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那些年,父母的愛情故事1

俗話說:湖廣熟,天下足。譚慎言的老家位於鄂東南的一個縣。這個地方融山城之雄峻、水鄉之靈秀於一體。雄居長江中遊南岸,襟江懷湖,依山傍水,境內湖港縱橫,資源豐富。水路依托長江可對外通航,區位優勢明顯,擁有“百裏黃金地,江南聚寶盆”之稱。

全縣的地勢由西南向東北傾斜,由於地處中緯度,太陽輻射季節性差別大,遠離海洋,陸麵多為礦山群,銅、鐵及有色金屬的蘊藏量很大。這裏物華天寶,人傑地靈。漢朝時,冶煉技術已經處於世界領先水平,在一個銅礦附近至今還保存有漢代冶煉的遺址。中學乃至大學的教科書對該縣豐富的礦藏和先進的冶煉技術都有詳細記載,行家稱讚這裏“物華天寶,獨鑄青銅文化”。

這裏四季分明,屬典型的亞熱帶季風性濕潤氣候,具有光能充足、熱量豐富、無霜期長、雨量充沛的特點。冬寒期短,有利農作物生長,又有“半城山色半城湖”的美譽。

這裏自古為軍事要塞,是驚天地、泣鬼神的古戰場。孫策攻黃袓,周瑜破曹操,劉裕攻桓元,曹王皋複淮西,陳玉成大戰清軍等皆在此發生。唐代李白、江淹、劉禹錫、皮日休、韋莊及宋代陸遊、張文潛、黃庭堅等著名詩人,都曾在這裏吟詩賦詞,抒**懷。

這裏名人輩出,在該縣一千多年的建縣史中,出過不少名門望族。在封建社會出過進士、舉人、貢生,有的官至尚書、宰相。位於縣城西北部不遠的一個鎮,就出過“父子同科”進士,有一座進士牌坊,至今還聳立在古街進的中央。牌坊是用清一色的大紅砂石雕砌而成的,四柱落腳,拔地而起,翌寬跨七米,高十一米,有三門,中門寬而兩側門窄,中門下置石獅一對。這3石獅雕刻得十分精致,形態逼真。牌坊中門頂有匾形半麵,自右至左是“父子同科”四個遒勁有力的楷書大字,鐵畫銀鉤,金光閃爍,格外引人注目。牌坊的頂連成整體,三門頂脊中間高,兩邊低,形成對稱,各印心板麵均刻有勸學的故事。整個牌坊造型大方,結構嚴實,雄偉壯觀。

新中國成立以後,這裏先後出過軍事家、外交家、高級將領、將軍、航天專家和多位作家,可以說這是一個名人輩出之地。譚慎言的祖祖輩輩就生活在這裏。

譚慎言的父親譚啟維是新中國培養的第一批大學生,也是本村第一個大學生。他不但頭腦聰明,人也長得十分標致。身材勻稱,額頭寬而方正,一頭濃黑的頭發還微微帶著自來卷兒。臉龐五官分明,白淨的臉上鑲嵌著一雙充滿智慧的眼睛,陽剛中帶點清秀。眉毛又濃又粗,英挺的鼻梁就像一根蔥。他說起話來聲音很洪亮,臉頰上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英俊異常。姑娘見了傾心,小夥子見了都很羨慕。

譚啟維上大學時,便顯露出了他才思敏捷的天賦,寫了許多歌頌新生紅色政權、歌頌共產黨的詩詞和文章,在多種刊物上變成了鉛字。

現實生活中有時十分的微妙,你朝思暮想的東西不一定能得到,不曾奢望的東西卻不知不覺地主動向你靠攏。

譚啟維大學畢業時,隻想能吃上商品糧,有個工作單位接收就心滿意足了,對工作環境和個人待遇倒是沒有任何奢求。

那時,新中國剛成立不久,天下初定,國家急需一大批有文化的人才。譚慎言大學畢業後被分配在縣政府工作。這在他老家那些沒有文化而且沒有見過世麵的農村老人看來,縣政府就是當地的“國務院”,算是進了“大衙門”。

譚啟維出身地主家庭,一個地主的孩子能進入政府部門工作,也算是幸運和榮耀的。

剛分到縣政府工作時,一位主管辦公室工作的黃副縣長高興地把譚啟維叫到自己的辦公室對他說:“小譚,你的檔案我也看了,你學習成績一直很好,文字功底也不錯,辦公室主任想要你,我也有這個意思,你看怎樣?”

譚啟維叫了一聲“縣長”。

這位黃副縣長連忙伸出右手,做了個左右搖擺的手勢打斷了他的話,急促地說:“不!不!不!你以後要叫我黃副縣長,縣長是不能隨便叫的。”

譚慎言驚恐地低著頭看著地麵,吐了一下舌頭,謹慎地答道:“我知道了。黃副縣長,不管把我分到哪裏工作我都沒有意見,並且會努力幹好自己的事。”

黃副縣長說:“小譚,這就很好。我分管辦公室工作多年,對辦公室工作還比較熟悉,辦公室的工作概括起來隻有辦文、辦事兩件事。但辦公室是縣政府的一個綜合部門,實際上工作頭緒較多。有時急著要一份材料,你晚上就要加班;有時要辦一件急事,你飯都顧不上吃,這是常有的事。從事辦公室工作的人,一是要有較高的綜合素質,二是要有樂於吃苦的精神,這二者缺少哪一個都是做不好的。特別是辦文,每一份文件都是代表縣政府發出的,不但要求表述明了,而且每一個標點符號都要用得準確得當,一個字都不能錯。工作一定要細心再細心,謹慎再謹慎。對外發出的每一份文件,特別是向地委上報的文件,代表著我們縣政府的總體水平和工作作風。總之一句話,辦公室工作很辛苦,你要有吃苦的思想準備。”

譚啟維說:“黃副縣長,您說的話我都記住了,我是從農村出來的,再苦也不會苦過幹農活。”

黃副縣長說:“你說這話我愛聽,我老家也是農村的,年輕人就應該有這種樂於吃苦的精神。與你一起分到縣政府工作的大學生有五六個,你是我選用的,所以我就先把你叫到了我的辦公室,工作程序上雖然有點不對,但這也可以看出我的愛才之心。你現在就到辦公室主任那裏報到去。”

譚啟維問:“黃副縣長,我剛來,還不知道辦公室主任貴姓。”

黃副縣長笑著說:“在我們縣政府有兩個姓較怪,一個是你們的主任,他姓區,就是區別的區,但不念區,你要叫他區(6U)主任。還有一位是在機要室工作的女同誌姓黑,叫蓮姑。工作中將來你們會有很多的接觸,但是你千萬不要叫她黑蓮姑,這個姓要念賀(h6)。女同誌都愛麵子,有一次一位同事跟她開玩笑,叫她黑尼姑,她當場翻了臉,弄得那位同誌下不了台。”

黃副縣長平易近人的態度,消除了譚啟維剛進他辦公室時的拘謹,特別是沒有提到他的地主家庭出身,他從心裏也很感激這位副縣長。譚啟維對黃副縣長說:“黃副縣長,我剛參加工作,有好多事都不懂,以後還要請您多多教導,我這就到區主任那報到去了。”

黃副縣長說:“去吧,在我辦公室右邊的第三個門就是區主任辦公室,以後有什麽需要找我的事,你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黃副縣長雙手反背著,目送譚啟維的背影走出辦公室後,又緩步回到辦公桌前。

譚啟維到辦公室見到了區主任。區主任對他說:“小譚,這批進縣政府的有五六個人,還有個部門也想要你,你到辦公室工作是黃副縣長和我要求分來的,我們很自信地認為是不會看錯人的!”

