鵲兒

幹皮走進禁閉室,鵲兒從他那雙燃燒著的眼神就能斷定,幹皮是要來幹自己了。幹皮走近鵲兒,幹皮原以為鵲兒會一個激靈閃開去,要不就刷他一個嘴巴。但他不想鵲兒也辣辣地盯著他看,幹皮甚至懷疑鵲兒也想幹那事。幹皮就想,能睡上這樣的冷美人,就是挨一顆熱呼呼的槍子兒也值。

幹皮貼在鵲兒麵前,他能聽到鵲兒的呼吸,且聞到了那股讓他情溢的檀香。但他感到鵲兒的呼吸特冷。幹皮抖索索的右手去捏鵲兒的胸脯,那可是一方神聖的領地,這方神聖的領地曾讓500多條槍把守著。

幹皮也知道,這塊領地日今屬於營長冰達的。要不是冰達營長英俊的外貌,隻怕永遠也沒有多少人能一睹她冷豔的麵容了。營長冰達每回想起鵲兒走近暗道口的那一回眸,心裏就慌得要命。營長冰達實在是割舍不下她,冰達最不能抵禦的要算是她那張冰冷俏麗的麵龐。但冰達能從中品味出幾多的柔情與溫馨。而鵲兒的那種冷豔正是讓冰達偉岸的氣宇襯托出完美來。

幹皮的手剛一觸到鵲兒的真絲汗衫,就讓她那隻瘦臒的左手掐住。幹皮全身一麻,其實,幹皮這時就早該提防那隻可怕的左手了。然而他沒有。他合抱了鵲兒的腰肢,但他感覺這女人實在是有些反常。她不辭不抗,任由幹皮的臉子在自己的兩乳間摩擦。這女人雖說瘦削,但卻特沉。幹皮感到她的兩腳像釘在了這鬆木地板上。幹皮幾次試著將她抱上床,但都未果。幹皮去親鵲兒的臉,鵲兒推他老遠。幹皮一下愣在那裏。突然幹皮傻了眼,鵲兒解開了那件真絲襯衫。幹皮一眼盯著鵲兒胸前的那兩隻活靈靈的小白兔,全身的血呼地匯聚在他的腦門。幹皮趕緊脫掉全身的衣褲,突地撲向那兩隻漂亮的小白兔。鵲兒就冷冷地伸出那隻左手,死死掐住幹皮胯間的兩隻皮蛋。幹皮慘叫了,這聲音像穿甲彈樣地直竄營部的各個角落。

最先到達禁閉室的是警衛班長。警衛班長馬上關了禁閉室的門窗。他厲喝成何體統,趕快鬆手。鵲兒不為所動,幹皮的叫聲更是慘烈,顯然那隻美麗的左手加力了。班長又喝道,再不鬆手我就開槍了。班長掏出了二把盒子。鵲兒微微亮開白得晃眼的前胸說,槍子兒朝這兒打。鵲兒用修長的右手食指撩撥一下彈性十足的左**。班長一眼瞧見的正是那紅得發光的乳暈,不由得心裏一陣慌亂。他在心裏嘀咕,果真是一個絕頂標致的魔女。也正是這魔女二字的出現,使得他本能地扣動了扳機。幹皮與鵲兒原本相向而跪,這一聲脆脆的槍響讓幹皮的後背沁出一汩鹹鹹的汗水。幹皮以為這一槍實實地打在了自己的後背上。他清楚人是怎樣死的,在他的槍口下,無論是迎麵來的,還是撒腿逃的,槍聲就是招魂曲,這其間自然免不了一陣全身的**。

幹皮倒了,他的頭砸在了鵲兒的兩乳之間。鵲兒鬆開了那隻如虎鉗般的左手,那手濕淋淋的,她記得當幹皮倒向她胸前的那一刻,幹皮的那物件就有一股熱熱的流體直涮她的左手。她覺得這太有意思,過癮,這水淋淋的左手,在幹皮蒼白的臉上來回揩了幾次。

警衛班長驚得牙打磕,他重又想起他剛才想到的那幾個字:絕頂標致的魔女。他斷定這女人會給營裏帶來災難。他萬萬搞不懂的是,營長冰達為啥不一槍斃了她。這女人又為啥在即將逃走的一刹那,會回過頭來張望冰達。

