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萱紫看到那張染著墨白鮮血的支票的時候，突然覺得人生毫無意義。六百萬的數字和墨白的左腿相比，她寧願墨白和她從來沒認識過。吳曉婉對這張支票很茫然，她不知道這六百萬幾乎是她的全部家當，也不知道這六百萬是墨白要給萱紫送去的。她隻一心一意地照顧著說死都不同意截肢的墨白。墨白連續做了五次手術後，傷口再次出現感染，醫生對吳曉婉說保肢有難度，還需要花費大量時間、金錢和多次手術，而且即使保住了腿，功能也不能保證，讓吳曉婉勸勸墨白同意截肢。吳曉婉這四個月來瘦脫了相，她發現每次萱紫來看墨白之後，墨白的情緒就波動很大，她隱隱覺出什麽。這天萱紫來看墨白，吳曉婉還沒等萱紫進病房就迎了出去：“石董，謝謝您經常來看墨白，還給了我們一百萬的治療費，不過，我還有件事想求求您。”

萱紫看著吳曉婉凹陷下去的眼睛，眼淚有些控製不住，她拉起吳曉婉的手，輕聲說道：“嫂子，您說，隻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做。”

吳曉婉沉吟了下，話沒出口，眼淚止不住了，“我能看出來，墨白很聽您的話，您能不能勸勸墨白，讓他同意截肢，他太遭罪了，半夜時常疼醒，看他疼比我疼還讓我難受……”

吳曉婉語不成聲，萱紫趕緊從包裏拿出紙巾遞了過去，“嫂子，別哭，你先去外麵走走可以嗎？我這次來就是為了墨白治療的事來的，我先跟他本人商量下，可以嗎？”

吳曉婉猶豫了下，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墨白一看萱紫走進來，轉過身去，墨白不想讓萱紫看到他現在的樣子。

“墨白，”萱紫用手指輕輕撫摸著墨白左腿外的紗布，“很疼吧？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墨白還是沒說話，微閉著眼睛，萱紫看墨白沒搭腔，拉住墨白的手，“醫生說，保住你的腿很有難度……”

還沒等萱紫把話說完，墨白蹭地睜大了眼睛，“萱紫，別人不理解我，你也不理解我嗎？你不要勸我了，哪怕有一絲希望，我也不會同意截肢的，你我都是學醫的，我目前的狀況是很糟糕，但不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不是嗎？”

萱紫一看墨白誤會她了，手上用力，攥住墨白的手掌，試圖讓他平靜，“墨白，你聽我說完，馬爾斯前幾天給我打電話，詢問你的病情，我和他商量好，讓他在德國聯係好醫院，我打算讓你去德國治療，那邊的醫療水平比國內要強很多。”

墨白一聽萱紫的話，掙紮著想坐起來，出國治療他不是沒想過，可現在這種情況，金錢是問題不說，讓萱紫一個人麵對公司目前的窘境，他楊墨白從心裏不能安心。

萱紫像知道墨白的想法，繼續說道：“這幾天我讓袁濤抓緊盤點公司目前可能動用的資金，還有可收回的款項，袁濤說，湊齊五百萬是沒問題的，再加上你手裏的，我再湊湊，爭取湊到一千萬，這樣你和吳曉婉可先期去德國治療，如果有好轉的話，也可把女兒接出去，你不是一直想把女兒送去德國嗎？”

“我不同意，公司現在這樣都是我造成的，我不同意你把錢用在我身上，那樣就是雪上加霜。萱紫，我現在這樣已經連累你了。”墨白嗚嗚地哭了起來。

萱紫將墨白的頭抱在懷裏，將臉貼在他的頭發上，“墨白，最近我想了很多，想我們最開始相識，想我們一起組建公司，想我們的開始，那時候促使我們在一起的，大多源於相互利用和男女本能的驅使，如今想來，我石萱紫對不起吳曉婉啊。如果能回到過去，我多麽希望我們從沒有開始過。如果你真失去了一條腿，我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的。錢算什麽啊？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隻要人平安，我們還可以從頭再來。墨白，聽我話，去德國吧，等有一天你站起來了，還得幫我打理公司呢，再說，如果你能在德國站住腳，對我們公司的再度起步是非常有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