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憶

深夜,雷聲轟隆。周心妍被雷聲驚醒,無法再次入睡。她緩緩坐起,伸出手,想抓住什麽,可是,握緊,空****的手心。無奈,她下床,赤著雙腳走向窗邊。

窗外,雨點夾雜著雷聲,仿佛咆哮的海洋。黑暗的房間,看上去有如深潭,她雙手緊抱,立在窗前。碩大的雨點肆意地敲打著玻璃,似乎在企圖敲開這間房間的女主人的心房。

少女時代漸漸走遠,如今的周心妍已經是一名成熟的學者、專欄女作家,並參與了無數次時尚活動的策劃。那些純潔美麗的過往早已迅速地馳向歲月的彼岸,無法觸摸隻能遙望。

時光變得綿密細柔,站在此岸遙望年少,連一個呼吸都是綿遠的感覺。曾經舒展如花開的心,亦在時光的流離中悄悄縮成一枚堅硬的核桃。興許,惟是如此,才不會疼。

周心妍突然很想看那封寫給自己,亦是寫給哥哥的信。她想知道,想看看自己,十年後重讀,是否還會心疼。她開了燈,仔細尋找,打開木箱,這裏珍藏著少女時代自己的日記本與朋友的信箋,卻惟獨不見那個信封。她心底一沉:完了,興許在多次的搬家後遺失了。

周心妍把客房、臥房、書房統統翻找了一遍,但是,沒有找到。最後,她在地板上搜尋沙發和櫃子間的空隙,還有那些漆黑逼仄的角落,然而,什麽也沒有。她坐在地板上,低垂著頭,一滴淚軟軟地滑落在手臂上。

許久,她仰起頭,深呼吸,自語道:“說不定哪天,會自己冒出來的。”

書桌前,開了台燈,她寫下了文字:

我不斷告訴自己,要堅持,要一直堅強,習慣一個人的世界吧。可是,我沒有那種力量,想忘,終不能忘。心底最柔軟的部分還是會被觸動,尤其是在這般落雨的夜晚,大雨持續地敲著我的心門,心頑強地抵擋著。然而,寂寞似乎也唱起了歌,歌聲瘋狂地在內心蔓延。今夜,這漫野的天黑,就像是明天不會再天亮似的。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西風悲畫扇?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從古至今,最美的愛情,也許就是求不得吧。哥哥,如果要我選擇,我希望我們不要相識,因為,相識而不能相守,是這世界上最痛苦的無奈。對你的愛,好像很遠了,很久遠很久遠,可是它還是那麽真實地存在著。

我總是企圖想象,想象我們偶遇的情景,可是總是無法想象,為什麽會這樣?

每一段回憶都像一根生滿鏽的鋼針,一點一點地紮進心裏,刺向我內心最柔軟的部分。我以為不會疼,其實,那些已經鏽蝕的部分跌落在心間,就像巨大的礫石鑽進了蚌殼,好疼好疼,疼得以致於麻木,疼到成為了習慣,還把它當作了幸福的一部分,將它化作生命裏璀璨的珍珠。

心底有個聲音在低聲問:“為什麽,你總是不快樂?”哥哥,你說你希望我快樂,我也希望自己快樂。可是,快樂,不是希望就可以得到的。如果快樂能由得人選擇,誰不會去選擇快樂呢?

隻是,若是它能任人選擇,沒有了悲傷,快樂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正如人們常說,事物都是相對應而生的,否則存在也便成了虛無。

現在的你記得我麽?

現在的你忘記我了麽?

現在的你還記得妹妹麽?

現在的你大概已經忘卻那個叫心妍的女孩了。

周心妍寫完,卻始終無法入眠。

雨,漸漸小了。窗外的路燈漸漸顯出了應有的光輝,在雨中氤氳成光圈,似回憶幻化的年輪,寂靜的夜,一排年輪恍惚間形成了時光隧道。

走進隧道,熟悉的樓道,熟悉的笑聲,熟悉的“臥談會”,周心妍輕輕推開麵前的門……

這是J大文學院大三女生宿舍432晚上十一點準時召開的“臥談會”。

心妍問:“今年大一新生怎麽還沒來報到啊?”

