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身不由己地卷入一場愛情
葉薇亞坐在餐桌前，拿起筷子又“啪”一聲放下，對一旁的嚴震說：“去叫你兒子吃飯。”
“算了，由他去吧。”
“我怎麽生了這麽個沒出息的兒子！”葉薇亞恨恨地說：“為了個女人竟然連一直夢寐以求的學校都要放棄，今天約翰教授又打電話給我，說等兩個月還會去北京，這可是兒子最後的機會了。”
“還是給他點時間，讓他自己想清楚！”
“你總是這樣！”葉薇亞氣急敗壞地看著他：“什麽都慣著他，現在慣出毛病了吧？”
嚴震笑了笑：“是是是，都是我慣的！”
葉薇亞沒好氣地瞪她一眼，站起身走到嚴澎的房間外，聲音已經放軟：“兒子，今天有你最愛吃的燒帶魚，快點出來吃一點。”
“別煩我！”嚴澎憤懣的聲音傳來。
“今天約翰教授給我打電話了，說兩個月以後還會來北京……”
嚴澎突然從**彈跳起來，一把拉開門：“不要等兩個月了，我現在就去見他！我要走，走得遠遠的！現在就給我定機票！”
葉薇亞看看時間：“現在太晚了，你把飯吃了，媽會安排好。”
“媽，”嚴澎不無委屈地說：“我是不是長得很醜？”
“怎麽可能？我的兒子要是不帥，就沒人敢說自己帥！”
“那我是不是很惹人討厭？”
“……不會，”葉薇亞知道症結在那裏，語重心長的說：“兒子，有時候一個人不喜歡我們，並不是因為我們不夠好，而是因為……就是不喜歡。”
“媽，您這是**裸的打擊！”
“打擊你是讓你清醒過來！有時候放棄才是明智的，就像炒股一樣，已經空倉了要懂得止損，而不是拚命地往裏麵加錢，隻會讓你血本無歸。”
嚴澎自嘲地笑了笑：“媽，我不懂止損，但是也許我真的要放棄了。”原來這世上最無奈的事情不是放棄一個愛你的人，而是放棄一個你愛的人，那種無可奈何的感覺深入骨髓。
一扇窗戶被風吹開來，冷風灌進房間，也灌進他的心裏。他想了整整一夜，在內心裏對薑希做了無數次的否定和批判，然後下定決心要離開這個臭女人，可是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他的腦海裏能想到的還是她梨花帶雨的臉，自從他回來她一直都在反常。哭泣，生病，失魂落魄……還有，在聽的那個叫 Diana的名字時頹敗的表情！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不放心就這樣離開，可這個該死的女人竟然什麽都不肯跟她說。愛情是不是就是這樣，兩個拉著橡皮筋的人，受傷的總是不願意放手的那個。
當葉薇亞把機票定好通知他的時候，他怔了怔：“我沒說過我要走呀？”然後房間裏響徹起葉薇亞咆哮的聲音。
是呀，他的反複無常全都是因為一個人，可他能拿自己怎樣呢？能輕易放棄的愛，不一定是因為不愛，但始終堅持著，卻一定是因為愛。他沒有辦法放棄，隻能任憑自己在她的心門之外艱澀地徘徊。
薑希跟林川在餐廳吃飯的時候，遇到一個漂亮的女生，有著貓一樣緊湊明豔的容顏，目光也像貓一樣的抓人，笑起來的時候，露出一排雪白晶瑩的牙齒。她穿著一件V領針織衫和一條墨綠色刺花的棉布褲，燙著嬌俏的小卷發，畫著精致的小眼妝，突兀地跑到他們這一桌，很驚喜雀躍地說：“嗨，我認得你！你就是我哥喜歡的女孩！”
薑希一臉尷尬，不知道她從哪裏冒出來，而林川抱著手臂依在椅子上一副看熱鬧的表情。女孩嘴裏說著“不介意吧”，但其實已經自顧自地坐了下來。
“我叫嚴彤！”名字一報出來，薑希和林川就都知道她說的“我哥”是誰了。
