰能跳得最高,而他總是第一個跳下去,因為他傷了,她就能夠消停了。他總是這樣,什麽都護著她,想著她,所以她早已經把這種好當成了習慣,一點一點也沒有覺得不妥。
她的心裏充滿了愧疚,充滿了難過。她知道他為她付出得太多了,而她卻永遠隻是接受著一切,享用著一切,在沈映年之後的每一場戀愛,她不過都是為了忘記沈映年,但她的這些兒戲讓韓飛有怎樣的痛楚。
她想起當初跟陳景浩假戀愛的時候,韓飛問過她,為什麽別人可以,他不可以。她記得她的回答是,因為他們太熟了,沒有人會相信。
是的,她早已經把他們的關係給認定了,她就是如此這樣傻就是這樣蠢,而這些傻和蠢,深深地傷害了韓飛。
隔了許久,許久,她輕輕地敲了敲門,但裏麵無聲無息地。她推門而入,靜靜地走到他的床前,她摸了摸他的額頭,輕輕地喊了一聲:“韓飛。”
他閉著眼睛沒有理會她,還故意一個側身來背對著她。
“韓飛。”她推了推他。
他依然不肯理會她,其實不知道怎麽麵對。
她遲疑一下,囁喏地說:“韓飛,太突然了……我不知道……能讓我考慮一下嗎?”
在皎潔的月光下,他轉過身,黑眼睛突然定定地望著他,心一直狂跳。
“你得給我時間,讓我消化一下。”她的臉在暗夜裏燒了起來,跟韓飛講出這些話真的很困頓,很窘迫,他們從來都嘻嘻哈哈,打打鬧鬧,她有些不適應這樣的尷尬。
“好。”他柔聲地回答。
“那,趕緊起來吃藥!”她的語氣恢複以前的蠻橫。
而他突然地伸出手來,一把緊緊地握住了她。他們曾經無數次地牽手,依偎,甚至擁抱,但從來沒有像這一次,讓兩個人都緊張地要命,連呼吸都要屏住了。
2
推開酒店大門的時候,盧佳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這有今天一天了,堅持過去以後她和沈映年再無交集。一抬眼已經看到沈映年依坐在大堂的沙發上,閑適地翻著報紙,他襯衣的袖口翻卷到肘部,眉眼英挺得讓她挪不開步子。每每靠近他,她總是能感覺到一種強大的氣場,就像是在神秘的百慕大,所有的訊號都會消失一樣,她的思維總是混沌不開。
想要靠近他,想要觸碰他,他深邃的眼睛,他挺拔的鼻翼,他薄薄的嘴唇……在她眼裏,他就是這世上的稀寶,獨一無二。她交往過的男友,有的這裏像他,有的那裏像他,卻統統都不是沈映年。
大約察覺有人注視,沈映年抬起頭來,與盧佳的目光在空中交匯,他的唇邊揚起笑容,下意識地放下手裏的報紙。盧佳穩了穩情緒,走上前。
“昨晚好像睡得不好。”沈映年看著她微腫的眼睛問。
盧佳有些微窘的垂下眼,昨天晚上她整夜都沒睡,讓韓飛吃過藥後,她就守著他,給他換毛巾擦拭,還拿冰塊放到他的腋下降溫,其實這些都是在她生病時韓飛為她做過的。直到天快要亮的時候他的燒才退下去,早上匆忙回家換了身衣服就趕了過來,“沈總……”
“我是沈映年,”他打斷她,苦澀地笑:“我更習慣你這樣喊我。”
“沈,沈映年,我想跟您確認一下金部哲今天的行程……”
“盧佳!”聽到有人大吼一聲,盧佳抬頭去看,卻是怒氣衝衝的程南,心裏一驚,立馬站起來推他,低聲地說:“程南,你找死嗎?趕緊給我走!”
程南氣憤填膺,指著沈映年問,“他是誰?”
“我在工作!”盧佳在程南的手臂上狠命一揪,而他完全被嫉妒給衝昏頭腦,一把甩開盧佳的手,衝到沈映年麵前,厲聲質問:“你跟盧佳什麽關係?!”
沈映年氣定神閑地望著他,心裏卻湧過一絲無奈,原來他在她的心裏早已經什麽都是不是,現在的她是被這多人所喜歡著。
“程南,我再說一遍,給我滾蛋!”盧佳覺得在沈映年麵前顏麵掃地,除了想要趕緊擺脫程南別無他法。
“盧佳!我已經跟你道過謙了!你為什麽還要這樣對我?”程南眼巴巴地說,“若不是我早上去找你,正好跟著你過來,還不知道你竟然背著我跟別人在這裏約會!”
盧佳咬牙切齒:“我在工作,這是我老板!”
“你到底有幾個男友?”沈映年突然輕飄飄地說了一句,讓盧佳和程南都愣住了。
程南不可置信地望著盧佳:“你,你……”
“我們已經分手了!”盧佳豁出去:“程南,我不是你的那道菜!”