譚慎言說:“區主任,我首先要謝謝您看得起我。您放心,我會珍惜這個工作,我也會盡心盡力幹好的。”

區主任走到譚啟維麵前,用一種欣賞的眼神仔細端詳了他一會兒說:“工作不存在看不看得起誰的問題。我是要用人。辦公室編製上隻有那麽幾個崗位,“一個蘿卜一個坑”,有一個靠不住就會影響到辦公室的整體工作,我這個辦公室主任也不好當。”

譚啟維說:“區主任,我現在隻有一個擔心,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要我幹什麽,我也不知道怎樣去幹。”

區主任聽到這裏哈哈大笑道:“誰生下來就會幹?關鍵是看自己鑽研不鑽研,工作上心不上心。從你個人檔案上看,你的學習成績一直很好,你的字和文章都寫得不錯,辦公室需要的就是你這樣文筆較好的人,就是要在較短時間裏能拿出大塊文章的人。剛上班這一個月把原來已經存檔的那些文件都要認真地看一遍,了解一下縣政府常用公文的種類,熟悉一下上下行文的規定,掌握一下起草公文對文字組織方麵的要求。起草公文可不像你們學生時代寫作文,用詞要十分嚴謹、準確,特別是省政府、國務院的文件,你更要認真地去看,那才是公文的範本。”

區主任走到辦公桌前點燃了一支煙,猛吸一口吐著煙又對譚啟維說:“有的事我就是現在不給你說,你以後也會知道的,倒不如我自己說了吧。我小時候家裏窮,隻念了四年私塾就念不下去了,我認識的這幾個字大部分還是在部隊學的。我不如黃副縣長,他喝的墨水比我多。說實話,讓我當這個辦公室主任不是很合適。組織上把我放在這裏,可能是看我還保持著在部隊時那種吃苦耐勞的工作作風吧。你以後起草的文件材料,不要指望我在文字上給你嚴格把關。你自己要反複修改,多推敲,我隻能在大的原則問題上談談我的意見。”

譚啟維說:“區主任您也太謙虛了,您過的橋比我走的路都多。您親身經曆過的事,有的可能我都沒聽說過。”

區主任聽到譚慎言說這句話倒是很高興。他說:“這倒不假,我十五歲就參軍,從南打到北,去過十幾個省,我這輩子雖然沒有讀萬卷書,但是確實行了萬裏路。我隻能說在個人閱曆方麵,比你們這些年輕人稍微豐富一點罷了。”

譚啟維說:“我們這些學生就是很敬佩你們這老一輩,你們有著豐富的社會閱曆和經驗。再說社會閱曆和經驗也是知識,並且這些知識在書本裏是學不到的。”

區主任岔開他的話題說:“我們在一個部門工作,以後相處的日子還很長,有些事我們以後慢慢聊。辦公室姚副主任出差了,他年齡跟我也差不多,再過幾年我們都要退休了,將來還要靠你們這些文化高的年輕人,我帶你去見一見我們辦公室的另外幾位同事。”

區主任帶著譚啟維去見了辦公室的另外五位同事。譚啟維看到同事們都在忙著工作,就知道辦公室工作正如區主任說的那樣,確實是“一個蘿卜一個坑”。他看到這種情景,當即就有了要存錢盡快買塊手表的念頭,有了手表,時間就會合理地利用,也不會誤事。

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譚啟維到縣政府工作半年多了。他處世謙恭,勤奮努力,深得同事們的認可。特別是為縣長起草的那份縣政府工作報告,大家都稱讚他寫得好。

民政局的魏建樹局長與區主任是老戰友,見了麵就說:“老區,你可用了個好人,你現在在縣政府可露臉了。”

區主任連忙打趣道:“你這話說得有問題呀!我用了個好人,難道你用的都是壞人呀?哪天見到你的部下,我把你這話給他們說說。”

民政局局長連忙自我糾正道:“我是個大老粗,你不要摳字眼。我是說你可選了一個能幹的年輕人。”

區主任說:“老戰友跟你說句老實話吧,從小譚到我們辦公室後,我谘詢的事多了。我們辦公室那幾位同誌幹得都不錯,但是因為沒有讀多少書,讓他們起草文件確實是“趕鴨子上架”。小譚到底是大學生,隻要安排給他的工作,你就不用再說第二遍。

魏局長說:“那你不請我喝兩盅?”

區主任回答道:“那沒問題,好酒我家裏沒有,一般的酒家裏還真的有兩瓶,哪天我請你。”

兩位老戰友說了一會兒話就道別了。

譚啟維現在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到政府工作這半年多來相互之間都熟悉了。因為縣政府的人對他印象不錯,人又長得精幹,就有不少人給他介紹對象。他一想到自己的出身,對女方倒是沒有過高的要求,隻要對方是吃商品糧的,有個固定的工作就行。有的女方見麵後對他本人倒是十分滿意,但都是嫌他家庭成分太高而告吹。有的聽說他的家庭成分是地主,連麵都不願意見,這使譚啟維有些心灰意冷。

後來又有人給他介紹縣醫院一名內科大夫,譚啟維對介紹人說:“謝謝您的關心,您太高抬我了。我給您說句不怕丟人的話吧,原來有人給我介紹一個在國營菜市場賣菜的都沒有看上我,一名大夫還能看得上我這樣的人?我就不見了吧。”

介紹人說:“小譚,你怎麽這樣不自信呢?你除了家庭成分較高,還有哪點不如人?俗話說“東方不亮西方亮,去了太陽有月亮”。她們看不上你那是沒有眼光,地主出身怎麽啦?我就不信地主出身的子弟就找不上媳婦,要找還要找一個比她們更好的。”

譚啟維說:“她們嫌棄我的家庭出身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她們是怕連累家裏人,還擔心將來後代也會受到影響!”