她讓侍者為她添了咖啡，連著在裏麵加了三塊糖：“我哥手機裏全是你照片，所以我認得你呀！不過我覺得你其實挺一般的……哈哈，不過我覺得我哥的眼光應該挺獨特，因為你的男友我也認得呢，常常上財經版麵，很有範兒！哎呀，我不是來當誰客的，我隻是有點看不下去，因為我從來沒有遇到過像我哥這樣癡情的人耶，這麽多年了竟然一直喜歡著一個喜歡著別人的人！”她仰頭喝咖啡，根本不管旁人到底有沒有聽，隻是像個話嘮一樣囉嗦：“他真的為你做了很多事！為了你媽媽的病，為了你爸爸的工作，為了讓你父母去旅行……我媽都要被他折磨瘋掉了！對了，他現在為了你不肯出國，也不肯回北京，老天，他真是我哥嗎？從小就認識他，可我沒有想到他竟然會這麽癡情！”
薑希的心陡然的遁住。原來如此。原來那時候有醫療機構要讚助幾位患者竟然是這樣的原宥，原來父親會突然有了很好的工作也是因為這個原宥……而這麽多年，他竟然從未對她吐露過半個字，她不想要欠他，可是卻一直欠著。
林川修養極好地保持沉默，然後看著薑希的臉變都蒼白。
“這位帥哥，”嚴彤對林川說：“像你這樣的男人一定有很多的人喜歡，如果你能成全我哥，我會感激你的！”
林川的唇邊微微揚起一個角，在餐廳節奏明快歡愉的音樂裏，落拓地說：“抱歉，我不能答應你！不過我覺得你更應該勸的人是你哥，感情這種事是注定的！”
嚴彤被林川的話激得臉漲得通紅，像個賭氣的孩子，嘴微微嘟起來：“我朋友在那邊，就不打擾你們進餐了！”她再看了一眼薑希：“其實我真覺得你很普通。”
嚴彤回到自己那桌，她的朋友已經紛紛八卦打探，覺得那桌的男人光鮮奪目是不是認得。嚴彤胡亂的應付，心裏惆悵歎氣，哥，我也算幫你了！不過看人家男友儼然那麽出色，你就不能換個人喜歡？
林川握了握薑希的手，“如果覺得不舒服，我們可以換一家餐廳。”
薑希看著體貼入微的林川，抿了抿唇，“對不起。”
“這跟你有什麽關係？他這麽多年一直喜歡你，我知道……而我隻在意的是你心裏的那個人是我嗎？”
“林川，你知道的。”
林川吻吻她的額頭：“我知道，所以我一點兒也不擔心。”
嚴彤的話就像在薑希的心裏丟了枚石子，濺出很多的水花來。不是不被感動，隻是不知道如何去麵對。是什麽時候喜歡上嚴澎的呢？她從未探究過自己的內心，隻是察覺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上了。命運錯綜複雜的安排，讓她深陷泥沼。她曾一直深信自己對林川的感情時，從九歲開始，林川就是她生命裏很重要的人，但一切真如她想的那樣嗎？而夏小千呢？這麽多年夏小千都在等著嚴澎，如果感情隻是你喜歡我，我喜歡你，是不是簡單得很多呢？
那些斑駁的時光過去，她卻不知道自己該走往哪裏？麵前是一團的迷霧，茫然而無措。
林川送薑希到樓下的時候，接到夏小千的電話，說是剛從北京回來。她穿著煙青色的小衫，胸前綴著層層疊疊的荷葉碎片，黑色的長褲籠罩著她修長的腿，流露出一種明朗爽利之美。一見到薑希，就熱烈撲了過來抱住：“真想你們呀！”
薑希微笑地看著她，“怎麽突然回來了？”
“還說呢！”她撇了撇嘴：“在北京突然找不到那個家夥了，我就猜他跑回來了。”
她說的“他”不言而喻就是指“嚴澎”。薑希的心困頓了一下，麵對夏小千充滿了愧疚。
“喂，我說，”夏小千拍了拍林川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說：“能不能拜托你早點把小希娶回家呀？這樣也好讓我男人死了賊心，真是古話說的好，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這得看小希是不是願意。”林川望著薑希暖暖一笑。
“你都求過婚了，她也答應了！乘早帶回家吧，省得讓我鬧心！”夏小千撫撫額頭，挽住薑希的手臂，“難得回來，今天晚上我住你家，我們好好聊聊！”
她拖著薑希往前走，不回頭的抬起手來給林川揮揮手，示意他免送了。
已經有好幾年了，她們未曾睡一個房間。小時候夏小千總是抱著自己的枕頭跑到薑希家來要跟她睡，她呱噪地講著話，在薑希昏昏欲睡的時候把她搖醒，讓她專注的聽下去。洗漱過後，她們半依在**聊天，夏小千的手機不停的有短訊，她抓過來看一眼就放回去，不回。
“怎麽不回信息？”
