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大院第一部6
接著是嚴軍政講話,他說:“同誌們,在這一非常時期,省委常委會經過研究決定,對江城市市長的人選做出新的調整。決定由陳家豪同誌出任江城市委副書記、代市長,這一決定是省委立足於全省改革開放的大局做出的審慎決策。
“家豪同誌政治立場堅定,思路清晰,能夠長期和黨中央保持一致,堅決執行省委、省政府的決策部署,長期擔負領導工作,尤其是在擔任江城鋼鐵集團董事長、黨委書記的這些年,勵精圖治,勇於改革,大膽創新,企業取得了超常規發展,已經連續五年實現了利潤高速增長,穩坐全省企業規模第一和利稅第一的交椅,對整個西江省的經濟做出了非常突出的貢獻。
“家豪同誌懂經濟,會管理,年富力強,有長期在企業工作的經驗,有在政府部門擔任領導職務的經曆,省委認為由家豪同誌擔任新一任的江城市代市長,是完全合適的。相信家豪同誌會繼續發揚以往的優良作風,團結市委一班人,在以紅然同誌為班長的全體同誌的共同努力下,把江城市的各項事業維護好、發展好,做全省改革開放的排頭兵、開拓創新的模範,為爭取早日建成全麵小康社會而努力奮鬥!”
最後,他又對以韓紅然為首的市委領導班子幾年來所做的工作,給予了充分肯定,整個講話對楊明亮一字沒提。誰都知道現在楊明亮成了一個晦氣的詞。
接著是韓紅然講話,他拿著秘書寫好的講話稿,照本宣科讀了一遍。照例說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話,說堅決擁護省委作出的英明決定,會繼續在工作中搞好班子裏的團結,當好班長,大事講原則,小事講風格,共同把江城市的各項事業發展好。
其實,他今天的心情是很複雜的。對於陳家豪出任江城市的代市長,他是不同意的。因為陳家豪並不屬於他們那個“洪山幫”。在他骨子裏,他還是喜歡由史純來出任市長,那樣都是自己人,好配合些。
現在的官場上,市長和書記天生就是一對冤家,說實話,沒有幾個是和睦的,大家一天到晚都要爭權奪利,鬥個不停。就是一個派別的,還內鬥個沒完,更何況不是一個派別的呢!原來他和楊明亮,大家都是“洪山幫”的人,就是有了矛盾,讓顧懷遠出麵,調節調節就過去了,時間長了,就有分寸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你有你的自留地,我有我的伊甸園,他明顯地感覺到,楊明亮雖然貪,但對他韓紅然還是非常尊重的。隻要韓紅然想辦的事情,他還是非常配合的。兩個人搭班子這幾年,基本上沒有爆發過於激烈的對抗。
而陳家豪就不好說了,他隱約覺得,馬明方選擇陳家豪出任代市長另有深意。
從馬明方看自己的眼神裏,韓紅然知道他是對自己不信任的。官場上就這樣,大家都是宦海浮沉多年的人,個個都是老油條,一對眼光就明白了許多。你不是他的人,想往上硬靠,是沒有那個可能的,你也不要白費勁。官當到韓紅然這一級,基本上可以放開了。你省委書記咋了,能拿我怎麽辦!我是副省級幹部了,歸中央組織部管,你就是再不喜歡我,總不能把我像那些廳局長一樣,說免就免掉吧!你沒有那個權力。最差了,你給我換個位子,不讓當市委書記了,當個副省長總可以吧,當個統戰部長也行啊,就是去政協和人大,照樣有司機,有秘書,還是副省級。隻不過實權沒有了,淪落到和一幫子年紀大的老幹部下象棋了。
現在無論如何他還不至於淪落到那個地步。顧懷遠畢竟還是省長,他在那裏盯著,就是馬明方再折騰,他還是有所顧忌的,他總不能把其他的省委常委都得罪完,那樣中組部一考核,大家都說他的壞話,他這個省委書記也難看。說不定是他卷鋪蓋走人。
現在的幹部考核製度對老好人有利,對敢想敢幹的人不利。就是你擔任省委書記,樹敵太多,也是非常麻煩的事。說不定在哪個環節上出了問題,你的政治生命也會完蛋。你一個人,來到這西江省裏才一年多,再能幹,你能認識幾個人,籠絡幾個人!我們這些老家夥,都在這混一輩子了,我們祖祖輩輩就是這裏的,你就是強龍,也壓不了我們這些地頭蛇啊!
