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麗江
到了昆明,鄧同和阿南先買好了回程的票。
鄧同本想經過大理的時候,在大理呆一陣兒。可阿南一個勁的說就那點兒明朝留下的古城有啥好看的,硬是不肯。
鄧同喊著:“我還想看看洱海呢。”轉念一想趙南思念心上人心切,也就作罷。
兩人就住在阿南以前住的客棧。
在這迷人柔軟的麗江,無數的遊客流連、棲息、聚首、告別。清新的空氣,綿厚的陽光,安睡的貓咪,喧囂的街市,迷人的燈盞,安靜的酒吧……
鄧同想,在這裏產生一段愛情,似乎會是一件很尋常的事,就像趙南和那個尚不知名的納西女孩,看似尋常的產生了一段不尋常的愛情。
在麗江的五天,鄧同見證了阿南的愛情。
到了麗江的當天下午,阿南就帶鄧同爬上那座有著大片翠竹林的山上。
來到小竹屋,依舊是屋在人無,阿南充滿期待的眼神明顯暗淡了許多。
阿南推開門,走進去,打開空空如也的鍋蓋,鍋底有些生鏽,明顯很久沒被它的主人使用了,阿南歎了口氣。
鄧同跟進去,看著他的樣子,打趣地說:“怎麽,還想著人家給你做米線呢?”
阿南放下鍋蓋,端起相機,走到門外,要把這竹屋照下來。
鄧同環顧四周,突然,發現了桌上的東西。
他拿起來看,是阿南照的照片,趕緊喊:“阿南,快進來,你看我發現什麽了?”
阿南三步並兩步跑了進來,搶過他手裏的照片,不由得高興地叫了起來:“是我寄給她的照片,是的。她來過這裏!她沒有消失!”頹喪、黯淡的眼神迅速恢複了光彩。
“阿南,看來,這姑娘對你估計也是一見鍾情呢,都一年了,一直把照片留著。不過,就現在的情況來看,她肯定已經不住在這裏了,隻是偶爾會來這裏看看,重溫和你初遇的情景吧。說不定,人家夢裏也經常有你呢。”
阿南直點頭,說:“我說了吧,鄧同,我跟她有割不斷的緣分。”
“你先想想辦法吧,該怎麽把你們倆的重逢之夢變成現實。”
阿南抽出包裏的筆,在照片背麵寫下:
我又來了,我來了好幾次,都沒見到你,我還住在“緣來是你”客棧。
趙南
10月3日
“阿南啊阿南,你真要把你們的重逢交給緣分這東西,靠譜嗎?”說完,鄧同在下麵加了一行字“怕等不到你,你可以寫信給我。我愛你,你呢?”又寫下J大的地址郵編。
阿南看了,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
鄧同捶了他一拳。“瞧你那樣兒,見人家不就是想說那三個字嗎?我先幫你寫了,不更好?”
回到城裏,陳昆剛好趕到兩人住的客棧附近。
三人來到一個酒吧,在舒緩的音樂、慵懶的歌聲中,暢飲著,絮叨兄弟情誼不知過了多久,恍惚中傳來了天籟般的歌聲,沒有技巧的、純粹的歌聲裏帶著無盡的懷念之意和期盼之情:
月亮出來亮汪汪亮汪汪
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
哥像月亮天上走天上走
哥啊 哥啊 哥啊
山下小河淌水清悠悠
月亮出來照半坡照半坡
望見月亮想起我阿哥
一陣清風吹上坡吹上坡
哥啊 哥啊 哥啊
你可聽見阿妹叫阿哥……
看著坐在對麵的阿南一會兒變成兩個,一會兒又變回一個。
鄧同意識到自己喝高了,不勝酒力啊。
他指著趙南說:“喂,阿南啊,那竹林的姑娘給你唱的就是這歌兒吧?”
阿南沒有回答,他隻是呆呆地聽著,一臉的不可思議。這歌聲,他聽得比誰都真切的多。
良久,隻見他漸漸放下杯子,緩緩地向不遠處小小的半圓形舞台中央望去,接著,有點踉蹌地走了過去。
鄧同使勁地甩了甩腦袋,讓旁邊的陳昆給杯白開水醒醒酒。
阿南走到了舞台邊,這時,曲終歌盡,唱歌的人從台上走了下來,在稍顯黯淡的燈光下,他和歌女打了個照麵。
兩人似乎同時愣了一小會兒,然後,他抓住了她的手,她像是要躲開他,兩人推搡開了。
接著,一個看起來相當彪悍的家夥走了過來,一把將阿南推倒在地上,結結實實照他臉上給了一拳。
鄧同腦子“嗡嗡”作響,混亂的思維飛速旋轉:我該幹什麽來著?
