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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梓璿在瀛台被禦前侍衛鐵柏寒逼落水中後,靠一身出神入化的輕功逃出中南海。卻將對方的相貌特征印記在腦海裏,這個四方臉高鼻梁一雙鷹眼、武功高超的侍衛應該和自己年齡不相上下。如果不是他阻攔,光緒的小命說不定已被自己結果。再若讓自己碰上,必是他死期。

京郊一所普通小院。蕭梓璿和義妹榮雪菲已在這裏住了五年之久。院子主人梁大娘孤身一人已去世兩年多。姐妹倆出身武林世家略通岐黃,靠給鄉親們診治小病度日,雖稱不上懸壺濟世,但從不跟鄉鄰們計較診費多寡,口碑極佳。無人知曉姐倆的真實身份,隻知道幾年前姐妹二人被梁大娘收留為義女,照料身殘的梁大娘生活直至送終。

晚上,外出一天的榮雪菲回到家中。蕭梓璿端上窩頭和鹹菜,對方抓起一個窩頭一口咬下去小半個,使勁咀嚼著。蕭梓璿忙把小米粥碗往前推推:慢點吃,別噎著。

榮雪菲端起碗來喝一大口粥,把幹巴拉渣的窩頭衝下去,這才說道:姐,譚大人(翤同)被朝廷關進刑部大牢裏。

蕭梓璿一驚:為何抓譚大人?

榮雪菲吱吱嗚嗚:聽說是因為啥變法,變戲法還犯法呀?這世道真沒好人活路了。

蕭梓璿一瞪眼:快塞飯吧,四六不懂,吃飯後把詳細情況告訴姐。

榮雪菲搖頭,餓了一天啦,連一頓飯也不讓吃消停,放下窩頭把了解到的情況一一道來。

天剛蒙蒙亮,榮雪菲像往日一樣進城去買藥。她與姐姐行醫和一般郎中不同,人家隻管看病不管拿藥,看完病開藥方了事。找她姐兒倆看病的人多是街坊鄰居,有個頭疼腦熱或跌打損傷什麽的,吃點草藥,來貼膏藥,擦抹點藥酒啥的就解決問題了。買藥她也不去那些規模大的藥房,那裏的丹丸散膏她買不起。每次都去高老頭藥鋪買藥。高老頭曾經是武林中人,在老家犯事後待不下去,收拾細軟來到京城投奔同門師兄,利用自己治療跌打損傷的長處,開了這家小門臉兒。一家幾口倒也過得去。在京城,高老頭是唯一知道姐兒倆底細的人。

榮雪菲和往常一樣溜達進高記藥鋪。正逢高老頭和師兄的侄子聊天。高老頭站在櫃台裏麵一邊忙著抓藥,一邊同一個年輕後生說話。高老頭見榮雪菲進來忙一點頭示意稍等。榮雪菲坐在靠牆的凳子上等待。年輕人忙降低聲音:這次鬧得可邪乎了,擼了老佛爺的胡須啦,剛大人(毅)奉太後諭令將譚翤同、楊深秀、徐致靖、張蔭桓等人投入大牢。高老頭吃驚地看著對方:這是咋啦?鬧這麽大動靜。

年輕人把食指按在嘴唇上:噓,聽說這些人鼓動聖上搞變法,聽說還有兩個大人物沒抓著。年輕人賣關子。

高老頭漠然無語,年輕人隻好自爆底料:聽說康有為和梁啟超躲了起來。

這時又有人邁進藥鋪。年輕人拎起幾包藥說:大叔,哪說哪了,你老忙您的吧。

高老頭:慢走啊大侄子。

榮雪菲把剛才兩人的談話收入耳中,微笑著來到櫃台前:大叔,俺來取藥啦。

高老頭忙從櫃台底下拎起幾包藥遞過去:榮丫頭,剛才的話你都聽到了,老夫不再重複,明日上午你們過來,咱一起合計合計。

榮雪菲點點頭拎起藥包走出藥鋪直奔京郊而來。

蕭梓璿聽罷義妹的講述,沉思片刻問:消息可準確?

