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靖遠縣的夏天熱得透不進一絲風,這種情況在整個八月份達到了最巔峰。劉奕楠騎著一輛已經掉漆的白色自行車從學校直奔回家,還沒回到家,汗水早已浸濕了她的後背。但她沒有辦法停下休息,她想在第一時間把自己考上靖遠縣一中的好消息告訴伯母黃春芳。由於父親劉洪福長期在廣浮市裏打工,所以劉奕楠從小便被寄養在伯父劉家宏家裏,劉家宏平日裏要在工廠上班,晚上也要待在工廠裏值班,往往隻有到了周末才能回家,所以平日裏的大部分時間都隻有劉奕楠和黃春芳兩個人待在家裏。

從小就和黃春芳生活在一起的劉奕楠深知其脾性,黃春芳是一個沒讀過什麽書的農村婦女,她自卑又有些內向,特別是過去和劉家宏結婚多年一直沒有孩子,導致她總難免招人指指點點。整個村子也不過二三十戶人家,不好聽的話用不了幾天便會傳到黃春芳的耳朵裏,可她又能怎麽辦呢?她隻能忍著,這大概也是她性格中的一大優點,就像她常和劉奕楠說的一樣:“忍一忍就都過去了。”

可是沒有孩子這件事,黃春芳是沒有辦法忍過去的,她想,這終究也不是她自己的錯,要怪也隻能怪老天爺太狠心。過去十年裏,她懷過兩次孕,一次流產,一次生出來後卻發現是一個死胎,黃春芳的精神為此也遭受到更嚴重的打擊,她一想到自己生下來還沒能活夠一天的孩子,她就哭,不停地哭,喊道:“我的孩子,你怎麽那麽命苦喲?老天爺啊,你怎麽那麽狠心啊。”

這件事過去兩年多後,黃春芳還是會時不時地提起,然後開始啜泣,好像這已經變成了她的一種習慣。直到這一年,三十八歲的黃春芳終於又一次成功懷上了孩子,可她的這個毛病依舊沒有改掉。當她今天知道一向成績不算穩定的劉奕楠考上了全縣唯一一所重點高中時,黃春芳一下又哭了出來,她說道:“再過幾天你爸也要回來了,到時候他知道了一定會很開心的,你以後要好好爭氣,考上大學知道嗎?”

劉奕楠點了點頭,抽出一旁放在桌子上的卷筒紙幫黃春芳擦去眼淚。黃春芳一邊摸著自己的肚子,一邊歎氣說道:“希望老天爺也可以多保佑保佑我們,要是是個男孩就好了,這樣一來,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就算現在辛苦一點也不要緊,至少以後別人也不能說我們了。”

劉奕楠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便隻好扶著黃春芳坐在沙發上休息,轉身走進了一樓的洗手間裏,然後捧著一個紅色的大臉盤走了出來,臉盆裝著剛剛清洗過的床罩和被套。劉奕楠站在門口的空地上,把它們一塊一塊地晾掛在鐵絲上。這時,在被床罩擋住的方向處傳來了一聲口哨,劉奕楠探出頭,隻見一個穿著白色上衣和藍色運動短褲的男孩騎著自行車停在不遠處的馬路邊,男孩背著一台裝在黑色琴套裏的吉他,抬起手指了指他來的方向。劉奕楠立刻明白了他意思,她先是回頭看了一眼,眼看黃春芳正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劉奕楠便抱起臉盆悄然走了回去,然後沒一會兒,她又走了出來,偷偷地關上了門。

“周誌偉,你爸怎麽讓你出來了?”劉奕楠騎著自行車,一會兒功夫便追上了周誌偉。

周誌偉和劉奕楠是初中三年同在一個班級的同學,兩人還多次成為了同桌,也因為共同的愛好都是音樂所以變成了好朋友。周誌偉喜歡和劉奕楠待在一起更多的還因為他們彼此之間所形成的一種輕鬆愉悅的氛圍,所以他特地為了她而利用業餘的時間學習吉他。他想和她待在一起,也想聽她唱歌,她的嗓音仿佛天生帶有一種能舒緩人心的魔力,總能讓周誌偉平靜下來。

周誌偉調皮地笑了笑,說道:“既然我能出來,那他肯定不會知道的。”

“你不怕回家被打啊?別又像上次一樣,我覺得你爸挺可怕的。”

“放心,不會的,我隻要在他回來之前趕回去就好。”說著,周誌偉抬起手看了看左手上帶著的黑色運動手表,“還有三個小時的時間,足夠了。對了,我學了一首新歌,一會兒彈給你聽。”

