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鞏:他用實力一次一次地打臉

明朝有個叫朱右的讀書人,讀書之餘,隨手編了一本《六先生文集》16卷在市場上出售,選用的是唐代韓愈、柳宗元,宋代歐陽修、曾鞏、王安石和"三蘇"(蘇洵、蘇軾、蘇轍)的優秀散文。

這本是無心之舉,出版的時候,也沒想賣多少錢,隻是實在讀書之餘沒事可幹,加上本人也著實喜歡這八人的文字,所以就隨手編了這麽一本書,卻不想效果出奇的好,文集一上市就獲得了大明年度優秀圖書。

據說當年就突破了100萬本,堪稱大明第一大文化盛事。

此後,大明大小書店都能看見這本書的身影,因為八人的文章實在是好,被無數的後來者模仿。即便明朝也出現了劉伯溫、解縉、楊慎、徐渭、唐伯虎、文征明這樣的文壇大咖,但怎樣也無法阻擋八人,每年的書籍排行榜,這本《六先生文集》都是銷量榜冠軍。

基於這個成績沒人打破,市麵也漸漸認可了八人的實力,經過後輩唐順之、茅坤大力推廣,"唐宋八大家"之名也隨之成了權威。

無論後麵人才多麽輩出,這八個人的名字仿佛連在了一起,密不可分。

在很多人看來,畢生能進入這樣一個榜單,無疑是人生最得意最驕傲的一件盛事。

但也要例外。

這個例外叫——曾鞏。

八人當中,論名頭他比不過三蘇,論資格,他比不上韓愈、柳宗元、歐陽修,論才氣,他及不上王安石,有人說他就是用來湊數的,八到家,總比七大家好聽。

還有人說,他是被照顧的,因為他祖上的榮耀太過耀眼。

麵對這些質疑聲,他總是微微一笑,既不辯解,也不說明。

被人問急了才提筆在雪白的紙上寫下了自己的人生宣言——我是低調,但未必沒有實力。

論家世,曾鞏可以驕傲的說,論人生起點我就沒輸過。

他祖上世代都是研究儒家學問和曆史,所以很多人都會寫散文和曆史傳記,這兩樣東西在北宋很吃香,寫得好,就可以做官,祖父曾致堯就憑這兩項技能做到了尚書戶部郎中,父親曾易占也做到了太常博士。

如此強大的基因,學習能力可想而知了。

他很小就能讀詩書,12歲就開始寫作《六論》,提筆立成,文辭很有氣魄。

18歲跟著老爹去了京城,靠著發表文章他認識了王安石,歐陽修,一個成了兄弟,一個成了老師。歐陽修第一次見到他就拉著他的手說“吾奇曾生者,始得之太學。初謂獨軒然,百鳥而一鶚”。

我一看見曾鞏,他就像那個在一群鳥當中的雄鷹一樣,隨時都有可能展翅高飛。”說完了還不忘對別人也讚揚一番——“過吾門百千人獨於得生為喜”

“在我的門下人成百上千的人向我求教,我是天下文宗,要來向我求教、要想投到我門下的人很多。但是我最喜歡的就是曾鞏。這評價高得離譜。

當時的文壇大咖杜衍、範仲淹也主動給他寫了回信。

20歲那年,他開始在權威雜誌上發表時事雜文,議論時政,因見解獨到,文筆辛辣,他名聲大漲。盡管他沒有刻意表現,但名聲還是禁不住傳了出去。

才華這東西,有時候你藏是藏不住的。

盡管他一向低調,奈何實力不容許!

如果說,20歲的人生還有什麽不滿意的話,那麽隻有一件事——高考。

和蘇軾這種考場幸運兒不同,他的高考就是一場杯具。

盡管他不想承認,但高考的結果還是告訴了他一切,他並沒有主動把握好每年的考題方向,當時的大宋雖說也重視策論和曆史,但畢竟是繼承了大唐的底子,考試還是以詩詞為主。

他有才不假,卻也有不擅長的地方。

詩詞就是他的短板。

盡管他的詩也不少,比如

眼無塵土境殊清,一繞芳蹊病體輕。——《陳祁秀才園亭》

五朝壞冶歸皇極,萬裏車書共太平。——《閱武堂》

行止恂恂所褒,東南佳譽映時髦。——《酬柳國博》

我行去此二十年,鄖水不改流潺湲。——《鄖口》

使傳東馳下九天,此邦曾屈試鳴弦。——《送韓玉汝使兩浙》

野岸漲流水,名園紛雜英。——《送韓玉汝》

病臥不出門,非關避塵土。——《送歐陽員外歸覲滁州舍人》

夜聞陵陽峰上雨,曉見宛溪春水平。——《送宣州杜都官》

但刷屏的一首也沒有,詩壇大咖蘇軾就公開說他的詩讀起來味同嚼蠟,一點想象力也沒有。

詩壇評論家彭淵材就公開說過:“自己生平有“五恨”,第一恨鰣魚多骨;第二恨金橘大酸;第三恨蓴菜性冷;第四恨海棠無香;第五恨曾子固不能詩。”曾子就是他。

有這樣的評價,他想高中,幾乎是癡人說夢。

但老天爺對他還是溫柔的,19年後,他等來了老師歐陽修。

嘉祐二年(1058年),歐陽修主持會試,堅持以古文、策論為主,詩賦為輔命題,這是他的強項,一篇文字寫得才氣縱橫,贏得了老師的讚揚。於是39歲的他才順利通過了高考。