程南揚起手來,而盧佳卻隻是昂著頭,閉上眼睛想,算了,讓他打一回,他們之間就兩清了。可是程南的手卻憤然地停在半空中,他還是下不了手打她,卻是怒吼一聲朝“奸夫”撲了過去。但他那身板哪裏是軍人出身的沈映年的對手,他的手剛落到他麵前,已經被沈映年扣住手腕用力向右一折,再一推,他一個踉蹌就順勢趴到了地上。
“夠了!”盧佳氣咻咻地說:“程南,你別鬧了!”
程南哪肯罷休,又衝上前去,隻是三招兩式後就隻有挨打而沒有還手之力了。沈映年當然也沒有用全力,隻是想給他點教訓而已打,但這小子真是頑固得很,每一次被他打倒在地,又掙紮著又撲上來,比小強還要堅強。
“沈映年,算了,我們走!”盧佳看程南狼狽的樣子,也很不忍。
沈映年也不願再跟他糾纏,轉身離開。
在聽到身後腳步時,沈映年一轉身,正看到憤怒的程南從酒店的茶幾上抓起陶瓷花瓶就向他砸過來,盧佳幾乎是本能擋在沈映年的麵前,而幾乎是同一時間,沈映年一個旋身,再次把盧佳護在身下,抬手生生地承住花瓶,在眾人的驚呼裏,花瓶摔成很多碎片,發出很大的聲響。
“你沒事吧!”盧佳和沈映年幾乎是同時問著對方,眼裏的關切一目了然。
而程南看著他們奮不顧身“互擋”的一幕,竟然呆住了。而此時酒店保安一湧而上地抓住程南,他卻絲毫地沒有掙紮。
“放了他。”沈映年說:“酒店的損失我會負責。”
保安麵麵相覷,但見他都不追究,也就遲疑著鬆開了程南。盧佳走到程南的麵前,看著目光渙散的他,輕聲地說:“是我不對,程南,你會遇到更好的女孩。”
程南自嘲地笑笑,轉身離去。一場鬧劇這才收場,周圍看客也漸次散去。
盧佳一轉身,深吸一口涼氣,剛才沈映年用手臂擋住花瓶,手肘上被劃出一道長印,殷紅的血順著手臂朝下滴,她嚇得手忙腳亂去撕自己的裙邊,好歹費了大力撕下一條布來,胡亂地往他手肘上纏:“怎麽這麽大口子,一定很疼吧?”說著還孩子氣地朝上麵噓噓地吹兩口。
沈映年看她撕裙邊的豪邁,再看她慌裏慌張的模樣,心裏卻是很受用,她竟然還是如此緊張他,他仿佛看到了當年的盧佳,在病房裏豪氣雲幹說,我把我的眼睛給你!
他的心裏動容不已,真想要抬手地攬她入懷,卻隻是艱澀地別轉麵孔。此時李秘書他們也趕到,見到沈映年受傷也是驚嚇一跳,立刻要讓司機送到醫院檢查。
“我也去!”盧佳執拗地說。
“你走了,一會兒誰來翻譯?”李秘書遲疑地看沈總一眼,他自然是不敢隨意拿主意了。
“小佳,會開車嗎?”沈映年問。
盧佳點點頭。
“你帶我去醫院,”他又說:“李秘書,一會兒直接讓司機把他們接到盛華,我很快回來。”
“是。”李秘書應下。
盧佳抬手去扶沈映年,其實他隻是手腕受傷,但他卻隻是默默地望了她一眼,由著她這樣“無厘頭”的行為,每跟她相處多一點,他就越發覺得她還是以前的盧佳,那個率性而為,那個黏人得要命的她。
盧佳雖然有駕照,但卻很少開車,技術自然爛透了。在路上幾次熄火,還差點追尾,紅燈更是停出了界,沈映年好笑地望著她:“我還真是膽子夠大。”
盧佳嗔怪地瞪他一眼:“少廢話!”
盧佳已經開得非常緊張了,到醫院的時候後背都濕透了,趕緊停好車,又“扶”著沈映年去掛號。盧佳掏出錢包來,卻赫然地發現裏麵竟然一張紙幣都沒有,這才想起剛才來酒店的路上,給司機了一百塊卻忘記讓他找錢了。而她每次都不記得錢包裏有沒有錢,常常是一翻錢包才知道沒了,那就給韓飛打電話讓他來救命,但今天她真是窘迫到家了,連一張掛號單的錢都沒有,把錢包掏出來翻了個底朝天,蹦出來幾枚硬幣。
沈映年默默地把打開錢包,從裏麵抽出一張紙幣遞過去。
“那個,”盧佳咬了咬唇:“我忘了。”
“是呀,帶了錢包卻了忘了帶錢!”沈映年調笑地說:“你可真是跟以前一模一樣。”正說著,他突然一把拿過她的錢包。她想起似的趕緊要搶過來,可沈映年手臂一舉,她就隻有跳腳的份兒了,“沈映年,還給我!”