劉奕楠和周誌偉兩個人有著一個他們自己的秘密基地,其實也就是靖遠縣東麵郊區的一處廢棄已久的小型遊樂場。這個名為“愛夢迪士尼”的遊樂場興建於八十年代,整個遊樂場的麵積不過六百多平米,隻有滑梯、旋轉木馬、碰碰車、小型海盜船和鬼屋一共五個遊玩項目,後來隨著設備的老化以及日益稀少的遊客,遊樂場便在兩千年初徹底被棄之不用了。由於政府也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開發項目,所以這個地方至今仍舊處於二十年前關閉時的模樣,隻是多了許多越長越高的荒草,還有器械上斑斑的鏽跡。遊樂場的西麵原本是一座人工湖,湖邊建著幾座童話風格的小亭子,如今亭子上的油漆早已脫落了一大半,湖邊也成了野生動物們的遊樂園,有麻雀、白鷺、黃鵑、鸕鶿等不同的鳥類,而在湖的另一邊則被附近的幾戶村民圍了起來養鴨。他們兩個人便在其中的一座亭子處並排而坐,彈琴唱歌,偶爾他們也會遇到和他們一起偷溜進來的年輕男女們,不過其他人往往看見此處有人後便會找尋另一處安靜的角落談情說笑。

開心的時間總是很短暫,三個小時對於劉奕楠和周誌偉而言仿佛不過幾首歌的時間。結束後,他們和往常一樣又騎著車前往靖遠縣中心附近的一家奶茶店,這也是鎮子上唯一一家經營超過二十年以上的奶茶店,而這家奶茶店的主人正是方文。

1996年,方文因為中考失利,最終被方大明送出去讀了三年職高,然後又托了關係安排他到哈爾濱當了五年兵。不過一切卻未如方大明所願,五年後方文從部隊退伍並未獲得任何工作上的安排,再加上方文的性格並非一個善於主動爭取之人,隻獨自沉默地回了家。方文和大多數鎮子上的普通男人們一樣,活了一輩子也沒離開過幾次靖遠縣,他滿足於這樣一種安逸的生活,看看球賽,喝喝酒,沒什麽野心,也不想幹什麽大事。所以,方大明隻好讓他接手了自己僅餘的兩家冷飲店,後來隨著台灣珍珠奶茶的風靡,方文在和方大明討論後便將冷飲店改成了奶茶店,也將兩家店合並成了一家店以便於管理。

奶茶店裏的每一道工序,方文都習慣於自己經手,包括茶湯的製作,糖漿的調配還有珍珠的熬煮,有時候在時間允許的情況下他還會親自給客人配送。大概也是因為方文這份誠懇和細心的態度,所以多年來,這家奶茶店一直深受當地人的歡迎,一年前經過一次重新裝修後,又吸引了一批更為年輕的顧客,劉奕楠和周誌偉便是其中之二,另外其中之三還包括正坐在空調出風口處的張克帆和他的好友李鋒與梁健。他們三人和劉奕楠、周誌偉一樣就讀於靖遠縣一中,不過卻比他們要長兩屆,麵對即將到來的高三生活,他們選擇盡情地抽出僅有的空閑時間好好享受最後的一個暑假。

張克帆、李鋒、梁健三人位坐在圓桌旁,一人手裏拿著一台手機,三人組隊一起打著王者榮耀。他們一邊玩著遊戲,一邊時不時地聊上幾句話,有時候又因為遊戲中的配合問題在情急之中吵上兩句。他們三人當初也是因為分配在一個班級才認識了彼此,不知不覺中已經走過了兩年的同窗生活,但是張克帆和梁健沒有想到的是,李鋒在這時候卻告訴了他們一個意外的消息,他說道:“對了,我前兩天和全宇說了,想申請調到普通班去。”

張克帆聽到這突然停了下來,不解地看著李鋒,問道:“怎麽那麽突然啊?”李鋒還沒來得及回答,梁健就先打斷了,說道:“快跟上啊,克帆,別光顧著說話,快跟上。”

李峰接著回答道:“也不突然啊,之前我不都和你們說了,我覺得我上個學期就不大能跟上實驗班的上課節奏了,去年每次考試基本都是墊底,那我還不如到普通班去呢。”這次輪到了梁健回答李鋒,問道:“你想清楚沒有啊?”

“想是想清楚了,但沒和我爸媽說,他們肯定不同意,特別是我爸,你們懂的。”李鋒說道,停了片刻,又補充道:“而且我那個表妹葉馨文不是回來這讀書了嗎?你們看著,到時候肯定一天天拿我倆放一塊比較,我還不如自己先放棄呢。”

“你表妹長得好不好看啊?”梁健問道。

“反正我覺得一般,而且事兒特多。”李鋒突然放下手機,歎了一口氣,“靠,死了,不玩了,你們繼續吧,我要去練舞了。”張克帆剛想伸出手去拉李鋒,又不得不立刻收回來繼續在手機屏幕上操作,說道:“別啊,再打一盤啊。”

李鋒站了起來,回應道:“明天吧,先走了。”