素素說:“你不知道,前兩天我和老大去看了,13號和14號宿舍樓還沒收工呢。聽說還得等半個來月。要是現在報到,新生住哪去?”

“原來是這樣啊。那得等什麽時候啊?”心妍恍然大悟。

蘇白說:“聽我媽說,他們單位同事的女兒也考上我們學校了,好像是18號才開學。”

如蘋說:“學校剛建新校區時資金充足,各方麵建設及時,我們作為第一批進駐新校區的,當然可以按時報到注冊,後來資金跟不上,隻能等著撥款啊,工程自然也沒法施行,拖到現在當然不能按時開學了啊。聽說,咱學校現在欠銀行好幾個億呢!”

蘇白嚷道:“那算什麽,我聽說北方的G大欠了二十多個億!最可笑的在於建了個號稱亞洲最大的校門,結果連圖書館都沒建好!”

心妍不滿的說:“這也太誇張了。雖說在國家政策影響下,大學現在逐年擴招,建新校區無可厚非,但隻顧著粉飾門麵,丟棄了大學該具備的設施,反而顯得庸俗可笑!大學之道,不在於樓高麵積大。”

“老四說的對,現在高校擴建成風,好像建了個新校區就能上個檔次似的。不過,還真別說,咱學校13和14號學生宿舍還真建得和美國國會大廈似的,哪像學生宿舍哦?”聽了素婭的話,大家直搖頭。

“切,G大原來排名前十,現在都被踢到快二十了。我有個高中同學在那學醫科,都鬱悶的,說趕明兒考浙大的研究生去。”蘇白撇撇嘴,說,“嗨,不提了,與咱何幹?說些別的吧!”

如蘋聽了,笑著接道:“你又有什麽花邊新聞了?”

蘇白歎了口氣:“唉,真是知我者莫若老大啊!知道不?隔壁的小英又換男朋友了,是暑假留校的時候認識的,聽說這個條件比上個更好,那男的正在考托福,她還打算跟人家一起出國呢。看看,現在才剛第三個年頭,她都談了五個了。再想想本大小姐,都快在這發黴了!這麽大一個學校居然還沒找到個中意的白馬王子,可悲可歎,都怪這破文學院,整個一陰盛陽衰!”

老二素婭頗有過來人的口吻,說道:“唉,甭提了,戀愛哪,也就那麽回事兒,沒什麽好的,吵吵鬧鬧,不是傷害別人,就是讓自己難過。聽說過流行的一句話嗎?‘畢業後我們一起失戀’!瞅瞅,大學談戀愛的有幾個能走到最後的?”

心妍湊了幾句:“看個人的想法吧,談和不談,各有利弊。我個人覺得,趁年輕還是多學點東西吧,等年紀大些了,心思也多了,考慮的事情也多,到時候想學也靜不下心、跟不上拍。不過,素素你不是正談著嗎?怎麽了?跟你的那個他有矛盾了?”

蘇白不等素婭回答,插嘴道:“我說老二,你已經談了,所以啊,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小四你還小著呢,現在談是挺早的。不過話說回來,比你早談戀愛的多的是,你這歲數,戀愛過的也多著呢吧?擱前衛一點的,早就偷食禁果了。我就納悶了,你媽怎麽讓你那麽早讀書?都讀大三了,才十八歲!太誇張了吧。還有啊,是你眼光太高好不?咱們文學院甚至整個學校,有幾個人不知道你小才女的大名,都等著你拋繡球呢。唉,不提你了。老大,你呢,就是一封建代表人物,對你,我隻能表示無語了,您也這麽大年紀了,也該考慮考慮了。我們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現代社會,不是那露出一雪白胳膊都要被指責有敗風俗的封建社會。”

