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1

在婚慶公司裏,楊彤正和吳昊陽商量著婚禮的檔次,婚慶公司給出最好的服務標準是8800,然後是6600,還有更一般的價格。吳昊陽指了指那個8800的說:“就定這個。”

“這個8800的和6600的有什麽區別?”楊彤問接待員。

“鮮花背景會更多,另外,也增加了泡泡機,主持人會是我們最好的!”接待員微笑地說。

“那就定8800的。”吳昊陽立刻說。

“沒那個必要!”楊彤阻止他:“反正就是一場婚禮,不用浪費太多錢。我覺得一般的檔次就足夠了。”

“新郎你好有福氣,新娘這麽為你節省!”接待員笑著又說:“不過新娘,結婚一生就一次,一定要留下最完美的回憶……”

“不用了,就6600。”楊彤斬釘截鐵地說。吳昊陽的心情有些低落,他能看得出來她不是在為他省錢,而是不願意花他的錢,他們雖然領了結婚證,但卻像是兩個住一起的合租者,彼此之間客氣有餘,卻是親熱不足。即使吳昊陽已經沒有性能力,但他渴望那種精神上的交流和親昵,他們可以躺在一起聊聊天,可以擁抱和接吻,如果她的身體有需要,他也可以用另外的方式來滿足她。但她卻從來沒有跟他依偎溫存過,他知道,結婚是她逼於無奈,可是他卻是真心地想要娶她,因為他已經愛上了她。

“其實這款6600的也很不錯,性價比很高,我們也會給你們一流的服務!”接待員頓一下,又說:“新郎請在這邊辦手續,新娘去挑婚紗。”

楊彤看著潔白華麗的婚紗時,心裏重重地歎口氣。她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感覺到一種複雜的情緒,她知道自己的決定太匆忙太衝動了,但她已經沒有辦法回頭了。吳昊陽是個好人,他每天都會做好早餐再叫醒她,她早就聽說四川男人是“耙耳朵”,就是那種很聽老婆話的男人,這跟她小時候接觸的北方男人不一樣,在她的印象裏,父親是從來不會幫忙做家務的,這麽多年他應該是連一雙襪子都沒有洗過,回爺爺奶奶那邊的農村吃飯,女人和孩子連飯桌都不能上,都是男人們圍坐在炕上吃吃喝喝,一副大老爺們兒的做派。而吳昊陽不僅為她做飯,還洗衣服、收拾房間和拖地。他不抽煙偶爾喝酒,不打牌也沒有任何不良的嗜好,他是那種很適合做丈夫的人,但楊彤卻越發地知道,她對他除了感激之外,沒有愛情。

這個婚剛一閃完,她就後悔了。

“新娘,你覺得這件怎樣?你身材那麽好,完全可以穿這件抹胸的婚紗,很性感,而且腰身這裏收得也很好……”

“就這件吧!”楊彤隨意地說。她根本不在乎辦不辦婚禮,其實她更希望低調一些,不要用婚禮的方式來昭告天下,但吳昊陽還以為每個女人都想要一場婚禮,堅持要給她一個儀式。她也就勉勉強強的同意了。

當她穿著那件婚紗走出來的時候,吳昊陽就被震呆住了。在明亮的燈光下她美輪美奐地立在那裏,彎彎的柳葉眉,長睫毛下一雙鋯石樣閃亮的眼睛,好看而飽滿的紅唇微微地抿著,頸項長而纖細,就像千瓣的蓮花每一瓣都散發著清香。她被他的驚豔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臉上泛出嬌羞的微紅來,更顯得楚楚動人。

“新郎,看傻了吧!”一旁的工作人員忍不住打趣:“你可真有福氣,雙喜臨門呀!”剛才楊彤試婚紗的時候身體害喜,旁邊的工作人員就問她是不是有身孕了,她也沒有否認。

楊彤聽到這句話有些尷尬,倒是吳昊陽笑了笑,回答說:“是呀。”

“我去換衣服!”楊彤匆忙丟下這句趕緊朝試衣間走去,她知道孩子是個敏感的話題,會傷了吳昊陽的自尊,但他真的能像他說的那樣,不介意嗎?

兩個人回去的時候,在樓下吳昊陽突然驚喜地喊了一聲:“媽,您怎麽來了?”楊彤這才看到在花壇邊站著個老人,她身材矮小,背脊有些彎,一頭花白的頭發隻是用橡筋圈紮著,身上穿著灰撲撲的上個世紀的舊衣服,腳上一雙布鞋也沾滿了泥。

“這是楊彤。”吳昊陽激動萬分地接過母親放在花壇邊的大包小包,楊彤數了一下,竟然有六七個包,她真的很難想象,這麽多包裹這個老人家是怎麽一路從四川千裏迢迢地拿到了北京。

“伯母好!”楊彤禮貌地點點頭,看到吳昊陽和婆婆臉上都是一愣,這才知道她已經是別人的兒媳婦了,按理說應該喊一聲媽,但她心裏別扭,實在是喊不出來。

薑慧中親熱地拉過楊彤的手,從荷包裏掏出一個紅包來,因為激動她的手微微的顫抖,“閨女,別嫌少,媽沒本事,讓你們受苦了!”說著,她的眼眶就紅了。

楊彤有些不知所措,把紅包退還給她:“伯,伯母,您留著自個兒零用,我們不缺錢。”