警衛班長的這聲槍響,說白了並沒有直直地打在鬆木地板上,而是拐過了好幾道彎,來回碰撞了好幾個來回後,恰好射在了營長冰達的心窩裏。冰達正緊箍著眉頭在琢磨戰局。這裏大山連著大山,密林深處是無數個陰森可怖的溶洞口。冰達明白,這山是空的,是千奇百怪的溶洞世界,不要說白團練隻有500條槍,就是5000條,怕也能施展得開來,他們雖是困獸,但縛擒難矣。戰場上天天減員,這正是冰達焦急發愁的。

冰達聽見這一聲槍響,一下跳起了好高。他知道這槍聲是從禁閉室傳來的。他不擔心自己的部下會一槍結果了那女人,她是自己帶回來的。冰達與鵲兒過老虎口,是冰達那兩條粗壯的胳膊把她抱過來的。冰達每回想這一幕,就無端地心潤。這些他的部下是知道的。更重要的是,他發過話,沒有他允許,任何人都不得動她一根毫毛,連看也不能多看她。她太冷豔了,冰達知道,這些作戰在外的漢子是何等焦渴。冰達就有這種微妙的心理體驗。然而冰達擔心的並非自己的部下,而是特派員,這女人如果落在他們手裏,冰達再有本事也無濟於事。他清楚地記得,他的三排長就是因為呼錯了一句口號,就被打成了老A,引來了殺身之禍。行刑前,冰達去看了他,三排長是冰達從洪湖帶回來的,英勇善戰,冰達見了他全身的血跡,淚如泉湧。冰達說,你還記得洪湖水嗎?三排長仰望蒼天,滾落了兩串淚珠。冰達從警衛手裏接過一個扣碗,這是一碗粉蒸肉,熱騰騰的,冰達遞給他說:這是你家鄉的洪湖三蒸,你吃下就能見到家鄉的湖水了。冰達說完抹了把淚轉身走了。冰達剛要出門,三排長叫住了他說,營長,我心不甘哪。我死了,請不要把這事告訴家鄉父老,要不然,他們會抬不起頭的。冰達又摸了把淚點了點頭。冰達後來聽說,三排長在刑場上還在申辯自己不是AB團呢。

冰達營長一腳踢開禁閉室的木門,看見鵲兒好端端地盤腿坐在地上,心裏就有種甜甜的喜悅。這一聲槍響,冰達原以為怎麽也見不著她那雙活靈的眸子了。冰達趕緊脫下土布外衣,披在鵲兒**的上身。鵲兒兩手捏著衣服,這軍裝倒叫她有幾分神氣。冰達扶起鵲兒,鵲兒貼緊了冰達,她仿佛要說這不是我的錯。冰達明白鵲兒表白的意思,冰達真想在她白淨端秀的麵頰上吻一下,盡管鵲兒也作好了接受這一切的準備,但冰達沒有。他幫鵲兒扣上衣扣,他的手實實在在地觸到了她跳躍的前胸,領略了女人最神聖的柔美。冰達第一次進白虎寨寨門的那一刻,他就神秘地覺察到,這寨子定會有什麽能讓他心動的,當他賊樣地竄到後花園,一眼瞧見冷豔無比的女人時,他就產生了未來的片片遐想。而這些碎片旋即又在他敏銳的思維合成下,變成了最現實的憧憬。

冰達明白了眼前的事態,他從鵲兒那水淋淋的左手就能準確判斷幹皮是如何暈倒的。這個野女人,冰達在心裏喜滋滋地念叨著。

冰達是不能怪罪幹皮的。幹皮是從大莊主那裏跑出來的,他有功,他來時帶來了一幫壯實的騾馬,而正是這幫騾馬為隊伍運送了大量補給,使得隊伍能節節勝利。但冰達也認為,幹皮也是個活男人,他見了這樣冷豔的女人不可能不產生點想法,這正是他提醒下屬的原因。不過,冰達萬萬想不到的是,幹皮也是個大男人,竟會讓一個野性十足的冷美人收拾成這慘兮兮的模樣。他真想心懷柔情地輕打一下鵲兒清臒的麵龐。

無論怎樣,幹皮的行為是要受到懲罰的。冰達對身後的警衛班長說,這地方就留給他吧,警衛班長說是,行了軍禮。

冰達把鵲兒領走了,他有十分充足的理由。班長將幹皮抱上床,喂了幾口冷水,幹皮就醒了。幹皮仿佛做了場惡夢。他躺在鵲兒睡過的**,讓一種綿綿的檀香味籠罩著。這種香味更讓他的**越發酸脹。這時幹皮流下了淚。班長,我給您丟臉了,幹皮說。還知道丟臉,這女人是誰的,你知不,人家能看上你?班長說。班長,我知道她是營長的,可我實在是忍不住。我每次給她端茶送飯,都在心裏撩得慌,可這次……好啦,好啦,等候懲罰吧。班長把門一扣走了,幹皮趕緊穿好衣服,兩條大腿還是那樣的酸脹難忍,像灌了兩根鐵釺。

