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次日，天放晴，外邊豔陽高照，是個不可多得的好日子。
小皇帝那邊昨日便得了慕離笙清醒之事，迫不及待喚她前去覲見，前來宣旨的公公那叫一個客氣。
見來人入了宮門，她笑了笑，賞了那公公些許碎銀便帶著昨日那丫頭去禦前覲見了。
她的殿宇同那小皇帝的隔得並不遠，還沒到一盞茶，她便來到小皇帝所居寢殿的庭院內。
隻見，眼前白梨盛開，竄入鼻尖的就是那白梨的清香，清香中帶了幾分白梨特有的淡雅。
那白梨上，此刻還沾有點點晨露，極為惹人憐愛。
一聽慕離笙到了門外，小皇帝趕緊讓人將她迎了進去。
“阿姐，昨日朕聽下邊人說您清醒了，立即便想去瞧你，後一想。天色已不早，你怕是已就寢，便隻有今日一早宣你過來了，阿姐……”
說著，那小皇帝拉著慕離笙的衣袖，笑了笑，眸中盡顯少年的青澀和還未褪去的純真：“你不會生朕的氣罷。”
說及此，小皇帝不由睜大了眼睛，看向慕離笙的目光中帶了幾分委屈。
這小皇帝雖已至束發之年，許是攝政王顧璽影特意想將他養廢的緣由，瞧起來倒是天真得緊。
整日不務正業，隻顧得鬥蛐蛐，四書六禮，迄今為止無一習得。
見此，慕離笙心下一陣了然，任由小皇帝拉她的手，麵上掛著抹笑，既不親近，也不疏離。
“怎會，陛下是永樂唯一的弟弟，疼你還來不及呢。”
資料上永樂公主慕離笙與這小皇帝一母同胞，素來親厚，就連永樂公主瘋魔的這段時間，這小皇帝都日日去看她，情分不減半分。
隻是，這小皇帝看樣子，已經被那攝政王養偏了，天真得緊。
思及此，慕離笙暗自打量著眼前的小皇帝並未多言，若想接近攝政王，還需得這小皇帝相幫。
“阿姐，您還未用早膳罷，不若就在此處隨朕一同。”
說完，那小皇帝便將慕離笙拉到椅子上坐下，還吩咐人上了永樂公主最喜歡的桃花酥。
慕離笙自然不若平常的女子一般，喜愛那等甜膩的食物。相反還很討厭，人一旦嚐過了甜頭，就吃不得一點苦。
而她慕離笙最不需要得便是甜，刹那的甜，不過曇花一現。
比起這桃花酥，她更好那街邊隨處可見的胡麻餅，那是她未入夢回閣之時，千方百計也吃不到的東西，連味也鮮少聞到。
是以，她隻吃了一口便放下筷子，轉而切入今日的話題。
“陛下，有一事，永樂想向你請教一番，不知陛下可方便？”
“阿姐想問什麽隻管問，在朕這裏沒有秘密。”
待瞧見慕離笙笑意中，浮現出的試探。小皇帝複才揮了揮手讓殿內候著的人都下去。
小皇帝有些神秘地東瞅瞅，西看看。待確認四下無人之後，他開心地看向一旁的慕離笙：“現下無人了，阿姐隻管說。”
那小皇帝一邊說著，一邊將桌角下的蛐蛐罐往外踢了稍許。頗有些做賊心虛的感覺。
以往阿姐最不喜他鬥蛐蛐了，他可不能讓阿姐一清醒，就再次被他氣倒了。
“聽聞，攝政王如今是陛下的太傅，不知攝政王教導陛下課業時，可還嚴厲？”
對著小皇帝，慕離笙嗓音略微柔了柔，仿佛是不經意間問起，除此之外，並無其餘的意思。
也假意沒有看到他踢蛐蛐的小動作，她笑了笑：但凡拋卻他一國君王的身份，小皇帝也隻是個少年。有些少年心性也挺好的，除此之外，他不需要更多。
所謂皇者，便是忍常人所不能忍，以一身孤寒坐上那至高無上的位子，最後有的也僅是那過眼繁華。餘下的什麽也沒有。