有人曾經問他,你這麽聰明,為何當初就不好好學詩,以你的才華寫幾首好詩,難麽?

難?不,寫詩並不難,但架不住他不喜歡,世間很多事,有喜歡的,有不喜歡的,自己有何必去迎合呢?

人唯有按照自己的方式活著那才叫活著,否則和死亡沒什麽分別。

這種遵循內心的做法,竟很適合大宋的官場。

這點他始料未及,公元(1059年),他任太平州(今安徽當塗縣)司法參軍,說白了就是搞政法工作,這項工作需要除了需要對照冷冰冰的法律,更多需要用內心去體悟。

很多時候,他每日每夜的工作,目的就是希望通過工作讓自己獲得更準確的體悟。

為此,他努力幹了12年,

12年,一個身強力壯的漢子慢慢變成了一個中年大叔,換做其他人怕是要抓狂。

對此,他淡淡一笑,能適應環境,適應工作,適應自己的內心也是一種才華。

12年後,他發現,這種東西原來並不是每個人都有的,而自己竟是那麽的獨一無二。

靠著這份特殊的才能,他開始遊走襄州、洪州、福州、明州、亳州、滄州,每一步走得極為認真。

等一圈走完,他忽然發現自己過了60歲。

回望自己的半生,細細掰了一下手指,竟發現,他留下的成績驚人。

他寫的散文大都是“明道”之作,文風以“古雅、平正、衝和”成為議論的範本,整個北宋學習模仿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

政務上,他努力地為百姓做事實。凡事能從實際出發。為治理黃河,朝廷從各地調集民工,要從齊州調丁2萬。他通過走訪,得知在一些地方的戶口有漏登、瞞報現象後,馬上決定開展人口普查工作,從下至上,層層上報,反複核實,最後發現,9丁抽1就能滿足征丁之需。他的這一務實作風,使許多尋常百姓免去了徭役之苦,減輕了他們的負擔。

有一年他管轄的江西瘟疫流行,他根據疫情,調配救災物資,迅速命令各縣、鎮儲備防疫藥物,以備萬一。疫情嚴重的時候,他騰出州衙門的官舍,作為臨時收容所,給那些生病的士兵和染病無力自養的百姓居住,當時朝廷查檢查疫情防護工作,他當仁不讓的排在第一位。

除了這些,他還打壓過奸臣,平衡過物價,疏浚過大明湖,主持過水利工程,打擊惡霸,凡事對百姓有好處的,他都做過了,並且做到了最好。

和老師歐陽修一樣,他也重視重視興教勸學,培養人才,一度在撫州居所側建有“興魯書院”,並親自定學規、執教席,由於教學務實認真,培養的人才如,陳師道、王無咎、曾肇和曾布都出在他的門下。

他還利用從政之便,廣覽博收。家裏藏古籍二萬餘卷,收集篆刻五百卷,名為《金石錄》成為北宋一等一的收藏大家。

因為強大的政務能力和散文水平,他得到了一個“唐宋八大家”之外的稱號——南豐七曾。

對此,他總是一笑,他並沒有刻意去追求什麽,但反而什麽都得到了。

有人說他是湊數的,其實是一種錯誤的認知。

同時代的評價,他就超過了很多人,包括蘇轍、蘇洵、甚至一度超過了王安石。

有人他吹牛。

但文字偏偏最經不起吹牛的。

宋史就說他的文字處於歐陽修和王安石之間,儼然自成一家,歐陽修、王安石更是對他大力吹捧,一向高傲的王安石甚至放下了身段說出了“曾子文章眾無有,水之江漢星之鬥”。的評價。

就連一直打趣他的蘇軾,蘇轍兄弟,也留下了“曾子獨超軼,孤芳陋群妍”。的讚揚。

文學大家錢鍾書曾多次說:”在唐宋八大家中,曾鞏的詩歌遠比蘇洵父子好,絕句的風致更比王安石有過之而無不及。“

由此可見,公道自在人心。

短短的64年裏,我留下了太多太多的東西,這些東西宛如我的低調屬性,一一落在了塵埃裏,變得黯然無光,唯有撫去曆史的灰塵,才能找到那個光彩奪目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