冰達把鵲兒帶到自己房裏。冰達指了指條桌前的那把木椅,說,你坐吧。鵲兒身輕如燕地從他麵前飄過去。冰達看鵲兒什麽都是那般順眼。那頭上梳理得端莊爽亮的發式,以及發髻下的那根白得雪樣的脖頸,在冰達看來實在是美得不能言語。

鵲兒在禁閉室整倒幹皮這事,冰達從內心是高興的。鵲兒雖然把自己的酥胸亮給了幾個陌生男人,但他畢竟保住了自己的最後防線。這正是這個冷豔的女人聰明機警之處,這當然是冰達十分看重的。因此,他對鵲兒的看法除了外表的冷豔,還有內在的聰慧。冰達想,這些又怎能排除她不是為了一個人的存在呢。冰達想到這裏,又看了看鵲兒冷豔的麵容,他真想在她微微凸起的漂亮顴骨上熱熱地吻一下。冰達看鵲兒時,眼神當然是柔柔的,自然還帶有偉岸男人那特有的嗬護。這些鵲兒敏銳的秀目當然能捕捉得到。因此,鵲兒那雙眼皮兒的秀目立馬就傳達出了心髒急劇的跳躍。

我想看看你的雙手。冰達走近鵲兒說。鵲兒迅即抬起雙手,亮在冰達的眼前。冰達握住鵲兒的兩手,大拇指在她手心撚來撚去。冰達覺得,這雙手軟軟的,柔得像水。冰達簡直懷疑,幹皮是不是真的就讓這隻左手給整倒了。冰達說,你也太狠了。冰達的口吻明顯帶著幾分泄憤。誰叫他不像個男人,鵲兒說,她十分認真。冰達不懂鵲兒說的真正的男人是什麽樣,但他感到鵲兒是從另一麵去看自己。冰達想到這裏,又油然生出那麽一種隱隱的喜悅。

端掉白虎寨前後死了幾十個弟兄。摸清白團練的家底至關重要,為此前後犧牲了4批打探的偵察員。他們的頭讓大刀砍下,掛在了白虎寨門前的樹杈上。白團練的那樹杈上是不能不擱新鮮腦殼的。

白團練知道共黨的隊伍在這一帶活動,他十分精明地意識到,他們是衝自己來的。白團練那雙血紅血紅的眼珠子,時時要光一光山門前的那些道口。所以每逢道口上來了陌生人,無論是生意客,還是借道的鄉幫,他都得指使手下嚴加盤查,寧錯殺,也勿放一個探子。

這天,那道口上又來了一位瓷器商人,肩挑一擔細瓷,有盤有碗也有碟。他歇在白虎寨前,口裏吆喝叫賣。管家見是一擔少見的好細瓷就放他進了寨門。然而,商人讓一個勤務兵帶走了,這擔細瓷就讓夥夫挑進了廚房。商人被帶進了刑房,他看見那些沾滿血腥的刑具,就聯想到從這裏橫著出去的屈魂,似在他眼前晃動。這商人不是別人,正是營長冰達。冰達就想,要是自己能活著出去他要親手端掉這座人間地獄。