就在從座位上站起走出去的時候,李鋒的目光意外地落到一個正站在櫃台旁等待領取奶茶的女孩身上,女孩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色上衣,藍白相間的校服運動褲和白色帆布鞋,第一眼看過去仿佛隻是一個普通的鄰家女孩。但是細看之下,她那雙靈動的眼睛裏似乎又透著一股超出同齡人的成熟,在她高紮的馬尾稱托下,這股氣質變得更為突出,這個女孩便是劉奕楠。劉奕楠並沒有注意到李鋒的目光,隻是隨手拿起手中的一小瓶綠色罐裝薄荷糖,倒出一顆橢圓形的白色薄荷糖含在嘴裏,不時看向正在著手製作奶茶的方文。

李鋒從她身邊走過的時間比他往常走到奶茶店門口的時間要慢了至少一倍以上,他從過去每一大步的跨步,變成了如今一小步的跨步,就為了多一點時間再多看她兩眼,可他卻又不敢光明正大地看,隻能假裝若無其事一般地吸著手中抹茶味的奶茶,然後用餘光瞥向她。

雖然在過去十七年裏,李鋒也曾經對其他女孩有過好感,但這種好感僅限於好感,往往持續不了多長時間便會消失殆盡。唯獨這一次,在他撞見劉奕楠的一瞬間,他的心真實地在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而且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心跳的加速,還有自己突如其來的的緊張和一點點的羞怯。李鋒心想,她長得真好看啊,她真的是我們縣裏的嗎?為什麽我來了這裏那麽多次從來沒有遇見過他麽?還是我以前沒有注意?要不要問她加個微信或者QQ?算了,怪不好意思的。但是另一個卻又在他心裏爭吵不休,你不問的話,可能下次就不會再見到她了。李鋒還沒來得及下定決定,步子已經跨出了奶茶店門口,便隻好歎了一口氣,就此作罷。

李鋒的父母李文亮和莫靖由於分別在靖遠縣政府擔任要職,一個是黨委書記,一個是組織委員,所以他們日常的工作都十分忙碌而無暇照顧李鋒。平日裏,李鋒基本上都在爺爺奶奶家吃飯,可是就在不久前他的姑姑——也是李文亮的親妹妹李欣然——帶著女兒葉馨文突然從廣浮市搬回了靖遠縣,李鋒一想到自己要和葉馨文住到一起便是心生厭煩。在李鋒心裏多少會對葉馨文有所埋怨,再加上他們兩個從小隻要一見麵就容易發生爭吵,而這一天也不例外。

作為靖遠縣一中街舞隊的隊長,練舞幾乎是李鋒每天的必要工作,他甚至把跳舞看得比學習還要重要。他每次跳完舞回到家都是大汗淋漓,平常爺爺奶奶也從不會催著他去洗澡,但是葉馨文就不一樣了,葉馨文和李鋒一樣都是他們家裏唯一的孩子,從小被寵到大,所以說起話來也完全不會拐彎抹角。即使是她自己的親生父親葉大強喝了酒回家後也會被她嫌棄一身臭味,更別說是李鋒,葉馨文直呼李鋒的名字說道:“李鋒,你怎麽那麽髒啊?一身汗也不去洗澡,臭死了!”

“關你什麽事啊,你受不了就滾回你家住啊,這又不是你家。”李鋒不客氣地回應道。每次一遇到這樣的事情,葉馨文的母親李欣然便不得不趕緊出來打圓場,而這也一向是她的專長,說道:“好啦好啦,你們倆一人少一句,馨文,以後不準再直接這麽叫你哥哥的名字,知道沒?”

葉馨文隻顧著捂著鼻子走向廚房,完全沒有搭理李欣然,李欣然便隻好扭頭對著李鋒笑道:“峰峰,你也快去洗澡吧,奶奶就快做好飯了。”

李欣然本想推著李鋒讓他趕緊上樓,但她手還沒伸出來,一看見李鋒灰色的短袖上衣全浸透了汗水就不想再伸過去,隻好露出一張標準化的笑臉應付李鋒。李欣然心裏明白,在這個家裏畢竟她是女兒,而且是一個已經嫁出去了的女兒,對於一向傳統的父親而言,很顯然,作為孫子的李鋒才是這個家的繼承人,自然他也比葉馨文更受到父母的器重和喜愛。李欣然很清楚自己當下的處境,畢竟大家都是一家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非必要,她不會輕易撕破臉,而且她想往後也許還有很多需要到自己哥哥或者嫂子幫忙的地方。

