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夜半殺意驚四鄰】
“那你能告訴我，為什麽諸葛青一露麵你的臉色就瞬間變了呢？”我笑吟吟地與他四目相對，語氣輕鬆。
“原來你一直都在留意我。”天雪魏沉默半晌，忽而微笑。
“若不留意你，萬一你突然發難的話我豈不是要被你拖累死？——誰知道你來銘劍山莊的目的究竟是什麽。”第一眼看見他時心底升起的異樣感這時又泛了起來，我隻得鎮定心神低聲道。
“子瑜，你倒是萬分小心。”天雪魏喝了口茶，神色微妙。
“那是，誰讓我千算萬算都沒算到自己會帶著個危險人物進銘劍山莊。”我歎了口氣。
“你知道諸葛青的本名是什麽嗎？”不知出於什麽考慮，天雪魏忽然話鋒一轉。
“……我要是知道的話，百曉生‘江湖萬事通’的名頭就該讓給我了。”我瞥他一眼，靜待下文。
“‘諸葛鍾離’這個名字，不知道你有沒有耳聞？”天雪魏接著問。
“原曼荼羅教重夏司的主司，曾一度與墨重淵爭奪過曼荼羅教教主之位……等一下，你不是說笑吧？”剛把諸葛鍾離的事跡說了一半，我也變了臉色。
“諸葛青就是諸葛鍾離。”天雪魏放下茶杯，神色不變。
“不可能！”我想也沒想便立即矢口否認——開什麽玩笑！如果諸葛青真是諸葛鍾離，那銘劍山莊豈不是一直都在由生死仇敵執掌管理著麽？！
“我見諸葛鍾離時雖然年紀尚小，但記憶卻還是清楚的。”天雪魏看著我，繼續道，“這麽多年過去他的容貌固然起了些變化，但他右眼眼角下的痣和左手手上的刀疤卻不會變。”
“這個玩笑開大了。”我揉著額角，卻猛然想起來一件事，“——天雪魏，你不會就是為了找諸葛鍾離才來銘劍山莊的吧？！”
“我的確就是來找他的。”天雪魏此言一出，我看向他的目光瞬時警惕起來，“不過你放心，既然他失憶未好我也就不會節外生枝了，畢竟我要找的是諸葛鍾離而不是諸葛青。”
“……你到底在打什麽主意？”在腦子裏快速地整理了一遍天雪魏自出現以來的所有言行，我神色複雜地看著他。
“這已經屬於我派內務了，子瑜你若真想知道的話……”天雪魏聲音低緩，笑得曖昧。
“——免了，天欲宮我沒興趣。”不等他說玩完我便打斷了他的話，想了想後又加了幾句，“但你若是打算將宮內的美人挨個介紹給我認識的話，那我還可以酌情考慮一下。”
“交你這個朋友，確實有意思。”天雪魏來回打量了我許久，再次感歎。
“交你這個朋友，卻是危險得緊。”我微笑，毫不客氣地回到。
晚飯時間司徒雲煙並未出現，隻有諸葛青獨自一人歉然地招呼了我們。
席間我一直擔心天雪魏會吐出一字半句試探諸葛青，但他卻一如他之前所說那般對諸葛鍾離一事隻字不提；倒是洛天錦句句帶刺得讓我忍不住一直在桌下伸腳踩他，好在諸葛青修養不凡不與他計較什麽，否則隻要他暗中下幾針的話洛天錦今晚便肯定睡不著覺了。
用過晚飯，洛天錦、天雪魏和我約定好明早起身的時間後便各自回了房間——畢竟洛天錦的事情告一段落後我著實鬆了口氣，這人一鬆懈幾天的疲憊便瞬間襲上心頭，我一下子就覺得困乏難當，恨不得能立即倒床便睡。
臨睡之前我鎖好了門，和衣躺在**細細回想今天同諸葛青見麵時的種種，心裏總覺得有些東西被遺漏了。
當時我背對天雪魏都注意到了他的異樣神色，那正對著我們的諸葛青就更加不可能注意不到了；可諸葛青看起來卻像是在天雪魏出聲時才注意到他的——就算他真當天雪魏是個無名小卒，但就憑天雪魏在見到他時反應比我更為從容自若這一點來看，他之前也不可能完全忽視他的。
那麽，諸葛青到底是出於什麽心態才刻意裝作沒注意到天雪魏的？
他認出天雪魏了嗎？他恢複記憶了嗎？天雪魏又是通過什麽渠道得知諸葛鍾離就是諸葛青的？天雪魏找諸葛青又是為了什麽？
越想疑問越多，我不禁使勁揉了揉開始發脹的額角。
其實仔細想來，天雪魏找諸葛青有什麽事根本與我毫不相幹，我不過就是來接洛天錦回千雪山莊而已；等明天天一亮我和洛天錦就會和他分道揚鑣，到時候他是要帶走諸葛青也好拆了銘劍山莊也好都跟我沒任何關係，要頭痛也該是司徒雲煙去頭痛才對。
長長地呼了口氣之後我決定睡覺，最好能直接一睡到天明，那麽所有事情便全都解決了。
但是，在一聲女子的驚叫將我從睡夢中驚醒時，我就知道自己又是白打算了一場。
立即掀開錦被穿好鞋掠出房間，我也顧不得夜晚風涼了，仔細辨別了一下方向便急衝而去；可當我終於找到了聲音的源頭時，卻一下子僵在了當場。
——諸葛青倒在血泊之中生死不明，天雪魏立在一旁渾身是血；而剛剛那聲驚叫便是路過此處的一名侍女發出的，那名侍女此時正跌坐在地瑟瑟發抖。
還不待我回過神來開口詢問情況，聞訊而來的銘劍高手們便已將天雪魏團團圍住！