韓紅然現在隻能是靜觀其變,看看陳家豪的動作再說。
等到陳家豪講話了,他拿出講話稿,本來想照本宣科,應付了事,但一看到幾個攝影記者把長槍短炮對準了他,想到今天晚上,江城市四百多萬人民將會從電視上、報紙上、網絡上,看到他的講話,聽到他的聲音,仔細打量他的尊榮。他一下子就激起了自己的表現欲。長期當領導幹部,鍛煉多年,他已經有充分的自信和高超的演講本領。他骨子裏特別看不起那些老氣橫秋的官員,離開秘書寫的稿子,簡直不會講話了,語無倫次,語言幹癟,這些人都是不思進取,常年不注意學習的結果。真正有水平的領導人,是不會浪費每一次表演的機會的。群眾抽出那麽寶貴的時間,來聽你講話,因為你是領導幹部,比一般的人站得高,看得遠,你的話一定要言之有物,有思想,有水平,讓大家從你的講話中,受到激勵,受到啟發。如果你一次次都是照本宣科,說的都是官話、套話、空話、大話,長此以往,你說你在群眾中還怎麽會有威信!現在的新聞媒體那麽多,傳播手段那麽發達,多好的表現自己風格的機會啊,領導幹部卻害怕自己出醜,不會利用,真是太不成器了。你看當年毛主席、周總理那一幫老革命,多會做宣傳鼓動工作,個個都是演講的高手。他們的講話,都是脫口而出,整理出來,都是可以名垂千古、流芳百世的錦繡文章。能說會做,樣樣精通,這才是真有水平!這樣的領導幹部在群眾中,威信當然就高了。
他扶了扶話筒,挺直身板,目光如炬,掃視了一下會場,然後用堅定、低沉的男中音,開始即席講話,就他這個精神頭,他聲音特有的穿透力,和他今天特殊的身份,一下子把那些坐在下麵,聽報告已經聽厭煩了的幹部們打起了精神。眼皮已經閉上多時的老幹部們,都像是剛吃了興奮劑,頭也不歪了,眼皮也不緊了,手上也沒有小動作了,大家都聚精會神,聽起了陳家豪講話。
陳家豪說:“各位領導,同誌們,非常感謝大家今天能出席這次會議。在這裏,我要特別感謝省委常委、組織部長嚴軍政同誌,和省委組織部的同誌們,驅車幾百公裏,親自送我來上任。今天的會議,對於我本人,是個永遠值得紀念的日子。我要向省委常委會,長期以來關心、支持我的各位省委常委們,表示最衷心的感謝!是你們給了我為四百多萬江城人民服務的機會。我也非常期待,在今後的工作中,能和在座的各位和衷共濟,把江城市的各項工作做好,做紮實,繼續保持在全省的領先地位,做大做強工業,搞好第三產業,培植新的經濟增長點,著力改善民生,提高人民生活水平,把江城市建成一個環境優美、人民幸福、社會和諧、經濟繁榮、有自主創新能力的新興工業城市。
“剛才嚴部長、韓書記都做了非常好的講話,我表示完全讚同。在這裏,我主要結合省委馬明方書記的談話精神,和自己的思考,談幾點認識。
“第一:要抓住千載難逢的戰略機遇期,繼續做大做強我市的工業,發展新興產業,做好技術創新和工業改造升級這篇大文章。大家都知道,按照中央領導和省委領導的講話精神,我國在相當長的一段時期,還能夠在國際上贏得一個高速增長期,這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時期,我們很幸運,趕上了這個能夠幹事業的大好時代。我們江城市的經濟,將在今後的五到十年內,更上一層樓,實現跨越式發展。這是一個大的國際環境,當然,對於我們,有利也有弊,我們一定要牢牢把握住這個良好機遇,把國家的政策用足、用活,極大的促進我市經濟的發展,迅速縮小和東部沿海發達地區的差距,建設成內陸開放新高地,我相信,有省委、省政府的正確領導,有全市人民的共同團結,我們的目的一定能達到。
“第二:我們一定要清醒地看到,現在的國際局勢,複雜多變,整個世界不確定不穩定因素在增加,由於互聯網的發展,國際上金融資本的流動,經濟全球化的步伐在一天天加快,地球實際上已經成為一個村落,我們麵臨的競爭正日趨激烈。以前的優勢,會瞬間成為劣勢。我們雖然以往已經取得了不小的成績,但這隻是萬裏長征的第一步,和發達地區比,和國際上一些跨國公司比,毫無疑問,我們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所以,我們要以隻爭朝夕的精神,繼續發揚江城人民敢於拚搏、敢於奮鬥的優良傳統,把我們的工業做大做強,做出特色,實現二次創業,由規模型向效益型轉變,由傳統型向創新型轉變。隻能這樣,我們才能永遠立於不敗之地。
“第三:要搞好團結。沒有團結,什麽事情也辦不成。火車跑得快,全靠車頭帶。領導班子不搞好團結,一個市一個單位沒有一個堅強團結的領導班子,什麽事業都幹不成。我在這裏先表個態,一定在今後的工作中,和各位市委常委搞好團結。有事共同商量,大家群策群力,多做團結的事,不做拆台的事,發揚我黨的優良傳統,多做批評和自我批評。
“第四,搞好反腐敗和廉政建設。既會幹事,又要幹淨。我在這裏先表個態,我今後一定在工作和生活中,管好自己,管好家人和身邊人,廉潔自律,不以權謀私。也請全市幹部群眾,做好對我本人和家人的監督,發現有人打著我的旗號辦事情,你們千萬要告訴我,不能姑息。我希望大家都能夠踏踏實實做事,坦坦****做人,把事業幹好,把身體養好,把家人照顧好,做一個既會修身,又能齊家,還能治國、平天下的人,要發揚這種士子精神。活得瀟灑,活得有價值!一輩子不進監獄,不做違法犯罪的事情,不和司法機關打交道。每天睡覺都心情坦然,對得起天地良心!”