“你拿著吧,這是媽給你的見麵禮!”吳昊陽說。楊彤這才把紅包收下,而等到了家裏,婆婆從包裏一樣樣地往外麵拿東西,有給他們縫製的大紅綢緞的被子,有老家種的花生和核桃,有兒子喜歡吃的梅幹菜,有給媳婦做的棉襖和棉褲……雖然這些東西看起來已經過時很老氣了,但楊彤卻還是感激地接受了。

婆婆是接到兒子電話說要結婚,專門從老家趕來參加婚禮的,而過幾天公公忙完地裏的活兒和吳昊陽的弟弟妹妹都會奔赴北京來參加婚禮。

婆婆一來,首先他們就不能分開住了。吳昊陽遲疑地問她,他能不能在她的房間打地鋪,她說:“地上那麽涼的,就睡床吧!”她看得出來吳昊陽眼裏的驚喜,心裏愧疚起來,都結婚了,她還裝什麽裝?雖然他不能過**,但他們是夫妻,親昵總還是應該有的。

那天晚上,當吳昊陽睡在她的旁邊時,她主動伸手攬住了他,他的身體一滯但隨即反身緊緊地抱住了她,好半天他們都沒有說話,許久以後他輕聲地說:“嫁給我,讓你委屈了!”

“是我害得你這樣!”她喃喃地說。

“不,我不後悔!如果再有一次,我還是會那樣做!”他篤定地說。

她朝他的嘴唇吻了過去,這還是他們第一次接吻,他深深地吻著她,與她唇舌廝磨,漸漸的,她的呼吸不勻稱起來,主動地攀住了他的脖子,他的手朝她的內衣裏探去,顫栗地握住她飽滿的**,她的身體變得滾燙,不由地呻吟起來。他的吻密集地落下來,在她的頸項,胸前,**,小腹,一路地下滑,他心裏激動得要命,興奮得要命,當他終於看到她**的全身時,感覺到自己都要靈魂出竅了。

但是他的身體狂亂,下腹卻一點動靜也沒有,她的皮膚因為欲望泛著微微的潮紅,身體不由的上挺,當她的手探向他的時候,突然怔住了。他那裏依然疲軟,毫無反應,她在瞬間冷卻了下來,終於明白他們之間是不能有真正的**。

他伏在她的身上,想用舌頭去取悅她,但她捧起他的頭,輕輕地說了聲:“不用。”

“我,我可以!”他覺得自己像個落敗的逃兵,無處遁形,那種羞愧和內疚就像鞭子一樣抽打著他的心,令他困頓不已。他以為他已經能夠接受這樣的現實,但想愛卻不能做,想做卻無力去做,這是一件多麽讓人絕望的事。

從一開始,這就注定了是一段無性的婚姻。

2

楊東澤坐在電腦前,一個大頭突然湊到他麵前,下意識裏他往後躲了一下,訕訕地說:“潘博文,你搞什麽鬼?”

“喊你幾聲了,發什麽呆呢?”潘博文饒有興致地問。

楊東澤白他一眼:“有事?”寧欣回娘家已經好多天了,那天的爭吵他失手打了她心裏也很後悔,原本想要去接她,但父母對於她那天的衝撞很是不滿意,當著他們老朋友的麵讓他們失了麵子,父母說了必須得要寧欣向他們認錯道歉,還有既然房產證已經寫了她的名字,那麽她必須要跟他們寫個一百萬的借條,如果他們有一天離婚了,寧欣要分房子就得還一百萬,如果不給錢那她就沒有房子的分割權。

他知道寧欣是一定不會寫借條的,這麽屈辱的事她怎麽會答應?但寧欣不寫父母這關又過不了?母親已經病了,每天他一回家她就躺在病**唉唉地直說頭疼,他帶她去檢查也隻是血脂偏高,醫生也說了,老年人在心腦血管方麵都有些問題,沒有病變的情況下也很難查出來,但一定不能讓他們受刺激。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掉進瓶子裏的蒼蠅,嗡嗡嗡地瞎轉,左右碰壁。

“胡總讓你去他辦公室,肯定是說你升職的事!”潘博文笑著說:“楊哥,你得請客!”

“不早說!”楊東澤連忙站起來,理了理自己的襯衣領子就朝胡戈的辦公室走去。關於升職的事雖然還沒有正式發下通知,但誰都知道這個位置非他莫屬。

他輕輕敲了敲門,聽到裏麵一聲“請進”這才推門而入。胡總指了指麵前的位置,示意他坐。

“你看看這個吧!”胡總把一疊打印出來的資料放到他麵前。楊東澤拿起來一看,是深圳翡翠島的項目書,最近這段時間他一直在跟進這個項目,整體的構思和設計也是他做出來的。翻看結構圖的時候,他的臉一下就紅了,胡總在旁邊批注了幾項:1、電梯周邊沒有表明結構牆柱,也沒有表明要設置構造柱;2、沒有機房預留孔洞和預埋件圖;3、平台板標高在剖麵圖和平麵圖中沒有保持一致。對於一個建築師來說,犯這樣的錯誤是非常低級的,楊東澤不僅懊惱,是他太過馬虎了。

“對不起,胡總,我馬上改!”楊東澤急急地說。

“小楊呀!”胡總拖長聲音說:“你是我們部門最有實力的骨幹,領導也都很看好你,上次老板還親自跟我提到你,說你業務能力很強,但你最近的工作狀態……是不是家裏有什麽事?但不能因為其他的事影響工作,這個結構圖交給深圳那邊公司,他們很質疑我們的專業水準,給我們公司帶來了極大的負麵影響!”