“我給你介紹的這個大夫,她家在縣城裏也算是個書香門第,她的太爺還是清末的秀才。你的情況我給她父母和本人詳細介紹過,縣城就這麽大,我一說,這位姑娘好像也知道你,在她母親的勸說下同意與你見麵。”介紹人對他說。

譚啟維對介紹人說:“我現在確實對這事信心不足,你這樣熱心,那就請你定個時間見見麵吧,成敗那就要看緣分了。”

介紹人說:“夜長夢多,亊不宜遲。我看就定在後天早晨九點鍾,在南山公園那座亭子裏會麵,就這樣定了。我還有事,先走了。你一定要記住,後天早晨九點在南山公園亭子裏會麵。”

星期天早晨起床後,譚啟維到理發店理了發,看看手表離約會時間隻有三十多分鍾了,他大步流星地往南山公園方向走去,在亭子四周轉悠著等候。約會時間過了十多分鍾還不見女方人影,譚啟維心裏琢磨,是不是又變卦了?正在他繼續等候還是離開之間難以選擇之時,隻見介紹人帶著一位姑娘朝著亭子方向走來。

譚啟維遠遠看到那姑娘身材高挑,一頭烏黑發亮的長發,梳著兩條粗粗及腰的長辮子。

隨著雙方距離一步一步地接近,譚啟維看見那姑娘肌膚水嫩光滑,白皙的皮膚在晨光的照映下更顯得嬌嫩,恰似那還帶著露水的芙蓉。因為是夏天,穿的衣服也很單薄,整個身段顯現出胸凸臀翹,凹凸有致。譚啟維這時也邁步向前,隻見這姑娘手指細長,眉毛細而彎曲,雙眼皮,大眼睛,美麗清澈的眼睛流露著一種令人神往的深情。她身穿白色的襯衣,配著翠綠色的長裙,腳上穿著黑色平絨的圓口布鞋。

俗話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譚啟維一下子被眼前這位姑娘的美貌和高雅的氣質吸引住了,與那姑娘兩眼相對時,他反倒有點害羞地微微低著頭,但眼皮還是向上抬起掃描著眼前這位漂亮的姑娘。

譚啟維此時心想:介紹人不知是高看了我,還是對我進行溫柔的折磨。這麽漂亮的姑娘,這麽好的職業,她能看得上我這個地主的兒子嗎?

介紹人對他們倆說:“小譚,小梅,我給你們介紹一下,你們互相認識認識。這位是在縣政府工作的譚啟維,這位是在縣醫院工作的梅麗雅。這個小縣城雖然比不上大城市,但也有二十多萬人,在茫茫人海中你們能認識,這也是一種緣分。你們在一起好好聊聊,相互先了解一下。家裏還有點事,我就先走了。”

介紹人走後,小亭子頓時鴉雀無聲,空氣好像是凝固了一樣。大約過了兩三分鍾,還是譚啟維先開口說了幾句寒暄客套的話,梅麗雅站在那裏輕微地左右扭動著身子,隻是微笑,沒有應答。但是梅麗雅看到眼前站著的這位年輕人很有男人的氣質,內心上就產生了想與他交談的欲望。

譚啟維這時很客氣地對梅麗雅說:“梅大夫,我們坐下聊吧,我的全部情況不知道介紹人給你說清楚了沒有?”

梅麗雅調皮地看著他,詰問道:“梅大夫?你是來看病的嗎?那我是不是應該稱呼你譚縣長呀?”

譚啟維連忙擺手說:“這個玩笑是不能開的,第一次見麵我不知道怎樣稱呼你為好,那我就稱呼你小梅好嗎?”

“介紹人把你的情況給我家裏人都說了,你的家庭成分是地主,對嗎?”梅麗雅接過譚啟維的話又問他。

譚啟維說:“是的,這個情況我必須先要告訴你。我不怕你笑話,今天我是沒有勇氣來的,是介紹人一再鼓勵,還有她介紹了你家裏的基本情況後,我才消除了一些顧慮。不管最後的結局如何,我還是要從內心感謝你,感謝你願意與我見麵,感謝你給了一個男人最起碼的尊嚴。”

人常說:男人的心常常因女人的臉而動,女人的心往往因男人的心而動。梅麗雅雖然沒有立即回答他,但她心裏想,眼前這個男人不但形象好,人也實誠,是一根直腸子,沒有花言巧語,也不誇誇其談。小梅從心理上又進一步拉近了與他之間的距離。

梅麗雅笑著說:“出身不由己,逍路可選擇。這好像是哪一位名人說過的一句話。同一個事情各人有各人的觀點,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這也不足為奇。同是描寫梁山好漢的事,俞萬春的《**寇誌》就把梁山好漢說成是土匪,而施耐庵的《水滸傳》就把梁山好漢描寫成英雄。我要是嫌棄你這些,今天我就不會來與你見麵。我看重的是人品,其餘的都是次要的。再說縣政府這麽重要的單位都能接收你,那就說明當今社會還是注重本人的現實表現。”

“聽介紹人說,你是出自書香門第?”譚啟維問梅麗雅。

梅麗雅回答:“書香門第算不上,可我太爺是清末的秀才,我父親是一位老中醫。”

譚啟維以試探性的口吻說:“冒昧地問一句,那位姓梅的老中醫是不是你的父親呀?”

梅麗雅驚訝地問譚啟維:“你怎麽認識他?”

譚啟維告訴她:“你父親我見過,有人介紹說你父親的中醫看得很好,我去找他老人家看過病,隻吃了他開的幾副中藥就好了。”

梅麗雅說:“我父親的中醫醫術在縣城裏是有一點名氣。我從醫科大學畢業分配到縣醫院後,他想讓我幹中醫的,我考慮到自己是女孩子不願幹,所以就分到內科了,當了一名內科醫生。”她問譚啟維:“你們家的家境在舊社會應該是不錯的吧?”

譚啟維接過她的話說:“說到家境,我父親背上個地主成分確實有點冤。他大字不識幾個,從十三歲開始就跟著長工下地幹活,十五歲就和長工一樣扛水車。他幹農活很在行,抉犁打耙什麽農活都難不倒他。他種地確實是一把好手,農村人稱那種“腳提水清”的牛,到他手裏犁起田來都快步如飛。他熟諳地理天時、節氣時令,今年哪塊地適合種什麽,何時開始播種,莊稼生長過程中出了毛病怎麽辦,有的人還要向他請教。他隻是在這種時候心裏才感到很高興,因為隻有在這一刻,別人才把他當成了一個人。”

梅麗雅聽到這裏有些不懂,問他:“什麽是“腳提水清”的牛?”

譚啟維連忙“啊”了一聲,接著告訴她:“這是農村裏的一句土話,所謂“腳提水清”,是形容這頭牛的行動非常緩慢,在水田裏幹活,前一腳下去,到下一腳提起時,水田裏的渾水都清了。”

梅麗雅問:“你們家劃成地主,在我的想象中,在舊社會應該是比較富裕的吧!”

譚慎言告訴梅麗雅:“富裕根本談不上,新中國成立後劃分成分時,壞就壞在我們有了十幾畝田地,家裏又請了長工,所以就劃成了地主。我父親一輩子節省,每到夏天,他頭上總是戴著一頂破草帽,上身都不穿衣服,由於長時間在太陽底下暴曬,整個脊背,又黑又亮,好像塗了一層油似的。由於我母親去世得早,沒有人給他做鞋,夏、秋兩季他很少穿鞋,腳板上的老繭足有一個銅錢厚。別人赤腳走路經常紮上刺,在我的印象中,他好像沒有。我父親是省吃苦幹才積攢了這點家業,在舊社會同那些窮人比起來他雖然挨餓較少,但他還是很苦啊!”

