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舍生屠魔

風行易回到洞中,對禦魔子道:“你既然尋到此處,必有所圖,說吧,你想怎樣?”

禦魔子道:“很簡單,少時魔界開啟,出來的妖魔由我帶走。”

風行易道:“禦魔子,你想得太容易了,你我都不知道魔界開啟之後出來的妖魔會有多強,就算出來的隻是尋常妖魔,魔性奔突,也不是人力所能控製的。”

禦魔子嘿嘿笑道:“能不能控製,咱們慢慢走著瞧吧。”他話音未落,空氣忽然一陣異動,洞壁上的符文發出耀目的強光來。

風行易見狀吃了一驚,急忙拔劍在手,雙目瞬也不瞬地盯著那麵洞壁。禦魔子也不敢怠慢,收起折扇,全神戒備。

洞壁上符文的金光越來越強,忽然四下散去,隨即空間扭曲波動,紅光翻湧不停。眾人正驚疑不定,忽然眼前一花,已多了一團烈火,烈火中裹著的仿似個人形,頭生雙角,身材高大,甫一出來便放聲狂笑,沉悶的笑聲轟如雷鳴,震得四壁的塵砂碎石不住地滾落下來。

風行易和禦魔子見狀都是倒抽了口涼氣,失聲道:“陽炎魔君!”

那妖魔止住笑聲,張目一望,轟然道:“對麵站的是何人,通上名來。”

風行易朗聲道:“風行易。”

陽炎魔君轉向禦魔子,道:“你呢?”

禦魔子嘿嘿笑道:“禦魔子。”

陽炎魔君聞言重重“哼”了一聲,道:“‘禦魔’?好大的口氣。你二人來此作甚?”

禦魔子道:“在下是遊山玩水,路過的。”

陽炎魔君轉頭向風行易道:“這麽說來,施法封印魔界之門的就是你了。”

風行易道:“是家師,你要算在我頭上也行。”

陽炎魔君大笑道:“雕蟲小技,也想攔我?我在魔界找尋多年,終於覓得這一通往人間之門戶,隻需作法將之大開,整個人間就都是我們魔界的了。”說罷又是一陣狂笑,他聲若驚雷,加上身周烈焰暴漲,風雷火相激**,將臨近的山壁地麵都烤紅了。

風行易待他聲住,淡然一笑,道:“今日你走得出這山洞,整個人間界便由你肆虐。”

陽炎魔君聞言怒哼一聲,厲聲道:“你敢擋我?”

風行易道:“不然你以為我來此作甚?”

陽炎魔君大怒,將手一揮,一道耀眼的火焰向著風行易激射而去。風行易抬起左掌化了個圈,空中忽然多一層透明的冰幕,將那烈焰擋在外麵。陽炎魔君一愣,道:“原來你倒是有些道行,怪不得如此狂妄。”

風行易聞言哈哈大笑,道:“區區一隻妖魔,也敢妄言掃**人間,說到狂妄,誰能及你?”

陽炎魔君怒氣如潮,大吼一聲,雙臂猛地一掄,隻見如山烈焰向著風行易狂湧而去。風行易舞起長劍,劍光繞身翻飛,潑水不進的光幕眨眼間就變成了冰牆。陽炎魔君的烈焰雖然猛惡,卻不能傷他分毫。

陽炎魔君不斷加摧勁力,奔湧的火焰越來越熾烈,一點一點將風行易周圍的冰牆融化了。陽炎魔君見狀大為得意,手上更是不遺餘力,烈火翻飛,將風行易裹得嚴嚴實實。

雲海和子洋進洞的時候,恰逢陽炎魔君現身,風行易和禦魔子的注意力都在陽炎魔君身上,竟然沒有發現二人的異動。二人尋了塊大石,躲在後麵,探出頭來觀望,這時見到師尊遇險,都嚇出一身冷汗。

雲海和子洋正憂心如焚,忽聽得禦魔子叫道:“小心,遁地來了。”

二人聞言都是一愕,均想:“誰遁地來了?”陽炎魔君腦中也是這個念頭,還沒想得分明,忽覺腳下土石震動。陽炎魔君心念電轉,猛地向後翻去。他身形方動,便覺一道劍風疾掠過自己的下頜,隻遲得半分,便有利劍貫腦之禍。

那遁地而來的正是風行易,趁著火焰遮體,遁地奇襲,原本可以一擊奏功,誰知竟被禦魔子叫破,白白錯過了大好時機。

風行易收住長劍,退後兩步,向禦魔子怒道:“禦魔子,你究竟想要怎樣?”