陳家豪的即席講話結束後,會場裏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大家的掌聲,已經說明了不少問題,大家對他這個新市長的上任,這個套話不多、充滿了**、實實在在的開場白,還是給予了高度評價的。至少比韓紅然的照本宣科,比嚴軍政的套話連篇強,也顯示了陳家豪本人,精明強幹,有個人魅力的一麵。現在這樣有特點、有風格的幹部,在官場上,總是能夠讓大家眼前一亮,給人一種卓爾不群的感覺。
會議最後,由市委副書記汪大友照例做了一番總結,他講的都是一些司空見慣的套話,因為時間已經接近十二點,大家都耐不住性子了,看表的,整理東西的,交頭接耳的,已經人心**。汪大友一看,大家也沒有什麽心思聽下去了,隻好草草收場,本來,他還想在省委組織部長嚴軍政麵前好好賣弄賣弄,狠狠地拍一下部長的馬屁,給部長留下一個好印象,那樣自己下一步才有升官的可能。
其實今天的會議,從心裏說,汪大友是最應該失落的人。本來他以為,自己是最有可能接任市長這個職務的,他到江城市已經七八年了,做了四年多的組織部長,三年多的市委副書記,按照慣例,他這個資曆,當市長和市委書記的資格都有,就看上麵有沒有人為你說話,說白了,就是十三個省委常委裏麵,你有沒有自己的鐵杆。像他這個資曆,如果和省委書記關係近了,想當正廳級幹部,真的就是一句話的事。有些資曆還不如他的,就是因為上麵有關係,人家早就升正廳了。像他這樣,七八年呆在一個地方打轉轉的幹部,是最危險的了。你想啊,人生能有幾個七八年呐!一晃你的機會就錯過了。汪大友今年已經五十三歲了,這一次沒有能夠接任市長,今生今世,基本上就沒有當市長的機會了。因為你的年齡已經沒有優勢了。唯一升正廳的機會,就是等現在江城市的政協主席滕金山年齡到限後,把政協主席的位子讓給他。在地市級混,一般的副書記如果不出問題,到退休之前,都能混到正廳。好歹把你的級別弄上去,也體現了組織上對你的關懷嗎!實在解決不了,就把你調回省城裏的廳局機關,給你個正廳級的非領導職務巡視員幹幹。在省城裏養老,畢竟比著在下麵的地市裏,更高一個檔次。
現在的官場上,最重要的東西,都不會寫在文件裏,但官場中人,個個都心知肚明。局外的人,隻要你善於分析,善於總結,也能看懂那些潛規則。看懂了,你就明白了,組織部門在動幹部的時候,其實挺講規矩的,一絲一毫,都不會馬虎,你什麽級別,幹多長時間了,在什麽地方幹,應該享受什麽待遇了,人家分寸把握得好著呢!
上麵沒人的,就論資排輩;上麵有人的,就打破常規。而汪大友就比較複雜了,他是屬於原來上麵有人而現在上麵沒人的。因為他的後台老板張建功,兩年前得癌症去世了。
張建功在西江省,也是一個不得不說的大佬之一。他是西江省著名的旅遊城市濱海市人,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曾經擔任過省城江州市的市長,市委書記,後來又升任省委常委、組織部長,最後做了西江省排名第二的省委副書記。
在西江省裏,當時最有實權的,毫無疑問是時任省委書記時光達。第二把手是省委副書記、省長顧懷遠。這第三把手,就是省委副書記張建功。他是專職的省委副書記,當時才五十八歲。張建功這個年齡,就混到這個資曆,整個西江省的本地官員裏麵,除了省長顧懷遠,沒有人比得上他。好多人以為,他前程遠大,上正部級,是早晚的事。最差了,也能當上省政協主席。
誰料想他心強命卻不強,一次例行檢查,發現他已經到了胃癌晚期。到北京一家國內著名的醫院住院治療,前後三個多月,醫院找了最好的醫生,用盡最好的醫療設備,花了上百萬的錢,也無力回天,他就在醫院裏,與世長辭了。他入院治療的那段時間,從西江到北京的航班上,經常可以看到,西江省大批的領導幹部,大部分是廳級、副廳級幹部,都是各個部門的頭頭,這些人都是當年受到張建功關照過的,他們紛紛帶著錢,到北京看望住院的張建功。聽說看他的人實在是太多了,西江省駐京辦隻好派出工作人員,一天二十四小時守在醫院門口,勸阻那些想借機闖進去的人。
張建功在西江省政壇縱橫馳騁了三十多年,經他的手提拔任用的領導幹部,少說也有幾千人。而汪大友,就是張建功在擔任省委組織部長時,結交的小老鄉。汪大友老家是濱海市下麵的一個縣--虹橋縣人,和張建功屬於是正兒八經的老鄉。原來張建功做江州市長時,汪大友已經是省委組織部幹部二處的副處長了,曾經到江州市多次考察過幹部,作為濱海老鄉,兩個人彼此都有印象。
六七年過後,等張建功升了省委常委、組織部長,成了汪大友的頂頭上司,這個時候,汪大友已經是省委組織部幹部二處的處長了。
本來像汪大友這種人,農家子弟,官場上沒有人關照,雖然是在省委組織部這樣的關鍵部門,但因為沒有過硬的後台,在這樣的大機關裏混一輩子,極有可能在正處長的位子上,終老一生。臨退休了,組織部門可憐你,送你一個副廳級的組織員,也就算是不錯了。但張建功的到來,似乎讓汪大友看到了希望,官場就這樣,有時候,一個小小的變動,就可以徹底改變一個人的一生。