冰達在刑房裏確實沒有露出任何破綻。他能蒙著眼睛用舌頭品出哪是陶灰哪是瓷灰,憑這一點,刑頭就毫不懷疑地認定冰達是名真正的商人。

那擔細瓷夥房全收了,他們也從未見到過如此上乘的瓷器。既然是個規矩的商人,就得按規矩辦,賬房答應付現錢。但管家算好賬,商人卻不幹,商人說,他們克扣了5件細瓷,這可是景德鎮名窯裏出的貨。這一擔細瓷賣完了還賺不回這5件細瓷哩。管家輪著眼說,朋友你不要命了你,你知不知道這是白虎寨白團練的地盤。冰達說,我知道白虎寨,我也知道白團練財大氣粗,他不會克扣一個小商販的。其實,掩映在那棵桂花樹下的繡樓上,早有一雙靈秀的明眸在注視著這個偉岸的商人了。管家聽了冰達的話,也有幾分得意。他說,你到夥房再去清點吧。冰達就走進了白家後院,他突然聽到一堵厚牆外傳來口令聲。他一下明白那裏麵定是營房。他很想爬出牆頭去看個明白,他剛把一隻腳落在牆角上,準備發力爬上去,就被一隻有力的左手從後背拽了回去。冰達慌亂地轉過身,他不敢相信這有力的一拽是一個冷豔的女人的手完成的。他更奇驚這樣險惡的寨子裏,居然還有這樣一朵冷豔的白玫。冰達陷入沉思,但是很甜蜜的。那女子肯定地說,你不是個商人。那朵冷豔的白玫目光也是冷的,但卻讓冰達滲出了一身的熱汗來。那朵白玫飄走了。冰達的目光卻像磁鐵樣貼在她的後背上,冰達於是也想象他啥時也能柔情地撫摩這樣一個女人的肩背。以後,當冰達率隊一舉端掉這個人間魔窟之後,冰達就果真意外地得到了這個冷豔的女人。他於是就有機會深情地撫摩她走老虎口過懸崖,桃花溪趟激流。這個冷豔的女人的那雙秀氣的雙臂摟在冰達粗壯的脖子上,女人那張清臒的冷臉時不時貼在冰達的腮幫上,冰達心裏一陣一陣地閃現遙遠的火花來。

冰達記得這時候,他對這個冷豔的女人說了些話。但她隻是用靈動的眼睛寬解了冰達。冰達說了,我回去得把你關進禁閉室。這樣一個冷豔的女人,她什麽表情都沒有,她仿佛那時就知道,冰達遲早會把她弄出來的,帶回他的房間。

幹皮的這次魯莽的行動,少說也是幫了冰達一個忙,冰達咋好一進營地就把這個冷豔的女人攬進自己的房裏呢!他必須作出姿態來,況且這女人還是魔頭白團練的千金小姐,他在找一條理由,這理由就當然送來了。

冰達向營裏說過,這女人是有功的,自己能帶著情報活著回來得靠她。冰達更不願讓這個冷豔的女人離開自己。他怎麽也忘不掉這冷豔的女人即將跨進白虎寨暗道口的那一動人的回眸。冰達看出了她那似難以割舍的愛戀與期盼。她在等著一個偉岸男人的出現。冰達實在是記不得自己是否情急之下驚張張地叫了她的名字,她才死心塌地地釘在了那青石板道上的。因為,如果她再往前走一步,冰達的部下就有可能將幾百粒甚至上千粒的熱呼呼的子彈,穿在她那美得像讚美詩樣的後背。冰達想起那一刻就倒吸一口冷氣。若幹年以後,冰達抱著自己的孩子,再一次望著鵲兒依然漂亮且仍**漾**的後背時,他的那口冷氣吸得更深。

現在好了,這女人終究是進了自己的房間。他很想抱著這精明的女人再去過老虎口,再趟桃花溪。但這裏是營部,腳下都是平整的地板。但冰達是可以想象他隻要俯下身去,貼在那張冷豔的麵龐上“啵吱”一個熱吻,這女人也會煥發出老高的**的。

冰達說,我走了。這冷豔的女人點了點頭,那對秀眸側望冰達出了房門。

冰達沒去別處,他去了禁閉室。警衛班長開了門,幹皮就一下跪在營長麵前,哭兮著臉說,營長,我知道這女人是您帶回來的,我昏了頭哪,營長。冰達明白幹皮要表白什麽。冰達說,我念你也是對隊伍有功的人,要不然我真要一槍打穿你的腦門子。你不想這女人還真是隻帶夾子的螃蟹吧,還敢不敢動。幹皮連聲說,不敢了,不敢了,這一回就差點要了我的命。冰達對班長說,放他出來吧,那群騾馬還得要人料理。班長說是,行了軍禮。

白團練雖然很幸運地逃進了大溶洞,但他似乎明白這一次是凶多吉少了。白團練坐在那張虎皮太師椅上,老是在尋思一個問題,自從共黨的隊伍進山以後,凡過道的大小商販,真的假的殺了不下幾十近百,為啥就漏了那個賣細瓷的冰達。這個冰達就是差點送他上西天的共軍營長。白團練更心疼的還是那個丫頭,他一想到鵲兒自己的心就生疼生疼,仿佛裂了道大血口。