禦魔子笑道:“不想怎樣,在下是來瞧熱鬧的,如果這場戰鬥就這麽結束,那可就太也沒趣了。”

那邊陽炎魔君堪堪逃得性命,心中寒氣大冒,沉聲道:“若不出些手段,你便道我隻有這點本事。”說罷兩掌在胸前合個心訣,叫道:“三昧真火!”全身火焰忽地變為熾白之色,雙足猛地一發力,向風行易飛撲而來。

風行易識得厲害,不敢硬接他招數,隻催動八卦步法,一麵飛速遊走,一麵用長劍刺他關節所在。這一人一魔鬥了一陣,那太極劍終究是塊凡鐵,如何敵得過三昧真火?竟然被融為幾段,跌落在地上。風行易失了兵刃,登時被逼落下風,捉襟見肘,險象環生。

又鬥了數招,風行易衣衫都著了幾處,步法散亂,狼狽不堪。禦魔子見狀叫道:“風兄,你不是隻有這點兒本事吧。”

風行易冷冷地道:“休要風言風語,要麽就幫手,要麽就閉嘴。”這麽微一分神,連毛發都被燒焦了數縷。

禦魔子暗自忖道:“這妖魔的三昧真火果然厲害,倘若風行易折在他手下,我也未必能製伏他,那我的計劃就難成了。”想到此處,開聲叫道:“罷了,風兄,我來助你。”說罷跳入場中,駢指如戟,向前一指,一道陰風向陽炎魔君眉心激射而去。

陽炎魔君閃身避過,道:“你到底幫哪一邊?”

禦魔子道:“我的名號叫‘禦魔’,你說我幫哪邊?”說罷又是接連幾指向陽炎魔君戳去。

陽炎魔君一一避過,冷笑道:“區區的七絕陰風,妄圖敵得住我的三昧真火,簡直是癡人說夢。”

禦魔子不答他話,與風行易分進合擊,二人一魔高呼酣鬥。

此時的洞中,烈火翻滾,罡風四溢,雲海和子洋完全縮在巨石後麵,不敢探頭觀望,也不敢動彈分毫。

雲海在子洋掌心寫道:“我快受不了了。”

子洋寫道:“用意念。”

兩人緩緩坐下,也不知道如何用意念法,隻是想著:“我不熱,我不熱……”心無雜念,竟然也進入了物我兩忘之境。

這邊二人一魔激戰多時,陽炎魔君忽然跳出圈外,道:“你二人的道行不過如此,我也玩夠了,這就送你們上路。”說罷大吼一聲:“真火地獄破!”雙臂齊出,兩道合抱粗的猛火向風行易和禦魔子電射而去。

禦魔子吃了一驚,真氣連催,將七絕陰風發揮到極至,洞中陰寒的氣勁暴漲,隱隱還雜有鬼哭之聲。

這一陰一陽兩道勁力甫一接上,禦魔子便覺得渾身一震,雙臂發軟,七絕陰風險些被陽炎魔君的火力激破,不禁心頭駭然,一麵勉力支撐,一麵偷眼向風行易望去。

風行易不斷激起玄冰,消解陽炎魔君的火力,且戰且退,背心已貼上一麵洞壁,但覺身後已無退路,隻得雙掌連環,幻起一麵圓形的冰盾,苦苦抵擋,全無半點還手之力。

禦魔子見狀心中一沉,忖道:“不好,看來我二人合力也不是這妖魔的對手。”這念頭剛起,隻見風行易的嘴角邊已滲出一縷鮮血來。禦魔子又吃一驚,忖道:“想不到風行易如此不濟,再不走隻怕搭上性命。”當下運起十二分功力,將陽炎魔君的三昧真火猛地一頂,縱身跳出圈外,叫道:“風兄,恕不奉陪了。”腳下發力,箭射出洞,轉瞬間便不見了蹤影。

風行易趁著陽炎魔君分心,卸落真火勁力,滑出烈焰外,舉起衣袖,抹了抹唇邊的血跡。

陽炎魔君哈哈狂笑,道:“如何?風行易,你還要擋我的去路麽?”