“胡總,我很抱歉!”楊東澤訕訕地說。

“這個項目我已經交給萬琳在做了,另外王東全王總以後會過來負責這個部門,也希望你好好地配合他的工作。”

楊東澤的腦子一下就懵掉了。他知道王東全是隔壁項目組的部門助理,沒想到這次的升值不是在他們部門裏挑選人員,而是從另外的項目組調派助理過來勝任經理。

“我知道你會有一些意見,但這是公司做出的決定,希望你能理解。”原來這才是胡總找他進來的目的,那個項目書的幾個問題都隻是話題的引子而已。楊東澤突然之間很想笑,用這樣的理由來抹殺他為公司五年的付出是不是太過牽強了呢?之前胡總還一再地暗示他,他是他最重要的下屬,以後他一定不忘提攜他。但原來最有城府的上司是會讓每個下屬都覺得自己是最重要的,這樣才能竭盡全力地為他所用。

“沒有什麽事的話,你先出去吧!”胡總冷淡地說。

楊東澤轉身的時候,停下來,緩緩地說:“胡總,我辭職。”

“楊東澤,你想清楚了?”胡總的聲音並沒有挽留的語氣。

“是!”楊東澤深深吸口氣,拉開大門朝外麵走去。他腳步發虛,渾身無力,他知道他自己太衝動了,失去這份工作就意味著他把五年的光陰都浪費了,也許換一家公司他又得從頭開始,但他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再留下來。

他回到座位上,潘博文他們都湧了上來,紛紛向他祝賀:“楊總,今天去哪裏慶祝?!都要不醉不歸,慶祝你榮升!”

楊東澤淡淡地一笑:“我辭職了。”

氣氛一下降到冰點,大家麵麵相覷,不知所以。

“王東全以後會是這個部門的經理。”楊東澤自嘲地笑笑:“這裏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楊哥,這太過分了!他又不是我們組的人,再說了他在那邊也隻是個助理!”萬琳氣憤填膺地說。

“這個,”畢磊壓低聲音說:“以前聽說王東全是胡總的侄子,我還不相信呢,沒看他們在公司有什麽聯係呀,現在一分析,八成真是有親戚關係。”

“憑什麽他是經理呀!我們找胡總去!”潘博文氣咻咻說。

“對,楊哥,你別辭職!這不是太便宜他們了!”

楊東澤感激地望著他們,苦澀地一笑:“算了,我已經決定了。你們好好工作。”從內心來說,他對這裏也很不舍,五年的青春,五年的汗水,他其實是把這份工作當成事業來奮鬥,但現在,他心寒了,他覺得現實比他想的還要複雜,人心難測。

他在電腦前打完辭職報告以後,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一些還在做的項目都轉交了出去,剩下的就是一紙箱的文件。拿出辦公樓的時候他就丟進了旁邊的垃圾簍裏。這個決定太倉促了,倉促得讓他站在下午的陽光裏突然一陣的失神和茫然。

他想起五年前他第一天來公司上班時的情景了,寧欣給他買了一身的新衣,還親自把他送到公司樓下,她對他說,老公你記得我們的目標嗎?我們的目標是向錢看,向厚賺!他笑著重重點頭,重複一遍,我們的目標是向錢看,向厚賺!

此時的他仿佛還記得他們那時的青澀和熱血沸騰。但現在五年過去了,他的事業呢?他的家庭呢?他的鬱悶就像掉在一口深井裏,深不見底,呼喊不得。他仰起頭來,眼淚忽然湧了下來,那種滄桑感在心尖微顫。他開著車在馬路上瞎轉悠,他不知道該去哪裏,是回家還是去找寧欣?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沒有方向感,不知何去何從的感覺,偌大的北京城,熙熙攘攘的人群,熱鬧喧囂的街頭,一棟比一棟高的建築,他好像從來沒有認真地看過這座城市,那些忙碌和瑣碎的事讓他的生活就像陀螺一樣不停地旋轉,根本沒有辦法停下來。

他看到路邊的自動售貨機時,幹脆把車停在路邊,自己去買了一遝的啤酒就坐在馬路牙子上喝起酒來,他從來沒有在下午的時間裏喝過酒,可是多出來的時間他還真的不知道怎麽打發。

此時杜孝珍正在跟朋友打電話,彼此地說著自己媳婦的不是,越說越生氣,越說越覺得這個媳婦哪裏都不好。平日裏兒子在家的時候,她也會跟兒子數落媳婦的缺點,也許她沒有意識到,她說這些並不是希望媳婦去改,而是要告訴兒子,這就是你挑的媳婦,也不過如此。

杜孝珍掛了電話,看看時間,算著兒子要回來了準備回臥室躺**去。

“兒子還有一會兒才回來。”楊振民笑著說:“你說你這老太婆,裝起來還挺像的!”

