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楚元年，攝政王顧璽影，率軍攻入中宮，推翻舊王舊政，扶新帝上位，立於攝政王。
一時之間，權傾永樂。
同年，永樂王姬魔怔，囚於碧春宮，舉國嘩然。
慕離笙潛入碧春宮時，已至天明。
王姬雖被囚於此，但並非居於冷宮，衣食住行依舊同以往一般錦衣玉食，隻是仆從較以往少了少許。
這攝政王為了不被旁人安上亂臣賊子之名，倒是下了不少功夫。
慕離笙如是想著，將整個人包在一件偌大的鬥篷之中。隻露出一雙眼，貓著身子行走在暮色之中。
不費半分工夫，她便尋到了王姬所處的臥房之內，如傳聞中一般，這王姬因王都易主一事，陷入瘋魔。
慕離笙不由對此感到惋惜：在這亂世之中保不齊哪一日便改朝換代了。
這當中最苦的，莫過於這等身居閨閣中的女子，一生做慣了王姬，卻在最終淪為了階下囚。
雖如此，慕離笙卻也還是毫不留情的一掌將那王姬劈暈藏到了床下。
又以換臉之術改變了相貌。刹那間，鏡中便出現了一張同那王姬一般無二的麵容。
慕離笙雖有過人的武功，但比起武功她最厲害的還是那手出神入化的製香之術，而換臉之術便是她製香的絕技之一。
這張臉，三分嬌憨，七分媚色是個不可多得的絕世佳人，雖比慕離笙原本的樣貌要遜上少許，卻也不差。
但奇怪的是，眼前的這張臉，同她之前的足有八分像，思及此，慕離笙雙眉輕蹙。
就在她攬鏡自賞之時，屋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那人也不由慕離笙應答，便徑直推門而入，想來是原本王姬瘋魔的緣由，那丫頭倒是缺了幾分規矩。
“你喚什麽名，本殿怎從未見過你？”
慕離笙，半靠在梳妝台前的金絲楠木椅子上，輕抿了一下桌案上的口脂。
朝那負責她梳洗的丫鬟緩緩道，嘴角噙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原永樂公主的性子她雖不清楚，但也從資料中知曉幾分，永樂公主未瘋魔前是個極端莊的性子，素來少言。
若她此刻性子還同以往一般，那攝政王定會將永樂公主棄之而去，為今之計唯有此法可行……
思及此，慕離笙素來清淡的眸子在此刻浮上了幾分清魅，讓人不經意間便會沉淪進去，美麗之中又暗藏著無盡的危險。
見慕離笙忽然開口，那小丫頭先是嚇了一跳，而後那張小臉上盡顯不可置信。
連說出的話都不免尖利了幾分，顯得有些尖酸刻薄：“你……你居然會說話了，你腦子好了！”
這丫頭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一點都不像一個梳頭丫頭，倒像宮裏的主子一般。
她手中端著的盆立即掉到了地上，看得慕離笙眸色稍冷，隨即冷冷道：“放肆！你是哪宮的丫鬟怎的這般沒規矩！”
看來這王姬的身份並沒有她想得那般好用，畢竟瘋魔了好些年，又是那攝政王為全名聲才得以留存下來的公主。
自然在這些小丫頭眼裏算不得什麽，怠慢想來也是常有的。
“我是哪宮的，王姬就算知道了也沒用，你還當自己是原來那高高在上的王姬麽。
如今已經變天了，王姬還是識相點為好，既然醒了，便自己洗漱罷，想來這區區小事也攔不住王姬。”
說著，那丫頭便將地上的毛巾裝進盆裏，順帶著還有一粒白色的藥丸，那藥丸遇水便化開。
讓中招之人無知無覺，做完這些，那小丫頭眸中劃過抹得意。
但慕離笙又豈是常人，這等伎倆，不知見了多少。手一抬便將那盆洗臉水打翻在地，隻聽彭地一聲，
在那丫頭還未反應過來之時，便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嘴角依舊噙著淺淡的笑。
在旁人看來卻如同暗夜中的殺神一般，讓人心下生寒。
見狀，那丫頭反應倒是快，片刻的慌亂後隨即鎮定下來：“王姬這是何意？婢子好心伺候您梳洗，也不能由您如此糟蹋。”
那丫頭，垂在身側的手，隨即從袖中拿出一根銀針，就要往慕離笙命穴刺去。
卻被慕離笙反手卸了手骨，將她整個人，一腳踢在地上，連反手之力都沒有。這下小丫頭知道害怕了，麵上一陣驚慌趕緊朝著慕離笙求饒。
“王姬饒命，婢子不敢了，不要殺我！”小丫頭麵上慌亂，麵色一片蒼白似雪。
那是疼的。
在慕離笙瞧不見的地方，那雙眼眸浮起強烈的恨意，似燎原之火，要將人焚燒成灰燼。
“嗬，你的主子有沒有告訴過你，有的人，你動不得！”說著，慕離笙隨即蹲下身，輕抬起小丫頭的下頜，而後重重捏住。