沈映年從她的錢包裏掏出一枚照片,把錢包丟還給她,心裏顫栗:“你是不是欠我一個解釋?”
那張照片是當年盧佳上大學前拿了相機去拍的,她趴在牆上,哢嚓哢嚓地拍了好多沈映年的照片,正麵,背影,側身,特寫……她在她的蚊帳裏掛滿了他的照片,每天都在跟“他”自言自語,高興不高興都湊過去“親”兩口,後來她把他所有的照片都收了起來,獨獨錢包裏的這張任它在那裏,慢慢的,就是一種習慣了。每次打開錢包來,看到沈映年心裏都會有複雜的情緒,她也曾痛下決心扔掉這張照片,又給撿了回來。
她對自己下不了狠手。
“這沒什麽!”她硬著頭皮說:“我忘記拿出來了。”
“盧佳,你還不說實話嗎?”他的心裏有著期盼,“可以忘記帶錢,卻不會忘記帶錢包,是因為錢包裏有這張照片?!”
“你別自作多情了!”盧佳臉色一變:“我現在就可以撕掉它!”
“那你撕!”他把照片遞到她的麵前。她一把搶過來,兩手放在上麵想要用力,卻停頓了下來。
“你……”他柔柔地望著她,心裏情愫縈繞。
她死命盯住照片,眼裏一層淡淡的水光流轉:“沈映年,我依然喜歡你。”
有大片的沉默在他們之間對峙。
過往的傷悲就像原本打包好的行李嘩啦一下被撕開來,抖索地倒了個滿地。盧佳緩緩地轉身,她知道當她把這一句說出來後,所有的偽裝和隱忍都垮掉了,她又變成了十年前的盧佳,那個對沈映年毫無招架之力的她。
突然之間,沈映年張開手臂,強有力地抱住了盧佳。噪雜的聲響裏,他們終於、終於走到了彼此的麵前。他們終於、終於坦陳了彼此的內心。
十年的時光如白駒過隙,但這十年的心情卻冗長難訴,悲傷,疼痛,歡喜,絕望……是十年呀,那些最最美好的歲月。
有風。有雲。有藍色的天。還有盛放的薔薇花。這是一個明媚的日子,是盧佳生命裏最值得擁有的一天。
當沈映年緩緩地、緩緩地從他錢包的夾層抽出一張照片時,她一眼就認出了,是自己。
那是她寄給他的。她十八歲生日,她坐在蛋糕前,笑得很傻氣的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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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從醫院裏出來的時候,十指緊緊相扣,兩人相視一笑,仰頭看了看明媚的天。
若不是小漁打電話來問,他們就打算這樣一直握著手靜靜地呆著。
“回去吧,”盧佳的臉上都是昏沉的幸福,就像一個中了大獎的人,猶若走在浮雲裏,“那個,你還要跟金部哲談公事呢。”
沈映年點頭:“好,我們回去。”
“反正我們的時間很多。”盧佳像是安慰自己的說。
“是的,我們的時間很多。”沈映年重複了一句。
今天一整天的時間比昨天更加難熬,因為盧佳隻想著時間快點快點過去,她要和沈映年單獨的相處,她有好多話要告訴他,這麽多年她才第一次真正的擁有他,她覺得自己快要爆炸了,想要大喊大叫,想要蹦跳起來,想歇斯底裏的瘋狂——原來他心裏有她!他們竟然錯過了這麽多年,竟然在茫茫人海裏隔著心事!她後悔死了,卻又幸福死了!
當李秘書關掉會議室的燈光,開始放幻燈片的時候,她的手就悄悄地伸了過去,在桌下緊緊地握住沈映年的手,他不動聲色地看著幻燈片,卻在她的掌心裏不斷地摩挲。
他們的心都要醉了,這美好的愛情,這美好的戀人。讓人歡喜到不知所措。
她聽到沈映年對李秘書說:“晚上盧翻譯有事,你另外派個翻譯過來。”
她一聽到“晚上”兩個字,心怦怦地跳起來,臉也不由地燒了起來。她覺得冥冥中一定有一雙手推搡著他們,是緣分,一定是緣分讓他們在四年後再次重逢!而以後,他們再也不會分開了,也許這才是命運給他們的“四年之約”,讓他們在偌大的城市,在千千萬萬的人海裏,重新地走到一起。
原來這世上最幸福的是,當我喜歡你時,而你也在喜歡我。
她不再是那個等著被曬成泡沫的美人魚,而是像所有童話故事的結局那樣——王子和公主會永遠幸福地在一起。
接到母親打來的電話時,盧佳趕緊乘著還在放幻燈片的間隙出門接電話,母親聽到她的聲音,立刻就問了:“什麽事這麽高興?”