杜孝珍瞪他一眼:“我要不是裝生病,兒子能向著我們嗎?”

“行了,見好就收吧!沒見兒子現在天天愁眉不展的?”

“我也知道兒子心情不好!但你想想,如果兒子就這樣去把寧欣哄回來,她會寫那借條嗎?兩百多萬的房子呀,我給她住已經是不錯了,她還想做這個房子的主人?我就是要告訴她,房子是誰買的,誰才是這個家的一家之主!她寧欣想做主,那行,拿錢來!”杜孝珍攤了攤手,又說:“你瞧瞧你這個媳婦,一回家就冷著一張臉,對誰都沒個好臉色,我要不治治她,那不是我兒子被欺負?!”

“這都幾天了,也不知他們倆怎樣了?”

杜孝珍鼻子冷哼一聲:“反正這寧欣要想回來,就必須給我道歉,還得把借條給寫了。”

兩個人正說著,電話鈴突然響了。楊振民接起來一聽,麵色一頓,“我們是楊東澤的父母,這就過來。”

杜孝珍也緊張起來:“兒子出什麽事了,老楊,你快說!”

“警察局打來電話,說是他酒後滋事。”

“啊?”杜孝珍慌了:“兒子沒事吧?”

“現在在警察局呢,讓去領人!真是混賬東西!”

杜孝珍怔一下:“老楊我先跟你說,一會兒見到兒子不許打罵!兒子會喝酒肯定是心情不好,你不許在他心裏再添堵!否則我跟你沒完!”

楊振民沒好氣地回她一句:“真是慈母多敗兒!”雖然話是這麽說,但楊振民還是拿起電話給自己在北京的朋友打了電話,看能不能有點門道,一連打了幾個電話還真是找到了人,說誰的侄兒正好在那個轄區交警大隊,可以問問。

老兩口的心這才安定一些,又趕緊往警察局趕去。見到楊東澤的時候他已經喝得爛醉,倒在警察局的椅子上胡言亂語。他不知不覺就喝高了,然後把車就停在大馬路上堵著,任由著後麵的喇叭震天響,自己幹脆倒在車裏睡了起來。還是交警趕到才把他的車給挪開,而他還在那裏不清醒地嚷嚷,人家就給直接送派出所去了。

“兒子!”杜孝珍趕緊過去扶起楊東澤,心疼地說:“怎麽喝這麽醉?還開車,這多危險呀!你要是有個什麽事媽還怎麽活?”說著說著她就哭了起來。

楊東澤醉眼惺忪地睜開眼,懶懶地喊了一聲,“媽,您怎麽來了?”

“兒子,以後不許喝酒開車了!”杜孝珍哭著說。

此時,寧欣也趕到了。警察先是從楊東澤的手機裏找到“老婆”的號碼,給她打了過去,寧欣冷冷聽完就說了,這事兒跟我沒關係,你找他父母吧。說完就掛了電話,還暗暗罵了句,活該!自從她回了娘家,楊東澤是連個電話都沒打過來,她還沒好跟父母說實話,隻說是不想見到公婆,圖個清淨回家住幾天。郭淑秋也問是不是鬧什麽矛盾了,她哪敢說楊東澤打了她,要是說了,母親那個火辣脾氣還不去找他拚命。

也許在她內心裏,並不想要把矛盾進一步激化,就算她說過無數次要跟楊東澤離婚,但從她內心來說,從來沒有真的想要離過,說離婚不過是女人的一種威脅手段,其實她的潛台詞就是,哄哄我,哄哄我吧!她們以為這是對男人的一種懲罰,殊不知每一個從婚姻裏出來的女人都是重傷兵。

想了一下,寧欣還是不太放心,楊東澤雖然挺貧也沒個正經,但他做事從來不會這麽沒譜,肯定心裏也是真難受了才會去喝酒。她還跟於海棠打了個電話,問問老周那邊有沒有關係,可以撈撈人,罰款不怕,就是怕拘留。那楊東澤還要上班呢,被拘留起來對他的工作影響多大,以後同事領導怎麽看他?

於海棠接了電話卻告訴她,她最近跟周成飛的關係也很緊張,他都好幾天沒回家了,這件事她也沒有辦法幫到她。寧欣心裏又想,這不是公婆還在嗎,他們肯定會想辦法的。

果然,當她到的時候,公公已經在給楊東澤辦手續了,這件事罰款五千塊。寧欣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的楊東澤,他醉醺醺地手舞足蹈地發著酒瘋,婆婆慌亂地拉著他拽著他扶著他。公婆也看到她了,但他們誰也沒有說一句話,冷淡得就像是陌生人。她站了幾分鍾,覺得很沒有趣,轉身離開。

“媳婦!”楊東澤突然踉蹌地一聲,讓寧欣的心裏軟了一下,她站住,緩緩轉身。楊東澤歪歪倒倒地走過來,一把抱住她,柔聲地說:“我想你了,媳婦,別離開我!”