蘇白的一番話像是連發的炮彈,把三個人都結結實實地“炮轟”了遍,充分發揮了她那“刀子嘴”的威力。實在是因為姐妹們都了解她的性格,要換別人,早跟她蘇白急了。

蘇白的“刀子嘴”這個外號如何得來,還得追溯到大一。這名號是那次公共課——思想道德修養課上,蘇白前排的男生給封的。

事情經過是這樣的。

那是個冬日的晌午,飽受了講台上那戴眼鏡的“聰明絕頂”老先生半節課的摧殘後,蘇白終於撐不住了,趴在課桌上睡著她的“美容覺”。冬日的陽光顯得特別溫情,輕灑在蘇白微翹著嘴角頗為嫵媚的臉上。蘇白就這麽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享受著溫暖的“陽光浴”。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白突然覺得似乎有一絲涼意,抬眼一看,原來是前麵的男生不經意把陽光擋住了。

蘇白懶懶地伸手拍了拍男生的後背,慵懶地說:“喂,同學,你擋住我的陽光了。”男生本在認真記筆記,被她拍了拍,覺得驚訝,看著她的神情,努力聽清楚了她的話之後,笑了起來,說:“同學,你這話說的可不對啊,陽光什麽時候成你的了?”

這一說,可讓蘇白強勁兒犯起來了。隻見,蘇白同學“撲”的一聲坐直身子,義憤填膺地說:“這陽光起先就跑我這兒來的當然是我的了,你一大老爺們跟我一小姑娘爭什麽陽光啊,虧你還在上思想道德修養課呢,瞧你那抄筆記的認真勁兒,有屁用啊?告訴你,我可是祖國正在怒放的花朵,正是需要陽光雨露滋潤的時候,你最好給我讓開點,保不定我臉上哪塊地兒因為缺少燦爛陽光的撫慰而略顯蒼白,我管你要保養費啊。”

這一通說,把蘇白周圍的同學一個個逗得差點笑趴到座位底下,當然,被說的對象——前麵的男生除外。瞅瞅,那麽大一小夥兒,被蘇白說得一愣一愣的,都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辯解了。

然而,蘇白這一連串的即興**發揮,把講桌前正津津有味講課的老教授給“激動”了,確切地說是把他給激怒了。隻聽教授發話了:“哎,那邊的同學,在幹嗎呢?”

蘇白“唰”的站了起來,那個反應速度之快真是令人歎為觀止啊。她的回答更讓人大跌眼鏡,隻見她一臉委屈,無比哀怨地說:“老師,這位男同學搶我的東西,他根本就沒把您放在眼裏,表麵上裝著在聽您的思想道德修養課,下邊卻幹著有違道德的事兒,簡直是拿著父母的錢來這造孽啊。”那楚楚可憐的樣兒,頗能和弱柳扶風的林妹妹PK一番。

男生要站起來辯解。蘇白忙把他按住,壓低聲說:“甭狡辯,你本來就搶了我的陽光。難不成你想讓我在全班麵前出糗?被那老頭趕出教室?”

蘇白說這話的時候,坐在上邊的老先生明顯慢了一拍,沒跟上蘇白楚楚可憐時回答的節奏,正在腦子裏“回味”一遍這女生剛才都說了些什麽,自然沒注意到他倆現在的舉動。

等到老先生想明白了蘇白說的是怎麽一回事,他激憤地叫了起來:“那位男同學,你怎麽可以這樣,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搶女同學的東西,豈有此理!”接著,老先生就走下講台往這邊來了。

蘇白看到老先生的表現,急了,忙說:“哎哎,老師啊,他剛才是跟我借紅筆劃重點來著,結果我以為他搶我筆,我剛給您告狀的時候,他塞回來給我了,喏,您看,就這支筆。”說著,她趕緊從桌上順手拿了支紅筆遞給老先生看。

老先生眯著老花眼瞅了瞅,點了點頭,恍然大悟,說:“哦,是誤會啊。不過,這位同學,跟女同學借筆要說請借支筆給我,說都不說就從人手裏搶,像話嗎?下次斷不可再這樣了。”