盧佳嘿嘿傻笑起來:“媽,過段時間我回家,給你帶個人回來!”
“有男朋友了?”楊蓉秋聽著也高興起來:“他是做什麽的呀?對你好不好?人怎樣?”
“媽!”盧佳急急地打斷她:“你們都認識的。”
“認識?”楊蓉秋下意識問。
“先不告訴你們,等著嚇一跳吧”!盧佳樂嗬嗬地賣著關子,又匆忙地說了兩句就掛了電話。一想到沈映年出現在父母麵前他們目瞪口呆的表情,盧佳就忍不住笑起來。他們不會想到,她在北京遇到他了,他們在一起了!他們會結婚,會生個孩子,會永遠地幸福下去!這是她從十六歲就開始的夢想,是她為之瘋狂的男子。
而在家裏的楊蓉秋聽到女兒這樣說後,立刻跟丈夫把他們認識的男孩中猜了個遍,最後一致覺得,這個人除了是韓飛別無他人。
而盧佳跟沈小漁在洗手間裏遇上時,沒忍住地問她:“那個時候,你為什麽要扮沈映年的女朋友呀?”
小漁正在補妝,從鏡子裏看了盧佳一眼,笑著說:“還不是為了試探你!”
“試探我?”
“其實現在說了也沒什麽,反正也沒有意義了。”小漁頓一下:“我哥那時候喜歡你,我那時也以為你喜歡他,卻沒有想到你有男朋友了。”
盧佳呆若木雞地站在那裏,事實竟然是這樣的。她為了不讓他親口說出“四年之約”的真相,才說她和韓飛在一起了,卻沒有想過也許開始沈映年隻是為了讓她乖乖上大學才許下那個承諾,但後來他真的喜歡上她了!在她被洪水卷走的時候,他不顧一切地來救她,他們在洪水裏的一幕是她刻骨銘心的記憶,她想起他關切的眼神,想起他在得知她沒有事時疲憊地暈倒過去,想起她跟他道別時,他緊緊地攬住她……他曾經表達了那麽多那麽多的感情,但她這個傻瓜,卻非要用耳朵去聽一句。
“盧佳,你別有負擔!”小漁還以為她是太過驚訝了,寬慰地說:“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不,盧佳在心裏默默地說,那不是過去的事。那是經曆的,正經曆的事,是她和沈映年的未來,她的心裏想哭,想笑,百感交集,唏噓不已。
好不容易熬到會議結束,盧佳和沈映年不約而同地朝外麵疾步地走去,一進電梯她的手就攀附過了過去,她已經忍得太久太久了,他們幾乎是撲向了對方,深深地吻在了一起。電梯逼仄的空間裏,氣溫在不斷地上升,情感爆發竟然是如此地強大,他們吻得都快要窒息過去,他的唇齒在她的唇齒間不斷地碰撞,糾纏,吮吸,碾轉。
她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麽即使在跟別人最親近的時候也不願意把自己交付給對方了,因為在她的心裏,她其實一直都在守,都在等,她早已經把身心交給了沈映年,她等著他來拿。那是他的禮物,她一直一直地留著。
她開車的技術突然間突飛猛進,她把車開得又穩又好,就像是一場幸福的私奔。她要把他帶到自己的領地裏去,她要在那裏把自己完全地交給他。
她的身體隻為他綻放,隻為他盛開!
他們的目光糾纏在一起,在每一次停車的時候他們都會不顧一切地吻起來,她一遍一遍地說,“我愛你,沈映年,我愛你!我一直深愛著你!”
“我知道,我知道!”他的眼裏有破碎的淚,他被著強大的幸福感震住了。
“其實那時候我找韓飛來是騙你的!”她迫不及待地解釋著誤會,“沈映年,你知道那時候我多難過嗎?爸爸告訴我,是他們找你合起來騙我,為了讓我上大學說了什麽四年之約!”
“對不起!”他深深地道歉。
“不!”她淚流滿麵:“沈映年,我從來沒有生過你的氣!在我心裏,你完美地就像神!”
“小佳,其實……”
“我好怕!”她哽咽:“我怕這隻是夢,醒來以後一切都回到原樣!”
“不!”他吻著她眼淚,“我愛你,小佳!以前的我太多顧慮了,但現在,現在不會了!我要跟你在一起!我們錯過了太多時間,我都會彌補給你!”
他們接吻,他們擁抱,他們流淚……他們是如此珍惜著彼此,渴望著對方。
開門的時候,她的手一直在抖,怎麽都打不開。他拿過她手裏的鑰匙,替她打開來,一進門他們就抱在一起,她已經知道會發生什麽了,她的身體早已經潮濕,等待著迎接著激動人心的時刻,她和沈映年終於相乳相融,骨血相連。
他的黑眼睛定定俯視著她,她的腳抵住門,他的吻夾雜著狂亂朝她的胸前慢慢地挪去,她的身體像麵條一樣地軟下去,隻是緊緊地貼著沈映年健碩的皮膚,嬌喘著說:“沈映年,要了我!”
