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就算他為她做盡一切，也比不上另一個人什麽都不做
嚴澎還是常常來找她，在她放學路上或者給她打電話讓她下樓。他給她大疊的複習資料和試卷，在上麵勾畫出重點，又從書包裏拿出她做的卷子厭嫌地丟給她：“又錯了好幾道，那個三角函數的題你老是出錯，我都說了多少遍了？我給你出了十道那樣的題，今天得全部做完！否則不許睡覺！”
她望著他柔柔地笑，“謝謝。”他那天雖然打了她，但她應該被敲打一下的，要不然隻顧任性的悲傷下去，忘記了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是他幫著她從悲傷裏走了出來，開始努力的學習，全力以赴的迎接高考。這些日子他為她做了很多，多得讓她有些無措，到底還要欠他多少呢？
“如果真要謝，那就甩了林川，喜歡我吧！”他嬉笑說。
她的笑容就立刻收起啦，把卷子什麽往他手裏一塞：“那我不要了！”
“你這個臭女人！”他氣急敗壞：“開開玩笑不行？”他又塞還給她，嘴裏嘀咕：“真希望有天林川拋棄你！”
“嚴——澎！”她拿起手裏的包朝他頭上打下去：“你再亂說！”
他一邊躲閃一邊整理自己的發型，臭美的要命：“真是丟人……說過不要打頭啦……”在回去的路上他總是忍不住歡喜地吹起口哨來，即使她心裏喜歡著別人，但至少她不排斥他了，她對他不再冷淡不再生疏，雖然總是戒備十足，但好歹他們講和，是個朋友的樣子了。
他對自己說，沒關係，指不定有天林川就變心拋棄薑希了呢！
有天夏小千看她那些卷子，一把搶過去，撇了撇嘴：“真沒想到，他的字還挺好看的。”
“小千……”她囁喏。
夏小千心無芥蒂地拍拍她的肩膀：“從我第一次去看他打球的時候他就跟我說他喜歡的人是你，他這個人吧還挺坦**的，不過我知道他沒戲！你跟林川那麽好的感情他就靠邊站吧！有時候我覺得他就是優越感作祟，因為喜歡他的人太多了，遇到了一個不喜歡他的人，他不樂意了。憑什麽呀？他人帥又優秀，你什麽都不如他……我這樣說你別生氣，真的，他心裏肯定是這樣想的，覺得你這樣的還不喜歡他他就不服氣，所以拚命地來追，不過是證明他自己挺有魅力。我早看透了，所以我也不急。等他撞了南牆吧，反正他早晚是我的。”
薑希艱澀一笑，心裏倍感意外。她一直覺得對不起小千，每次嚴澎來找她，她都希望他趕緊消失，免得被小千看到，但原來她很早以前就知道他來找她的事，隻是故意不說。而也許嚴澎就是那樣吧，得不到所以才想要拚命的追，不過是為了證明自己罷了。這樣想的時候為什麽她的心有一點點難過呢？是因為她希望的是嚴澎真心喜歡著她嗎？不是意氣用事，不是為了證明什麽？是因為她，所以才喜歡。
“你不會喜歡上那家夥吧！”夏小千突然問。
她怔了一下：“當然沒有。”
“林川對你那麽好，你可不能腳踩兩船！這樣會傷害到林川的！”夏小千自顧自的說：“對了，我已經決定考北京的藝術院校了，反正他在哪裏我就在哪裏。薑希，我們一起加油，你一定要你考上林川的學校，要是做不了他的師妹，多遺憾呀！”
是呀，她對自己說，如果不能做林川的學妹那得多遺憾呀！
又一個春天來臨，天空碧藍，陽光璀璨。而整個高三的氣氛也驟然肅穆，老班每天都在黑板上刷刷寫距離高考還有倒數多少天，他鏗鏘有力的動員大家要抓緊時間，珍惜時間。薑希每日看書到十二點，早上六點過又早早起來背英語單詞，就連吃飯時間旁邊也放著書本，她知道自己基礎差，又拉下好多課，之前幾次考試都快要墊底，心裏也著急。父親勸她不要太辛苦，如果真的考不好可以選一個般的學校或者複讀一年。薑希不想要給自己退路，她要考上林川的大學，和他同校兩年，這樣她也能夠在他忙的時候幫他分擔。
林川的公司現在已經開始請員工，他基本上隻是出去談業務，其他事情分工下去，並不是比以前輕鬆而是更加忙碌，他要拓展更多的市場，每每想到林川抱著各種紙張樣品奔走一間公司又一間公司的時候，薑希都覺得心疼不已。
高考的日子帶著初夏的悶熱終於來臨。幾次的模擬考薑希排名升的很快，最後一次模擬考奇跡般的考到了全班第十一名，但這個成績要考華中科技大學還是很危險，她把每天的睡眠時間壓得更短了，熬更守夜得眼圈發黑。