“隻是一個無聊的追求者！”夏小千側了側身子，麵對著薑希，“Diana是誰？”
薑希一怔，沒想到夏小千竟然知道Diana。
“其實是嚴澎給我打電話。”夏小千自嘲地笑笑：“這麽多年他隻要主動給我打電話，一定是想從我這裏探聽你的事兒。他問我知道Diana嗎？可是我竟然不知道，小希，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你和林川還好嗎？”
薑希不知如何回答。
“這個Diana是不是和林川有關係？嚴澎說你放棄了一個很重要的機會，這個機會是Diana給你的，她是想要跟你做交易？讓你放棄林川？”夏小千敏銳地往下麵猜，答案呼之欲出。
薑希的表情已經讓夏小千知道她猜對了，哇啦哇啦地拍自己的額頭：“老天，怎麽會這樣？！”她停頓一下，正色地望著薑希：“不過我敢保證，林川對那個女人絕沒有感情，小希，你不能放棄林川！一定不要拱手於人！這麽多年我看著你們一路走來，我覺得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愛情也不過如此了！”
薑希的心裏蓄滿了眼淚，她覺得自己的心荒誕極了。她能夠告訴夏小千，不，現在她已經不再責怪林川了，因為那個心思遊走的人是她！她喜歡上嚴澎了！喜歡上好朋友一直等待的人！她說不出口，夜色裏好像蹲著一隻猛獸，冷不丁就會撲過來！原來在遇到嚴澎的那天起，她的人生就開始變成了一個漩渦，拽著她往更深裏去，再也沒有辦法回到原來的位置，即使知道這就像在做碳酸溶液實驗時，把濃鹽酸的管口對準自己，就算是會燒起來，也沒有辦法躲閃過去。
“我覺得你應該盡快馬上的跟林川結婚，這樣 Diana就會放棄林川了！”夏小千還在不斷的分析，不斷的出著主意，不斷地鼓勵著薑希不要放棄，可是淡淡的悲哀暈染著薑希的心，那是一種無法言語的滄桑。想想，還在不久前，她曾經跟林川提過結婚，原來是因為她在害怕自己的心，她一直拒絕的，不過是最真實的自己。
窗外，一輪殘月當空垂，在無盡的寂寥裏，薑希淺淺地睡去。
第二天，夏小千非拉著薑希去找林川，她覺得薑希就是一副好脾氣的模樣才會讓 Diana氣焰囂張，她說：“你就應該拿出正房的樣子來，質問林川到底是選誰？”
“小千，你聽我說……”
夏小千生氣地跺跺腳，甩開她的手：“小希，你怎麽可以這樣懦弱？！你知道林川現在的身家嗎？你知道有多少女人對他虎視眈眈？你不把他抓牢了真的會失去他！他不是你從小的夢想不？不是你一直喜歡的人？！”
是清晨時分，一抹抹光像曝光照片一樣在樓宇之間炸開來，整個城市正徐徐的醒來。
突然之間夏小千的目光呆住了，像被雷擊中似的整個人呆掉。順著她的目光，薑希看到林川從一輛轎車裏出來，然後 Diana從另一側下車。她款款走到林川的麵前，抬手給他理了理領帶——他們在他公司樓下大大方方的告別，就好像送著丈夫出門的小妻子那樣妥帖自然。
薑希的頭腦像被人重重打了一下樣發暈，而身邊的夏小千一下就怒了，隻是還來不及上前，已經有一個人影陡然地撲了上去，對著林川就是一拳，林川粹不及防，正中鼻翼，踉蹌一步跌坐在地上，鮮血淌了下來。薑希聽到一片驚呼喧囂的聲音，卻隻能站在遠遠的地方問夏小千：“你告訴嚴澎了？”
夏小千顧不得回答，已經疾步飛奔了上去。那時保安已經一湧而上把嚴澎團團圍住，夏小千拚命去推開他們，而林川扯了扯領帶，示意保安都退下。
Diana 也已看到薑希，卻隻是淡淡地扶住林川，“讓保安來處理。”
林川在抬眼之間這才見到薑希，麵色一頓。
“你個混蛋！你為什麽要這樣對小希！”嚴澎再揮過一拳，林川躲閃開來，而保安立刻上前連拖帶拽地製服嚴澎。他心裏澄淨時的明了了，原來她的哭泣、生病和失魂落魄是因為這！他早上接到夏小千的電話，隻說讓他到林川的公司樓下，隻是剛到就看到眼前一幕，肺都快氣炸掉了！這個男人不是有了薑希了嗎？他還覺得不夠嗎？
