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沒有人能夠聽清楚小鎮的那個晚上，雨水究竟說了些什麽？有誰又冒雨跑到了憂傷的樹下聆聽自然的聲音？誰又在千萬雨絲濺落四周的交響樂中等待著？九月的雨，總是如此咆哮不息，夾雜著人們的沉思與等待，雨水的光閃爍了黑夜。

那晚上，雨水落在屋頂上，滴滴答答的聲響激起了孩子們的想象。在馬丁家的那個小男孩究竟在日記本裏頭寫了些什麽呢？他今晚又有什麽想要對自己說？

“今天下雨，學校停課。一整天呆在房間裏。老查理跟我一起在房間裏玩遊戲，外麵下雨了。”

雨水像是一根根銀針插進河水裏，並且在古老的小溪中心翻騰著。有沒有人會在河邊聆聽雨水？有，我們的帕諾斯，他現在正在鎮上的街道上走著，雨水像浪花一樣蓋在他的臉上。

“我想我會英年早逝，我想我早應該離去……”

他的房間依然亮著白光，紙和筆零散在桌子上。他坐在書桌前寫著什麽，收信人是遠在賓夕法尼亞大學的彼得。雨水打在窗戶上，像是淚珠一樣滑落……

“我的老朋友，也許你看完這封信會覺得我瘋了，可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夠理解我。我想我會英年早逝，我想我早應該離去。可是，我並不為此感到悲傷，今晚加洛韋下了一晚上的雨，而我的腦子裏則響起了一晚上的歌，那是讓我充滿幻想的老歌——《巴黎的四月》，還有《四月的暴雨》跟《孤獨的我》，我不明白為什麽我總是會想起這些歌，當然我很多時候還會聽到這幾首——《百葉窗》、《深色的眼睛》喝《夢碎的林蔭大道》。它們就像是一群老不死的，總是在雨夜偷偷跑到我的身旁，對我進行騷擾。”

雨變小了，窗外的滴答聲也漸漸靜了下來。所有破舊的房子都在烏雲下等待著，屋簷在無聲地痛苦，四處彌漫著小溪腐爛的味道……

“盧諦，別忘了關窗，晚上還會下雨！”

“外麵濕漉漉的，真煩人！”

“哎呀，又下雨了！”

加洛韋同樣也遭受著暴雨，在黑夜中，街燈滴著水，照亮了地上四處濺灑的積水。雨中，偶爾三五小轎車經過，但並不停留。整個小鎮都在雨水泡浸中沉睡著，還有一旁的老河仿佛在傾訴著些什麽……

理發師貝洛特躺在老舊的**，聆聽著雨聲。雨在院子裏肆虐著，像是一個醉漢一樣不斷咆哮。然而，這讓貝洛特回想起了很多東西，還有那突如其來的悲傷跟衰老。

雨水落在小水溝裏，劈裏啪啦地響著，仿佛它跟黑夜裏小鎮的寂靜融為一體。所有的思緒都會成為雨水的俘虜，一切終將回歸到寂靜。

——你知道的，鮑勃是一個不錯的拍檔，從他的舉動來看，我們應該接受這個家夥。

——你再給我那一杯咖啡吧，吉米。

——哎呀你們看，現在真的下雨了，你看，那邊已經在下了。

——確實是。

——天！

伴隨著雨水，生活變得柔軟而不見天日，傾盆大雨的來臨讓所有的的一切都麵臨著改變——關於溫暖與昏暗：

雨水落在鬆樹下的泥土裏，落在灌木叢遮蓋的土地上，落在潮濕陰暗的森林角落，落在沉默寡言的排水溝裏，更多的是落在成排的大樹上、落在道路盡頭的藤蔓上，落在看不見的黑暗中。

一場暴雨，讓水珠在綠色的草地上沉睡著，小鎮裏的老石牆被雨水清洗得亮潔如新，大理石上仿佛還留著昨夜哭泣的痕跡。還有四處可見的野花與藤蔓，他們仿佛被雨水滲透在了每個秘密的深處。

當然，大部分的雨水都落在了馬路上。

喬治在午夜時間冒著傾盆大雨開車回家，他穿過雨水的簾幕，在濕潤的柏油路上前行著……暴雨像是匕首一樣刺在擋風玻璃上，雨刷正竭盡所能地抹去所有的痕跡。喬治看著雨刷的軌跡，心裏突然泛起了一些好奇……

一場雨，讓整個小鎮突然間變得孤獨荒涼，被雨水模糊的除了那清晰的視線以外，還有那些在黑暗的角落裏煥發著光暈的孤獨——或許，它在空曠的街道上；或許它居住在某一樹下……這一副孤獨的小鎮景象，對於喬治而言究竟代表著什麽？而他又在等待著什麽？

所有的思緒都在雨水的浸泡下漸漸融化，多少人就這樣行屍走肉地等待著，聆聽著……

河水暴漲，它用手肘推開了河岸的擁抱，然後在雨水中變得柔軟。

這場雨，並沒有要停下來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