西江省民風淳樸,在官場上的人,也熱衷於拉老鄉關係,當大官的,也喜歡對自己的小老鄉格外高看一眼。原來張建功和汪大友是兩條線上跑的馬車,誰也兼顧不了誰。可現在,卻成了直接的上下級關係。這樣,隻要張建功想關照汪大友,就有的是機會了。當然,這還要看他汪大友會不會做了。老鄉多了,現在想巴結他張建功的人,多了去了。你想巴結張建功,還得看人家看不看得上。
當然,汪大友會做人了。張建功剛上班第一個星期,他就到張建功辦公室匯報了兩次,把自己看到的和想到的問題,一五一十地向張建功做了匯報。最關鍵的是,把幾個副部長之間的關係,幾十個處長、副處長的構成情況,誰是誰的人,誰和誰是親戚,誰和省委、省政府領導拉得上關係,講了一遍。算是第一時間把情報匯報給了領導,讓領導一下子就明白了許多信息,做什麽事情,心中也有數了。所以,張建功對他這個小老鄉開始當自己人看。
張建功從江州市委辦公廳還帶來了自己的秘書魏淩雲,安排在省委組織部辦公室,做了副主任。魏淩雲三十歲還不到,而汪大友,已經四十三四了,他還經常拍魏淩雲的馬屁,時不時地請魏淩雲吃飯,送些小禮物,目的是讓魏淩雲方便的時候,在張建功麵前替他美言幾句。秘書都是領導的鐵杆兒,他們為你說句好話,效果就是不一樣。
逢年過節,汪大友更是沒少到張建功家裏送禮。論年紀,汪大友也就是比張建功小七歲,張建功有的時候還是兄弟長兄弟短的,帶在嘴巴上。當領導幹部的,現在都有些江湖大哥的氣派,見人別管年齡大年齡小,一律稱兄弟,這樣大家都高興,顯得親切嗎!
人家領導客氣,你做下屬的,卻不能給你個杆子,你就不知輕重地往上爬。你得知道自己的身份,禮多人不怪,人家拿你當兄弟,你得拿人家當大爺供著,這樣才穩妥。隻有先學會當奴才,當穩了奴才,你才有升職的機會。
長期在機關裏混,汪大友自然是知道這個規矩的,所以見了張建功,他畢恭畢敬的,公開場合叫“部長”,私下場合叫“老板”。見了張建功的老婆,年齡比他僅僅大五歲的範紅梅,他感覺叫阿姨不好,那會把人家叫老了,女同誌嗎,就怕人家說她年齡大,不高興。現在年齡都保密呢!叫“嫂子”吧,那不真成了和張建功稱兄道弟嗎,他汪大友現在還真是沒有那個膽量。最穩妥的,是稱呼範紅梅“範局長”,因為範紅梅是江州市教育局的副局長。
鞍前馬後,汪大友為張建功全心全意地服務了三年,終於獲得了張建功的充分信任,在張建功的提議下,他被省委組織部作為擬提拔的副廳級幹部人選,上報省委常委會討論,很快就被任命為江城市委組織部的部長。因為江城市是全省最大的工業城市,有些地方比省城江州市的地位還重要,所以,汪大友這個組織部長的位子,在全省十五個地級市裏,也屬於最好的位子了。所以,汪大友對張建功充滿了感激。他知道,沒有張建功為自己說話,就是幹一輩子,他也不會到這麽關鍵的位子上。原來不是有句話嗎,隻要你好好幹工作,組織上是不會虧待你的!屁話,組織是什麽?在如今的社會,領導就是組織,沒有領導的賞識,你幹得再好,組織上也不會看得見。所謂組織,隻不過是領導把個人意誌變成公共意誌的工具而已。
現在的官場,你隻要跟對了人,其他的就簡單得多了。像汪大友,隻要張建功不出事,按部就班地混下去,他也能當上市長,最差了回到省城,隨隨便便,就是廳局長。
但可惜的是,老天沒有給張建功多少時間,他的生命,到五十八歲的時候,就突然終結了。
在官場上混,沒有了後台,就像是沒娘的孩子,原來行情看漲的汪大友,一下子成了官場上的棄兒,誰也不待見了。
汪大友還記得,在北京的高幹病房裏,他見到張建功最後一麵的情景。那個時候,由於長期遭受病魔的折騰,幾個月的時間,原來很胖的張建功,一百八十多斤的體重,臨到最後,還剩下不到七十斤,幾乎變成了皮包骨。臉已經塌陷了,就是一層皮,包著骨頭,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見了人,眼珠子還會動一動而已。你跟他說什麽,他也聽不清了,所有的人見了他,沒有不落淚的。因為這個反差簡直是太大了,原來身高體胖的張建功,走路都像是一堵牆在移動,而現在,大風一刮,就能把他吹跑了。
汪大友看到,禮品堆滿了一屋子,什麽高檔的東西都有,但他什麽也不能吃了。
範紅梅拉著汪大友的手,不住地抽泣。
汪大友這個時候,才敢喊範紅梅“嫂子”。他說:“嫂子,你一定要堅強啊,張書記已經這樣了,你和小強侄子,一定要挺住啊!張書記一生,對我關照得不少,我會記住一輩子的。今後有什麽事情,隻要我能辦的,一定會幫助你們母子倆,請千萬不要客氣,我們今後就是一家人了。”
範紅梅才剛剛退休一年多,本來想輕輕鬆鬆,享受晚年生活的,但現在老公突然發病,眼看著要去了,自己馬上就要成為老寡婦,真是說不出的傷悲,老來喪夫,對於女人來說,也是人生的一大不幸吧!