“放開她!”夏小千朝保安劈頭蓋臉的打下去，就像護犢的母獅子。而薑希隻是靜靜地望著這一切，感覺如墜夢中，很不真切。她和林川終於走到了現在，她躲閃不掉了。
林川滿臉擔心朝她大步走來，第一次大力拽住她的手臂往車裏拖，“小希，我們得談談。”
林川輪廓落拓的臉上看不出表情，隻是把車開得又穩又快，終於在江邊停了下來。有雲霧在江麵上逡巡，船隻響徹著孤獨的號子，這世界依然安好，可為什麽他們的心會變得千瘡百孔？
“小希，你還信任我嗎？”林川深深望著她。
“我不知道……”
“結婚好不好？我會處理好其他的事情，小希，你要相信我，我們是注定在一起的。”
她曾經那麽深信他們會結婚，會永遠的在一起。但不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不是因為林川的愧疚，不因為他們想要給這一段感情一個交代才非要結婚。
她艱澀地望著他，“林川，對不起，我不能跟你結婚。”
“因為 Diana？小希，不肯原諒我嗎？我跟她在一起是因為她會說服她父親給我投一大筆錢！你知道創業有多難嗎？沒有資本，沒有人脈，沒有經驗！跟陶健合作的時候我一個人累得快要趴下，可我得撐下去！因為我不能輸！陶健的母親看到公司發展得很好，想要收回權力交給陶健！那是我一手開拓出來的市場，我憑什麽要給他？！就因為他出生在一個富裕的家庭嗎？這不公平！ 是Diana幫我擺平了這件事，她也讓陶健和他母親付出代價！我知道了，在權力至上還有權力，在財富之上還有財富，隻有讓自己變得更加的強大才能生存下去，不被人欺侮！你知道為什麽我要讓蘇揚到我的公司來嗎？因為我要提醒自己，如果我不努力，我就會跟他一樣受人擺布！”
林川的臉因為激動變得有些扭曲，薑希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林川，這樣痛苦這樣無助這樣瘋狂的他！他一直都能把情緒控製得很好，一直都能不動聲色的對待周遭。但原來，他所背負沉重超過她的想象。
“我走到今天這一步，並不是因為我真的有多優秀！”林川自嘲的笑笑：“全是因為 Diana，因為她我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林川，你聽我說，不關Diana的事，是我！”薑希深吸一口氣：“是我喜歡上了別人！”
“嚴澎？”
薑希沉默。
“是他，對不對！你說話呀！是不是他？！”
林川暴躁地突然捏住薑希的手臂，疼得她眉頭緊蹙，“疼，林川，你弄疼我了！”
他驚覺自己的失態，惘然鬆開她，困頓不已地說：“小希，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我們還像從前那樣！好不好？”
看著麵前失措的林川，薑希的心都碎掉了，隻是奮力投入他的懷裏，緊緊地擁住，想要在這個熟悉的懷抱裏尋找自己正確的方向。這個世界上，她最不願意傷害的人就是林川，那些過往，那些回憶，那些曾有過的時光，哪一頁裏沒有林川的存在。九歲那年她帶著怎樣一顆孤僻的心回到曾經住過的大院，被鄙夷被輕視的時候一直都是林川在保護她！林川牽著她的手想遠離是非的時候，那些人卻不放過的推搡和嘲笑，是林川把她擋在身後，跟他們打了起來。到底是人多勢眾，他總是被欺負得渾身淤青，看著薑希哭，卻竭力的笑，哄著說沒事，沒事，一點兒也不疼。
“我不能沒有你！小希，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林川的聲音充滿苦苦的哀求。
薑希說不話來，隻是點頭，哽咽著點頭。原來人在沒有辦法扭轉自己的命運時，隻能這樣順水行舟。林川答應她，除了工作不再和 Diana有聯係，即使Diana撤資他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