晚飯後,李欣然獨自開車前往好友鄭依依家。李欣然早年作為靖遠縣電視台的當家花旦主持人備受熱捧,在當地也結識了不少有權有勢之人,不過隨著她嫁給富商葉大強後便搬去廣浮市裏生活,隻有節日才會回來探望父母。李欣然當初一走便是十多年的時間,不僅整個靖遠縣的人口流動已經發生了變化,就連她當年讀書時的好姐妹們和她的關係多少也已經變得疏離,唯獨隻有鄭依依還和她保持著一定的聯係。過去讀書時,鄭依依便一直跟在李欣然身邊,起初她對李欣然確實有幾分崇拜,畢竟鄭依依的父親過去一直在李欣然父親李永福所投資的其中一處水泥廠擔任主任一職,父親便總是叮囑著鄭依依要和李欣然搞好關係。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鄭依依對李欣然的這種崇拜慢慢地也變成了一種對李欣然所擁有的財富、權力和生活品質的羨慕。至少在鄭依依心裏,也許自己已經無法成為一名有錢人,可她卻擁有了一個身為有錢人的好朋友,就好像她也為此沾了光。

一個月前,李欣然毫無預兆地帶著葉馨文搬回靖遠縣,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之事。為了更好地融入當地的生活,李欣然早已開始忙碌起來,發揮著她的社交天賦,又重新聯絡起了當初的那些朋友們,當中自然也就包括了鄭依依。不過李欣然確實是把鄭依依當成了好朋友,所以送給她的禮物也最多,最貴重,除了一箱包裝嚴實的進口車厘子和山竹之外,還有一條李欣然買回來後沒有穿過的設計師品牌連衣裙,以及一條愛馬仕的絲巾。李欣然特意將愛馬仕的手提袋提在手上以突出其存在,然後笑著遞給鄭依依,輕撫著她的手,表現出一種久違的熱情,說道:“這是我之前去巴黎的時候特地買回來,我和你說啊,這顏色特別襯你,很洋氣的。”

接到禮物後,鄭依依先是一陣驚訝,因為她完全沒有想到李欣然會送給自己如此貴重的禮物,其次便是開心,最後才稍稍感到不解。鄭依依的不解就和其他知道李欣然搬回興南鎮的人一樣,怎麽想也想不通,便問道:“怎麽我聽說你把馨文轉回來這裏讀書了呀?”

“是啊,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李欣然歎了一口氣,神情悵然,又繼續說道,“還不是因為我老公在生意上出了些事情,我隻告訴你一個人啊,你可千萬別和人家說,他最近一直在打官司呢。他也怕有些不講道理的人會做出些什麽不好的事情,就隻好叫我帶著馨文暫時回來避避風頭,所以我就讓她先回來在這邊讀一個學期再轉回去。”

鄭依依聽了李欣然的話也沒多想,便回應道:“是啊,現在的人特別浮躁,什麽事都可能做出來,還是小心點好,至少在這裏你爸媽和哥哥都能照應一下。”

“我也是這麽想的呢。啊,對了,聽說今年新一屆的實驗班是你在帶呢,我們家馨文到時候可是你的學生,多照顧一下啊。”李欣然臉上的不開心早已沒了蹤影,“她都沒準備就回來參加了一中的入學考試的,據說是全校第一呢。”

“是嗎?那很好啊,哪像我們家那個,還得逼著學,都要上高三的人。”鄭依依所說的正是自己的兒子梁健,她的語音剛落,穿著一身運動服和拖鞋的梁健便和父親梁道文一同下了樓,正準備從李欣然的汽車後備箱裏把成箱裝好的山竹和車厘子搬上樓。梁道文借著和李欣然打招呼的機會多看了她兩眼,很顯然比起戴著眼鏡,未施脂粉,身材略微走樣,同時燙了一頭參雜著半黃不黑的淩亂卷發的妻子鄭依依,站在對麵的李欣然更具有吸引力。她身上穿著半透明的雪紡衫搭配著黑色的絲絨背帶裙,隱約可見身材的曲線,露出的白皙雙腿也不見多餘的贅肉,還有她那一頭精心打理過的大波浪卷發披向一邊,流露出一種女性成熟的媚態,這種美對於像梁道文這樣結婚多年的男人而言,似乎有著一種難以言明的魅力。所以,就連在李欣然臉上法令紋和顴骨處因為肉毒杆菌注射後所留下的,尚未退散的輕微臃腫感也變成了一種可愛。

李欣然自然是知道梁道文在打量著自己,便對他招了招手。梁道文的目光中透著一團似乎隨時會燃燒起來的烈火,其實李欣然打心底喜歡這樣的感覺,至於這樣的目光是來自男人還是女人,李欣然並不是十分在乎。她隻是喜歡這樣被人注視著的,炙熱的感覺,仿佛隻有在他人的注目中,她方才能夠體會到自己存在的意義。她希望無論任何時候,隻要有了她的出現,焦點便會集中到自己身上,但在此刻,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尷尬,李欣然隻好打斷了這陣短暫的愉悅,說道:“依依,那我先回去了啊,我們改天再約下午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