她怔怔地,眼淚落了下來。

3

於海棠在床頭櫃的抽屜裏看到一瓶Viagra的時候,就像被人蒙頭打了一棍子,整個人都要懵掉了。周成飛才四十多歲,他的精力應該很旺盛,根本不用服用偉哥這樣的藥物來助性,而一個女人也許能夠忍受丈夫**,卻不能忍受丈夫在每一次與她**的時候,需要借助一顆藥丸才能讓自己強大起來,這感覺很不舒服。

她跟周成飛結婚三年了,她一直想要懷一個孩子卻始終不能如願,每次周成飛回來的時候她就纏著他**,她穿性感內衣,點熏香放音樂,想盡辦法來挑起他的欲望,起初他還興致勃勃地配合她,但每次見她**後都會在屁股下墊個小枕頭臉上的表情就很冷了。她想要孩子想得發瘋了,有時候算排卵期他在外麵出差,她也會買了機票趕過去與他**。

他對她身體的那種狂熱慢慢地降溫了,他像個懶於勞作的農夫荒廢了她的那片土壤。想當初,他有多沉迷跟她**呀!有時候她去商場逛街或者去做SPA,他會突然地從某轉角竄出來像個色情狂一樣地從身後襲擊她,嚇得她心驚肉跳。而他一雙大手直接伸進她的衣服裏,滾燙的身體貼合著她,灼熱地問,想了嗎?

傳說中魔鬼引誘女人,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必須做到一切屬主自願。所以她心甘情願地和他糾纏在一起,他們在商場的試衣間裏**,在酒吧的衛生間裏**,在郊外的草坪上,在天台上,在車裏,在地毯、沙發、書桌……周成飛的身體本身就像一粒偉哥,昂揚得厲害,而她繾綣地舒展著自己的身體,把最嫵媚性感的一麵展露出來,他們在性方麵是如此地和諧和完美,也總是會花樣翻新,周成飛拍著她的屁股說,行呀!

他就是這樣囂張,就是這樣對她的身體為所欲為,想要了,就立刻、馬上,不分時間場合地要跟她大幹一場,而她也被她這樣的囂張打倒,有時候特別想,就是想得骨頭發疼,身體發酸,一看到他就熱血沸騰身體潮濕。那時候,周成飛還是別人的男人,但他們天崩地裂一樣地糾纏在一起,連每一句情話都是銷魂浪**的。

但結婚就像是一個分水嶺一樣,她要了他的人,卻讓他們之間失去了**。果然,男人都喜歡偷腥的,屬於自己的放在那裏就算浪費也不覺得可惜。婚後他們**的頻率也降了下來,有時候一個月也沒有一次,她知道周成飛在外麵肯定又有女人了,但她就是不願意去證實,隻是每次周成飛回來的時候,就是瘋狂地要跟他**,就好像這樣她才能證明他是屬於她的一樣。

但是周成飛現在竟然要用偉哥來忽悠她,她對他已經沒有什麽吸引力了,看著鏡子裏已經有魚尾紋的自己,她突然對未來一陣的迷茫。

她開著車回了趟家,父母依然住在胡同院子裏,八十年代的老房子,青磚都生出了苔蘚,一院子滿滿當當的都是雜物,楊芬在水池邊洗衣服,初冬的天氣北京都已經下過雪了,冰涼的水凍得母親的手通紅,她的心裏酸澀了一下。她知道她讓父母蒙羞了,這些年來她用物質來彌補父母,給他們買吃的穿的用的,給他們錢用,但父母對她的態度依然是不冷不熱的。

她從一個倔驢子慢慢地明白,父母是真的為她好呀!他們早看出了周成飛是哪種人,可她偏偏就是不信邪,一頭撞了過去。

楊芬看到女兒回來,努了努嘴,“擰一下。”水淋淋的床單一頭被母親握著,一頭被她拿著,冰涼的水讓她手指有些發疼。

“過不下去就回來。”楊芬看女兒的表情就知道她過得不舒心了。她知道女兒要麵子,當初他們不同意這門婚事,現在過的再不如意也不想告訴父母,但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她怎麽忍心看著她越來越不開心。

“我好得很!”於海棠逞強地說:“幹嘛要回來,這破屋子怎麽住人!我住的可是別墅!”

“臭丫頭,就是嘴硬!”楊芬歎口氣:“跟媽還不能說實話?!那周成飛是什麽東西?他能跟你好,就不能跟別的女人好?”

“我們好的很!”於海棠不想被母親看出狼狽,“別瞎操心!這些錢拿去,這麽冷的天用熱水洗不行?一副窮酸的樣子,別人還當你女兒多不孝順!”說著她從包裏拿出一疊錢塞到母親的荷包裏,轉身就走了。

“臭丫頭,回來也不吃頓飯,怕下藥呀!”母親厲聲地說。於海棠聽著母親的嘮叨,狠了狠心還是走了。她怕自己待下去會忍不住跟母親哭訴,周成飛那個王八蛋有多冷落她,羅薇那個前妻有多欺負她!

她開著車徑直就朝周成飛的公司去了,秘書在外麵結結巴巴地攔,“周,周太太,現在,現在不行!”