好在孩子已經安排得妥妥當當了,張小強從省警校畢業後,就被安排進了省公安廳,三十歲剛出頭,就被提拔為副處長了,後來又在張建功的斡旋下,到了江州市公安局,現在是江州市公安局的副局長,兼任郊區公安局的局長,三十四五歲,就混到這個級別、這麽關鍵的位置上,誰都知道,沒有他老子的影響力,換了一般的人,根本是不可能的。
張建功死後,汪大友就知道,自己的政治生命基本上就這樣了,不出意外,混個市政協主席當當,就算是不錯了。其他的,你也不要想那麽多,想也沒用,因為沒有後台,在官場上,就是沒有一切。要是張建功不死,那就另當別論了。說不定今天這個江城市的市長,就是他汪大友的了。
再說了,要是張建功不死,整個西江省的政壇都得重新布局。省委書記時光達年齡到限,走是一定的,要是中央決定由張建功接任省委書記,那顧懷遠就不能繼續擔任省長了。因為兩個本地官員,分別出任黨政一把手,沒有先例。所以,隻能是一個走,一個留。因為顧懷遠已經擔任過一屆的西江省長了,所以顧懷遠走的可能性最大。
顧懷遠走,那麽留下的張建功,不是省長,就是省委書記,那樣汪大友的前程將不可限量。所有跟張建功關係好的副廳級、處級幹部,有些人將會升為正廳級幹部,有些人將會升為副廳級幹部,真是變了一個人,帶動一大片呐。
在中國的官場上,一個官場大佬的生命,絕不僅僅屬於他自己,甚至他的家人,而是屬於一大批人,一個政治集團。從古到今,都是如此。一個官場大佬自然生命的終結和政治生命的終結,都會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的背後,是成千上萬的人的命運將因此改變。所以,官場上,未可知的因素簡直是太多了,解釋不清的,大家就稱之為“命運”。
汪大友就屬於命運不濟。在官場上混,要想不得病,你得有一個好的心態,知足常樂。像汪大友,原來根本沒想到自己能當上副廳級幹部,而結果,不僅當上了,位置還相當關鍵,市委副書記嗎,全江城市,除了韓紅然和楊明亮,就數他了,到了哪裏,都是前呼後擁的,有自己的專職秘書、司機,在市裏,也是大人物了。出門有專車,出省隨便坐飛機,吃喝嫖賭都可以報銷,一輩子混到這個地步,也算是值了!他一個農村孩子,能有今天,真是要謝天謝地了。
汪大友兄妹五個,隻有他一個考上了大學,其餘的都在家務農。汪大友老小,是父母的寶貝疙瘩,從小嬌生慣養。你不要以為,隻有有錢有勢的人家才會嬌慣孩子,農民也會。汪大友兩個姐姐、兩個哥哥,誰也沒有他得混。父母有什麽好吃的,都留給他。哥哥姐姐們,上學初中都沒有畢業,就被父母從學校裏領回來了,說是腦子笨,上也沒用,還不如早幫家裏幹活,或者出去打工掙錢,貼補家用。那時候還是生產隊,農村孩子,放羊、割草都算公分,可以多分糧食的。
到了汪大友這裏,由於他天資聰明,從小讀書學習就好,所以父母把所有的希望,就寄托在他身上。一直把他供養到高中畢業。那時候還沒有恢複高考,汪大友在農村小學裏,還當了幾年的民辦代課教師。等恢複高考後,他複習了兩年,才考上省裏的西江大學中文係。大學畢業後,正好趕上省委組織部到學校挑人,他因為各方麵表現突出,學校就推薦了他。那個時候,大學畢業生都包分配,他毫不費勁地進了省委組織部,踏踏實實,幹了二十多年,從一個小科員,也升到了正處長。沒有關係的農家子弟,在省城裏能混上一個處長當當,已經到頂了,如果不是認識了張建功,他這一生,根本就到不了市委副書記這個位子上。
因為省委組織部長嚴軍政來了,按照慣例,江城市市委、市政府是要舉行一次高標準的接待活動的。盛大的午宴照例是在市委、市政府的指定接待酒店--江城大酒店進行的。
江城大酒店,是江城市曆史最為悠久的酒店,民國時就有了,不過那個時候,不叫大酒店,叫江城賓館。解放後,經過曆次改擴建,已經成為江城市占地麵積最大,風景最優美,軟硬件設施最高檔,接待水平最高的酒店。韓紅然當上市委書記後,嫌原來的主樓設施陳舊了,於是又讓市財政撥款一個多億,建設了一棟主樓,幾棟副樓,新增加了三百多個床位,把江城賓館的名字也改了,叫江城大酒店。市委、市政府把這裏當成了指定接待地點。
