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小狗也需要有個伴兒

思念,仿佛是一根被手牽引的彈簧。剛開始,手能輕鬆地扯起彈簧,但到了極限時,彈簧越來越表現出向後的拉力,直到你的手再也扯不動了,隻得聽任彈簧往回使勁。

自從廉長剛出國之後,父母、妻兒的思念之情與日俱增。2000年春節前夕,廉長剛啟程離開大連,飛赴北京,再從北京飛赴東帝汶。堅強的父親廉希隆把他送到大連國際機場,握著他的手一再叮嚀:“長剛,去東帝汶別想家!家裏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要回來。以國事為重啊。”

廉長剛走後,廉希隆並沒覺得什麽,可是,到年三十那天,老伴無精打采,病懨懨的;小兒子、女兒也是唉聲歎氣,心事重重。孫子走到奶奶的床頭,問:“奶奶,我媽問今年包不包餃子?放不放鞭?”長剛母親緩緩睜開眼,說:“讓你爸去買幾袋速凍餃子吧。鞭就別放了,也不知道長剛在國外到底過得咋樣呢。”大家壓抑的情緒感染了廉希隆,那個春節他也過的淒淒慘慘,有滋無味。

記得是2001年9月底,兒子長剛從東帝汶打來電話,說是計劃於10月中旬回國,廉希隆高興的不得了,特意燙了二兩酒,對躺在病**的老伴說:“還有半個月,長剛就回來了。咱們家也來個倒計時吧。”長剛母親身體本來就不太好,這一陣子又遭遇流行感冒,每天都要打點滴,一打就是半個多月,胳膊上的針眼紮的密密麻麻,像布鞋子底似的。長剛來電話,她都沒敢吱一聲,生怕兒子聽出動靜,在國外牽腸掛肚。

丈夫出國了,宋麗萍與女兒廉娜相依為命,總是感到時間過的太慢太慢。寂寞難耐時,她就會捧出那盆蒼翠欲滴的竹子左敲右看,放飛情思。這盆竹子還是廉長剛在家過40歲生日時,他的朋友送的一個花藍,竹子插在泡沫塑料裏的作為“綠葉”,沒曾想,花早已凋謝,而生命力頑強的竹子卻紮下了根,長的綠油油的,十分逗人喜愛。一般來說,這種作為陪襯的竹子沒有根,是很難成活的,而宋麗萍見竹子意外活了下來,就覺得是個吉兆。她每天都要給竹子噴噴水,對著竹子自言自語,就像與丈夫聊天一樣,借以打發時間。

有個好朋友不忍心見她娘倆孤孤單單,就給她家送來了一隻小狗。小狗雖不名貴,但很通人性,一會舔舔宋麗萍的手,一會兒跳到廉娜懷裏撒歡,讓娘倆喜笑顏開。給它起個什麽名字呢?廉娜想叫它“太陽”,因為爸爸在東帝汶維和,那兒靠近赤道,離太陽很近。而宋麗萍想了半天,卻把它命名為“點點”。廉娜不解,宋麗萍說:“凡事都要從小到大,一點點做起。你爸能從到國外參加維和,又能從一個普通巡警做到維和高官,也是一點點長期積累下來的;你的學習要進步,也要一點一點地不斷努力。”

一轉眼,廉娜就要參加中考了。以前人們以為高考是人生的轉折點,其實,中考已經為人生埋下了伏筆。中考考得好,就能上重點高中,而重點高中的大學錄取率比普通中學高出一大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啊。重點高中的差生也可以與普通中學的尖子生平起平坐,這是不爭的事實。

一天,宋麗萍陪廉娜出去買中考參考書,途經狗市,廉娜突然被一隻袖珍狗吸引住了,哭喊著,非要買下。宋麗萍說:“家裏已有點點了,你再買一隻狗,就會玩物喪誌,影響學習。”廉娜卻說:“不會的。你看點點一個人多孤單啊,給它買個小弟弟吧,好讓它有個伴兒。我保證,你買了這隻狗,我一定更加努力,考上重點高中。說到做到!”

宋麗萍又好氣又好笑。孩子可能太孤單,心想爸爸了,又不便直說。於是,她看著女兒摟住小狗不放的可憐樣,心一軟,就掏錢買下來。廉娜果然是說話算話。在2001年7月的中考中,以前學習並不怎麽拔尖的廉娜卻超常發揮,一舉考上了沈陽市重點高中。

廉長剛維和最後一年,東帝汶的通訊有所好轉,他基本上堅持每周給妻子、女兒打個電話,每次都不會超過3分鍾,因為每次打電話都像例行公事似的。打給宋麗萍,他就問:“最近身體怎麽樣?”宋麗萍答道“挺好。”再沒別的話了;和廉娜通話,他就問:“學習好嗎?”廉娜答道:“還行吧。”又沒話了。雖然就那麽幾句話,但是,聽到他的聲音,母女倆就感到放心,睡覺都塌實了許多。要是哪個星期他工作忙,沒來電話,娘倆個就像丟魂似的,眼盯著電話,坐臥不安。兩隻小狗特通人性,看到主人情緒不高,他倆就趴在沙發底下,一動不動。生怕惹火了主人,要挨打屁股。

一個周末,廉長剛又按時來了電話,宋麗萍和廉娜像回答標準答案那樣的,三言兩語就把電話給掛上了。碰巧,家裏有個客人,見了他們這麽潦潦草草通話,就覺得很奇怪,她問宋麗萍:“你怎麽和老公一句親熱話都沒有?”宋麗萍的臉微微一紅,說:“我說親熱話管什麽用,遠水解不了近渴,還會勾起他的思鄉情,分散精力。男子漢大丈夫誌在四方,我們娘倆可不能扯他的後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