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每天都在地雷陣中巡邏

在波黑維和,中國警察麵臨的第二個危險,就來自無影無蹤、無處不在的地雷。據悉,波黑戰爭時期,各方為了禦敵於門外,殺傷對方有生力量大量埋設各種各種的地雷,總數約400多萬枚,當時,隻有2%的得以清理。波黑維和警察總部發布公告,要求所有在任務區活動的人,要盡量減少徒步外出次數;如果走路,也隻能走水泥路麵和硬路麵。未經探測的草地、山區、灘塗、叢林,嚴禁入內。但在實際的工作中,維和警察不可能見到這樣的地區就躲開啊。

波黑地雷,多數是由衝突雙方的軍人埋設的,也有一部分是老百姓自己埋設的,以反步兵地雷和反坦克地雷居多。反坦克地雷主要是針對車輛埋置的,一般需要100公斤的壓力才能啟動爆炸裝置,對步行人員危害不是很大。但這些地雷有的裝有反拆除裝置,在清除時可以引爆。4月初,一位來自法國工兵部隊的維和士兵,在排雷過程中被炸身亡。反步兵地雷隻要3公斤的壓力即可引爆,有的是專門設計傷害活動目標下肢的,有的則在引發後彈起,在一定高度爆炸,殺傷有效距離內的群體目標。老百姓埋設的都是反步兵地雷,這是因為,他們在逃離家園以前,為了保護自己的房屋不受洗劫而采取的自衛措施。由於這些地雷的埋置隨意性很強,而且很隱蔽,這就給戰後清除帶來很大的困難。

依照國際慣例,像東帝汶維和一樣,所有維和警察抵達任務區之後,都要不分年齡長幼、職務高低甚至性別特征,全部分配到基層哨卡巡邏值勤。5名中國警察也不例外,他們踏上波黑土地後,立即被打散開來,分配到波黑各地,各自為戰。這對於沒有任何維和經驗的中國警察來說,是很富有挑戰性的。事後,談鈞回憶說:“說實話,我剛上班那陣子,工作一天都沒有喝過一口水,一是精神高度緊張,二是從來就沒有人告訴過我,上班時應該自己帶水。我一直在戶外巡邏,每天體能消耗很大,饑渴交加,隻能拚命忍著,因為自己不懂,也沒有人告訴我哪裏可以買到水和食品……”

談鈞到布爾奇科行政特區上班後的第二天,就直接感受到地雷的巨大恐怖。那天,他們接到報案,一個女孩兒在屋後樹林中玩耍時,被地雷炸傷,已送往醫院。談鈞等人在當地警察的引領下,第一時間就趕到現場。經過一陣狂奔,警車在一個山村的樹林外停了下來。

根據分工,警察的工作是測定雷區範圍,而排雷工作則由多國穩定部隊的工兵負責。地雷的威力,對中國人來說是用不著解釋的,因為打小誰都看過電影《地雷戰》,那一個個土製地雷把日本鬼子炸得人仰馬翻的場麵,深深地銘刻在每個中國人的腦海裏。出國前,談鈞在國內接受過排雷培訓,但現在要麵對樹林裏、草叢下的高科技地雷,其危險性不知道要比當年的日本工兵高出多少倍。

為了測定這片雷區的範圍,警察們手持探測器,開始拉開距離,慢慢往樹林裏走,每個人走起路來腳上猶如穿了鉛鞋,每邁一步腳都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疏忽,而且,後麵的人踩著前者的腳印,也是毫厘不差。經過近兩小時的仔細探測,終於確定了雷區分布範圍。警察們立即用醒目的警戒帶把這片區域圍了起來,並用對講機將具體位置通知了多國穩定部隊。