國家領導人到江城市視察,通常都是安排在這裏接待。更重要的是,這裏有一棟棟西式的小別墅,掩映在假山、花壇、蔥綠的樹木之中,鬧中取靜,很適合居住。特別是沿江的幾棟樓,站在樓頂,可以眺望江邊的風景。遠處群山逶迤,沿江兩岸,高樓大廈鱗次櫛比,一江碧水,穿城流過,真是像一個天然的大盆景。所有到過江城市的國家領導人,都不住地讚歎這個城市得天獨厚的風景。
沒有國家領導人視察,省級領導人就成了貴賓。嚴軍政今天就在江城市享受到了最高規格的接待。他入住的總統一號別墅,曾經接待過說不清的國內外貴賓,而今天,所有的這一切他都可以享受到。
當領導幹部的,之所以喜歡到下麵經常跑跑,也就是所謂的考察、調研,其實是有原因的。一來對於高級幹部,他們本來就沒有多少具體的事情,開開會,講講話,簽發一下文件,就是工作了。時間長了也煩。於是就想到下麵走走,散散心,也可以順便了解一下基層的情況。多見些人,和老百姓接觸接觸,也顯得自己親民,時刻保持和人民群眾的血肉聯係嗎!這是我黨傳統的優良作風,你一天到晚,呆在辦公室裏不出來,群眾就是想見你,被一道道門崗阻隔著,也不可能啊!
二來呢,誰都知道,現在的領導幹部,都是有任期的,有年齡這個紅杠杠,不管是誰,你到年齡了,都得退休。你在位的時候,手中握有權力,一呼百應,想去哪看看了,秘書打個電話就全部解決了。出門有專車,有專列,甚至有專機,就看你的官夠不夠大,官到了一定級別,連大街上都有警察為你戒嚴。到了哪裏,都是前呼後擁的,記者跟著,你看一個菜市場,和一個清潔工說句話,握握手,都能成為新聞。電視裏有影,報紙上有文,廣播電台裏有聲,你說你活得威風不威風!你笑一笑,人家都說你親民。到了地方上,你的享受,都是皇帝級的,吃的是山珍海味,什麽稀奇吃什麽,什麽有特點吃什麽。睡的地方,都是原來的國家領導人住過的,你說作為一個人,你還想什麽吧!什麽便宜都讓你占完了,什麽好東西都讓你看完了,享受過了,你還不用掏一分錢,天底下竟然有如此好事,你說你不經常到下麵視察視察,你不就是個傻子嗎!這些東西都是有時間限製的,因為一紙令下,你的官位被拿掉了,退休了或者犯了錯誤被免職了,你看你後悔不後悔,想再往下麵跑跑,你自己都不好意思提。因為即使打電話,人家下麵願不願意接待你,都不好說。你現在什麽都不是了,接待你,要花錢,錢從哪出?讓個人掏腰包,你看哪個孫子願意當這個冤大頭!這就叫權在人情在,權不在一切都不在。現在的社會,現實得很!你當官的時候,不好好利用一下自己手中的權力,等退休的時候你就知道錯了。還想隔三差五,到國外轉一轉,帶著一大幫人,坐著專機,每年把地球轉幾圈,還有那個可能嗎!
所以現在的領導幹部,最主要的工作,就是調研、考察。中央領導,到省裏調研;省裏領導,到市裏調研;市裏領導,到縣裏調研。縣裏領導,到鄉鎮調研。鄉鎮領導,到村裏調研。每個人都在自己的職權範圍內,把所在的地方,轉個遍。現在各級組織部門都有規定,什麽級別的幹部,一年時間,有多少時間是在基層,都有硬性的考核指標。像嚴軍政這樣的副省級幹部,每年都要求,有兩個多月的時間是在基層。而到下麵考察,轉一轉,都可以由秘書寫進年終總結裏。
到下麵調研,可以白吃白住,還可以拿著紀念品,如果想受賄,也有的是機會,下麵的幹部,想巴結他這個省委組織部長的,不知道有多少,隻是他剛來西江省一年多,有些幹部的背景是清楚了,但人品到底怎麽樣,靠不靠得住,還摸不清。按照他的習慣,看不準的人,是不能隨隨便便收人家的錢和禮物的,那樣萬一出了什麽事情,就被動了。他混了三十多年,才混到這個副省級的位子,他可不想為了區區幾十萬塊錢,就把自己栽進去了。現在有的幹部,陰險得很,他們就是千方百計,想拉幾個大官下水,他們渾身都是屎,已經沒辦法洗刷幹淨了,一天到晚,都害怕出事。怎麽辦呢?隻能是多拉幾個幹部下水,尤其是大官,這樣自己一旦有什麽事情,就可以撈到幾根救命稻草。如果那些接了自己禮物的大官不出來說話,自己就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們供出來,要死大家一起死。那些大官害怕牽連到自己,肯定會千方百計地把事情壓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樣自己就又安全了。