譚啟維說完後,長長歎了一口氣,腦袋低在兩膝之間不再說話。

梅麗雅聽到這裏似乎有了興趣,催他:“你繼續說啊,我在聽呢。”

譚啟維說:“隻要你願意聽,我就給你講。我父親的弟弟與你父親一樣,也是一位中醫,他在我們那的十裏八鄉也很有名。他讀書多,對世事看得很明白。在一九四六年到一九四八年那幾年田地賣價很賤,有的人有一點錢都買田買地,我父親的弟弟,也就是我的二叔,他就是不H田產。他還勸別人說“一塊銀元一斤的肉你吃,一塊銀元一畝的地你不要買”。這在當時是敗家的話,但後來的事實證明他的話是對的,是很有遠見的。他隻在農忙時雇幾個短工幫忙,所以在新中國成立時他隻劃了一個“小土地出租”的成分。他新中國成立前行醫,新中國成立後也行醫。我父親從十三歲開始就跟長工下地幹活,十五歲就扶犁打耙,他新中國成立前種地,新中國成立後也種地。這就印證了古人說的那句話“坐的菩薩坐一生,站的菩薩站一生”。

要是你有機會見到我父親,你怎麽也不會把他和一個老地主聯係在一起。由於從小就勞動,我父親麵相比他的實際年齡顯得要老很多,他臉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像核桃一樣的皺紋。他那幹裂、粗糙的手就像銼一樣,腳後跟裂開的口子就像熟透了的石榴一樣張開著。由於他幹農活在行,又是地主,生產隊裏凡是重活、髒活、累活都是讓他去幹。咱們這裏雖然是南方,但是早春三月天氣還是比較冷的。我們村每年的早稻秧田固定的是他去犁去耙,那種難受你是想象不到的。由於常年在涼水田裏幹活,他患上了脈管炎,兩條腿上布滿大大小小無數個青筋疙瘩。這些筋疙瘩被一條條高高鼓起的血管串聯著,彎彎曲曲的血管就像蚯蚓一樣爬在他的兩條腿上。又由於長年基本上是赤腳幹活,他兩隻腳的腳指頭與別人不一樣,就像手指一樣是分開著的。自從被劃成地主成分以後,他養成了沉默寡言的性格。”

譚啟維邊說邊從身邊撿起一顆小石子,向前方扔去,又繼續說道:“他的特點是一生勤勞,就是新中國成立後,我們家自留地裏的菜就比別人家長得好。他也精於生計,農村比較大的家庭開支隻有靠養豬變錢。我父親從不養小豬,而是到鎮上買四五十斤重的“架子豬”回來養,這麽大的豬長得快,抗病能力強,豬該出欄了就賣,再買豬回來養。這樣別人每年隻有一頭豬出欄,他每年就有兩三頭豬出欄,養殖成本還比別人低。我上大學四年的花銷,就是靠他養豬供應我的。哎!不說這些了。”

梅麗雅接過譚啟維的話說:“我們兩家的情況有些相似的地方。聽我父親說,新中國成立前我家的家境在縣城裏還是不錯的,有三個店鋪。一九四六年惹上了一場官司,結果把兩個店鋪都賣了。我爺爺輸了官司以後就一病不起,活活氣死,一個好端端的家就這樣敗了。從此,我父親就養成了柔弱的性格,樹葉落在頭上都怕把頭打破了。我的性格就像我媽,從小不論是誰,要是敢欺負我,我就跟他對著幹,有的跟我一般大的男孩子我也不怕他。”

譚啟維插話說:“你父親確實是一位很慈祥的好人,我看他不論給誰看病,說話都是慢聲細氣的。”

梅麗雅歎了一口氣道:“現在想起來,我倒要感謝我們家那場官司,我們家是因禍得福呀!如果不是那場官司,新中國成立後,我們可能也要被劃成資本家。據我父親說,“梁記綢緞莊”的老板,當時他們家的家底還沒有我們家豐厚,新中國成立後都定為了資本家。我們家到新中國成立時隻靠我父親給人看病,勉強維持一家人生計,所以就給我們家定的成分不高。”

譚啟維又問梅麗雅:“你們家原來是做什麽生意的?”

梅麗雅告訴譚啟維:“聽我父親說,在我爺爺手裏有一個米行,一個綢緞莊,還開了一個雜貨鋪。這幾個店鋪就數綢緞生意利潤高。綢緞都是從江浙一帶販運回來的,雖然那時穿綢緞的人不是很多,但貨離鄉貴,很賺錢。”

譚啟維又問:“你家現在有幾口人?”

梅麗雅說:“隻有我爸媽和我三口人,原來有個弟弟,八歲時得了腦膜炎夭折了。”

譚啟撕到這說:“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提起讓你傷桃事了。”

梅麗雅說:“沒什麽,不過這是我父母這輩子最大的心痛。你以後到我家跟我父母說話時,要多留神,盡量避開與這有關的話題。”

俗話說: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兩人在一起說各自的身世,談各自的工作。特別是梅麗雅說“你以後到我家”這句話時,其實是在暗示譚啟維,她願意與他繼續交往。

聊著聊著不覺到了中午,譚啟維說:“都快中午了,咱們在外麵吃飯吧,我糧票都裝上了。”

梅麗雅說:“不用,我回家了。我先走,你在這裏多待一會兒再走,免得被熟人碰到。”

臨分別時,譚啟維試探性地問:“那我們下次什麽時候再見麵?”

梅麗雅說:“下個星期天,還是早晨九點,還在這裏見。”

梅麗雅往前走了幾步後又回頭朝譚啟維莞爾一笑,露出兩排整齊潔白的牙齒,比剛見麵時更顯得嫵媚動人。

經過多次的接觸,在梅麗雅的內心裏,譚啟維本人已是無可挑剔,但在那講究家庭出身的年代,對他的家庭出身,她心裏還是稍有一點糾結。

在醫院裏梅麗雅與一位叫魏玲熙的護士關係非常好,在與譚啟維見了幾次麵以後,她就把自己在和譚啟維談戀愛的事告訴了魏玲熙。

魏玲熙聽完梅麗雅對譚啟維基本情況的介紹以後,對她說:“麗雅,我媽經常教育我“女孩子在談對象時要閉上一隻眼,結婚以後要維持這個家庭要閉上兩隻眼”。千萬不要要求對方沒有一點缺憾,人世間十全十美的人是沒有的。”

梅麗雅好奇地說:“你媽說話還挺有水平的呀!”

魏玲熙告訴梅麗雅:“我們接觸的機會雖然很多,但談各自的家庭情況卻很少。我媽的娘家也是大戶人家,她是讀了好多年私墊的。我也認為,找對象人好是第一位的,他家庭出身是地主,但他是國家幹部。世上沒有最好的,隻要合適就行!”

梅麗雅聽到這裏打斷她的話說:“你說的話,怎麽跟我媽說的話差不多是一樣的呀!”

“事情本來就是這樣的嘛。”魏玲熙回應她。

魏玲熙又問梅麗雅:“你除了嫌他家庭出身這一點外,對他本人整體印象怎樣?要說心裏話!”