風行易一笑,道:“如今隻剩下你我,少了礙手礙腳的,正好決一死戰!”

陽炎魔君怒道:“口出狂言,不自量力!”抬手又是一記“真火地獄破”向風行易擊來。

風行易退後半步,伸腿在地麵上一掃,泥塵揚起,擋在他身前,雖然看來到處都是空隙,陽炎魔君的烈火卻穿不過去。

陽炎魔君見狀一愕,道:“這是什麽法術?竟能擋住三昧真火。”

風行易道:“說與你也無妨,此乃‘太古星塵’。”

陽炎魔君道:“想不到你還留了一手,方才故意示弱,我可險些上了你的大當。”

風行易道:“我若不示弱,禦魔子怎肯出手?此人陰險狡詐,魔道修行,專吸妖魔的法力為己用,今番作壁上觀,隻待坐收漁利。我誘他下場,一來消耗你的氣力,二來也叫他知難而退。”

陽炎魔君道:“胡吹大氣,方才你口滲鮮血,分明已傷了內腑。”

風行易哈哈大笑,中氣十足,道:“我故意咬破舌尖,乃是做給禦魔子看的,不想你跟他是一般的愚蠢。”

陽炎魔君聞言惱羞成怒,喝道:“我便看你的‘太古星塵’怎麽擋我的三昧真火!”兩臂亂舞,激起一條純白火柱向風行易麵前的泥塵狠狠撞去。

風行易凝立不動,麵前的泥塵綿密了許多,半點也不退後。

陽炎魔君連連猛催勁力,可他力量越強,太古星塵就越厚重密實,好似反壓過來,逼得他喘不過氣。

風行易道:“你也有千年修為,怎還不明白五行之理?太古星塵乃是應火而生,你的火力越強,太古星塵就越重,你不過是自己打自己罷了。”

陽炎魔君聞言半信半疑,正待收去火力,忽見風行易鬢邊一滴汗珠滴落下來,不由心中一動,狂笑道:“風行易,我看你還能支持多久。”腰臂同時一振,真火盡出,不遺餘力。

風行易的話的確有所誇大,太古星塵雖能從火中借力,所得者不過十之一二,大部分還是依靠施術者的功力。風行易麵上若無其事,暗地裏奮力抵擋,不想因為鬢邊一滴汗水,被陽炎魔君看破竅要,因而全力強攻。如此一來,這番爭鬥就變成了二人法力的正麵較量,誰要是鬆懈半分,立時便有滅頂之災。

再說雲海和子洋苦苦支持了這許多時候,早已精疲力竭,雲海腦中一暈,咕咚一聲栽在地上,隱身石滾落出來,登時現形。

風行易聽得異動,側頭觀望,不禁大吃一驚,喝道:“子洋,還不帶雲海走!”他雖不見子洋,但料定子洋必在左近,是以由此一喝。

子洋也是頭昏腦漲,聞言勉力扶了雲海,一步一挨地向洞口走去。

陽炎魔君見狀暗驚,忖道:“這兩個娃兒用隱身石瞞過我的耳目也就罷了,竟然能在我三昧真火的熾烈陽氣中活下來,定非凡人,倘若讓他們修行得道,我魔界可就多了兩個勁敵。”念及此處,心中殺意頓生。

風行易見陽炎魔君一路盯著雲海和子洋,手底勁力卻是一軟,知道他要對二人下毒手,急忙撤法回護。誰知陽炎魔君竟是故意做作,風行易法力已撤,陽炎魔君卻猛力攻到,風行易猝不及防,太古星塵登時被震散,自己也退後數步,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子洋見狀失聲驚呼:“師父……”這一張口,隱身石滾落,也現了身形。

風行易叫道:“快走!”