說實話,嚴軍政這個省委組織部長的位子,在省級幹部裏,屬於含金量最高的位子之一了。在整個西江省裏,現在除了省委書記馬明方,省長顧懷遠,省委副書記周智,他嚴軍政,屈居第四,屬於最有價值結交的官員之一。
自然,他來江城市調研,大大小小的官員們,都是萬分小心的,都想給他留下一個好印象。隻有韓紅然除外。因為韓紅然是省委常委,在十三個省委常委裏麵,雖然排名在嚴軍政之後,但論實權,並不比嚴軍政差。堂堂的工業大市的市委書記,管著四百多萬老百姓,比嚴軍政那個組織部長,所謂的管官的官,還是實惠多了。省委組織部長在幹部的選拔任用上,自己說了並不算,還得看省委書記和省長的臉色。不像他韓紅然,在江城市一手遮天,看上誰了,想用就用了,提拔成處級幹部,也就是一句話。什麽集體決策,在市裏,就是一把手市委書記說了算。
韓紅然對嚴軍政,雖然不像其他的人,有刻意巴結的意思,但官場上,必要的禮節還是要講的。人家到了你的地盤上,作為地主,還是得拿出自己的誠意來。大家都是同僚,你給我麵子,今後我就會給你麵子。山不轉水轉,說不定哪一天,你就會有求於人家,所以,如果沒有很深的矛盾,在官場上,同事之間,大家還都是挺講規矩的。
今天的江城市委、省政府,就拿出了最高規格,來接待嚴軍政。
江城市這邊,出席宴會的有省委常委、市委書記韓紅然,市委副書記、代市長陳家豪,市委副書記汪大友,市委組織部長邵有為,市委秘書長範長天。
省委組織部這邊,為首的是省委常委、組織部長嚴軍政,然後是部務委員、幹部一處處長齊天縱,辦公室主任郭斌,幹部培訓處處長何兵,部長秘書洪長河。大家一個交叉一個坐下來,每個人的前麵,都有一個小牌牌,上麵寫著自己的名字,連座次都搞得一絲不苟,這才顯示出接待水平。
嚴軍政作為今天的主賓,他的左邊,坐的是韓紅然,右邊是陳家豪,市委書記和市長都親自陪同吃飯,這在江城市,也是為數不多的。一般的客人,要麽市委書記出麵接待,要麽市長出麵接待,主要領導來一個,已經夠給麵子了。
酒上的是茅台,煙是最頂級的“碧江至尊”,這是江城市卷煙廠剛開發出的新產品,國內頂級的高檔品牌,在市場上的銷售價格,比軟中華都貴,屬於廳級以上幹部才能抽得起的煙。一條煙上千元,你說一般的老百姓,自掏腰包,誰抽得起啊!這樣的煙,隻能是用來請客送禮,要麽是公款消費,反正屬於奢侈品,和老百姓沒有多少關係,你也買不起,更抽不起。除非是要請當官的辦什麽事情了,咬咬牙,到商店裏買幾條,送到當官的家裏去,比送錢好看,拿得出手,當官的也不會拒絕。因為收你幾條煙,給你辦成了事情,屬於禮尚往來,根本不屬於違紀。現在的茅台酒,中華煙,還有這“碧江至尊”,實際上都成了腐敗的中國社會權錢交易的媒介,像硬通貨一樣,在市場上流通。動不動就是幾千元,屬於典型的腐敗煙。
吃的菜,更是高級了,什麽燕窩、魚翅、龍蝦、鵝肝,都是少不了的。現在的高檔酒宴上,沒有這些東西,檔次根本就上不去。所謂的檔次,也就是價錢,一桌子菜才七八百塊錢,請高級領導幹部吃飯,你主家自己都會感到不好意思。上了這些東西,一餐飯下來,加上煙酒,才能上萬塊,說出去,也有麵子。
今天的酒宴,唯一例外的是,上了一條本地碧江野生的江魚,有一米多長,一半拿來做火鍋,一半拿來豆腐燜。光是這一條野生魚,就要一千多塊。不過這一道菜,是有特點的,吃過的都說,碧江野生魚是江城市的一個特色菜。嚴軍政在官場上混了近三十年了,見多識廣,什麽菜沒吃過,但對於這個野生魚,還是印象深刻。連連動筷,吃了幾大塊魚肉,稱讚碧江野生魚,味道真好!