白團練已經懷疑到,冰達能活著走出寨門,必是那個丫頭做了啥手腳,要是這樣,自己就真算是氣數已盡了。白團練也曾有過一絲閃念,這女子是不是上天派來滅自己的。

在白團練看來,鵲兒沒有一樣不是她娘的翻版,冷豔,苗條。白團練共娶了9房老婆,前8個白團練睡膩了,每當他那雄性十足的體魄觸到那肉敦敦的身段,就隻能是一次次完整的發泄。白團練娶的第九房老婆就是鵲兒她娘。那個冷豔的女人本不屬於白團練的。那天,白團練率一幹人馬去滅孫家寨子,白團練從水路運回的80條快槍讓孫團練給劫了。孫團練自知不是白團練的對手,情急之下,隻得棄寨逃進深山,也是在白團練踏進孫家寨門的那一刻,他見了那女人讓太陽也失色的一個回眸。白團練的熱血一下子湧到了胸腔。白團練的目光像鷹樣地撲向那女人**著琴音的後背。就這樣那匹十分榮耀地馱著那個冷豔女人的紅色戰馬倒下了。白團練以為是自己的眼毒倒了那馬,那冷豔的女人就站在已閉氣的馬屍旁,等待白團練的到來。

事實上,那個冷豔的女人離密林也隻有近在咫尺的幾步,隻要那女人策馬,白團練的眼再疾,也是難以追上那匹棗紅馬的,白團練並不懷疑這個女人是駕馭自身命運的好手。然而,白團練身邊的那個侍衛,顯然是比白團練的眼還要靈敏的,那匹棗紅色的戰馬也隻有過那一次短暫的側頭,而那一次的側頭就足以讓侍衛的手槍穿上一個大洞,而此時正是白團練還在癡迷地驚歎那個冷豔女人美貌的時候。白團練贏了,但贏下的整個孫家寨子還不如這樣一個女人。而那快手的侍衛跟著白團練10多年的辛勞也全係在那一槍上。事後,白團練當然地封了他一個副官。然而,這個留住了冷豔女人的侍衛,最終是一個大的錯誤,他被後來的冷豔女人殺了,至少白團練是這樣認為的。白團練為那冷豔的女人也付出了極其慘重的代價。孫團練逃進了森林,久久不能忘懷這一明確無誤的硬傷。尤其是奪走了自己的至愛,那冷豔的美人。巧的是,她也是孫團練的第九房老婆,孫團練雖落草山野,但他發誓要與姓白的幹到底,直到孫團練最後敗下陣來,白團練共在孫團練的明槍暗箭中丟掉了477條性命。

冰達在白家大院試圖爬上院牆時,共有7孔槍管瞄準了他的頭。正當那7部扳機準備同時啟動時,這個冷豔的女人就風樣地出現了。她有力地一拽,讓所有崗哨的槍口啞了。這個冷豔的女人的漂亮背影牽引著冰達走向了遠離死亡的長廊。拐過一道彎,那女人的背影就消失在桂花樹掩映下的繡樓上。冰達真想追上去。若幹年後,冰達在一個月圓的夜色裏,柔柔地撫摩這個冷豔女人凸起的光滑肚皮時,就幸福地問,你那時真想讓我走上繡樓去?她輕輕地點了點頭,那雙活靈的眸子深情地盯著冰達。

冰達並沒有走上鵲兒的繡樓,他直奔寨門而去,他正慶幸在這樣一個女人的庇護下,終於摸清了白虎寨時,他的腰間就讓一個鐵硬鐵硬的東西頂得生疼。冰達被重新帶回了刑房。刑頭的眼血紅了,厲聲吩咐:上壓杠。冰達知道這是他們常用的伎倆,冰達在心裏默囈,這下完了,怕是頭要掉在這裏了。5個光著膀子的漢子將他架在了那方木台上,一條泛著人血味的檀木杠子橫在了他小腿骨上,那一頭的5個膀大腰圓的施刑,隻要稍稍一壓,那小腿骨就會立馬碾成碎片。冰達心裏麻木了,但又回想起那冷豔女人的**漾著柔美之情的背影,那張冷豔的白淨麵龐怎麽也揮之不去。冰達不知刑頭問了些什麽,冰達是不會答理的,他壓根就是個商人。刑頭下令壓杠,那5個膀大腰圓的施刑立馬握住杠子,冰達閉上眼睛。慢,這一聲很冷,幾乎止住了所有人的呼吸。那冷豔的女人出現了,冰達看見她修長的手指捏著5個細瓷盤子,也是景德鎮的。刑頭讓在了一旁,他清楚團練很縱容她的任性。她那雙手在剛滿周歲時就殺死了副官。冷豔的女人冷冷地說:他是商人,這盤子是我拿了,我喜歡。冰達眼裏放出了亮亮的光,直照這冷豔女人美麗的麵頰。這冷豔女人從荷包裏掏出一帙銀元說,你回去吧,這是瓷器錢。冰達的雙腿得救了,從此,他就把這女人的麵容牢牢鐫刻在心田,冷豔,美麗,這足以使冰達持久地保持他對這女人的萬般**。