身邊的陳昆也看到了舞台邊的一幕,隻見他漲紅了臉操起酒瓶就衝了上去。
鄧同一看,不得了,一不小心可就要人命的啊,顧不得頭暈的慌,他急忙跟了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酒瓶往那彪漢頭上砸去時,鄧同使出渾身力氣攔住了阿昆掄過去的手臂,緊接著跌坐在了地上。
彪漢顯然被陳昆的架勢唬住了,趕緊拿雙手護住自己的腦袋,結果一看,是另外一個人趴在了地上,這咋回事?
唱歌的姑娘扶起阿南和鄧同,護住兩人,堅定地對彪漢說:“大龍,他是喝醉酒認錯人了。你沒必要這樣。”
那叫大龍地瞪著她問:“昭兒,你真不認識他。”
阿南卻走了上來,說:“你叫昭兒?我是趙南,你不記得我啦?我今天下午還去了你的小竹屋,還看到了我給你寄的照片。”
姑娘轉過身,對阿南說,您喝多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不是……
鄧同目不轉睛地盯著姑娘看了挺久,覺得她挺眼熟的,跟照片裏的姑娘挺像的啊。他揉了揉眼睛,竟分明看見了她眼裏隱約閃現的淚花,難不成這姑娘有什麽難言之隱?
姑娘說完,又對那個大龍說,讓他們走吧。
大龍擺了擺手,幾個保鏢模樣的人就拖著鄧同仨給扔了出來。
有人罵咧咧地踹了阿南一腳:“臭小子,我們老板的女人也敢動!”
回到客棧,鄧同吐了個底朝天,就差把胃翻出來洗一遍了,虛脫得立馬倒**呼呼大睡了,半夜隱約聽見阿南“昭兒”、“昭兒”的輕喚聲。
第二天,陳昆知道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咧嘴大笑。
“哈哈,阿南,沒想到你還是癡情種呢!就見過一麵的人,你至於嗎?我說你怎麽總往這地兒跑呢,敢情就為了那歌女?”
阿南狠狠瞪了他一眼,沒應聲,隻是問鄧同:“我看那昭兒就是她,我不會看錯的。”
鄧同想到昨晚那昭兒姑娘眼裏的點點淚花,應該是她沒錯,隻能應著:“是哦,夢裏都見過百八十回了吧,哪能看錯呢。”
“是吧?真是她吧?”
鄧同無奈地點點頭,陷入愛情的男人也可以這麽瘋狂的。趙南這家夥,結上孽緣了。
想到昨天的場景,鄧同還是有點後怕,真是驚險啊。
陳昆接茬道:“真是她又怎樣?都已經是那肌肉男的女人呢,你還想搶過來啊?”說著,瞅了瞅阿南臉上的淤青,又往門外走去,不多會兒拿了瓶雲南白藥扔給阿南,喏,自己搽去。
鄧同接過,幫趙南小心地塗上藥水,說:“陳昆說的沒錯,你得承認,她已經是別人的人了,那彪形大漢咱可惹不起。”
阿南滿眼的失落。“我跟她,就這麽結束了?”
鄧同默然點頭。
這天下午,一個不速之客來了,是昭兒。
感情的事當然由當事人雙方自己解決,鄧同拉著陳昆出去晃**了。閑逛還是有收獲的,他給心妍買了一個玉手鐲。
等兩人回來,昭兒已經走了,留下望著窗外出神、眼神呆滯的阿南。
至於這個下午發生了什麽,鄧同沒問,阿南也沒說,直到一個多月以後,他才知道。
來到麗江的頭兩天發生的事讓人實在理不清頭緒。接下來的幾天,鄧同決定靜下心來好好領略這個人們眼中的旅遊勝地。
在這兒住的這些天吃得很好,老板娘親自做的拿手菜很不錯,有麗江燒魚、吹肝、酸菜粉絲、冰粉涼蝦等。
麗江並沒想象中的那麽清麗脫俗。這座古城本就不大,彎彎曲曲的小道弄堂、密密麻麻的街邊飾品店裏到處都擠滿了人。人煙喧囂,可能與長假有關,這個時候,正是旅遊的高峰期。
鄧同會不時的想到周心妍,想著若是和她一起來這遊玩,那會是什麽光景。
白日的麗江洶湧著俗世的煙火,陽光清澈透亮。走在石板路上,看著裹刺繡頭帕的本地女子笑嘻嘻地穿過來來往往的人群,此時,他會想到清秀的周心妍。
然而,麗江自有它吸引人的所在。黃昏的古城,亮起了一盞盞朱紅幽靜的燈。漣漪輕漾,水邊蹲著很多放生還願的人。鄧同和阿南一人抓了一條紅鯉放入水中。這時,他想到了淺笑盈盈的周心妍。
鄧同一口氣竟許了三個願望:希望那個叫周心妍的女孩幸福,希望她的眼裏不再有悲傷,希望我能守護在她的身旁。
阿南許的願,應該和他心裏的那個女孩有關吧。
陳昆擺著酷pose站在一旁對兩人的行為表示深切鄙視:“還當代大學生呢,信這個?”