梅麗雅回答道:“他人長得很英俊,第一次見麵我們就很投緣。從交談中可以看出,他是一個比較實在的人,沒有花言巧語,也不在我麵前故意做作。”

魏玲熙對梅麗雅開玩笑地說:“如果你不想跟他談,就介紹給我怎麽樣?怎麽樣?舍不舍得?”她邊說邊給梅麗雅做鬼臉。

梅麗雅佯作生氣回應逍:“我記得有一部電影裏有一句台詞“男人如衣服,朋友如手足”。誰敢動我的衣服,我就打斷誰的手。你不害臊,想搶你朋友的男朋友”。說著就用手去她腋窩裏撓癢癢,弄得魏玲熙蹲在地下直告饒。

打鬧過之後,魏玲熙說:“麗雅,人世間十全十美的事真是沒有的,你不要過於挑剔了。就是封建社會皇帝給公主挑選的駙馬也不會沒有一點缺憾,聽我的不會有錯。”

魏玲熙的話,堅定了梅麗雅要與譚啟維繼續交往的決心。

話說譚啟維自從與梅麗雅見了幾次麵以後,心情比原來更好,工作上也更要求上進,並向組織上遞交了入黨申請書。一年以後終於被確定為發展對象,不久,他便順利地加入了黨組織。他參加工作才短短幾年的時間就加入了黨組織,在當時來說算是鳳毛麟角。

譚啟維每天除了做好工作以外,就是盼望著星期天早點到來,和梅麗雅見麵。隨著接觸次數的增多,兩人之間的關係更加親密。

這天,梅麗雅撒嬌地對譚啟維說:“我們這一段時間交往的情況,我都給我母親說了,你猜她的態度怎樣?”

譚啟維說:“她老人家同意!”

梅麗雅驚奇地問:“你是怎麽知道的?”

譚啟維說:“你臉上的表情早就告訴我了。”

梅麗雅以征求意見的口吻問譚啟維:“我們認識也這麽長時間了,我父母想見見你,你的意見呢?”

譚啟維聽到這裏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得到丈母娘的召見,我求之不得。”

梅麗雅瞅了譚啟維一眼,環顧四周見沒有人,一邊用手指頭戳他的太陽穴一邊說:“美的你!八字還沒有一撇呢,誰是你的丈母娘?”

譚啟維笑著說:“生我養我對象的那位偉大女性就是我的丈母娘。”

梅麗雅假裝嗔怒地數落道:“第一次見麵我覺得你人挺老實,沒想到你還這麽油嘴滑舌。”

譚啟維馬上回到了正題,鄭重其事地問梅麗雅:“第一次上門我總不能空手吧,你看我買點什麽禮物合適?”

梅麗雅說:“你什麽都不用買,到時候去就行了。”

譚啟維用一種責備的語氣對梅麗雅說:“麗雅,以我們這種關係,我第一次空手上門,那是對主人的大不敬,你是不是想把我們的事攪黃?”

梅麗雅說:“這樣吧,我爸不抽煙,但他喜歡喝點酒,你買兩瓶好點的酒,再給我媽買點紅糖、點心就行了。”

譚慎言說:“這怕不行吧,我第一次上門肯定要吃飯,再買點魚和肉,你看行不?”

梅麗雅說:“你也知道我家人不多,那就少買點。你星期天還要早點去,第一次上門要講點禁忌,你不要下午去,老人在這方麵很講究。我星期天早晨八點在縣政府門口等你,我們再一起去買東西。”

譚啟維此時故意湊到她的耳邊低聲地說:“什麽叫夫唱婦隨,今天才得到了最好的印證。”

梅麗雅左右環顧看周圍沒有人,用腳輕輕地踢了他一下,裝作生氣的樣子說道:“看你長著一副老實巴交的臉,其實你是一肚子的壞水。叫熟人聽見了還不知道我們是怎麽回事,你以後說話嘴裏要有點遮攔,不要信口開河。”

梅麗雅嘴裏雖然這麽說,其實作為女孩子還是希望自己的男友有那麽一點滑稽的小調皮,對自己說說俏皮話,甚至有一點善意的冒犯也不會見怪。

譚啟維回敬道:“不就開個玩笑嘛,何必那麽認真嘛!我現在是與你很熟悉了,說話才敢這樣肆無忌憚。”

星期天譚啟維和梅麗雅到市場買好東西後就去了梅麗雅的家。梅麗雅的家住在縣城東邊的城鄉結合部,這裏既可享受到小城的文明,又有田園的恬靜。梅麗雅用手指著前麵的一棟老房子對他說:“前麵那房子就是我家。”

譚啟維跟著梅麗雅不一會兒就到了她家門前,隻見那房子白牆黛瓦,院內的樹枝伸到院牆外,給人一種滿園春色關不住的感覺。屋頂上建有像鳥兒展翅一樣的飛簷,陳舊的牆壁向人們展示著它的滄桑和久遠。

門前左右兩邊十分對稱地長著四棵又高又直的廣玉蘭樹。眼前這一切仿佛在告訴人們,這裏的主人曾經生活殷實,也很懂得生活情趣。

這一棟老式的住宅,堂屋的大門很寬厚,兩個廂房的窗格古色古香。大門和窗子的油漆有的已經剝落,窗欞有點腐朽。

走進堂屋,譚啟維見過了梅麗雅的父母,客套地與兩位老人寒暄幾句後就再也找不到話題,坐在那裏顯得很拘謹。

看到他第一次到家裏來很不自在,梅麗雅連忙上前解圍。她對父母說:“爸,媽,我帶小譚在近處轉轉,飯做好了就喊我們。”

梅麗雅帶著譚啟維來到後院,這院子雖然不大,但收拾得很幹淨,可見生活在這裏的主人對它十分愛護,布局也很別致。靠兩邊院牆各栽有一棵桂花樹,這兩棵桂花樹看來是同時栽下的,樹幹一樣粗,都有農村人吃麵的“海碗”那麽粗。樹齡雖然沒有百年,至少也有七八十年。每棵桂花樹下都配有雕琢精致的石桌和四個石鼓。在左廂房的窗子旁邊有一小叢翠竹,這小叢翠竹在這小院裏長得鬱鬱蔥蔥,十分引人注目。

譚啟維看到這一小叢翠竹對梅麗雅說:“你們家房子的布局很別致,竹子是個很有瑞氣的植物,有些人在門前或院內栽有竹子,大概是取“竹報平安”的寓意。”接著情不自禁地念起了鄭板橋“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使人瘦,無竹使人俗”的詩。

譚啟維在院子裏來回踱了幾步後又問梅麗雅:“這房子應該是你爺爺那輩蓋的吧?”

