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準:聽說我得罪了一個女人

北宋的同知樞密院事寇準用他的死告訴了世人,女人是不能得罪的,得罪了女人,你很有可能葉落歸根的心願都實現不了。

1022年,宋真宗去世,遺詔“尊皇後劉氏(劉娥)為皇太後,軍國大事全由劉娥處置,等待了多年的劉娥開始以皇太後身份接管北宋的所有政務,換句話說,在宋仁宗還小的情況下,北宋在這段時間裏由劉娥做主。

這個決定自然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最憂愁的應該是寇準。

這位北宋能力最好,膽子最大(曾力主宋真宗親征,反對南遷。在宋真宗抵達澶州(今河南濮陽)後,軍心漸漸穩定,後射殺遼軍先鋒撻覽,於是訂立了“澶淵之盟”。),出身最好(出身名門望族,其遠祖蘇岔生曾在西周武王時任司寇,因屢建大功,賜以官職為姓。父親寇湘於後晉開運年間考中進士甲科,後應詔任魏王記室參軍,因屢建功勳,被封為國公,追贈官職至太師尚書令。)的打工仔很有一股天生的優越感。

這種自我為中心的優越感,讓他從骨子裏看不上歌女出身劉娥,覺得這種出身的女子,不應該母儀天下,所以在劉娥進封為皇後的這條通天大道上,寇準仗著自己巨大的影響力,多次出麵幹預宋真宗的決定。

但寇準忘記了一點,你的影響力再大,那也隻能白天,範圍也隻能是辦公室裏的一畝三分地上。

相比之下,劉娥的影響力就多了去,畢竟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人家可以是白天加黑夜,白天吃白片,不瞌睡,晚上吃黑片,睡的香。最主要的是她選擇性太多了,吃飯的時候,上廁所的時候,遊玩的時候,範圍是整個汴梁城,在體量和時間上不成正比的情況下,寇準很快就看到了他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被他視為洪水猛獸的劉娥最終在宋真宗的扶持下,順利上演了一幕歌女逆襲之路。

盡管寇準不願意,但現實告訴他,這個結果他改變不了。

你改變不了別人,剩下的唯有別人來改變你。

北宋沒了宋真宗,兒子宋仁宗年紀還小,一切的一切都被劉娥捏在了手裏,嚴格的說,劉娥並不是一個壞人,甚至在對北宋的貢獻上,她一點都不輸給宋真宗,甚至有超越的意思。

但她畢竟是一個小門小戶走出來的女人,曾經的屈辱早已被她刻在了骨子裏,那個叫寇準的老頭讓她很不順眼,每次深夜想起寇準心頭總是一陣咬牙切齒的恨意。

有人說,人生最大的愛還包括滔滔不絕的恨。

這話無疑是對的。

劉娥對寇準的恨宛如長江的水綿綿不絕。

於是,在順利獲得人事大權的劉太後,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對寇準進行重點保護,這個很早就熟悉職場套路的女人很懂得借力打力的玩法,她並沒有直接對寇準出手,而是利用寇準的對手丁謂。

丁謂是一個天才式人物,機敏聰穎,"書過目輒不忘",幾千字的文章,他讀一遍便能背誦。早年,丁謂隨做官的父親丁顥在涇州(今屬甘肅省涇川縣)。父親同僚竇偁見丁謂聰明機靈,頗有才氣,稱讚道:"此兒將來必定做大官。"

這個堪稱天氣預報一般的預言在丁謂的前半生一點意義都沒有,盡管丁謂機敏智謀,多才多藝,天象占卜、書畫棋琴、詩詞音律,無不通曉。文追韓(愈)、柳(宗元),詩似杜甫,曾被人譽為"今日之巨儒"。但這些並不沒有給他帶來職場上的升遷,他依舊做一個不引人矚目的小官。

命運的轉變在於他碰上了看重能力的寇準。

我們可以公平的說,在人品上丁謂的確有不值得稱讚的地方,但我們不能否認,在能力上,丁謂絕對算得上一個幹吏,這一點他並沒有辜負寇準的栽培和看重,有較強的應對和處理突發事件的能力,也做過不少益事,在工程領域裏,丁謂給我們留下了一個經典的案例,這個案例叫“丁謂造宮”。

具體的操作方法堪稱工程領域裏的奇跡,公元1009年四月,丁謂負責修建玉清昭應宮。皇家的工程不光規模大,工期緊,預算不夠,最重要還是一種能力的考驗。

所以想要在京城混,這就是機會。

如何把握,靠的是能力。

天才丁謂把握了這種機會,這座在曆史上足夠記入史冊的宮殿,規模十分宏達,一共分為2610區,共計有3600餘楹。工程除了錢外還有3個難題:一是蓋皇宮要很多泥土,可是京城中空地很少,取土要到郊外去挖,路很遠,得花很多的勞力;二是修建皇宮還需要大批建築材料,都需要從外地運來,而汴河在郊外,離皇宮很遠,從碼頭運到皇宮還得找很多人搬運;三是工程上原有很多碎磚破瓦等垃圾清運出京城,同樣很費事。