考試前一晚，林川回來替她加油，他為她清點考試用具，替她削鉛筆鋼筆吸水，事無巨細地叮囑她。薑致遠在旁邊滿臉含笑看著他們，然後感慨對林川說：“這麽多年，我們小希多虧有你！”他說的是實話，自從妻子入獄他心情一直不好，加上粗心大意的性格，也無暇多的照顧女兒，從小到大幾乎都林川都庇護著薑希，不讓她被別人欺負。
薑希深深望著林川，覺得幸福的安穩。
那天晚上她準備休息的時候，玻璃窗被小石子砸了響，往窗口一看，就看見嚴澎杵在那裏，揮著手讓她下去。他給了她一個筆袋子，打開來看，是鉛筆，是鋼筆，是橡皮擦，是圓規尺子……他的臉上是稀鬆平常的笑容，“我在裏麵下了咒，如果你不用我準備的筆考試，就會考得亂七八糟，一敗塗地！”
“我偏不用！”她瞪著他：“林川已經給我準備好了。”
“你都跟他好了，用用我的筆有什麽關係？”他巴巴望著她，“行了行了，也不讓你這個臭女人為難了！愛用不用！”他又故作灑脫的拍拍她的肩，“別擔心，就算你沒考上華中科大，林川跟你分手了，還有個清華的青年才俊要你呢！”
她皺皺眉：“你能說句人話嗎？”一來找她不是咒她考不好就是咒她跟林川分手。
“知道了！心想事成馬到成功一路順風財源滾滾！”
“什麽亂七八糟的？”
“總之就是你一定會考好的……能不能給我也鼓勵鼓勵我？”說著他不管不顧地抓過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貼住，自言自語的說：“好了，我感受到了！”
她無聲地笑了，心裏默默地對他說了句，加油。
高考結束後，薑希整個人卻沒有覺得輕鬆，反而是更多的忐忑和緊張。她一遍一遍的估分，可是怎麽算總分都不理想，如果按照華中科大往年的收分，她還差了一截。心裏懊惱得要命，急得嘴巴裏長了泡，喝水都疼。林川安慰她沒關係，就算不能考華中科大，隻要是武漢的學校也挺好。老班也建議她不要硬填華中科大，這樣會影響後麵的選擇。
到底要不要填華中科大呢？她真是矛盾極了，隻怪自己平日裏不好好學習，現在才會這麽淒惶的選擇。最終她還是在林川和老班的建議下沒有填華中科大，而是心不甘情不願地填了離華中科大不遠的地質大學。這所學校離林川最近了……隻是不能做他的學妹，她悔死了。
事實證明林川和老班是對的，她差了華中科大9分，雖然最後的成績比估分要高一些，但還是與華中科大失之交臂。
“別難過了，也就十分鍾路程！”夏小千安慰她：“已經離得很近了！再說林川對你一心一意，他也根本不在乎，對吧，林川！”
林川微笑，牽住她的手：“我隻希望你開心一些。”
“又受刺激了！”夏小千拖著腮頭往下一垂：“你們就恩愛吧甜蜜吧早點結婚吧！”
“少胡說，還早呢！”薑希羞澀掃了林川一眼。
“你今年十八吧，十八歲就到法定年齡了……”
“對了，你真去北京呀！”薑希隻想岔開話題。
“當然，嚴澎在哪兒我就在哪兒呀！”
薑希的心忽然停頓一下。是呀，嚴澎要去北京，以後就是天各一方了。不知道為什麽她竟然覺得有些難過，因為她已經把他當成了朋友？就像知道夏小千會離開一樣，她的心裏也不舍。
整個八月都是在離別，高中班裏的同學天南地北的分開，組織了一場又一場的聚會和謝師宴，隻是他們的臉上並沒有太多的傷感，因為他們對未來都充滿著憧憬和向往。那是一片嶄新的天地，此時的離別根本算不得什麽。薑希沒有擺謝師宴也很少去參加同學聚會，她性格原本孤僻，素日裏交往的同學也頗少，何況她整個暑假她還要打工賺錢。
林川本來不同意的，說學費由他來交。但薑希堅持自己要賺一部分，她不希望跟心愛的人牽扯到太多的金錢，這會讓她尷尬。夏小千覺得很不理解，說林川的錢不都是你的錢嗎？你以後嫁給他了，房產證是你們的名字，存款是你們的名字，又何必分得這麽清？
薑希每每想到結婚心裏就甜蜜如糖，從很小的時候起她的願望就是嫁給林川，做他的小妻子。在出門的時候為他整理領帶，在他回家的時候為他開門，做很多好吃的菜，把家裏收拾得整潔而溫馨……有一天跟林川牽著手散步經過一家酒店時，看到有人在草坪上舉行婚禮，新娘穿著貼身窄窄的白色婚紗，盤起的頭發上一圈白色小花，豔光四射的讓人屏住呼吸。林川看到她的目光，笑了笑，“若是你會比她更美。”
“真的？”她嬌羞地問。