譚啟維仔細看了看對梅麗雅說:“我看沒有什麽不同呀,大小差不多,枝葉都基本一樣。”

梅麗雅告訴他:“這兩棵桂花樹不開花時,不是很內行的人真的看不出它們之間的區別。左邊是一棵金桂,右邊是一棵銀桂。金桂開的花是金黃色的,銀桂開的花是銀白色的。每到花蕊開始飄落時,我們就把地麵掃得幹幹淨淨的,將散落在地麵的桂花收起來洗淨曬幹後,我父親用炮製中藥的方法炮製成桂花茶,喝起來很香。”

院子右邊有一小門,走出這小門,就能看到一個池塘。池塘裏燕子低飛,鴨子戲水。池塘四周岸上柳絲垂垂,柳樹的倒影映襯在池塘裏,在藍天白雲的襯托下給人一種幽雅恬靜之感。

梅麗雅對譚啟維說:“我們家平時洗衣裳就是在這池塘裏,因為池塘四周住戶不多,基本隻有幾家在這裏洗衣服、洗菜,所以水較幹淨。”

他們說話之時,一條約兩斤重的鯉魚躍出水麵,平靜的水麵出現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從一個小圓圈變成大圓圈,這圓圈不停地在水麵擴大,直到不能再大,很久才在水麵上完全消失。

梅麗雅見到此情景,風趣地說:“這是一個好兆頭,鯉魚跳龍門。”

譚啟維接過她的話題說:“這條鯉魚遲不跳,早不跳,偏偏在我到這裏來的時候躍出水麵,是說我譚啟維這“老莊戶”的後代跳出“農門”了,找了個城裏的洋媳婦。”

梅麗雅輕輕地推了一下譚啟維說:“原來隻知道你油嘴滑舌的,現在才知道了你還長了一張甜嘴,專挑好聽的說。雖然你與我爸媽是初次見麵,你看我媽見到你後那高興勁。”

譚啟維說:“我不光嘴甜,心也是甜的。我跟你說真心話,我們結婚以後,我要盡到一個兒子的責任,要照顧好他們的晚年生活。做人要知恩圖報。就憑兩位老人沒有嫌棄我家庭出身這一點,我對他們要竭盡孝心。”

梅麗雅告訴他:“當初我們找對象時,我們單位除了我的一個朋友勸我不要放棄了這個機會以外,有很多人說你家庭成分不好。但是,我爸我媽認為隻要人好就行,地主隻不過比別人多了幾畝田地,又不是當強盜搶來的。”

譚啟維說:“有個成語叫“愛屋及烏”,確實是這樣。我不但喜歡你,也喜歡你們家。你看這位晉多好啊,既享受城裏人生活的安逸,又能品味到農村田園生活的恬靜。鬧中取靜,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你看你家這房子,在現在看來雖然算不上豪宅,但當時在這附近應該也是數一數二的,能蓋得起這樣房子的人,在當時可能不多。你要是到我家,可能要被那種破敗的景象嚇壞。”

梅麗雅似乎想起了什麽事似的問譚啟維:“我一直想問你沒有顧得上,你與那介紹人王阿姨是怎麽認識的?”

譚啟維“啊”了一聲,接著說道:“有一次王阿姨到縣政府辦事,她不知道要找哪個部門,也不知道去找誰,我就帶她去找。後來還是因為辦事來過縣政府幾次,她每次來都要順便看看我,我對她接待也很熱情,這樣我們就熟了。你們是街坊嗎?”

梅麗雅說:“她是我媽的姨表姐。”

譚啟維說:“我們認識這麽長時間了,是不是找個機會去看看她。沒有她當介紹人,我們就不會認識。我都到你家來了,再不去看看,她會說我這個人不懂人情世故。”

梅麗雅說:“那我們抽個時間去一趟吧。她是個熱心人,可惜命不好。她家當家的前些年得了風濕性心髒病,久治不愈,走路都是彎著腰拄著拐棍,幹不了活。他有兩個兒子,老大在下麵一個鎮供銷社上班,老二不爭氣,至今沒有工作,快三十歲了還沒有成家。”

他們正說著,梅麗雅的母親喊他們吃飯。來到堂屋,譚啟維見桌子上擺了滿滿一桌子菜。梅麗雅的父親要給譚啟維倒酒,譚啟維說不會喝酒而推辭。梅麗雅從她爸手中接過酒壺站起來說:“今天你就陪我爸喝幾杯吧,平時他都是一個人喝酒。”

聽到這裏,譚啟維隻好端起酒杯趕忙站起來給梅麗雅的父母敬酒,十分恭敬地說:“伯父、伯母,我今天到家裏來讓二老受累了,我敬二老一杯。”梅麗雅母親說:“這孩子,以後說話不要這樣生分。從今天起,我們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就不說兩家話。你以後就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星期天沒事就到家裏來,人多吃飯也熱鬧。”

吃飯時,梅麗雅的父母又順便問了問譚啟維家裏的情況,譚啟維如實地回答。

梅麗雅的母親對譚啟維說:“我這姑娘從小就嬌生慣養,有時也任性,以後你們相處,你要對她多包涵一些。”

譚啟維說:“她很聰明,也很善解人意。隻是我是在農村長大的,有時有些木訥,今後還要請她多多包涵我。”

因為譚啟維與她父母是初次見麵,梅麗雅也覺得一時也找不到雙方都感興趣的話題,久坐在家裏也不自在。吃完飯坐了一會兒,她對譚啟維說:“你下午不是還有事嗎,去辦你的事吧。”

譚啟維起身向梅麗雅的父母道別後便告辭了,他們悠閑地走在林蔭小道上邊散步邊聊天,聊了很久,直到紅日西斜才依依不舍地分開。

譚啟維與梅麗雅的父母見了麵以後,他們二人的交往也由原來的地下轉為公開,有時星期天也一起逛街。

時間過得真快,譚啟維與梅麗雅相識已經有兩年多了。縣政府辦公室的區主任退休不久,姚副主任也退休,誰來主持辦公室的工作是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

黃副縣長為這事與縣長幾次交換意見,他們先後提了幾個人選,都因這樣或那樣的原因而沒有形成統一的意見。

因為辦公室沒有負責人,黃副縣長從兩位主任退休後忙得是腳後跟打著後腦勺。這天,黃副縣長又因為提拔辦公室主任的事找縣長交換意見。

縣長說:“今天剛好事情不多,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們把各部門的負責人召集在一起開一個會,再聽聽大家的意見。”

黃副縣長說:“我看這樣可以。”他隨即喊來通訊員:“你去通知各部門的主要負責人,叫他們到會議室開會。”

說來也巧,這一天沒有一個部門的負責人下鄉,他們在得到通訊員的通知後都很快到了會議室。

縣長見人都到齊了,開門見山地說:“大家都知道,辦公室的正、副兩位主任因年齡已到,都已經先後退休了。最近一個階段,辦公室的工作處於一種群龍無首的狀態。有的工作暫時隻能由黃副縣長來代理。這是一種臨時的、短期的過渡辦法,時間長了也不利於開展工作。今天把大家召集在一起,議題隻有一個,就是討論提拔辦公室負責人的問題。在人選的問題上我和黃副縣長事先也初步議過,下麵請黃副縣長給大家談談我們的初步想法,然後大家再發表各自的意見。”

黃副縣長說:“我與縣長提名辦公室負責人的初步人選是譚啟維。主要理由有以下幾條:一是譚啟維從到縣政府工作以來,工作積極,承擔了辦公室大量的文字工作,這是他們辦公室現已退休的正、副主任跟我多次談到的。他到縣政府工作幾年來,隻要給他分配的工作,從不講任何條件,也從不強調任何客觀理由,任勞任怨地去完成,而且他本人的政治麵貌是共產黨員。二是辦公室雖然是一個綜合部門,但工作的重心主要還是文字工作。譚啟維從到辦公室工作半年以後,他在文字組織方麵的才能已嶄露頭角,這也是縣政府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三是譚啟維在辦公室已工作了幾年,對辦公室的工作比較熟悉,他負責辦公室的工作可以說是輕車熟路。”