入夜的麗江,悄悄地安靜了下來,月亮緩緩地升起,夜色出奇的清澈。這時的古城,仿佛回到了她的原貌。此時,鄧同又想到了中秋月圓夜周心妍的輪廓。
“玉龍雪山天下絕”,果不負眾人的誇讚。旭日東升,天高氣清之時,站在寬闊的麗江壩中遙望白雪奇峰,終年積雪不化的主峰由南朝北綿延30多公裏,猶如一條蜿蜒騰飛的玉龍。但見雲氣蒸騰,玉龍時隱時現。
玉龍雪山,以它的可望不可即,保持著它的神秘。站在山下,仰望著這連綿陡峭白雪皚皚的大山,膜拜之情油然而生。
據說,在聖潔的玉龍山上,有一處愛神居住的地方,那裏遍地開滿鮮花、沒有痛苦憂愁,在那裏,真正的有情人可以吮吸愛情之花的花蜜。然而,自人類開明之始,至今無人能真正理解愛的真諦,何以有情呢?人們嘴裏常說的愛情,到底是什麽呢?這個世界上,大多數的人做著“無情的有情人”和“有情的無情人”,真正的有情人有多少呢?
這天,要離開麗江了。
大早,老板娘敲開了房門,提著一個食盒,說是一個叫昭兒的送來的,留下食盒說是給趙南的就走了。
阿南打開一看,是米線,正熱騰騰的冒著氣。他分成三份,推到桌子上。
陳昆首先嚐了,喲,做的可真不錯,那姑娘手藝還真不賴。
鄧同使眼色,意識他多嘴,搖了搖阿南的手,說,吃吧,呆會兒要涼了。
阿南拿起碗筷,吃著吃著,居然顫抖著哭了起來,哽咽著,“都是她做的,怎麽就沒以前的味道了呢。”
鄧同有點兒心酸的看著他:“阿南,你真夠傻的。”
陳昆沒再吭聲,專心吃他的米線。
阿南自稱的那段來自宿世之緣的愛情,似乎就此擱淺了。
長假結束了。鄧同趕回J大的時候正是中午,人群陸陸續續從教學樓走了出來。
濃濃的校園氣息,與校園裏的花香混合,流進心田。
校園廣播裏正放著水木年華的《一生有你》,“多少人曾愛慕你年輕時的容顏,可是誰能承受歲月無情的變遷。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來了又還,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邊……”
鄧同有想立馬見到周心妍的願望。
一放下行李,他就給心妍發了短信:我回來了。
“旅途還順利嗎?”
“挺順利的!晚飯後見個麵吧?或者一起吃頓晚飯?”
來不及思索,鄧同約她見麵,迫不及待地想見她。
許久沒有周心妍的回音,鄧同心想,難道唐突了?
他不得不找個理由說:“我把借的書還給你。”
“六點見吧,我一個下午的課呢,吃完晚飯見。”
鄧同一陣歡喜,回說:“那我到時在你們樓下等。”
下午去上課時,鄧同把包好的玉手鐲放在背包裏。
下課後,他一個人邊走邊自言自語練習了起來。
——心妍,這是我在麗江買的,送給你的。——這是我在麗江的街市上無意看到的,覺得挺適合你的,送給你吧!
——這是我特意買給你的,想著好不容易去一趟,該帶點禮物給你。
試了很多遍,他還是懊惱著,不知道到底該怎樣把這東西給送出去,心裏一直有種虛虛浮浮的不塌實感,摻了些興奮和雀躍,卻又摻了些緊張和不安,關鍵在於她會不會接受。
王力從後麵跟了上來:“大才子,在吟詠啥豔詞麗曲兒呢?”