她淩厲地瞪她一眼,秘書隻得閉嘴。她推開周成飛辦公室的門,正看到他們在沙發上抱做一團,她想也沒想,提起包歇斯底裏地朝那個年輕的女孩撲打了下去。那個女孩有著妖嬈的外表,這多像幾年前的她呀,也是這樣,像多汁的水蜜桃無比誘人,但現在在周成飛眼裏,她就已經是一節嚼過的甘蔗了。

“鬧什麽鬧?”周成飛厲聲地阻止,一把抓住她手裏的包向後一推,她踉蹌了一下幾乎摔倒。

“周成飛,你不是人!”她幾乎咬牙切齒地低吼道。周成飛給那個女孩使了個眼色,對方衣衫不整地就逃出了辦公室。於海棠想過去攔,但周正飛擋在了前麵:“你看你現在的樣子,像個潑婦一樣!”

“周成飛,我要你在房產證上加我的名字!”當初於海棠嫁給他的時候,那一處別墅屬於周成飛的婚前財產,而他的公司他根本就不讓她插手,她連他有多少資產都不知道。現在他給她的錢越來越少了,每次她開口問他要錢,他那德性就像她是個要飯的。

“想幹嘛?想分財產?”周成飛冷笑著說:“我告訴你,名字我肯定不會加!想跟我離婚沒你好處!”

“王八蛋!”她抓狂地罵:“你他媽就一王八蛋,人渣!”

周成飛從包裏拿出一疊錢,皮笑肉不笑地說:“行了,罵也罵了,打也打了,拿著這些錢去買點喜歡的東西,消消氣!你還是周太太,別的女人都不過是逢場作戲,你也就別太當真了!”

於海棠狠狠地盯著他,幾秒鍾後她從他手裏接過錢來。在周成飛的眼裏,她就是個可以用錢打發的女人,但他忘記了,她是他的妻子!可是她不打算來跟他計較自尊了,離開了他,她什麽都沒有,一窮二白的生活她不想再過了。

從周成飛的辦公室出來後,她給寧欣打了電話,讓她出來陪陪她。寧欣也正鬱悶著,兩個人一拍即合地約在西單碰麵。於海棠飆著車過去的時候,從倒視鏡裏看了一眼,自己竟然淚流滿麵。如果早知道嫁給周成飛就是被他冷落,她是怎麽也不會跟他開始的。但現在多說無益,她從另外一個女人手裏搶來的婚姻,竟然是給自己套了個枷鎖,這多諷刺。

寧欣打了車趕往西單,她現在下班了也沒地方去,直接回家就會被母親嘮叨,母親早看出來她和楊東澤有問題了,就在那裏說要給女婿打電話,她是阻攔了又阻攔,心累得都快趴下了。那天去派出所見到楊東澤,也見到了公婆。雖然楊東澤酒後吐真言說想她,但公婆的態度還是很強硬,她也不想跟他們服軟。憑什麽呀?竟然要她寫借條,他們把她當什麽人了?因為寫借條的事她也就堅持沒有回家。

在路上的時候,寧欣又接到楊彤的電話,她的嘴巴很甜:“嫂子,一起吃晚飯呀!”

寧欣遲疑一下:“不巧我正好約了個朋友,如果你不介意跟我們一起也行。”

“如果不妨礙你們,我是沒關係,不過這單得由我來買才行!”楊彤想著明後天都有事兒,老哥都打了好幾個電話讓她去做說客了,她也知道他很急,所以還是覺得今天先跟嫂子談談。

“沒事,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你們在哪兒碰麵,我這就過來。”

寧欣把地址告訴她,然後又給於海棠打了電話,說小姑子也要過來。於海棠也知道寧欣正跟楊東澤一家僵持著呢,隨即說那就讓她來,我也會會你這個小姑子。

她們選了一家西餐廳,環境安靜些,可以一邊吃飯一邊聊天。以前寧欣很喜歡這家的焗蝸牛,但似乎陪她來這裏吃飯的人多是海棠,跟楊東澤一起反而很少。海棠先到的,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寧欣進去的時候餐廳裏正放著蘇格蘭鄉村音樂,悠揚的長笛讓她的心感慨了一下,這日子過得雞飛狗跳的,她已經有很久沒有像個小資一樣的吃牛排和聽音樂了,生活讓她過得越來越粗俗了。

“看起來,你的樣子比我好不到哪兒去!”於海棠自嘲地笑。寧欣隨意地穿著一件格子棉襖,不修邊幅的樣子看上去灰撲撲的。

“我跟楊東澤快離婚了!”寧欣一入座,服務員就先上了檸檬水,她一口氣喝了大半杯,“想想真是沒意思,結什麽婚呀,結婚就好像是找個人跟你吵架似的!”

於海棠別過麵孔,看了看窗外,落地玻璃外麵是西單繁華的大街,有很多牽著手的情侶雙雙倆倆的,她心裏惡毒地想,有好日子就過吧等結婚了就知道了!

“算了,你真應該想想我,雖然我沒有婆婆跟我鬥爭,但周成飛那個混蛋他根本就沒把放眼裏,至少你們家楊東澤對你是一心一意的。”

“可他媽在那裏攪和,我這日子就跟丟了顆老鼠屎一樣,惡心呀!”

“你管他媽幹嘛?把老公哄好了,他什麽都聽你的!我跟你說實話,就是周成飛這樣對我,我都不想跟他離婚!離了婚再找又能找個什麽樣的?你能保證沒有另外的矛盾,沒有另一個婆婆?寧欣,你也別太清高了,該示弱就示弱,你呀就是被楊東澤給寵壞了,一點兒委屈也受不了,男人可以寵你一時,但想要他寵你一輩子,那真是做不到!”