雖是初見，但慕離笙也不想眼前的少年最後被利欲之人逼上絕路。
所以，那野心勃勃，意圖擾亂天下風雲之人，必須死！
思及此，慕離笙唇瓣輕抿，眸中掠過抹淡淡的殺意。
“阿姐，你不會還想去刺殺他吧，這可萬萬使不得，若還有下次，那大魔王不會饒過你的。”
宮變當天，永樂公主悲痛之下，意欲對攝政王行刺，卻被攝政王當場抓獲，囚於碧春宮內，直到今日才重獲自由。
那一夜可謂是膽戰心驚，就發生在半年前，小皇帝如今一想到那夜還是有些後怕，若非他還是個不足十歲的稚子，想必難幸免於難。
而慕離笙則同這小皇帝所想不同，如果真若小皇帝這麽說，這攝政王便要比她想象中的更難以應付。
無論什麽男人，想必都不會對曾經想要刺殺他的女子有所鬆懈。
更何況這還不是一般的男人，一個野心勃勃之人，這樣的人所圖甚大，不是一朝一夕能拿下的。
就在慕離笙思索時，殿外忽然傳來一陣萱報聲。
“攝政王到！”隨著屋外小黃門話音剛落，便有一身著月牙白錦袍的男子抬腳而入。
攝政王顧璽影雖未稱帝，卻已權傾永樂，一個傀儡皇帝他自然沒有放在心上。
聞言，慕離笙眸光微轉，入目的便是一張宛若謫仙般的臉。
隻見，麵前之人，眉眼淡淡的，卻有種說不出的氣勢。
他生了一雙勾魂奪魄的眼，就像是那醉人的罌粟一般使人沉醉，看誰都一副含情脈脈的模樣。
卻又極為的疏離，仿佛在這世上，無人能入他的心。
顧璽影那一頭墨發隨意披散著，微垂的眼眸，瞧起來有幾分慵懶。這是個極為出色俊逸的男子，舉手投足之間，皆是貴氣。
若不論他那狠辣的性子，這皮相的確少有。
好一個麵如冠玉的蛇蠍男子，有趣。
若那人揭開麵具，想來也應同眼前之人這般。慕離笙眼眸低垂，心下如是想著，手隨即輕叩著桌案。
見慕離笙下意識的動作，小皇帝不由抿了抿唇，頗有些按耐不住，在接收到顧璽影警告的眼神後，才依依不舍收回目光。恢複了以往的不諳世事。
慕離笙感興趣地勾了勾唇，在顧璽影看過來之時，二人目光相觸，一時電閃雷鳴。
她先是頓了頓，隨後朝顧璽影福了福身，眸中盡顯興味。
“聽聞王姬神誌清醒，特來瞧瞧。”
嗓音雖淡淡的，卻有種說不出的好聽，比起那人的低沉沙啞，倒是多了幾分冷冽。
慕離笙毫不躲閃的對上他的眼，朝他付之一笑，那笑中帶了幾分魅惑。
“托王爺的福，一切都很好，倒是王爺，有些時日不見，倒是同以往不同。”
“哦，本王有何不同？”顧璽影嗓音略微低了低，就像是經年陳釀那般入口香醇，讓人聽了極為舒暢。
聞言，慕離笙瞧著眼前的顧璽影勾了勾唇，朝他靠近了稍許。眼裏微波**漾，媚眼如絲。
待要觸及他鼻尖之時方停下，撩了撩披散在肩的碎發，朱唇微啟：“同以往相比，王爺又俊上了幾分，讓永樂不免心之向往。”
說著，慕離笙笑了笑，眸中劃過抹媚意，在小皇帝驚愕的目光下，軟軟地朝顧璽影身上倒去，一舉一動皆是顧盼生輝，嫵媚動人。
但顧璽影豈會是這等被美色所惑之人，隻見，他俊眉微挑，便往一側閃去。
還十分慷慨地給慕離笙留出了一大片空地。
隻聽“嘭”的一聲，慕離笙直接麵朝地上，和大地來了一次親切的接觸，疼得慕離笙那叫一個咬牙切齒，恨不得反手一揮將顧璽影的天靈蓋掀下來。
該死，這狗男人！
