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嘴賤

百姓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以為又要打仗了,個個躲在家裏,隻敢在門縫裏偷著瞄一眼。

知道隻是來了個新的將軍,不是要打仗,才敢出門。

這裏很荒涼,百姓們穿著單薄,破舊,他們皮膚黝黑,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有兩坨高原紅。男女老少,無數雙眼睛,帶著疑惑與迷茫,直勾勾地盯著在他們眼前經過的隊伍。

不似京都街道的幹淨繁華,這裏的環境很差。道路坑坑窪窪的,她們每走一步,就揚起一片塵土。

時不時刮來一陣風,就會卷起細小的沙土,迷了眾人的眼睛。

但顧家人似乎早有心理準備,風沙一來,他們便停下,抬手用袖子擋住眼睛,待風沙過去,又繼續抬頭挺胸向前。

兩邊有商販在做著小本生意,可是看他們愁容滿麵的樣子,也知曉,他們可能守了一日,都沒有賺到半個銅板。

不僅如此,還有士兵前來搗亂,嘴裏罵罵咧咧的,百姓拱手求饒,他們一言不合,就掀了攤子。

對此,顧家人並未立馬出手阻止。

跟在他們後麵的魏拓,也沒有覺得有何不妥。

暮雲州環境惡劣,舉目不見青山。常年幹旱少雨,土地沙化特別迅速。

種莊稼,最常見的結果,就是顆粒無收。

此處又是兩國邊界之地,時常有戰亂,兩國之間貿易不通,離本國鄰城又遠,百姓們想吃一口飽飯都難。

但魏拓從不思改變,他隻負責鎮守此處,有敵來犯便打。沒有敵人時,就縱容手下人折騰百姓。

橫豎,他們是有朝廷供應糧餉的,不會餓肚子,百姓凍死餓死,跟他有什麽關係?

他在此處蹉跎半生,做夢都想飛黃騰達,返回京都,勒馬封侯。

可當今聖上,似乎都忘了,還有他這麽個人。要不是還有家眷在京都,他都想打開城門投敵了!他在這裏苦哈哈的熬了二十年,好不容易等到出頭的機會,又來了一個顧晏清壓在他的頭上!真是可恨!

京都那頭來信,顧晏清的兵符上繳之後便失竊了。保不齊是他與老皇帝合謀想要引蛇出洞的。杜太師算錯了一步,以為將顧家人趕出京都,顧家的兵權就能順利落到他的麾下。

沒想到卻是正中下懷。

路上三番五次截殺,都沒能傷他們分毫,自己還損失慘重,他如今很懷疑,杜太師是否有能力,讓他平步青雲!

而他,之所以不敢射殺顧家人。是因為顧晏清雖從未踏足暮雲州,鎮守暮雲州的軍隊,最初卻是從顧家軍中調派出來的。他雖然是軍中主將,可幾名副將卻從不與他同心,甚至處處違抗他的命令,與他分庭抗禮!

若是他敢下令射殺顧家人,那幾名副將,便會不顧一切的,要了他的性命!

今日,他下了命令讓人各處巡防,以免一時不察,讓敵軍有機可乘。擅離職守者,就地正法。所以他才能在顧家進城之前,演了這麽一出。魏拓想到顧家人的態度,簡直氣得要升天。

既是舉家遷到此地,按律,此地的州府是需要為他們準備宅院的。

士兵們可以在城外紮營。

暮雲州太守李徽是暮雲州土生土長的人,他入仕之後便一直在此地管轄範圍內任職,一路升到太守的位置。自從魏拓帶兵駐紮此地後,百姓開始處在水深火熱之中。

他帶的兵不像兵,倒像是匪。

打砸搶掠,無惡不作。

他曾無數次上奏,可都石沉大海。

就連他的一家老小,也都被控製在魏拓的手裏。

得知上柱國將軍奉命前來鎮守的消息,他老淚縱橫。可還未來得及高興,魏拓便一副小人得誌的嘴臉前來告訴他,上柱國將軍,是被奪了兵權,被貶到此處的!還帶著一家子的老弱婦孺!

官大一級壓死人,沒了兵權的將軍,來了,又能有什麽用?難不成敵軍打過來的,讓他出去送人頭嗎?

他想起魏拓那個囂張的德行,言語之中對顧將軍毫無敬意,就氣得茶不思飯不想。

顧家人剛進城,就有衙役匆匆前來。

“得知顧將軍今日攜家眷進城,太守大人已為將軍準備了起居的宅子,攜各縣官員恭候,命小人前來為將軍引路……”

顧晏清微微點頭,“有勞了……”

那人愣了愣,回話的時候有些磕巴,“這是小人該做的,將軍不必客氣……折煞小人了,諸位請隨我來……”

他移步到眾人的右手邊,考慮到身後大多是女眷和孩子,他走的並不快。

顧夫人傅氏,一直負責推輪椅。顧老夫人在其左,顧辭在其右。其餘女眷和孩子緊跟其後,整齊有序。

百姓們不知出於什麽心理,也慢慢跟在了後頭。

不知走了多久,衙役才在一座算是比較立整的宅子麵前停了下來。

牌匾上寫了顧將軍府。

為首的當是暮雲州太守李徽。

他向前兩步,拱手執官禮,“下官攜暮雲州五縣官員,恭迎顧將軍大駕!”

顧晏清抬手回禮,“興師動眾,顧某在此,給諸位賠禮了。”

顧晏清都行禮了,他身後的人,也都各自致意。

站在顧家人最後麵的沈清雪,閉眼,低低地說了聲,“去……”

然後,魏拓就如同一具行屍一般,兩眼無神,手腳僵硬地走到顧家人的麵前,在眾目睽睽之下,開始左右開弓,不停地抽打自己的臉,口中還念念有詞,“我嘴賤……我錯了……我嘴賤……我錯了……”

“……”

眾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何時,麵麵相覷。

魏拓的親兵也不知道他是撞了什麽邪。

李徽看了看自己身後的官員,又看看顧晏清,一時無語,“這……”

沈清雪心想,一時半會兒不能對付你,讓你吃點苦頭也好。

人群中有人開始默數魏拓打了自己多少個嘴巴子,直到數到一百,他才停下。

然後雙目突然恢複清明,剛想說話,就發現自己雙頰劇痛,上手一摸,疼得嗷一聲叫了出來。

沈清雪偷笑的一幕,正好落在回頭看她的顧辭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