她伸手去扯他的皮帶,她已經感覺到他火熱的反應,屋子裏有昏暗的光線投影到這一對忘情的男女身上。
突然,他的手停了下來,她有些不明白,胡亂地吻著他。
“小佳,我想我得告訴你”他沉默一下,終於艱澀出口:“我,我已經結婚。”他的聲音並不響,卻像個驚雷一樣在她的腦海裏炸開,一片的空白。有那麽一會兒的時間,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身體的狂亂漸漸地冷卻了下去。
“為什麽現在說。”她顫聲地問。
“我得對你負責!”沈映年急切地說:“小佳,給我時間,我會處理好一切!我們會在一起!相信我!”
她在黑暗中一顆一顆地給他扣著紐扣,她多希望她是在他們做了以後他才來告訴她,可現在,她知道了,她沒有辦法再跟他繼續了。
“你走吧!”她冷冷地說。
“小佳,你聽我說!”沈映年困頓地想要抱住她,卻遲疑地垂下手。
“沈映年!”她流著淚微笑地望著他:“我知道你現在說出來,是為我好!真的,過去的四年我們都有經曆,我不怪你。我隻是覺得命運太捉弄我們了!也許,沈映年,我們之間最缺的,是緣分,是在一起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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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映年回家的時候,海棠一眼就看到了他手腕上的紗布,驚呼起來:“你受傷了!”
他有些茫然地望著麵前的女人,恍惚過來,這是他的妻子,他們三個月前在三亞舉行的婚禮。桑離也來了,她看著新娘悻悻然對沈映年說,我以為那會是盧佳。
沈映年的心驟然一縮,在婚禮上想起盧佳讓他有種想逃離這裏的衝動。他和海棠認識兩年了,那時候父親在醫院裏做第二次心髒手術,狀況卻越來越差,海棠是照顧父親的護士,她盡心盡力,認真負責讓沈映年很感動,在父親最後的彌留之際,他痛苦無助,是海棠用女性的溫柔安慰了他,那是他很脆弱的時候,也最想念盧佳的時候,他常常在路上開著車胡亂地竄著,希望在某個轉角的地方能看到盧佳。
她那麽強大,有那麽旺盛的精力和生命力,她一定給他力量。隻是,那時的盧佳已經畢業,她散落在北京這個偌大的城市裏,也許他們曾經進過同一家餐廳吃飯,去過同一家電影院看電影,也走過相同的路,但他們始終都沒有遇見。
慢慢地,他和海棠相處了起來。她很溫柔,很安靜,柔順地像一隻小貓,他談不上多喜歡她,也不是不喜歡她,隻是母親一直催著,他也就想,那就這樣吧。
海棠是個不錯的女子,她與母親和妹妹都相處得很好,她也很獨立,堅持要在醫院裏繼續護士的工作,她把家裏料理的很好,隻要他回家用餐,她一定親自下廚為他烹飪。三個月的婚姻生活對他來說,是平靜如水的。
他是個安穩的性格,也就按部就班的生活著。隻是沒有想到他會再遇到盧佳,他的心都要碎了,為自己的身份。在見到她的時候,他知道自己從來都沒有忘記她,隻是在不斷地壓抑,壓抑。但那些愛戀像火山一樣的噴發了,灼得他生疼。
他知道自己對不起海棠,他已經打定好主意,不管她提什麽要求他都答應。
“海棠,你過來,我想跟你談談。”他坐到沙發上,因為疲倦整個人仰躺在椅背上。海棠妥帖地坐到他身邊,給他揉著肩膀。他輕輕地拉過她的手,搖了搖頭。
“工作不要太辛苦了!”海棠嬌羞地笑起來,“以後我跟寶寶還需要你照顧!”
“什麽?”他顫聲地問。
“寶寶!”海棠歡喜地仰望著他:“我們有孩子了,今天我做了個檢查!”說著,海棠把檢查結果拿出來,“前些天我已經有些預感,但怕說出來讓你失望,今天就去驗血了,算了下寶寶的預產期是明年的四月,真好,春暖花開。”海棠沉浸在自己的喜悅裏,忽然察覺到沈映年有些怔怔的表情,“是被嚇住了吧?!沒想到自己做爸爸了!”
沈映年如夢初醒,內心一陣酸楚,原來盧佳已經看透了這一切,他和她之間,最缺的,是在一起的緣分,是時機,是運氣。
“你摸摸!”海棠拉過他的手放到腹部,“我現在已經感覺到孩子的心跳了!”