寧欣怔了一下,她知道海棠雖然尖酸但這話說得很實在。楊東澤是挺讓著她,寵著她的,她性格呢又是很倔強很剛烈,所以碰到這些家庭矛盾也就隻會硬碰硬,從來沒有想過要服輸服軟。

“對於女人來說,一個疼自己的丈夫才是最重要的!你就好好珍惜吧!”於海棠長歎一聲:“我這輩子沒指望了,就想有個孩子,以後讓這個孩子來疼我吧!”

兩人正說著,楊彤就到了。她穿著一件寬鬆的大衣,肚子已經微微地隆起來,但依然踩著高跟鞋走得神采奕奕的。於海棠一見她的大肚子眼睛就發亮了,她現在就是想懷孕,所以看每一個孕婦都覺得羨慕不已。

寧欣替她們彼此介紹,楊彤和於海棠都是那種直爽的性格,一聊天也挺投緣。

“幾個月了?”於海棠摸了摸楊彤的肚子,羨慕地說。

“四個月了。”楊彤笑著說:“這家夥沒少折騰我,害喜反應很大,我每天就隻能吃點水果。”

“那婚禮不是籌備得很辛苦,需要幫忙盡管說。”寧欣覺得楊彤為人很好,但因為公婆的緣故,卻始終對她有些疏遠,無法敞開心扉的親近。

“什麽?”於海棠難以置信地低呼:“你準備挺著肚子結婚?”

楊彤笑了笑:“我其實也不想辦婚禮的,但吳昊陽堅持,哦,吳昊陽就是我老公。”

“你們可真前衛!”於海棠大笑起來:“我這都結婚三年多了,還沒懷孕,有什麽助孕的法子沒,也教教我。”她現在是心急亂投醫,到處問助孕的偏方,聽說生薑紅糖水可以暖宮,她每天早上都空腹喝一大碗,喝得胃火燎火燒的。

楊彤臉微微一紅,她跟勞倫斯在一起的時候也沒想過會懷孕,這純粹是意外,何況她也沒有辦法告訴別人,她跟吳昊陽之間連一次夫妻生活也沒有,隻得簡單地說:“我們也沒什麽特別的,就是稀裏糊塗的就有了。”

“你們真是幸運!”於海棠由衷地說。

“你們會有孩子的,別著急!”楊彤寬慰地說。

菜一一地給送了上來,楊彤因為懷孕隻點了水果沙拉,於海棠點了一大堆的東西,寧欣沒什麽胃口也就點了自己最愛吃的焗蝸牛。

“嫂子,前兩天我回家看我哥瘦了。”楊彤終於切入正題,“他其實……”

“小彤,我知道你想說什麽,讓我想想好嗎?”寧欣一早猜出楊彤是來說服她回家的,但現在的問題是,那隻是楊東澤的意願,公婆非要讓她寫借條才同意,她不願意這樣灰溜溜的回去。寧欣的話把楊彤想好的一大堆的話給堵住了,她有些訕訕地說:“我看得出來,我哥很在意你。”

“我也勸她了,楊東澤這麽多年還真是沒虧待她!她呀就是含著冰糖不知道甜,要強得很!”於海棠在旁邊幫腔地說:“要我說,一會兒就讓楊東澤過來接,兩個人看場電影吃個宵夜,回家一上床屁事都沒有了!”

楊彤被於海棠的話給逗樂了,感激地望她一眼:“就是,這夫妻就是床頭打架床尾合。”

“你們還結成統一聯盟了!”寧欣沒好氣地對她們倆說。

於海棠跟楊彤相視一笑。

手機響的時候,寧欣在包裏往外拿,就摸到了一隻水晶耳環,這才想起這耳環放在自己包裏都好長時間了,一直說還給小彤的但每次見麵又忘記了,在掛了電話後隨即把耳環遞給楊彤:“拿去。”

寧欣頓時石化在原地。她清楚地記得在楊東澤車裏發現這枚耳環的時候,他告訴自己這是小彤的,但小彤的表情是根本就不認得這隻耳環,那麽是楊東澤在撒謊了?

寧欣神色不自然地又在包裏摸了摸:“哦,小彤,另外一隻我找不到了,下次一定重新送你一對耳環。”

楊彤也不疑,隻是小心試探地問:“嫂子,你看我給我哥打個電話讓他來接你,可以不?這樓下就是電影院,讓他請你看電影?”

寧欣的心裏混亂極了。雖然她跟楊東澤吵吵鬧鬧,但卻從來沒有想過他會背叛她。與其說這是她對他的信任,不如說她是對自己很自信,當初楊東澤可是花了不少功夫才追到她,從戀愛到結婚,一直都是把她捧在手心裏哄著寵著,還記得有一年冬天的時候,她半夜裏發燒,楊東澤帶她去看醫生,沒想到車熄火在半路上,又打不到的士,他一咬牙背著他去醫院,下過雪的街道很滑,楊東澤幹脆把鞋子脫了,就穿著襪子背著她往醫院狂奔。她在他背上哭得稀裏嘩啦,而他還在那裏不停地問,媳婦,你冷不,一會兒就到醫院了。