與冰達不同的是,白團練弄回那個冷豔女人的第一時間,他就把她給幹了。白團練從馬上夾下那冷豔的女人,徑直進了自己的茶房。那茶房裏就有一張檀香木的花式床。白團練像擰雞樣地將她扔在**,白團練急不可耐地脫下所有能掩得住自己肉體的衣物,他是在向眼前的這女人一展自己之所以占山為王的全部本能。那冷豔的女人瞅見他**堅挺的玩藝兒,眼前就一陣眩暈。以後,自己是怎樣**裸地讓一個健碩的漢子給弄得死去活來的,她實在是不知道了,她隻記得自己聲嘶力竭地叫了。隨後,那兩腿間隱隱疼脹的感覺才時時提醒她還活著。這是那位冷豔的女人第一次感覺做女人的真正樂趣,那位冷豔的女人覺得,先前的男人與白團練比較,充其量是一具幹屍,或是一條即將死去的毛蟲。

後來,這座環境優雅的茶房旁就矗立起了又一座雕欄畫棟的繡樓,比白家大院裏任何一幢都漂亮。

白團練睡大了那冷豔女人的肚皮。當挺著肚皮的那冷豔的女人讓白團練牽著手,踏進這幢豪華的新繡樓時,白團練更是覺得自己比那姓孫的家夥強百倍,甚至萬倍。因為那姓孫的家夥弄去睡了幾個年頭,那女人竟是陪了幾年死屍。而自己得到這女人,就能睡出名堂來。這女人的肚子日今不是像一團白發麵鼓起來了麽。

而冰達不能忘懷的是,他與鵲兒,又一個冷豔的女人那個富有詩情的月夜。他懷抱清臒端莊的鵲兒,那種無法言表的**在他周身躁動。他緊緊抱著她,他突然想哭,不期然淚滴就落在了鵲兒朗月樣的麵頰上。因為他不知怎樣才能向這女人表白那種極其複雜的心聲。他知道這個冷豔的女人能走到這裏是要付出多大的代價的,要痛下多大的決心才能做得到。這其間自然要割舍曾嗬護過她的無限親情。無論怎麽說,是她的叛逆才成就了這次階段性的勝利,那畢竟是她的家呀。

但這個冷豔的女人並未落淚,她能從冰達的淚滴中領略一個女人最最值得珍惜的東西。這是在她所處的那個環境中無法感受得到的催人情愫。她從見到冰達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存有這種甜蜜的期待,日今終於得到了。鵲兒緊緊摟著冰達健美的脖頸,深深地吻著冰達。他倆在忘情的心跳中,逐步完成一個絕妙的組合,直到冰達與這個冷豔的女人嘴裏都有了那種怪怪的鹹味兒。他倆全身濕透了,他倆終於穿越了人生的一道隘口。完事後,他倆安靜了。冰達這才覺得自己的舌頭有了道創口,還在汩汩地沁血。冰達說,你這野女人,你怎不把我舌頭吃了。下回我真的就吃啦。這冷豔的女人把頭埋進了冰達的闊胸,吃吃地笑起來。冰達輕撫鵲兒滑膩的後背。

鵲兒被兄弟們接受了。她再不是一個魔頭的女人,而是嫂子,或許是妹子,鵲兒得到了眾人的尊敬,包括幹皮。幹皮曾向她請罪,鵲兒就問他,你腿間還癢不?幹皮的臉就立馬飛紅了。

鵲兒常去衛生班裏幹些事,她學過醫,鵲兒的膽量讓衛生班裏姐妹折服,醫院缺少藥品,她上山采草藥。傷口消毒,她用一塊燒旺的白炭,燒灼傷口,那種刺刺的怪音,叫在場的那幫姐妹無不咂舌,經過這療法的傷口都能很快長合。