沈映年感覺到手心裏一陣的溫暖,那種血脈相連的感覺讓他冰冷寒徹的心慢慢地緩和下來,他靜靜地閉上眼睛,輕輕地攬過了妻子。
“你要跟我談什麽?”海棠柔聲地問。
“沒有什麽。”他靜靜的回答,別過麵孔,輕輕擦掉眼角的淚水。
無能為力,原來是命運給我們最重的打擊。
5
盧佳請了幾天假,她把自己關在屋子裏,隻想一個人靜靜的呆著。跟沈映年的重逢就像一場夢,在醒來後依然沒有辦法走出夢境。她從來不曾責怪他,如果那一次在海邊她能聽完他的解釋,如果她能像以前那樣的追問和糾纏,甚至是她假裝什麽都不知道的等到他來履行他的“四年之約”,他們之間會不會有所不同?
她以為她的放棄是還了他一個碧海藍天,她甚至為此深深地痛苦,但原來一切都隻是她天真的自以為是,他們的錯過,又豈能全部推卸給命運?她幡然悔悟,自責不已。
韓飛敲開門的時候,盧佳有些訕訕地望著他。她答應他要重新考慮他們之間的關係,但這些日子她隻陷在對往事的追憶中,全然地忘記了他。
韓飛看上去憔悴了很多,下巴上青色的胡渣那麽明顯,他揮了揮手裏的機票,故做瀟灑地說:“我辭職了,我們去旅行吧,這是兩張空白的機票單,你想去哪裏都可以。”
盧佳咬了咬嘴唇:“我見到沈映年了。”
“去普吉島還是去夏威夷?歐洲還是南非?”韓飛背過身去,假裝忙碌的去收拾她扔在沙發上淩亂的東西。
“原來沈映年也喜歡我。”她喃喃地說。
“現在的天氣不錯,去哪裏都還好,小佳,不如你也辭職吧!我們一起回家,開個小店,或者做些喜歡的事。”韓飛喋喋不休地說:“對了,我爸調任的事終於下來了,這都拖了七八年的事了,還記得那時候你還為我爸跟你爸的關係煩惱過!”
“沈映年結婚了!”盧佳垂下眼去。
韓飛手裏動作一頓,他終於明白盧佳為什麽要把自己藏起來了。程南來找他喝酒,氣憤不已地說起“捉奸”的事,說起盧佳怎樣護著他,說得氣急敗壞。韓飛下意識地就覺得那個人是沈映年,除了他沒有人會讓盧佳那樣緊張了。他原本歡欣鼓舞的心情就像霜一樣凍住了,第一個念頭是要帶盧佳走,走得遠遠的,去沒有沈映年的任何一個城市都可以。他在第一時間去辭職,放棄他打拚好的一切。
“跟我走吧!”韓飛擠進艱澀地說:“他已經結婚了。你們還想怎樣,你們又還能怎樣?”
“我不知道。”她覺得迷茫極了:“我,我不能離開這裏。”
“小佳,你不能離開這裏,還是不想離開?”韓飛心痛地問。
“韓飛,不要逼我!”
“我逼你?!”他失望地轉過身,悲憤地望著她:“小佳,我們在一起二十多年了,我什麽時候逼過你?你想做什麽我都陪著你!你想去哪裏我都答應你!可是你知道你傷透了我的心嗎?你每一次的戀愛我都看在眼裏,我知道你是為什麽要跟他們在一起!你想忘記那個人,但越是這樣你越忘不掉!為什麽你的眼裏、心裏就隻有他,你看不到別人了嗎?看不到你自己受傷的時候別人也受傷了!你疼的時候,別人也會疼!”韓飛泣不成聲,他從來沒有告訴過盧佳他的心情,他不斷地讓自己去忽略,可是他知道他快撐不住了,“小佳,你知道嗎?你真的很自私!我以為我可以包容你的這份自私,但原來我做不到!”
“小佳,知道嗎?我這一輩子做過最壞的事是有兩件事沒有告訴你!一是你喜歡上沈映年的時候,我跑去告訴了盧叔叔,原本他報軍校的申請沒有通過的,是盧叔叔給批準了!因為我想他走!我想他離開你的世界!離開我的世界!沒有想到你為了留住他竟然去了跳了海;另一件事就是高考時你的誌願,我知道他們改了你的誌願,但我沒有告訴你!我想你會接受現實的,離得遠了你就會忘記他了!可是我沒有想到你過激地不願意去上大學!你知道我當時有多難過嗎?我覺得我寧願死也不要跟你去打那個堵,讓你遇見他!”
“韓飛,”盧佳被他的這一番話給震住了,她不知道他說的兩件事,但她卻恨不起他來。他對她的好遠遠地超過了他的隱瞞,“對不起。”
“我不要聽‘對不起’!”他哽咽:“小佳,因為瞞著你那兩件事,這些年我一直後悔!我曾經許諾就算你跟別人在一起,我也要照顧你一輩子,但現在,我做不到了。你以後好好照顧自己,不管跟誰在一起都不要太任性了!”