黃副縣長說完後,陸續就有人發表了意見。有的部門負責人認為,提拔譚啟維有利於工作的開展,同意這個提名。有的人首先是肯定了譚啟維的工作表現和工作能力,但認為他個人閱曆太淺,沒有領導工作經驗,還需要在本職崗位上曆練。還有的人在低聲議論譚啟維的出身問題……

縣長說:“大家發言時我認真地聽了。現在談談我個人的想法:首先,我們是在討論用人的問題,既然是用人,就要用一個能擔當得起這個責任的人。如果把提拔用人當成是一種照顧,是一種福利那就大錯特錯了。大家可以試想一下,如果什麽事都要論資排輩,用一個力不從心的人,影響工作暫且不說,他本人也會感到很累。現在是和平建設時期,在戰爭年代,二十多歲當營長,三十多歲當團長,甚至當師長的大有人在。”

說到這裏,他停下來點了一支煙,吸了一口後繼續說:“我以上所說的是,閱曆固然重要,但閱曆與個人的能力不一定完全成正比,這是我說的第一點。至於第二點嘛,有的同誌提到譚啟維的出身問題,我認為譚啟維出生在地主家庭沒錯,但到縣政府工作以來的政治表現大家都看到了,他能加入黨組織,就是對他政治表現最有力的說明。有的同誌談到譚啟維沒有領導工作經驗,我看這更不是問題,沒有經驗可以在幹中學,學中幹。在我幾十年的工作生涯中,還沒有發現哪一個人是因為有了領導工作經驗而提拔起來當領導的。我個人的意見是,如有多名同誌持有不同的意見,請提出新的人選。如果大家認為譚啟維在工作能力、政治表現以及道德品質上沒有什麽問題,可以舉手表決!”

縣長的這一番話對統一大家的思想認識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大家一致舉手表決通過。

沒過幾天,黃副縣長在縣政府全體幹部大會上宣讀了任命文件,並要求辦公室的全體人員要服從譚副主任的領導,共同做好辦公室的工作。

辦公室的幾位同事會後要譚啟維請客以示慶賀。譚啟維想到日後工作中還要大家對自己多支持,就很爽快地答應了。這時辦公室的吳麗霞提議,請客就在今天晚上,並且要把他對象也叫上。

譚啟維表示一一照辦。

晚上辦公室的人全部到場,梅麗雅也按時赴約。大家對譚啟維的升遷表示祝賀,席間相互推杯把盞,好不熱鬧。吳麗霞問譚啟維:“譚主任,今天是喝了你的升遷酒,什麽時候請我們喝你的喜酒呀?”

梅麗雅心裏也很髙興,落落大方地對大家說:“到時我們會請大家的。”

辦公室的楊新國看到大家眾星捧月似的恭維著譚啟維和他對象,他心裏有些不平衡,裝作喝醉的樣子說:“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家吧。”

送梅麗雅回去的路上,梅麗雅對譚啟維說:“我看那個叫楊新國的好像不是很高興?”

譚啟維說:“這很正常,在我們辦公室幾人中,他的資格最老,提拔了我,他有想法,我能理解。”

譚啟維說:“我資曆淺,把自己尾巴再夾緊一點,工作中多承擔一點,

對他多尊重一點,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他們邊走邊聊,直到把梅麗雅送到家門口譚啟維才獨自返回。

一年又一年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他們兩人的感情也越來越深。

梅麗雅的母親對譚啟維這個準女婿很是滿意,但始終不見這位準女婿來提親,弄得兩位老人有些莫名其妙。這天一大早梅麗雅的母親實在按捺不住了,對梅麗雅的父親說:“當家的,女大不中留,留了結冤仇呀。麗雅的年齡不小了,在舊社會早就結婚了,小譚到我們家來來往往幾年了,他怎麽還不提結婚的事?他是小夥子,他等得起,我們麗雅是姑娘,女孩子的青春很短暫,我們可等不起呀。聽麗雅說,他最近提了個辦公室副主任,是不是升了官看不起我們麗雅了呀?”

梅麗雅父親笑著說:“俗話說得好:路遙知馬力,□久見人心。從小譚到我們家來來往往這幾年的情況來看,我認為小譚還不是那種這山望著那山高的人,肯定是有什麽為難之處又不好說。這樣吧,讓麗雅這個星期天叫他到家裏來,我們當麵問問他。”

梅麗雅的母親邊往廚房裏走邊說:“我看這樣也行,要的是他一句實話,我們麗雅又不是嫁不出去。”

梅麗雅父親聽到老伴說這話有點生氣,就數落他老伴:“你這老太婆說話真有點不中聽,你還不知道真實情況就說這些氣話,要是讓小譚聽到了多不好。女婿外甥半個兒,我們後輩子還要靠他哩!”

老兩口剛說完話,便聽到梅麗雅進門喊:“媽,我回來了!”

梅麗雅剛一進門,她母親就急不可待地對她說:“星期天叫小譚到家裏來把西院牆邊那塊菜地翻一下,準備種點芥菜。”

“媽,你可真會使人。”梅麗雅調皮地回敬道。

梅麗雅的母親裝作生氣地反問:“怎麽啦,心疼啦?你爸剛才還說女婿外甥半個兒,我不使他使誰去?現在就這麽護著,將來還不知道會怎麽寵著。人家說是娶了媳婦忘了娘,你可倒好,還沒有出嫁就忘了娘。”

星期天到了,這天譚啟維很早就來到了梅麗雅家。梅麗雅母親把梅麗雅支出去買菜去了。當譚啟維拿起鈾頭準備去翻地時,梅麗雅母親把他擋住了:“小譚,我不是真叫你來翻地的,這麽一點點地,她爸一早一晚當鍛煉身體也就翻完了。你坐下,我有點事想找你說說。你和我們家麗雅認識兩年了吧?”

譚啟維回答道:“是。”

“你們準備還要談多長時間?”

“麗雅沒有提出到你們家去看看?”

“她說過。我家隻有我父親一個人,破敗得不像個樣子。我給支吾過去了,她也沒有再向我提起此事。”

梅麗雅的母親對譚啟維說:“你還挺愛麵子的,她要是嫌棄這些,就不會與你相處,我們老兩口也不會同意。”

譚啟維很恭敬地回答道:“我從心裏確實很感激您二老,沒有看不起我和我的家庭。”

梅麗雅的母親又問:“那你準備什麽時候結婚?小譚,不是我姑娘嫁不出去,女孩子的青春很短暫呀!”