那張漂亮的臉上，此刻一片寒涼，眸中掠過抹殘忍之色：“模樣倒是俊，你說我若是將你扔到狼群裏，那些惡狼們可會口下留情？”
話語中帶了幾分戲謔，就像是說著一件無關緊要之事。
她不是個好人，眼裏容不下沙子，更何況這人還是派來殺她的，連她的行蹤都能摸清，這幕後之人看來不可小覷。
她不喜歡這種不能掌控的感覺。有時候，有了魚餌，才能放長線釣大魚。
想到此處，慕離笙眸色略微冷了冷，嘴角噙著的笑意越發的殘忍。
她笑了笑，欣賞了一會兒小丫頭懼怕的表情。
複又將手往上劃弄了幾番，遊離到那小丫頭的下頜上，輕輕掐住，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微光微閃，掠過抹戲謔。
見慕離笙如此，那小丫頭連話都說不出了。
“或者，也在你身上下一點毒，比如......”慕離笙心情很好地說道。隨後，看了眼打翻的臉盆，唇角略勾了勾。
隨後，朱唇又啟：“春如雪。”春如雪是一種罕見的慢毒，對旁人的確如此。
但對於她卻是致命毒藥，隻需一粒，便能激發她體內的斷魂之毒，此毒早已演化成蠱蟲，如此便算是伺蠱。
經此一事她便會被體內蠱蟲所控，從而變成被旁人驅使的殺人機器。
“你......你怎麽！”那小丫頭聽言，極為的震驚，趕緊掙紮著，卻半分也掙脫不開。
見此，慕離笙眸光一寒，將一顆血紅色的藥丸塞入那小丫頭的口中。
不等她開口便讓她咽了下去。而後，慕離笙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傑作，笑了笑。
隨後從身上掏出一方幹淨的錦帕，擦拭著方才碰了這小丫頭的手。
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中，掠過抹淡淡的冷意與不喜。
“不錯，比埋進土裏的人看起來要有趣許多，小丫頭，你可知曉這是何物？”
已經陷入驚恐之中的小丫頭自然無法回答她，隻是滿臉恐懼地看著慕離笙這邊，不停地搖頭。
卻被慕離笙鉗製著連逃跑都做不到。
“這是暗影殤，世間最毒的藥，發作時間很長，足足有十日，在這十日裏，你會感覺到萬蟻噬身是何等滋味，它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過……”
慕離笙欣賞了一下，那小丫頭陷入驚恐後的眼神，便覺有些無趣地將手鬆開。她嘴角略勾了勾，瞧了眼半開著的窗戶，笑笑。
“本殿，可以給你個機會，下毒之事也可以既往不咎”
“隻要王姬肯饒過婢子，婢子做什麽都願意！”那小丫頭趕緊說道。
“臣服於本殿。”話語狂傲至極，卻也極為符合慕離笙以往的作風。
“婢……婢子願意，婢子願為王姬肝腦塗地。”那小丫頭趕緊跪在地上，向慕離笙表著忠心，連半分不滿也不敢有。
“很好，現在你就去將本殿清醒之事傳於王宮之內，若有其餘的……”接下來的話慕離笙雖未說出，卻不言而喻。
那小丫頭聽言，趕緊應下，以平生最大的速度傳達消息去了。不過是兩份消息便是了。
待那小丫頭走後，慕離笙低笑一聲，看著鏡中的自己，嘴角勾起抹嘲諷。
閣主啊閣主，你可真給我尋了個好身份，不然今日怎會遇到如此有意思之事。
下毒？算有膽量，好久沒人敢這麽公然挑釁她了，有意思。
希望那小丫頭能快些將訊息傳給她的主子。良久，慕離笙輕抿了口茶水，朝暗處的死士淡道：“跟上她。”
隨著慕離笙音落，此處的氣息隨即輕了幾分。
窗外，雨打梨花。雨淅淅瀝瀝地下著，空氣中飄散著些許梨花的香味，同殿內熏著的白梨香一般。
淡雅之中又有幾分舒緩，如此香味，卻讓慕離笙頭腦越發的清醒，嘴角慣常掛著的假笑，也不免淡了幾分。
而此刻，她手中捏著一張字條，上邊寫著有關攝政王的所有喜好：好樂舞，文韜武略，攻心為上。
就這麽短短幾字，便告知了慕離笙所有的信息，而這些恰恰也足夠了。
這紙條是從窗外飛進來的，更或者說是連著一柄玉蘭花簪一並送來的。
色誘啊，慕離笙如是想著，把玩著手中的玉蘭花簪，眸中笑意盡顯，沒人知道此刻她的所思所想。
隻知，又開始下雨了。
下得還挺大，同這座城，這片天一般，什麽都說變就變，始無預兆。無人知曉，在這裏，下一刻會發生什麽......
也不知，有人在屋外，陪她聽了一夜的雨。
更看著她，親手將那玉蘭花簪戴到梳好的發髻上。
他知道，隻要是他所贈，她定會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