陳家豪看他喜歡這個,特意站起來,為他夾菜。下級伺候上級,是理所應當的。
倒是汪大友和邵有為,一個是市委副書記,一個是市委組織部長,都是需要嚴軍政關照的人,他們兩個,對嚴軍政敬了一輪又一輪的酒,嚴軍政喝了十幾杯,就不想喝了,於是讓秘書洪長河幫著喝了幾個。
秘書幫老板喝酒,也是理所應當,大家都見怪不怪了。洪長河的酒量其實也不行,茅台也就是能喝半斤。嚴軍政現在一般都是喝個二三兩,就不想多喝了。而江城市的領導又特別熱情,一個個敬下來,他肯定是受不了。好在辦公室主任郭斌非常能喝,白酒一般能喝一斤半,所以到哪裏帶著郭斌,就可以萬無一失了。幹部培訓處處長何兵也能喝個七八兩不醉,部務委員、幹部一處處長齊天縱也有五六兩的酒量,所以嚴軍政今天雖然帶的人不多,但戰鬥力還是很強的。
一個多小時下來,十幾個人,茅台就喝光了六瓶。大家的臉上都有了變化。紅紅的,有的像半熟的蘋果,有的像熟透的蘋果。秘書洪長河,臉紅得成了一塊紅布。眼珠子都有些發白了,眼角不由自主地出來一塊白白的東西,說不清是不是眼屎。他上衛生間的時候,從鏡子裏看到後,非常不好意思,連忙用水衝幹淨。他知道今天自己有些過量了,前前後後,替嚴軍政喝的有十幾杯,半斤酒下肚,自己就有些扛不住了。下午還要陪領導視察,這個樣子,上了電視,肯定出醜,抽個時間,他回到自己所在的房間,用手狠狠地摳自己的喉嚨,把一肚子的東西全吐了出來,清洗幹淨,肚子裏沒有東西鬧騰了,頓時感到好受了許多。
什麽好酒好菜,一旦過量了,都成了禍害。現在的應酬,對於像洪長河這樣的人來說,就是糟蹋錢,活受罪。他是領導秘書,隻是個官場上的小人物,能經常出席這樣的活動,是幸運,也是悲哀!他是拿自己的身體健康做交換,換來領導對自己的器重,以求得今後仕途上的發展。
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該吃的都吃了,該喝的都喝了,大家都很盡興,於是在嚴軍政的提議下,宴會就結束了。
韓紅然和陳家豪陪著嚴軍政,從餐廳走到一號樓的門口,雙方握手告辭。汪大友和邵有為,一直把嚴軍政送到三樓的總統套房門口,殷勤備至。汪大友是想等晚上人少的時候,到嚴軍政房間裏專門坐一坐,加深些感情。而邵有為,這兩天什麽也不幹,他的任務,就是全心全意陪好嚴軍政。作為組工幹部,他知道,一個市委組織部長最關鍵的工作之一,就是和上級領導--省委組織部長搞好關係,這是最基本的。
而邵有為目前和嚴軍政的關係,還僅僅是工作關係。因為嚴軍政剛調來西江省一年多,和下麵的市級組織部長都沒有深交。大家隻是開會的時候,見見麵,握握手,有的連話都沒得講過。而領導幹部下來視察,卻是為數不多的機會。
而現在人家專門下來視察,送到你門口,你還不知道抓住機會,搞好關係,就是你的不對了。現在的官場上,什麽組織紀律,黨紀國法,其實都沒有人際關係重要。人都是有感情的,你對他好,他才會對你好。你不主動巴結上級領導,難道還等著上級領導巴結你。那可能嗎?
下午,汪大友和邵有為陪著嚴軍政看了幾個點。到市委組織部辦公地點看望了全體幹部職工。參觀了市委組織部的幹部培訓中心,到新建的市委黨校,看了看占地五百畝,麵貌煥然一新的新校區。到城中街道辦事處,看了看基層的情況。一個下午很快就過去了。
晚宴韓紅然和陳家豪都沒有陪同,按照慣例,副省級領導來了,韓紅然隻陪同吃一頓飯,其他的,由對口的副市級領導出麵接待。除非是省委書記和省長來了,韓紅然才天天陪。
吃完飯,邵有為安排,在江城市有名的“都市之星夜總會”裏,包了一個豪華的總統包廂,這個包廂,自然是江城市最上檔次的。“都市之星夜總會”,是韓紅然的兒子韓大壯和幾個高幹子弟投資興建的。光是裝修,就花了三千多萬,是江城市最豪華、最有檔次的夜總會。這裏的小姐不用說都是最漂亮的。俄羅斯小姐、黑人小姐都有。像總統包廂,一個晚上下來,酒水加上包廂費用,就要七八千塊。一般的人你是消費不起的。
自然,嚴軍政作為高級幹部,這些娛樂場所按說是不能隨隨便便來的。但地方上的同誌太熱情,硬是要安排,那也隻好入鄉隨俗,就算是了解一下當地的風土人情吧。
夜總會的小姐,他們自然是不會叫的,因為傳出去,就不好聽了。邵有為安排人從江城市歌廳團找了五六個小姑娘,個個都是二十歲剛出頭,身材好,年輕漂亮,能唱會跳,這個工作,辦公室主任方冬梅早已經做好了。
唱歌跳舞,玩到十二點多,大家看嚴軍政很盡興,才放了心。邵有為看嚴軍政對一個叫胡麗麗的姑娘很是關注,上上下下,看了很多次,兩個人連續唱了幾首合唱,又跳了幾曲舞。嚴軍政抱著胡麗麗,大肚皮都要頂著人家小姑娘的肚子了。邵有為就知道,嚴軍政對這個胡麗麗有點意思。
他就把市委組織部的辦公室主任方冬梅叫過來,趴在耳朵邊上,悄悄地說:“你去給胡麗麗說,有個任務,讓他今天晚上,好好陪陪部長,回頭我把他調進市委黨校,解決事業編,你看她幹不幹?”
方冬梅伺候邵有為已經好幾年了,知道他的脾氣,他想幹的事情,總要千方百計幫他幹成。當下級的,就是上級指到哪裏,你就打到哪裏,沒有任何話要講。方冬梅很快就做通了胡麗麗的思想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