榮雪菲忙道:高大爺說這個後生是刑部大牢的獄卒,他師兄的侄子,想必不會說謊。

蕭梓璿站起身來:你快吃飯吧,明日我們去找高大爺。譚大人對我們有恩,他是一個襟懷坦**的正人君子,咱們不能袖手旁觀。

鐵柏寒在瀛台涵元殿領聖旨後,馬上去找結義兄弟呼延樵夫和程坤乾二人。當晚,三人來到鐵柏寒家中。鐵柏寒住的是一位王爺送的小四合院,由於常在皇宮當值,平日空閑。當他把聖上的旨意說明後,二人沉默了。三人義結金蘭是去年初前的事兒。那時,程坤乾剛剛流落到京城,吃住皆無著落。程家曾經是濟南府的大戶人家,由於家庭變故,家道衰敗,程坤乾略通文墨,又和一武林高手學過幾手功夫,便帶著母親和姐妹闖**京城,來到京城之後,才知道江湖之大,世道之險惡完全超出自己的想象。一日,程坤乾溜達進一家茶樓喝茶,和鄰座兩位年輕人發生口角,話不投機動起手來,事後他才曉得,京城之大高手如雲,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程坤乾當場被鐵柏寒打趴下。呼延樵夫把程坤乾拎起來罵道:小輩,憑這兩下子也敢在天子腳下拔橫,今兒若不是遇到我,你這小命恐怕就交代了。

多年後,呼延樵夫如此評價程坤乾,這小子能屈能伸,比你我都強。

江湖上有句話叫不打不相識,就是這次偶然,讓三人成為好朋友。兩個月後三人在鐵柏寒家結拜為異性兄弟,立下誓言,不求同生但求共死。在別人看來這很正常,但對這三人來說,卻成為世人的一大笑柄。

呼延樵夫和鐵柏寒兩家是世交。雖鐵家在魯北,呼家在中原,但家世淵源、相交甚好,幾代人保持友好往來,堪稱鐵呼兩家之幸事。後來,鐵柏寒把賦閑在家的程坤乾介紹到在步軍統領衙門裏當小差,從此也給程坤乾解決了生存的問題。每當呼延樵夫從外地押鏢返回京城時,三人便常常小聚飲歡,過得還算輕鬆愜意。但,平淡安穩的日子終因鐵柏寒領來的聖旨而不得安寧。

鐵柏寒打破沉默:兩位兄弟,大家都是明白人,聖命誰敢違,人必須得救,聖上意思已很明白。鐵柏寒抱拳往上一舉。

呼延樵夫緊皺眉頭:既然皇上下了聖旨,救人沒得說。但是,看要怎麽個救法。

程坤乾終於開了口:這就是去送死,不但救不了人還得把自個搭進去,刑部大牢可不缺咱三個人的地兒。既然橫豎都是個死,還不如死在這裏舒坦,砍頭的滋味肯定不好受。

鐵柏寒不高興:老三說得什麽話?這事兒還沒做就給自己挖好坑,喪氣。

呼延樵夫擼一把胡須:他就這麽熊勁兒,不管啥事兒都先把結果預測出來,膽小的人一準被嚇回去了。

程坤乾反感:我膽小?二位大哥,刑部大牢你們不常溜達吧?

呼延樵夫一瞪眼:沒事兒誰往哪兒溜達,吃多啦,除非你想找不自在。

程坤乾繼續:就是嘛,在下可去過多次,怎麽形容呢,要說哪兒連一個蒼蠅都飛不進去是有些誇張,但陌生人要想進入那絕沒有可能。

鐵柏寒道:老三既然你能進出自如,想來不能算是陌生人吧,我想進去就進去你信也不信?隻不過我不能茫然進去罷了。

呼延樵夫來了氣:大哥,我想進去也能進去,隻是這進去可能就出不來了。

程坤乾不能不相信對方的話,大哥畢竟是皇上身邊的人,他腰上掛的那塊光緒皇帝親賜的禦前侍衛腰牌是個寶貝。

鐵柏寒堅定地說:事情就這樣定了,二位兄弟等我的消息,我先去探探情況,回來咱們再定如何施救。

程坤乾明白了:大哥,你是不是想找薛亮幫忙?

鐵柏寒毫不遲疑地點點頭。

程坤乾略作遲疑,然後說道:大哥,別怪小弟一根筋,我就是看不慣那小子跋扈驕橫勁兒,看人下菜碟,和他交往還是小心點,不知啥時被他裝進籠子裏去了。

呼延樵夫不以為然地哼一聲,看人下菜碟有錯嗎,誰見到皇上不下跪,就你這麽一個打掃院子提水壺的主兒,在那麽大的衙門裏,誰又能把你放心眼裏。生氣怨氣沒有用。要想挺直腰板就不該進這種地方。他知道自己說了也沒用,所以保持沉默。

程坤乾怎能看不出二哥心思,對方的表情早就把自己的心理出賣了。他寧可和大哥對付幾句,也不願意和二哥吵嘴仗,這人的火暴脾氣上來,不找個出氣筒不算完,自己可不想成為對方的沙袋子。他始終信奉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鐵柏寒聽罷點點頭,但他相信薛亮還不至於在自己麵前翻杠子耍花活。畢竟自己救過他的命。程坤乾望著大哥走出去的背影,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忙對呼延樵夫抱拳拱拱手快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