“傻瓜，我什麽時候騙過你？”他嬌寵捏捏她的鼻翼。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嗎？”她深深望著他問。
林川與她十指相扣：“隻要你不鬆開我的手，我一定不會放開你。”這是林川第一次說這麽甜蜜的情話，他是那種內斂含蓄的人，很有自製力也把情緒控製得很好，他隻會有行動來表達他的關切和重視。
她動容地望著他，篤定說：“林川，我不鬆開的，因為我不舍得。”
那天回去的時候，他們在門口遇到了嚴澎。嚴澎掃了一眼他們緊緊牽住的手，覺得自己的心變成了一個四麵洞開的城池，她可以自由的來去，而他卻在裏麵被自己困住。他把手抄進荷包裏，懶懶洋洋的走近：“真好，一考上大學就公開關係，也不用辛苦的藏著了。”
林川不動聲色的望著他：“薑希說你給她不少幫助，替她謝謝你。”
“那是我跟她的事，輪不著你來謝！”他的語氣裏火藥味十足。
“謝謝你！”薑希抿了抿嘴唇。
“不要你謝，是我欠你的！”
她站在空氣中斜切下的一溜陰涼裏，而他站在陽光下熱氣騰騰，氣勢淩人，他覺得這根本不是他的風格，但無力感如此清晰。他想要灑脫一點的麵對她和別人牽手的事實，早知道她喜歡的人是林川，可是真的看他們這樣要好內心卻酸楚不堪。陽光下她頻頻抬頭去望身邊的人，眉眼間的溫柔何曾對他這樣？就算他為她做盡一切，也比不上另一個人什麽都不做。
“找我有事嗎？”她輕聲問。
嚴澎不語，看著林川。
林川了然地對薑希笑笑：“我先回家，晚點來找你。”
“一天要二十四小時黏在一起嗎？剛見過又要見！”嚴澎沒好氣的說。林川不理會他，很有風度的離開，倒顯得嚴澎又小氣又別扭。
“收到通知書了？”他踢了踢腳下的石子，悶聲悶氣的問。
“嗯。你呢？”
“廢話！”
她也察覺出他今天情緒特別糟糕，“考試的時候……考試的時候我用了你的筆。”她帶著兩個筆袋到考場，想起嚴澎霸道的語氣，竟然遲疑一下用了他為她準備的筆。
“安慰獎嗎？”他冷冷望著她：“為了安慰我才告訴我你用了我的筆！”
“隨便你怎麽說。”她的語氣也冷淡下來。
“為什麽拿到通知書不告訴我一聲？”
她心裏“哦”一聲，原來他生氣是在這裏。為了她的高考他攢了不少的力也為她做了很多的事，但她竟然一直沒有跟他說一聲結果。
“為什麽每次都是我找你？你就不能找我一次嗎？”他不無委屈地說：“因為這個暑假你一直跟他黏在一起，所以連個電話也吝嗇打給我！你……你太不夠朋友！”他覺得自己真是荒誕極了，他一直想要證明自己在她心裏的位置，一直忍住不出現就是想看看她會不會找他，即使一個電話也好，至少她把他當成朋友。他收到無數的電話，大家都在奔走相告考上什麽學校了……可她竟然什麽都沒有說。他一個人忍得辛苦，卻從夏小千那裏知道她忙著戀愛忙著跟林川親親我我，情緒陷入全麵惡劣中。“朋友”？他要的隻是朋友關係嗎？從來就不是。
她咬了咬唇。
“算了！你就是塊石頭！”他冷哼一聲：“怎麽都捂不熱！”
她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沉默。
“我要走了!”他賭氣的說：“去北京了，以後也不在你麵前礙眼了！你心裏一定很高興吧？不說話，不說話就是我說對了！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以後要是林川甩了你，一定要告訴我！我得狠狠嘲笑你一下！”不是的，他心裏不是這樣想，他想說的是如果你們分手了，我能不能排第一個候補？可自尊心讓他說不出這麽可憐兮兮的話來。
他伸出手：“那，再見吧！”
她望著他輕風掠水般的微笑，然後抬起手臂輕輕地攬了攬他：“再見！”他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中，沒有想到她會主動擁抱他，他怔住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她已經旋即離開。他望著她的背影，然後心髒開始狂跳起來，他的手心很燙，濕濕的全是汗。
八月的陽光寧靜的鋪滿整個世界，梧桐樹的樹幹蓬勃向上，而他的心卻帶著微微酸楚的感覺朝著深不可測裏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