還有段日子,他們最窮的時候兩個人加起來就隻有一百塊錢,他把一百塊往她包裏一放,一分也沒留給自己,他說,錢你拿著,萬一有個急用呢。她感動地撲到他懷裏,兩個人抱了許久許久。

他是那種有一百塊連一塊錢也不給自己留的男人,他怎麽會去做傷害自己的事呢?寧欣覺得骨頭好像被拉開了一道口子,生疼生疼的。

於海棠還當是寧欣在矜持,跟楊彤使了個眼色,讓她打電話。接到電話的楊東澤高興得立刻說馬上過來,又說她們先別買單,他過來買單。

寧欣知道楊彤在打電話,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我先走了。”寧欣失魂落魄地站起來,被旁邊的兩個人給拉住。

“我哥馬上就到了,嫂子,”楊彤撒著嬌:“我哥他這些天急得上火,嘴巴都潰瘍了!”

於海棠也說:“既然不想離婚就別端著架子,老這樣下去你不是把楊東澤往外麵推!”

這句話讓寧欣清醒了一些。她難道真的跟楊東澤離婚?就算她嚷過一千次一萬次那都是虛張聲勢,楊東澤真的要拉她去民政局離婚,怯場的人是她!她就是要麵子,虛偽,自尊心太強。所以她把自己弄得這樣狼狽,也正是因為自己這樣,楊東澤才會犯錯誤。

她恍惚地坐下,才發現自己的手抖得像風裏的葉子一點兒勁沒有。

於海棠跟楊彤還在旁邊你一言我一語地勸著她,可她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不知道過了多久,楊東澤來了。

於海棠站起來挽住楊彤的手臂:“走,姐帶你逛街去!”她跟楊彤一見如故,兩個人同情地拍拍楊東澤的肩膀,趕緊閃人了。

看著楊東澤一臉討好的樣子,寧欣的心裏像吃了蒼蠅一樣惡心,他真是喜劇之王,太會演了。

“你是不是外頭有人了?”寧欣冷冷地問。

“什麽?”

“你喜歡上誰了?還是誰喜歡上你了?或者,你們兩情相悅?”

“我又不是人民幣,會人見人愛。除了你,沒別人!”楊東澤好笑地說。

可他的幽默沒有換來寧欣的一笑,卻隻是被她淩厲地瞪了一眼,惡狠狠地說:“別糊弄過去,你要是敢騙我,我撕碎了你!”

楊東澤苦著臉:“媳婦,我還真有件事瞞著你?”

“說!”寧欣的聲音都顫了。她感覺到一種滅頂的災難,她的人生也要經曆這樣戲劇的一幕,老公在自己的麵前懺悔他外遇了,出軌了,有一夜情了……她怎麽辦?短短的幾秒鍾裏她想了很多,卻都是讓自己不寒而栗。

“我,我辭職了!”楊東澤艱澀地說:“升職的事兒被別人給頂了,我一衝動就辭職了!我知道我非常衝動不成熟,不過我保證我會盡快找到工作!”

“就這件事?”寧欣盯著他。

“你不罵我?”

“既然辭都辭了,罵你有什麽用?”

楊東澤欣喜地說:“那你肯原諒我了?”

“要是你以後再動手打人呢?”

楊東澤咕噥道:“你不也打回來了嗎?”

“要是你再敢動粗,我打死你!”寧欣狠狠地揮揮拳頭。

“小的不敢了!”楊東澤嬉笑著說:“那咱們回家吧!”

“等等,楊東澤,你父母不是讓我寫借條嗎?我寫。”

“媳婦!”楊東澤難以置信地說:“我知道這樣做對你很不公平,我一定會做通他們的思想工作。”

“別婆婆媽媽的,我寫!”寧欣知道如果她不寫借條,公婆一定會拿著這件事嘮叨的,她也想要告訴他們,她從來就沒打算分他們的房子,如果當初楊東澤告訴她實話,她也不會在房產證上麵加她的名字。何況當初她和楊東澤也是有能力付一套小房子的首付,還有,雖然公婆付了兩百萬,但剩下的錢還是由他們貸款來還月供。

也許寧欣第一次對自己的婚姻有了危機感,她決定回家。公婆見到她回來的時候,並沒有覺得意外,寧欣雖然沒有倒茶認錯,但那張借條已經讓公婆很滿意了,在婆婆看來,她是懲治了媳婦的囂張氣勢,何況這回媳婦有把柄在手上了,她覺得自己出了口惡氣。

那天晚上當楊東澤在她的身上勞作的時候,她竟然一點快感也沒有。她覺得屈辱,不僅僅是借條的事,不僅僅是公婆對她的態度,還有那枚耳環,就想魚刺一樣卡在她的喉嚨裏,吐也不是,咽也不是,難受極了。

楊東澤在偷偷地找工作,他並沒有告訴父母他辭職了,若是說了辭職的事父母鐵定又讓他回濟南,那又是一場家庭戰。楊東澤也知道父母和寧欣的關係就是虛與委蛇,他們心裏都帶著怨氣,而他能怎麽辦?一邊是自己的父母,一邊是自己的媳婦,他一回家就處在那種低氣壓的氛圍裏,自己還要像個潤滑劑一樣,陪著笑臉哄這個哄那個,他真是累得夠嗆!他終於明白了,要想媳婦跟父母都滿意,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那是外星人才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