“你要去哪裏?我的玻璃髒了誰幫我擦?”她撲到他身邊,搖晃著他的肩膀:“韓飛,你知道我的手不能用力,你不能不管我!”
韓飛握起她的右手,捧在自己的臉上,失聲地痛哭。
那一年盧佳掉進洪水裏時,她的手受傷了,從那以後再也沒有辦法抬手臂,所以當手機在她麵前掉下去的時候,她沒有辦法抬手接住,當她擦玻璃的時候,她也隻能站在板凳上擦,她不能去打球、遊泳,甚至提重一點的東西都不行。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盧佳放棄了沈映年,她不想成為他的負擔。
她就站在那裏,看著沈映年離她,越來越遠。
夜裏,她總是哭哭笑笑的醒來。她夢到沈映年說,盧佳我喜歡你,她就笑了。她夢見沈映年說盧佳我不喜歡你,她就哭了。原來,你喜歡的人喜歡你,就是一念天堂,你喜歡的人不喜歡你,就是一念地獄。
6
這一次,韓飛沒有給盧佳任何的消息就離開了。盧佳打了好些電話給他家,裴阿姨接到都說他們也不知道,他隻是時不時打個電話回來報個平安,電話也是隱藏的號碼,看來他就是不想讓別人找到他。
“裴阿姨,您跟他說了沒,我在找他?”盧佳急急地問。
“說了,當然說了!”裴柳歎口氣:“可他隻是一句讓你多保重,我們也沒辦法!小佳,這麽多年,阿姨一直知道這孩子的心思,他是真的很喜歡你,又偏偏什麽都不肯說,我們看在心裏也急。”
找不到韓飛的消息,盧佳上班也無精打采的,方果果一聽,“看來這次真是被你傷透了!”
“你知道什麽?”盧佳驚跳起來。方果果就見過韓飛幾次而已。
“這種男人最癡情了,打著是好朋友的幌子在你的身邊做牛做馬,任勞任怨!我都快看不下去了!就你遲鈍得要死!”方果果一針見血地說:“你到底真的不知道,還是裝傻?如果是裝傻那你真的太過分了,隻想霸著他,讓他對你好。”
她真的很過分,很自私,她就是別扭、固執而冷血的女人。因為不想失去韓飛這個朋友,所以故意裝作不知道他的感情。
而現在,韓飛在哪裏呢?!
每天上班下班,行走的時候她會突然覺得這城市陌生的讓人心裏發空,茫然得厲害。她又忘記在錢包裏放錢了,她站在收銀台前自然而然地韓飛打電話過去,卻是不在服務區。
她甚至衝動地去找了孫藝芝,想要問問她知不知道韓飛在哪裏?她去的時候,孫藝芝正在台上彈琴,一束燈光打在她的身上,灼灼地生輝,她專注而深情,手指像蝴蝶一樣的翩躚。這個時候的她已經是樂團裏的鋼琴獨奏家,她找到了自己安身立命的所在。一曲彈完的時候,有個男人朝她微笑鼓掌,她迎上去的時候,麵孔裏有掩飾不住的甜蜜。
盧佳看到這一幕,在心裏為她感到高興。
“真是奇怪!韓飛可以和全世界失去聯係,但絕對不和你!”孫藝芝譏誚地笑:“這一次,你一定做了十惡不赦的事。”
盧佳訕訕然:“那他如果跟你聯係,你一定要告訴我。”
“小佳,韓飛是個有決定的人。他既然決定了不告訴你,那就是真的不想出現了!你又何必去打擾他呢?既然你不能給他一份感情,那你至少可以讓他自由!”孫藝芝冷冷地說:“這麽多年,韓飛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也許他累了,你就讓他走吧!”
盧佳這才知道,所有人都看清了韓飛的感情,獨獨隻有她像掩耳盜鈴一樣的裝著。
她承認孫藝芝的話是對的,他真的累了,所以他不想要管她了,可是她真的不習慣,不適應,她從來沒有試過跟他分開,現在她才知道什麽叫六神無主。
她決定辭職去找韓飛的時候,方果果雀躍地說:“這才是你該做的選擇,也許這一輩子有很多人喜歡你,但沒有人比他更值得你去珍惜!”
盧佳深深地點頭。是的,也許她對韓飛的喜歡並不如對沈映年那樣深刻,但他卻是值得讓她珍惜的人,她和沈映年的感情已經過去了,即使他們勉強地再一起,也不能回到最純真的年代,回到最純粹的感情。
就讓那些過往成為回憶裏最珍貴的傷痕。
她跟沈映年最後一次見麵的時候,他們對彼此承諾,要過得幸福,一定要幸福!
他們深深的擁抱,所有的愛戀都融了進去,他們不再有遺憾。
“珍重。”沈映年凝視著她說。
她點頭,揚起最燦爛的笑容:“沈映年,珍重。”
他們,潸然淚下。
楊蓉秋又打電話了:“小佳,不是說要帶男友回來嚇我們一跳嗎?怎麽還不回來?我跟你爸都等不及了。”
電話被父親搶了過去,盧政民的聲音已經明顯的蒼老了:“孩子,什麽時候回來?爸想跟女婿下棋!”