這家夥最近和女朋友鬧別扭,成了孤家寡人,特愛管別人閑事。
“那玩意兒我可不會。”這會兒,鄧同的思緒仍浸泡在怎麽把這禮物送出去的想法中。要換以前,他早掄上拳頭了。
王力瞥了他一眼:“瞧你那慫樣兒,又在為你那紅顏知己犯愁呢吧?把心事跟我說道說道。”
鄧同想,這家夥對付女孩辦法一套一套。於是,谘詢把鐲子送出去的最好辦法。
王力歎了口氣。
“我說,你還才子呢,直接了當,直奔主題啊。”說著,王力停下腳步,一本正經的樣子,對鄧同說:“周心妍,我愛上你了,這東西,給你當定情信物吧。”
鄧同泄氣地看著他,沒功夫跟他那瞎掰,就揚手示意“拜拜”。
“你自己吃飯去吧,我得找周心妍。”
“哎,我這告白方式多好啊,這話說的多純潔啊,參考下啦!”
鄧同來到長順園一樓,遠遠地就看見周心妍在盛飯的長隊裏站著。
他走了過去,拍了她一下,“嗨,真巧。”
她紮起了馬尾,白色短袖T恤,貼身的休閑褲,幹淨的運動鞋。
“你去坐著吧,我來排隊。”
“那多不好意思,再說,還得幫蘇白打飯,她在那邊買菜呢。”
“沒事。去吧去吧,你去找位子,喏,快沒座兒了。”說著,鄧同把她推開,站在隊裏了。
看著她離開,鄧同在心裏對自己相當滿意地笑了,提前見到她了,緊張的心情居然沒有了。
等他打完三份飯,卻看見蘇白坐在那兒,心妍去買菜了。
蘇白笑說:“鄧同啊,一回來就想著見我們心妍了?我買的菜就夠兩人份的,她去買你的那份了。”
鄧同探上前說:“哎,蘇美女,吃完飯你先行一步成不?”
“幹嗎?”
“我有禮物要送她。”
蘇白“哦”的詭異地笑了,點頭說:“明白明白。”
不一會兒,隻見心妍端著菜過來,有烤鴨腿。鄧同受寵若驚,心想:她還記著本帥哥喜歡吃烤鴨呢。
蘇白吃完飯就背著包走了,借口說是突然想起有點要緊的事兒。
鄧同感激地看著蘇白。蘇白裝作沒看見,頭也不回地說了“拜拜”就跑了。看起來,還真像要緊的事要辦一樣。
鄧同心想,這姑娘不做演員,怪可惜了。
他問心妍:“去散散步吧?”
她點點頭,卻徑自往前走,於是同行,鄧同跟在她身後。
兩人走在杏嶺的小徑上,卻不言語,原來悠閑散淡的散步,在男生這裏隱藏著淡淡的希冀和期待,他渴望她的低眉回首,期待她的笑臉如花盛開般燦爛美麗。
“這些天,你還好嗎?”鄧同打開了話茬。
“挺好的呀,”她回頭,問他:“你呢?麗江好玩嗎?”
“不錯的地方,很容易叫人忘記憂愁,也很容易叫人生出情愫。”
“唔?有機會,我也去看看。”
“好啊,有機會我們一起去吧?”
她隻是低頭,沒有回答。
微風乍起,吹皺一池秋水。此時,夕陽的餘暉播灑在水麵上,晃晃****,閃出餘光點點,白雲和樹影清晰可見。暮色降臨,四周的彩燈亮了,杏湖的夜色很美,彩燈在湖麵投下了五顏六色的倒影,似一串串晶瑩璀璨的水晶。
鄧同提議坐一坐,細心地吹了吹亭裏石凳上的灰塵,讓她坐下,她的坐姿美好而純靜。
她望著景色,讚歎道:“黃昏的杏嶺真美啊!”
“是的,很漂亮!”鄧同手裏一直捏著那個手鐲,心裏七上八下的。
兩個人就這麽默默地看著水中的粼粼倒影。鄧同卻感覺有種無聲的言語在空中靜靜地流淌著,不動聲色地漫進心田。這種感覺平靜、奇妙而又飽含溫存。
他瞥見她的眼睛,在湖水反射的光的映襯下閃閃發亮,似乎又看到了她的憂傷。
看到鄧同一直看自己,她低了眉,說:“看到遠處的坡,想到梁山泊與祝英台的故事了。”
真是個感性的女子,鄧同“嗯”了聲。
鄧同終於下定決心,,要抽出手鐲來給她。
她起身說:“晚上我還有事情,回去吧。”
鄧同隻能作罷,掏出滲汗的手,悻悻地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