譚啟維說:“伯母請您不要這樣說,做老人的心我知道,我也想盡快結婚,但有兩個難處。一是我家經濟狀況不是很好,我工作時間還不是很長,還沒有多少積蓄。二是聽說縣政府最近準備要蓋房子,我的資曆較淺,分新房子我肯定是沒有希望的,但我想到時給縣政府領導說一下,等騰出來的舊房子我收拾一下做新房。說心裏話,我是想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把我們的婚事辦好,不要太委屈了麗雅。”

聽到這裏,梅麗雅的母親反問譚啟維:“如果你們縣政府不蓋房子你就不結婚了?哪個單位住房不緊張?哪個單位年輕人結婚就有房子的?我看這樣吧,房子的事你先去找你們領導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想辦法分給你一間房子。如果實在不行,我親戚有兩間房子我去找他借一下。我全家三口人住的是前後院。如果在這裏結婚,人家還以為我們家是把你招了“坐堂女婿”這對你不好,你懂我的意思嗎?你們結婚以後,隻要願意回來住,我們老兩口那是求之不得。你們住在這裏,對我們老兩口還有個照應。”

譚啟維回答:“您說的意思我懂,從我到家裏上門這幾年來,我感到您二老處處在為我著想。”

梅麗雅母親對譚啟維說:“你說到經濟上的問題,這也不是問題。麗雅要是個嫌貧愛富的女孩子就不會跟你談對象,起碼找一個家在城裏的,找一個經濟條件比你家好的是不成問題的,這個你相信嗎?”

“這個我完全相信。”譚啟維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譚啟維剛一說完,梅麗雅母親便急不可耐地說:“女孩家,菜子命。

你們的婚事就“量水和泥”氣有多少錢辦多少事,關鍵是結婚以後要過好日子。”

譚啟維高興地說:“伯母,您老今天的一席話真的讓我很感動,有幾次我想給二老提結婚的事,但想到我現在這條件,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了,我父親幾次提出要來看您和伯父,是我擋著不讓來。在這個年代,我怕他這種身份到家裏來,給你們招惹麻煩。”

梅麗雅的母親聽到這裏對他說:“這個我能理解,再說兒女姻親將來還是要來往的。好了,一言不中,萬言無用。今天說的事初步就這麽定了。”

譚啟維請人粉刷了庫房,就當他們的新房。

領結婚證以後他們一人做了一身衣服,買了一些生活必需品。但是結婚那天要不要請譚啟維的父親到場,著實讓這對準備結婚的小兩口左右為難。不讓父親到場,譚啟維從感情上說不過去,在他不到十歲時母親就因病去世,是父親既當爹又當娘把他拉扯大;要是讓他到場,縣政府工作的公職人員中,有誰願意因為參加婚禮而背上一個階級界限劃分不清的嫌疑?他實在是想不出萬全之策,最後還是梅麗雅想出了一個辦法,結婚第二天回到老家去,把親房和親戚請一下,這樣兩頭都兼顧上了,各方的麵子也都有了。

譚啟維隻好采納了這種折中的辦法。

婚禮在縣政府禮堂舉行。譚啟維與梅麗雅結婚這天天公也作美,天氣特別晴朗,沒有一點風,暖暖的。藍藍的天空中飄著朵朵白雲,縣政府院內樹上的小鳥也在枝頭上跳來跳去,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幾隻喜鵲不時地從樹上飛到樹下覓食。

俗話說:人靠衣裝,馬靠鞍。新婚兩口子雖然沒有華貴的衣服,但稍一收拾還是顯得比平時更加精神。參加婚禮的人都誇他們郎才女貌,是天生的—對。

縣政府、縣醫院參加他們婚禮的人很多,給他們送來了暖瓶、臉盆、鋼精鍋、床單、被麵等生活用品。縣政府有的部門還根據各自部門的工作性質和特點,專門為他們的婚禮寫了對聯,掛在縣政府禮堂兩邊的牆上,給他們的婚禮增添了不少喜慶的氣氛。

譚啟維對參加婚禮的來賓說:“衷心地感謝各位領導和各位同事今天來參加我們的婚禮!我也要感謝我的妻子梅麗雅,結婚是人生的一件大事,我沒有給她買自行車,沒有給她買手表,甚至也沒有給她買一套較好的新婚衣月艮,可她對我沒有半點的怨言。我隻送給她一副對聯,這副對聯既是我送給她的新婚禮物,也是我終身恪守的諾言。”

這是一副寫在紅綢布上的對聯,字是用黃油漆書寫的仿宋體。上聯是:海枯石爛同心永結。下聯是:富貴貧賤攜手一生。

在我國傳統的婚禮習俗中,鬧洞房是婚禮的最後程序,是婚禮的**,是最熱鬧、最有趣的項目。

二十世紀五十年代,文化娛樂活動十分單調。晚上縣政府、縣醫院的年輕人都來鬧洞房。人們就將娛樂寄托於洞房的嬉鬧之中。鬧洞房是新人難過的一道坎,來鬧洞房的都是年輕人,他們的歪點子也多,鬧得不可開交。特別是新郎的同事們,他們盡所能,想出種種方式,讓新郎新娘當眾表演,逗笑取樂。

施澗秋是與譚啟維大學畢業後一起分配到縣政府工作的同事,他要求表演的第一個節目是讓新郎新娘交代戀愛經過。新郎新娘向大家交代了戀愛經過後,算是拉開了鬧洞房的序幕,接著就有人要求他們表演“五子登科”。

所謂“五子登科”,就是考驗新人互相配合的默契程度。他們早已經準備好一根紅線,讓兩位新人用嘴各叼一頭,中間係上一支點燃的香煙,在桌上放五根插在水果上的火柴,新人不能用手,讓兩人合作把五根火柴全部點燃。新郎新娘隻要動作稍有遲緩,鬧洞房的人便動起了手腳,借機把新郎新娘扭到一起,新婚小兩口隻好按他們的要求去做。

“五子登科”表演完了以後,下麵表演的節目就是“同抽一根煙”。

所謂“同抽一根煙”,就是在新郎耳朵眼插上一支已經點燃了的煙,讓新娘從新郎嘴裏去吸,直到吸出煙來為此。

梅麗雅是醫生,她心裏比別人更清楚,從生理學上來講,耳朵和口腔是不相通的,你怎麽使勁吸也不會吸出煙來,隻不過是變換方法讓他們當眾親嘴罷了。這個動作在那個年代是有難度的,他們不做就推、就搡,有的將茶水澆到新郎、新娘的頭上,在這種場合又不能生氣。

梅麗雅反應很快,他對鬧洞房的人說:“你們找兩個人給我們演示一下好嗎,如果你們能吸出煙來,你們做一次,我們就做兩次。”

這個節目,隻好做了個象征性的動作才算完事。

“同抽一根煙”的節目應付過去後,接著又有人提出要新郎、新娘表演“射飛鏢”。

這個節目是給新郎蒙上眼睛,新娘站在新郎的前麵,手中端一個盤子,新郎手執香煙往盤子裏投擲,新娘負責接香煙。新郎每射一鏢,新郎都要問新娘“在裏麵還是在外麵了”。如果香煙投在盤子裏,新娘就回答“到裏麵了”,如果香煙沒有在了盤子裏,新娘就回答“沒有到裏麵”。

這個節目的趣味性不在於新郎蒙眼投得準不準,所有參加鬧洞房的人是喜歡聽新娘嘴裏說出的那句話。

鬧洞房的人聽到新娘的回答被逗得捧腹大笑。

來鬧洞房的年輕人,直鬧到十二點才紛紛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