“很快就回來!”盧佳的聲音裏有著哄孩子一樣的輕柔:“爸,你一定會喜歡他的!不過我打賭,你下棋一定贏不過他!
“還跟爸爸打起堵來,你這孩子從來就沒大沒小!”盧政民爽朗地笑起來,聲音裏沒有絲毫的指責,他知道,盧佳越來越懂事了,她已經不是那個軟硬不吃,讓他恨不得揍一頓的孩子了。時間過的真快呀,她轉眼就大了,而他,卻老了。
合上電話的時候,盧佳給韓飛永遠不在服務區的電話裏發了一條短訊:韓飛,我要帶男朋友回家,你願意跟我一起回嗎?我在機場,隻等你到12點,過期不候。
發出那條短訊時,盧佳心裏卻一點著落都沒有,她不知道他會不會來,她隻知道的是,她會在機場裏等他,一直地等。這一次她再也不想錯過,不想放棄,她需要有人為她擦玻璃,需要有人為她提重物,需要有人抬起手臂幫她取高處的東西,還需要一雙堅實的手牽引著她曆經生活……她的右手雖然再也沒有力氣,但她在他的麵前卻從來都不會自卑,因為她知道,不管她變成什麽樣,他都會一直包容著她,守護著她。
是在韓飛離開以後,她才知道,也許她最愛的人不是他,但她可以在沒有沈映年的世界裏生活,卻不能在沒有他的世界裏呼吸。
她在機場等了許久,許久,時間早已經過了十二點,可她卻抱著決絕的信心。直到有人悄然地走過來,雙手從身後環住她,彎下腰,將自己擱在她的頸窩處。
她輕輕地閉上了眼睛,感覺到從未有過的現世安好。
後記
如果你要問我,這個故事的男主角到底是誰,沈映年還是韓飛?我隻能告訴你,我不知道。他們都是她生命裏最重要的人,是她青春裏無法缺失的部分,也許,他們都是她的主角,因為他們的存在,她,才是圓滿的。
如果你要問我,這個故事我究竟想要表達什麽,那我告訴你,我想要表達的是成長。一個女孩的成長。從青澀到成熟,從幼稚到從容,從衝動到克製,從瘋狂到隱忍……這是一段漫長的成長,十年的時光,一個女孩慢慢地曆練成了女人,就像蝴蝶之前的蛻變,痛苦而掙紮,迷茫而慌亂,是對,是錯,都是一步一步走出來的。過往的種種,都是發生在她身上,再也不能重來的歲月。
也隻有青春裏的喜歡,才這樣純粹和簡單。
隻是一瞥,便驚鴻一生。隻是一笑,便恒久定格。綠色的風,紫色的光,藍色的雲,粉紅的天空,這就是青春裏的世界,五彩斑斕。親愛的盧佳,在青春裏吹著嘹喨的口哨,向我徐徐走來,我看著她,看著她去戀愛,去成長,去犯錯,甚至去荒唐。
她的愛,執著地就像一把火,要燃燒掉整個世界,沈映年!她的心裏隻有這三個字:沈映年。十年的時光她的命運與這三個字交織在一起,她不顧一切,她瘋狂混亂,她有那麽強的占有欲,隻是後來的後來,她慢慢地沉澱了下來。原來喜歡一個人不僅僅是不斷地侵略,還有一種喜歡,是沉默得如磐石一般。
不說。靜靜地守候。就像韓飛予她的喜歡。在很早很早以前,很久很久以後,他都是這樣守在她的身邊。就像一株樹穩穩地紮在她的生活裏,給她遮陰為她擋風,就算她什麽都不需要,他也是竭力地伸展著枝葉,給她一抹最美的風景。
也許沈映年隻是沒有察覺到自己,察覺到他的感情,他是一個理智隱忍的人,正因為理智他的喜歡就變得優柔寡斷起來,因為珍視才不靠近,因為慎重才不說出口。在遇到她的時候,她還是個孩子,而他已經用成年人的標準來要求著自己,所以那時候的他們沒有辦法互相的理解,誤會就是個調皮的孩子,一旦錯過就再也握不住。
雖然好多次,好多次,他們已經走到最近的地方,卻又背道而馳。
或者,這才是最真實的感情。在現實的推波助瀾裏,總是有著這樣那樣的遺憾,在命運的波波折折裏,總是會有著枝節橫生。但我相信,盧佳的生命是豐盈的,因為她有血有淚,她愛得真切,恨得真實,她經曆過這一切,當她變成蝴蝶的時候,一切就都值得的。
不管任何一種結局,她都無怨無悔。
因為他們都愛過,也被愛過。
愛過,就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