劉耀南被分配在福查(FOCA)地區邊境檢查站。福查位於波黑東部偏南,與黑山共和國接壤。是一個山區的小鎮,占地1380平方公裏,在戰前有45000人口,穆塞混居。而現在隻有12000多清一色的塞族居住在這裏,其餘大部分穆族都在戰爭期間逃離此地,也有一部分包括塞族在內的居民在戰爭中死去。從自己的住處到邊境檢查站,必須經過幾塊樹有警戒標誌的雷區。據同事介紹,曾有一支排雷隊伍,從一個雷區裏就清除了30多顆地雷。所以,劉耀南每天經過那裏時,都有些提心吊膽,就像害怕草叢內突然竄出一條毒蛇似的,不敢有任何閃失。

而聯合國總部的“每日報告”中,幾乎天天都有發現地雷或人員觸雷傷亡數據。3月中旬的一天,福查邊檢站接到報告,轄區內發生了一起地雷爆炸事件。劉耀南與同事們驅車前往事發地,調查爆炸緣由。原來,遇難者是一位65歲的穆斯林老大爺。波黑內戰打響後,為了躲避戰火,他逃離了家園。昨天,他九死一生,剛剛返回自己戰前的家園,在整理園子的垃圾時,由於忘記了當年的埋雷準確位置,不小心踩響了自己親手埋下的地雷,右臂被炸得無影無蹤,雙腿也是皮開肉綻……他的雙眼還微睜著,顯然是死不泯目。戰爭未能奪去他的生命,當他滿懷希望回來準備重建家園時,一顆地雷卻讓他不幸身亡,這個現實真是太殘酷太悲慘了!地雷爆炸時,他的兩個家人就在附近,幸運的是,他倆身在地雷的有效殺傷半徑之外,所以幸免於難。維和警察們準備到爆炸地點進行拍照,但被當地警察阻止了,因為他們擔心炸點周圍還有地雷。

劉耀南的辦公室設在一個集裝箱裏,箱後十來米處是一條小河,衝刷廁所的水,就是用水泵從小河中引來的。2001年12月,有一天,水泵突然壞了,一名技工到小河邊去修理,猛然發現枯草中**出兩顆地雷,嚇得他連滾帶爬跑回集裝箱。劉耀南馬上給當地警察局打電話,要求他們派工兵過來清除,但過了幾天,卻沒見來一個人影子。他又找到多國穩定部隊,對方回答說:我們的掃雷任務太重,眼下還沒有能力對這麽一大片草地集中清除,隻能派工兵分隊,去把那條小路兩邊簡單清理一下。可是,時間一天天流失,直到劉耀南回國,那兩顆地雷仍躺在原地,還沒有被人清除。

在15名中國維和警察中,差一點就與地雷“零距離親密接觸”的,要數來自浙江杭州的呂誌勇。

呂誌勇是西湖公安分局唯一的一名碩士警察。2001年11月5日,作為第二批維和警察中的一員,他被分派到班尼亞盧卡市區派出所,這裏共有35名分別來自20多個國家的警察。班尼亞盧卡距離薩拉熱窩200多公裏,90%以上是塞族人,現在是波黑塞族共和國的首都。它也是波黑商業中心城市,麵積隻有杭州市區的三分之一。據翻譯介紹,原中國國家足球隊主教練米盧就是班尼亞盧卡市人。

2002年1月7日,班尼亞盧卡市風雪交加,氣溫在零下3~8℃之間。雪地行車安全,成了任務區的頭等大事。馬路上積雪不化,早晨還有冰凍,道路特別滑。那天,呂誌勇像往常一樣,去監督驅逐非法侵占戶,當車子經過一片白皚皚的山地時,他一邊小心駕駛,一邊聽旁邊的當地警察介紹情況。正當他要拐上一條山徑時,他的心裏突然產生了一種不祥之兆。於是,他本能地減慢車速,仔細查看周圍有沒有雷區警戒標誌,但地上白茫茫的,沒有發現什麽意外情況;他還是有些不太放心,停下車,指揮車上的人在樹叢下麵細致觀察。過了一會兒,有人尖叫了一聲,原來,在白雪覆蓋下,黃底紅框的雷區標誌赫然在目!事後,呂誌勇真的感覺到背上涼颼颼的,嚇了一身冷汗,心想:那天要不是第六感覺幫忙,再往前麵開幾米,一車人可就要全部光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