光聽就知道這是一件很燒腦的理科題目,不用說去操作。

但丁謂卻做到了,經過周密的計算,丁謂拿出了一套科學施工方案:首先從施工現場向外挖了若幹條大深溝,把挖出來的土作為施工需要的新土備用,以解決新土問題。然後,從城外把汴水引入所挖的大溝中,利用木排及船隻運送木材石料,解決了木材石料的運輸問題。最後,等到材料運輸任務完成之後,再把溝中的水排掉,把工地上的垃圾填入溝內,使溝重新變為平地。三體合一,不光利用了時間和錢財,還讓一切看起來充滿了科學。

汴梁城內的交通和生活秩序並沒有因為這次大規模的工程受到任何的幹擾,很多人根本就不知道北宋又完成了一座重量級的宮殿,最讓人驚訝的是,這座宮殿本來需要15年,經過丁謂的操作,隻用7年就順利的完成了。

這波操作,徹底征服了所有人,包括北宋的皇帝。

我們可以說,在看人的眼光上,寇準的是合格的,能力上,天才丁謂同樣是合格的。兩個合格的人恰到好處的碰在了一起,於是一起係列的化學反應不言而喻了,在寇準大力提拔和栽培下,不被人矚目的小官丁謂同誌成功逆襲了,一路做到了參知政事(副宰相)。

這是丁謂人生的一個製高點。

丁謂很清楚,沒有寇準的幫忙,就沒有他如今的丁謂。

在感恩戴德上這個問題上,我們的丁謂同誌是合格的。

問題出現在寇準的頭上,一次北宋宰相辦公室裏搞了一次年會,酒席上,年過花甲的寇準手腳不利索,吃飯的時候不小心把湯灑在了胡子上,坐在一旁的丁謂出於一種敬畏和拍馬屁的覺悟,第一時間彎下腰去幫寇準擦拭了。

這個過於親密,過於獻媚的主動,讓一向性子剛直的寇準有些措手不及,心直口快他在沒有任何思考的情況下,就不分時間,不分地點,甚至不分人物地說出了一番足夠讓丁謂臉紅到死的話:“國之大臣,怎麽能給上司擦胡子呢?”說得在座的人哄堂大笑,唯獨丁謂一臉通紅,十分難看。

寇準或許不知道,因為自己這幾句玩笑話,丁謂多了一個"溜須"的稱號。

這個稱號宛如一把利劍放在了丁謂的心理,時時刻刻刺痛著丁謂的小心髒。

一個心並不大的人,往往容不下一次羞辱。

因為這次酒席,因為一次玩笑話,因為一個讓人難堪的稱號,從此兩個並肩作戰的戰友分道揚鑣。

這個信息,很快被劉娥一早就捕捉到了,這個天生具有某種覺悟的女人,很清楚堡壘的攻破從來都是從內部開始的,所以她開始拉攏丁謂。

公元1020年,宋真宗去世的兩年前,劉娥已經開始展現了自己的影響力,這個舉措讓一直對劉娥看不上的寇準十分的不滿,為了遏製劉娥繼續擴大自己的影響力,對北宋作出不利的決定,寇準就讓專門起草詔書的楊億,草擬了一份太子監國的詔令,準備讓太子(宋仁宗)上位,防治北宋提前上演大唐武則天的序幕,這是一個不錯的計劃,也是一個切實可行的方案。

但寇準不巧碰上了一個“豬隊友”,楊億的妻弟張演在一次喝酒時,竟把這個天大的計劃給泄露了出去,這無疑是給了丁謂和劉娥帶來了機會,一直對寇準恨意很濃的丁謂以最快的速度上書宋真宗,攻擊寇準,甚至以自己遭遇行刺為由,誣告寇準參與了密謀。

而等待時機的劉娥也沒有閑著,她以北宋皇後的身份展現了自己的影響力,最終在丁謂和劉娥的聯手下,寇準輸了,卷起了自己並不多的行李,徹底離開了汴梁城。

一個失敗的人,離開並非意味著這件事就結束了。

有時候,甚至到死,事情也不能得到一個圓滿的答案。

不討喜的寇準雖然走了,但劉娥的恨意卻永留心中。

有恨意,就有報複。

公元1023年九月,寇凖病故於雷州(廣東省湛江市轄縣級市)竹榻之上,按照規矩,是要葉落歸根的。他夫人宋氏立馬上書朝廷,希望把寇準的靈柩運回長安,埋入下邽(今陝西省渭南市)寇家的祖墳內。

對於這個請求,朝廷自然沒意見,隻不過給錢的時候(運送棺木的錢),劉皇後(劉娥)開始了自己的報複,這個機會她等了足足有三年,經過她一天一夜的計算後,給了寇準的妻子一筆運費,宋氏是個老實人,也沒想到劉娥會在這個時候坑自己一把少給一筆錢。

這筆運費,隻夠把寇準的棺槨運到洛陽,就再也不能前進了。

史料記載,寇準的棺木就沒有繼續進入西安,雖然兩地相差不遠,但沒錢就是到不了,這裏說句皮外話,當時的滿朝文武都覺得劉娥這麽做不對,是欺負一個為宋朝死去的人,但滿朝文武就沒有一個人給寇準說一句公道話,甚至沒有一個人肯借錢給寇準的妻子讓她帶著寇準的棺木返回寇準的家鄉安葬(雖然錢不多),因為相比幫忙,他們更在意自己的前程。這樣一來,寇準的棺槨隻能運到洛陽,因為沒有運費,再也不能前進一步。

至此,寇準最終沒有實現葉落歸根的願望,葬在了洛陽。雖然此地離長安不遠,但終究不是自己的故鄉。

參考書目:《宋史》:《細說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