白團練把那個大肚子的冷豔女人扶上嶄新的繡樓後,就很少下樓來了。他正等待一個奇跡的出現,他斷定那個冷豔的女人必定在孕育又一個更加冷豔的女人。這個冷豔的女人才是白虎寨真正的亮點。這個冷豔的女人興許能讓白虎寨改變命運。白團練看著她日漸隆起的大肚皮,這麽想著。

臨盆那天,白團練讓那個冷豔女人的慘叫聲擾得坐臥不寧。他一連折斷了3根黃銅煙竿,就在第三根煙竿一聲脆響時,就傳來一陣嬰兒的哭啼,那聲音很尖利。但白團練遲遲未見來人報喜。白團練心裏緊了,好一會兒,才有一個丫頭鑽出那金絲緞子的門簾來,泣泣地嘀咕,是個千金,但九夫人去了。

白團練厚葬了那個冷豔的女人。他十分慶幸白虎寨畢竟還有一個冷豔女人即將成人。白團練預想10多年後,這個冷豔的女人在白虎寨高傲穿行的情景,就有一種成就感。

白團練被困在溶洞已有數月。他不能沒有鵲兒,就像這日夜不能沒有陽光照射一般。他讓這眼前的鬆油鍋燈薰得心煩意亂,他隻能沉湎於對往事的回憶之中,每想到鵲兒,他的眼馬上就亮堂起來。他惡惡地恨冰達那小子,他後悔為啥就漏下了他的腦殼。他後來知道鵲兒是跟冰達跑了,他不解鵲兒為啥就一眼瞧上了冰達。冰達奪走了鵲兒,也就掠走了他最後一縷陽光。白團練一想自己氣數已盡,就毫不猶豫地相信,這兩個冷豔的女人是上蒼派來滅自己的。

正如白團練思索的那樣,鵲兒似乎早早地就表現出了這種天性。鵲兒的童年是在白團練臂彎裏長大的,白團練永遠也忘不了鵲兒周歲時的那件神奇的怪事。鵲兒周歲的宴請辦得極其風光,盡管也是那個冷豔女人的周年,但也不乏喜慶的氣氛。鵲兒像一朵傳花在人們的手間傳遞。奶娘按照習俗端來一個盤子,裏麵放有花生、糖果、紅棗、玉佩、金銀首飾、筆墨紙硯。每一樣東西都有特定的象征。抓金玉則富有,抓文房四寶仕途顯達,抓花生糖果則衣食不患,然而白團練加了一樣東西,就是那支跟隨他多年的勃朗寧手槍。而鵲兒恰恰抓到的就是那支勃朗寧。她抱在胸前,誰也不曾料到,她那雙稚嫩的小手居然扳動了勃朗寧的扳機。那一聲脆響凝固了白虎寨的空氣。白團練被那一槍擦傷了左眉骨,而子彈卻嵌在了他身後的副官頭顱裏。白團練笑了,笑得前仰後合,敢打她爹的隻有她鵲兒,能打死副官的隻有她。白團練笑後說,有出息。而那副官正是一槍擊斃了那個冷豔女人的棗紅馬的侍衛。鵲兒的聲名大了,從此,在白虎寨沒有誰不懼怕她那雙修長寒威的秀手。

此時的白團練最想見到的是鵲兒,但他沒有放棄抵抗。他幻想會有奇跡出現的。

隊伍每天都有傷亡,這都是被藏匿洞中的冷槍擊中的。鵲兒很羞愧,她知道這每一粒子彈都表達了父親頑固的幻想,她幾次都想鑽進空曠複雜的溶洞,但她牽掛一個人,這人就是冰達。

那天,救護隊抬來一名特殊的傷員,他的受傷驚動了戰鬥中的全營將士,一顆子彈穿過了他的腹部,這人就是冰達營長。鵲兒過去,她的淚水滴在了冰達的嘴裏,冰達的喉頭動了。鵲兒就是這時才決定進洞的。

鵲兒找到了幹皮,幹皮見了這個冷美人憂鬱的神色不覺自己也全身抖索。鵲兒說,幹皮,你願跟我進洞見我爹嗎?幹皮沒有思索就作答說:行。鵲兒從幹皮的眼裏也讀出了自信。鵲兒說:我們進去說不定就出不來了。幹皮說,我不害怕,我也要像個男人。