男生一臉的無奈和無辜,說:“老師,我知道了。”“嗯,孺子可教!”說完,老先生踱著方步回到講台繼續講他的課去了。

倆人一齊乖乖地坐下上課,誰也再沒搭理誰,那男生識趣地給她讓開了陽光的播灑道路。

直到下課,男生臨走時,放了張小紙條在蘇白桌上。

蘇白打開一看,上書:“同學,你可真是刀子嘴,厲害起來,可以殺人的。”沒把蘇白氣絕,當場要追上去和他理論,還好被如蘋她們拉住。

大家都勸,這話說來啊,橫豎其實都是你蘇白沒理,人家又不是雕塑,上課總不能一個姿勢坐到底了吧?動動身子活動下筋骨是應該的,擋住了你一點陽光,你就這麽把人一通說,還招來老師讓人在大眾麵前丟臉,人家半句沒頂你,憋屈到下課,才寫了這麽幾個字給你,至於再跟人在大道上理論麽?讓別人看到不丟臉啊。

蘇白被大家這麽一勸,也就不再去追了,說:“得,我不去了。”她轉念一想,說,咦,奇了怪了,不帶這樣的啊,你們都胳膊肘兒往外拐幫別人說話?

如蘋正經說道,你要是有理,我們會往外拐?

蘇白心想,也真是沒理兒,就忿忿地在心裏說了句,小子,等著瞧,從現在起,我跟你纏上了。

這句話,像預言般,還真靈驗了,不過,跟蘇白當時想的可不太一樣。那大小夥兒真跟她纏上了,追了她整三年。兩人關係至今卻仍是處於曖昧狀態,準確的說,是那種超乎朋友、戀人未滿的狀態。

不過,以蘇白的人緣來看,她似乎和很多男生都存在曖昧關係。但蘇白從來隻是把那幫人當哥們,至於那些男生裏邊有多少人把她當哥們,又有多少人真把她當女人,誰也不知道。但有一個人可以很肯定的說,是把她當女人看的,那就是張勤,就是這位跟蘇白“不爭陽光不相識”的大小夥兒。這“大小夥兒”是蘇白後來叫的。

這個蘇白啊,用如蘋的話說叫沒個正形兒,不正經起來,沒誰的名字在她的嘴裏吐出來是像樣的。比如她叫如蘋“大蘋果兒”,素婭“二婭子”(二啞子),心妍則成了“小心眼兒”。

這晚是432的女孩們新學年的第一個重聚之夜。

蘇白的話讓如蘋鬱悶了,如蘋頂了句:“哎,我說,老三,你這麽想談,大家幫忙給介紹介紹就是了。”

這下好了,矛頭轉向了蘇白。

心妍也說:“嘿嘿,你們這麽一說,我會留意的。你們倆不也有挺多同學嗎?都給蘇白留意一下,知根知底不是更好麽?還有啊,阿蘇,你又不是缺人追,是你自己標準太高好吧。非要那什麽有才有貌、外加有錢有性格有柔情。你自己想想,上哪兒找你那自定義的五有新人啊?對了,那個張勤不就挺好的嗎?”

素婭幫襯道:“是啊,你也真是的,看看人家張勤,從第一次正麵交鋒到現在,這可第三個年頭了,你對人就半點意思沒有?”

說到這,蘇白瞪圓了眼。“我跟他,哪兒跟哪兒啊,我倆性格完全不搭界,他那好學生樣兒,整個一模範生。你們也不想想,他爸是紀檢委委員,媽是省婦聯的副主席,我要是進他家門,過的肯定是‘雙規’般的慘淡生活,我可不想當賢妻良母。不過,這家夥好像和我混熟了,說起話來也沒以前那麽正經了。”

“嗬嗬。阿蘇,你也不想想,跟你混在一起,也能正兒八經起來?”素婭玩笑著說。

蘇白白了素婭一眼,轉念一想,這黑燈瞎火的也沒誰看得見,不是白費表情麽?就抽起枕頭往素婭那扔去,說:“哎,二啞子,不帶你這麽損人的啊!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素婭被她這麽一說,哪肯罷休,又把枕頭扔了回去……