陽炎魔君狂笑道:“想走?沒那麽容易。”身形化為一條火龍,向雲海和子洋猛撲而去。

風行易見狀,鋼牙緊咬,橫身擋在陽炎魔君麵前。陽炎魔君借著飛撲之勢,揮拳便打,風行易不閃不避,反手抓住了他手腕。

陽炎魔君一愣,道:“肉體凡胎,竟敢接我真火法身?”

風行易怒目如電,厲聲道:“陽炎魔君,我與你同歸於盡。”說罷攬住陽炎魔君的身軀,喝道:“天地借法,靈劍出鞘!”印堂穴內閃出一道耀目的白光,霹靂般穿透了陽炎魔君的頭顱。

風行易的軀體還在陽炎魔君懷中,不過已化為灰燼。陽炎魔君頭上一道傷口,金光亂冒,全身火焰消散,踉踉蹌蹌地退後了幾步,跪倒在地,雙目中充滿絕不相信的眼神,喃喃道:“風行易,你竟然用元神化劍,你……你……”話沒說完便仆倒在地,就此寂然不動。

雲海恰在此時清醒過來,與子洋一起目睹這驚心動魄的一幕,二人都是呆若木雞,怎麽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二人還沒回過神,忽聽得身旁有人呼喚:“雲海,子洋。”二人側頭望去,隻見模模糊糊的一團光影,依稀是師父風行易的模樣,禁不住齊聲叫道:“師父……”

風行易道:“為師肉身被毀,元神將散,從此將永絕天地之間,你二人要牢牢記住當日對為師說的話,除魔衛道,造福蒼生。”

二人聞言失聲痛哭,斷斷續續地道:“師父,徒兒一定會……牢牢記住……您的教誨,絕不讓您……失望。”

風行易道:“那這封印魔界出口的重任就交給你們了。”說罷欣然一笑,消逝於一縷輕風流霞之中。

雲海和子洋哭得死去活來,好容易止住悲聲,心頭又升起滿腔怒火。子洋提起短劍,上前抓住陽炎魔君的頭角就是一陣亂砍。陽炎魔君的右掌忽然翻出,死死抓住了子洋的腳腕。子洋大吃一驚,又踢又踹地把那妖魔甩開,觀瞧了一陣,不見異動,又再上前,將陽炎魔君的首級割了下來。

二人仔細找尋風行易的遺骸遺物,竟然隻得一個殘破的劍柄,不禁悲從中來,又痛哭了一場,才燃起地靈符,回到大名村中。

雲海和子洋臨近家門,雲海忽然駐足不前,子洋道:“怎麽了?”

雲海道:“你肩上負著妖魔的頭顱,倘若被爹娘發現,定會嚇壞了他們。”

子洋道:“說得也是,這可如何是好?”略一沉吟,又道:“不如這樣,明德先生多半還沒回來,咱們先去他家吧。”

雲海點頭答應,二人如前次一般潛入明德先生家,先生果然還沒回來。雲海找來塊木片,在上麵刻了“先師風行易之靈位”幾個字,放在神龕上,又將陽炎魔君的頭顱擺在前麵祭拜,二人再傷心了一場,這才收拾心情,返回家中。

雲海的爹娘隻道二人貪玩,到山中抓鬆鼠麻雀,蟋蟀流螢之類的去了,也沒多加責罵,隨便數落了兩句,也就罷了。

二人回房休息,子洋隻覺腳腕劇痛,挽起褲腿一看,五條血痕深深陷進肉裏去了,不禁對那陽炎魔君更加切齒痛恨。

第二日兩人拜祭完師父,點了一把火,想把陽炎魔君的頭顱化了,誰知這妖魔竟然入火不焚,二人氣惱之餘,索性便在茅房裏挖了個坑,把那妖魔的頭埋了。從此後,二人依照師父給的心訣起早貪黑地刻苦修煉,不知不覺間,物換星移,寒來暑往,已過了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