若幹年以後,鵲兒再回想這事,她真痛心不該把幹皮帶進去。幹皮被處決的消息,也是鵲兒在刑場上麵對冰達的滿麵淚水時才知道的。冰達泣聲告訴她,幹皮已死了,是被特派員處決的。冰達是想告訴鵲兒,被她卷進去的不光有幹皮,還有自己。冰達是特委派來處決鵲兒的。他將用那支熟悉的手槍來結束自己愛妻的生命,隻有這樣,他冰達才能證明清白。

當冰達告訴鵲兒幹皮也被處決時,鵲兒流下了熱淚。她說,你過來吧。冰達過去了。他緊緊摟著鵲兒那**漾著無限柔情的肩背,深深地熱吻那張水蛭般的紅唇,他倆又感到各自嘴裏那股似曾相識的鹹味來。

鵲兒說,開始吧。冰達見鵲兒淚痕已消,他從未見過她啥時有這般漂亮,冰達呼地一下撕開鵲兒的褲子,那白得爽亮的肚皮,在陽光下閃現出富有**的至美弧麵,這正是一個生命的漸進萌芽。冰達吼道:你們開槍吧,這就是你們要處決的女人,連我也一起處決吧。特委代表驚愕,這才是真正的活著的冰達營長。一會兒後,他們開了槍,冰達緊抱著鵲兒向森林走去……

幹皮挑了一匹上好的棗紅馬,他第一次擁著這個冷豔的女人上馬,那股濃得化不開的檀香味兒,叫他全身輕鬆舒活。

幹皮把鵲兒護在身後,給鵲兒犁出一道開闊的長廊,臨近半山的一個洞口,幹皮跳下馬來,扶著鵲兒的纖纖秀手,鵲兒翻身下馬。鵲兒說,前麵就有兩挺機槍,它也會走火的。幹皮說,我們走吧。幹皮拐過那麵岩壁,那兩挺機槍剛要叫了,卻讓那張冷豔的麵龐嚇啞了。她太冷了,冷得讓人覺得寒威。

幹皮扶著鵲兒爬上工事,吼道,你們瞎了狗眼。鵲兒向洞口走去,幹皮趁幾個槍手驚詫之際,突然從腰間拔出一顆手雷,說,想活命就靠在岩邊上,那5個槍手是想活的。轉眼間,這工事就再不是他們的了,換了好多張陌生的麵孔。

鵲兒進了洞,幹皮也趕了進去。幹皮點燃一根杉皮火把,幹皮看見鵲兒的臉頰上再也不單是那樣的冷豔,而是添上了煜煜的亮色,仿佛那一洞的空間都歸隱在她這張美麗的麵龐上。

他倆拐了好多道彎,也趟過了好多條暗河,才到了前廳,遠遠地,他倆見了那張讓幾隻鍋燈照射下的虎皮太師椅。

鵲兒與幹皮走過去,鵲兒叫了聲爹。白團練也從鵲兒的叫聲中品出了另一個世界的信息。但他畢竟又見了鵲兒,這也是他最後的心願。鵲兒說,爹,您就讓手下有條活路吧,他們也有妻兒老小的,也是娘生的呀。白團練更沒有想到這事會讓自己的愛女來提個醒,要是換了別人說,他早就一槍結果了他。但白團練沒有,因為在鵲兒身上,集中了兩個女人的故事。

鵲兒上前去,將自己冷豔的麵龐貼在了父親鐵絲般的絡腮胡子上。一會兒後,鵲兒說,冰達是個好男人,他不欠您什麽了,他還昏在病**。

鵲兒轉身走了。幹皮走在她身後,擋住團練隨時可能射來的子彈。白團練絕望了。事實上,他憑著多年帶兵的直覺,這把太師椅周圍的岩石上已有數十支黑乎乎的槍口對準了他。他看著鵲兒走了,帶走了兩個冷豔的女人。此時他才覺得自己是輸得如此幹淨、丟人。他恨冰達,是他才叫自己輸得這樣無助,這樣徹底。他在心裏惡惡地罵他,我操你八輩的祖宗。此時,他的左手已慢慢滑向太師椅的左側,他摁到了那個按鈕,他輸了,他不能再輸下去,他不能把這個經營多年的最後的陣地白白讓人,他按下了按鈕,頃刻間,這洞裏的一切立馬化為了烏有。

冰達醒了,他是讓那一聲震雷樣的轟鳴驚醒的,他明白這樣的結果隻有自己的愛妻才能營造得出。他艱難地對著山野呼喊。鵲兒也醒了,她從那一絲清涼的山風中覓到了冰達艱難的呼喚……

[原發《清明》2003年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