四姐妹笑鬧成了一團,中文女生互相扯皮的景象可真是熱鬧非凡。

漸漸地,四姐妹都起了睡意。老大如蘋打了個嗬欠,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說:“哎,各位,快十二點了,該睡覺啦,嘴皮子都快給嘮嗑幹了!”其他三位也都附和:“嗯,該睡了。”

靜寂的夜晚,因為天氣悶熱,窗簾也沒拉上,月光如水般從窗外灑進來,照亮了小半個房間。心妍聽著遠處池塘傳來的此起彼伏的蛙聲,越發感覺到夜的深沉與寧靜。

另一邊,同向鋪位的素婭不時翻身。心妍想她肯定也沒睡著,於是爬到素婭身邊,搖了搖她的肩,輕聲問:“睡不著?”

素婭輕輕應道:“嗯,有點心煩。”

“唔?怎麽了?”

“不說了,太晚了,還是早點睡覺吧!明天還要報到、領書,事情多著呢。”隨後,從老大的鋪位傳來了輕微的鼾聲,兩個女孩相互看了一眼,捂嘴偷笑。

心妍回到自己的床鋪,卻怎麽都睡不著。她想到了媽媽,想到了回校前媽媽對她說的話:“小妍啊,媽呢,別的不擔心,我知道你乖,每年都能捧好些證書回來,媽媽有個這麽優秀的女兒,心裏別提多高興了。我呢,還是那句話,別戀愛,我最擔心的就是這個。你還小,才十八歲,知道嗎?”

她不耐煩地應道:“好啦好啦,每次回校都要提這個事,從上大學開始你就念叨,我不是答應過你的嗎?耳朵都要生繭子嘍。不相信我啊!我知道,聽媽媽的話,堅決不談戀愛,學習至上!您也知道,我都十八了,已經是成年人了,這些分寸我會把握的。”

母親放心地笑了:“你這丫頭啊,嫌媽煩了啊?你這年紀,剛好是感情容易萌動的時候,但又是青春的懵懂期,所以我才時常提醒你,媽是怕你受到傷害!”

心妍拍著胸脯笑著說:“媽媽,您就放千萬個心吧,要相信女兒嘛!女兒誌向遠大著呢,兒女私情,堅決不想!”

她又想到媽媽送她進車站時說的話:“妍兒,瞧瞧你這個頭啊,大學就沒怎麽長高。記得,要多運動,不要總是學習,學習好固然重要,可你啊,個頭也該長長了,還有,要多吃飯啊,每次回家來都見你瘦兮兮的,可憐見的。”心妍確實不高,隻有一米五九,不過,在南方,這種高度已經足夠,而她又偏瘦些,所以總讓人感覺這是個需要保護的小女孩。

心妍吐了吐舌頭,挺直了腰杆跟母親比了下,說:“唔,還不是遺傳您的啊?瞧,還比你高那麽點,已經是優勢發展了。不過,我答應你,多多運動!這學期呢,我打籃球去,看能不能創造個奇跡,要是再長不高我也沒法了!”說完,滿臉無奈的樣子,聳了聳肩。在媽媽麵前,心妍就是個調皮、活潑的小女孩。

媽媽用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你這丫頭啊!也是,怎麽就沒遺傳到你爸爸呢?他……” 說著,媽媽像是倏地想起了什麽,沉默了。心妍看了看媽媽,心裏泛起一陣酸楚。她知道媽媽的心思。

要進站了,心妍提了行李慢慢在前麵走著,媽媽跟在後邊。她突然有種衝動,轉頭拋給媽媽一句話:“媽媽,你一定要幸福!”然後,她跑進了車站。

想到這些情景,心妍在心裏對自己說:“媽媽,你幸福嗎?女兒能做到的隻能是盡量讓你為女兒驕傲,讓你因為女兒而幸福。但是,此幸福和彼幸福相同嗎?你還是忘不了那個人。”

她的心裏又生出了恨意,是的,她恨那個自稱是她“爸爸”的人。

看似活潑開朗的心妍,很少在室友麵前提起父親,在她的內心,“父親”這個詞離她越來越遠了。

此夜,看來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