慕離齜牙咧嘴地趴在地上，心下湧起的是滿腔的憤怒，卻聽顧璽影緩緩又言，話語中是散不去的笑意與譏諷。
“沒想到短短時日不見，永樂的愛好越發奇特了。”
“那也不及王爺，順手推了永樂一把。”
說及此，慕離笙隨即從地上爬起來，麵上一片淡然，並沒有對方才吃癟之事的羞憤。
此刻，慕離笙雖是在笑著，眸中卻無絲毫的情意，有的隻是淡淡的殺機，卻讓人無法察覺。
一個成功的狩獵者，往往以獵物的方式出現，給予了足夠的柔情蜜意，在敵人鬆懈之時，一擊致命，不費吹灰之力。
“王姬這麽說，就不怕本王一氣之下殺了你嗎？”
說著，顧璽影眸光一寒，一把掐住慕離笙的脖子，雖不會一下子致命，卻讓她沒有喘息的機會。
而慕離笙卻未曾發覺，他的力道掌握得非常好，既不會過輕，也不會因此傷到她，手緩緩在慕離笙的脖頸上摩挲著。
無形中帶了幾分撩撥。
見此，慕離笙眸光稍冷，垂在身側的手，略微收攏。
顧璽影就這麽看著眼前的慕離笙。嘴角掛著的笑浮現出幾分嘲弄。
“王爺不會的，永樂信王爺。”
慕離笙毫不畏懼地迎上顧璽影的目光，眸中含了幾分笑意，有種勢在必得之感。
“永樂覺得，王爺一直都很眼熟，像在何處見過一般，永樂想，應是在夢中，你我日日得見。”
慕離笙此言一出，立即驚起驚濤駭浪，那小皇帝被驚得都合不攏嘴了，有些結結巴巴。
“阿......阿姐，今日太陽沒從西邊出來吧。”不然你怎麽都膽肥到連這大魔王都敢調戲了。
不過小皇帝此言，沒人理他。
慕離笙繼續同顧璽影對視著，臉不紅心不跳的，就這麽看著眼前的男子。
一邊說著，一邊將手劃到顧璽影插住她脖頸的那隻手。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中盡顯無辜：“王爺，您說是不是啊。”
手中忽然傳來一陣溫軟的感覺，顧璽影的眸子不由黯了黯。那感覺麻麻的，癢癢的，讓他呼吸一緊。
隨後，顧璽影立時鬆開慕離笙的脖頸，有些氣極反笑。他冷哼了一聲。
“王姬是該學學規矩了，來人，送王姬去尚儀局學學規矩！”而後，在旁人瞧不見的地方，朝慕離笙附耳輕言道：“本王，親自看著。”話語中帶了幾分曖昧，讓人聽之臉紅心跳。
近到連彼此的呼吸聲都能聞見。
那雙帶有幾分蠱惑的眸子，此刻劃過抹興味，隨即消失不見。
顧璽影話音剛落，便有女使上前，想將慕離笙請下去。
此刻，隨著屋門打開，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白梨香氣，讓人感到沁人心脾。
不知何故，此處的白梨香，卻讓慕離笙覺得有些不太相同，像是這裏邊夾雜了什麽東西一般。
思及此，慕離笙不由眯了眯眼，看向顧璽影的眼神帶了幾分探究。
隨後，一把甩開過來拉她的女使，對著眼前的顧璽影意有所指道：“本殿自己能走，不勞王爺費心。”
說完，她理了理有些褶皺的衣裙準備轉身離去。走時，還不忘回頭留給顧璽影一個意味深長地笑：“對了，這白梨不錯，正配王爺。”
白梨？顧璽影若有所思地往慕離笙所說的白梨之處看去。
他的劍眉微蹙著，良久，顧璽影冷冷道：“來人，將這礙眼的白梨全砍了！”
此舉像是蓄謀已久，隻待一個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