“青叔！”一聲夾雜著驚懼的怒吼驟然響起，我抬頭便見隻披了件外衣的司徒雲煙三步並作兩步衝到諸葛青麵前講他扶了起來。
“莊主小心！”身旁一眾劍者見狀都不禁心生擔憂。
但天雪魏卻並無動作，隻是冷眼看著司徒雲煙將奄奄一息的諸葛青抱起衝了出去。
“……魏雪，到底怎麽回事？”雖然我不能斷定到底是不是天雪魏傷的諸葛青，但憑直覺我卻是相信他的——至少他要做的話完全可以做得不著痕跡，根本不用拿自己的性命在銘劍山莊裏麵開玩笑。
“傷諸葛總管的人，不是我。”天雪魏看我一眼，淡然道。
“若不是你，那你身上的血跡又是從何而來？！”可能是礙於我在場也可能是礙於他能夠重傷諸葛青的實力，圍住他的銘劍高手們並沒有貿然向前，隻是有人厲聲質問道。
“我晚上睡不著所以出來走走，正巧遇見諸葛總管便同他攀談起來；誰知話沒說兩句就有一道黑影破空襲來，待到我反應過來時諸葛總管就已經軟倒在我身上了——我還來不及出聲喊人這女子便碰巧經過看見了我們，後麵的事情你們也都知道了。”天雪魏神色平靜，仿佛是在講著一件與自己毫無關係的事情。
“胡說！總管身手我們誰人不知，他怎麽可能會被什麽黑影襲擊成重傷！”不待天雪魏話音完全落下，就有人高聲駁斥到，“——若非是他認識之人驟然發難偷襲於他，他怎可能重傷至此！！”
“那麽請問，若我與他對麵而立，就憑我與他的一麵之緣……他又怎麽可能毫無防備地被我偷襲至此？”天雪魏抱肘而立，似是對一身血汙毫不在意。
我看著他，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見過他真實容貌的緣故，我總覺得滿身血汙的他站在月光之下竟然泛起了一種妖冶的美感。
搖搖頭散去腦海裏的胡思亂想，我看著天雪魏正色道：“你看清那黑影的手法了嗎？”
“沒有，不過……他好像沒使兵器。”天雪魏聞言，表情也漸漸嚴肅。
“——封子瑜，也就你能相信他的一派胡言！”森冷的聲音驀地從銘劍高手們身後傳來，我循聲望去，就見司徒雲煙滿臉殺意地越過人群走了過來。
我幾乎是下意識地擋在了他和天雪魏中間。
“司徒莊主，在事實尚未查明之前還望莊主能夠保持冷靜。”殺意不比殺氣，我知道司徒雲煙這次是真的動了殺心。
“冷靜？”司徒雲煙冷笑一聲，字字切齒，“——封子瑜，若換做是你你又能不能冷靜？！諸葛青於銘劍山莊、於我的意義，你混跡江湖這麽多年難道真的不清楚？！”
“我自然清楚諸葛前輩於銘劍山莊的意義，但他並不一定就是魏雪所傷啊！”我心底一沉，卻仍盡力反駁——司徒雲煙言已至此，若不能讓他對這事心存疑慮的話那天雪魏今晚就必死無疑了：就算他是天欲宮宮主他武功蓋世，單憑他重傷諸葛青這一點司徒雲煙和銘劍山莊的高手們也不會讓他活著離開銘劍山莊。
“諸葛青所受之傷乃是徒手造成，銘劍山莊之內除魏雪之外誰無兵器？！再者銘劍山莊守衛森嚴，外人是絕不可能悄無聲息潛入莊內不被發現的！”司徒雲煙聲如寒冰，一抬手便有人將一柄半出鞘的長劍劍柄遞到了他手邊——那柄長劍我認得，正是銘劍山莊傳世之劍，銘誓。
“——慢著！你又怎知他沒有兵器？”我情急之下脫口而出。
司徒雲煙一時愣住。
半晌之後他的視線越過我落在天雪魏身上，一字一頓地問到：“你使什麽兵器？”
我也看向天雪魏，天知道他身上到底有沒有兵器，反正我是沒見過，隻希望若是沒有他也能隨機應變胡謅出一樣東西來應應急。
“我不使兵器。”誰知天雪魏隻淡淡地掃了我一眼，然後便對著司徒雲煙慢條斯理地道出了這句。
不待我反應，司徒雲煙已然破空一劍直取天雪魏的首級！
“司徒雲煙！”待我回神立即想要出手攔阻，卻瞬間被悄無聲息橫在了脖頸上的劍阻住了腳步。
“封公子，此事與你無關，請你莫再多惹事端。”清冷的聲音自我身後傳來，雖是沒聽過的陌生嗓音，但我卻感覺到了從他身上隱隱傳來的壓迫感。
“……誰說與我無關？他是我的朋友，我自然要對他負責！”知道現在不能與身後之人硬拚，我隻得壓下心底焦急一字一句地沉聲道。
“這個自稱魏雪的男子身份來曆皆不明，即便封公子你將他當做朋友他也未必將你當做朋友——隻相識不過幾天，封公子你又如何對他負責？”清冷的聲音繼續道，言語間不起半分波瀾。
“嘖！”知道此時情勢已不由人，我隻得全神盯住司徒雲煙，並暗自祈禱天雪魏能在招架住司徒雲煙奔雷之勢的同時……不傷人分毫。
麵對司徒雲煙驟然欺近的迅捷身影和直撲麵門的森冷劍風，天雪魏依舊巍然不動；直到銘誓已快觸及他的鼻尖時他忽然勾了下嘴角——我不確定他是不是在笑，但下一刻司徒雲煙確實是被突然格退了十數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