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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興中學的大門緊閉,現在本應該是放寒假的時候,但是高三學年的孩子們還不能休息。用鄭筱筱當時的話來說,不管現在還能學到什麽,隻要坐在學校裏,就是對自己的心裏安慰。
雖然學校換了位置,但是人還是那些熟悉的麵孔。門衛吳大爺也一眼就認出了筱筱。
“找郝老師吧!”筱筱還沒走到大門,門衛的小窗戶就從裏麵打開了,吳大爺笑嗬嗬地說著,“聽老師們說了,你也要做老師了?和郝老師一樣嗎?教語文?”
“教音樂,啊不!”鄭筱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連搖頭,“我是學音樂的,我不當老師呀。”
“哦?不當老師啊?”吳大爺似乎十分失望的樣子。
郝夢媛的辦公室在高三教學樓,此時正是中午休息的時間,透過教室門窗玻璃,鄭筱筱看到一些同學正趴在教室的桌子上睡覺,整個走廊安靜極了,這種安靜一下子把她拉回到了自己的高三時期,她覺得自己又變成了一名高三的學生,此時,她正因為自己犯了錯誤,被叫去老師辦公室接受批評。
根據自己的想法選擇未來的工作,這應該不算是錯誤吧?
鄭筱筱站在語文組辦公室的門口,她不斷地告訴自己,我已經畢業了,我隻不過是來學校給媽媽送點東西,我現在根本不緊張。是的,根本不緊張,我隻是心跳加速,並且有點口渴。
鄭筱筱輕輕地敲了敲門,很快辦公室的門被裏麵的人打開了。
“筱筱。”開門的是郝夢媛,她似乎是早就站在門口等待鄭筱筱了。“我就說走廊裏有腳步的聲音,果然是你來了。”
鄭筱筱對母親的聽力一直都十分佩服,她上高三的時候,聽母親班級的同學說過,班級裏有人小聲聊天,郝老師站在走廊盡頭都能分辨出來是誰在說話。
“哎喲,筱筱都這麽大了,真漂亮啊,要是在街上,我恐怕都認不出來了。”坐在門口的馬老師曾經做過鄭筱筱的語文老師。聽到馬老師的聲音,鄭筱筱趕緊打了一個招呼,“馬老師。”
馬老師衝著鄭筱筱微笑著點點頭,她依舊帶著四年前的那個窄框金邊眼睛,“筱筱挺有老師的氣質。”馬老師突然說道,她看到鄭筱筱穿著淺綠色的羽絨服,飽滿的臉蛋上微微泛紅,雪亮的眼睛,睫毛上翹著,隻是如果做老師的話,這個栗棕色的頭發,可能要換一換。
順著馬老師的話,辦公室裏也開始熱鬧了起來。
“筱筱,你也算是繼承你媽媽的衣缽了。”
“筱筱明年的教師資格考試要好好準備,我們都覺得你能行。”
站在辦公室裏的筱筱覺得自己就像是演出剛剛結束,在接受評委們的專業點評一樣,評委們可以隨便說,但作為參賽選手的自己,隻能站在那裏說“謝謝各位老師”。並且用最真誠禮貌的微笑,回應對方。
“筱筱。”郝夢媛抓住了女兒的胳膊,“不要傻站著了,把你準備的小禮物給老師們分一分,剛剛老師們還都說你是個有心的孩子呢,把茶葉和咽喉糖快分給老師們。”
郝夢媛從鄭筱筱的手中接過那兩個袋子,隨後將袋子裏的紙盒取出,打開紙盒,那裏麵分別裝著茶葉和咽喉糖。
“還真是沒少準備呢。”
鄭筱筱聽到郝夢媛故作驚訝的聲音,她心裏想著,這些東西本來不就是你準備的嗎?有什麽好驚訝的?
郝夢媛看了看鄭筱筱,她發現女兒也正看著自己,她連忙躲開了筱筱的眼神,筱筱看到郝夢媛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不自然。
母親是個愛麵子的人。她帶的班級,一直都是文明班,筱筱高三的班主任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氣,也沒能把文明班級的旗子拿到自己班級裏。很多人都說母親郝夢媛有潔癖,這一點鄭筱筱從來都不否認,畢竟母親是個愛麵子的人,外觀的整潔就是對自己形象的維護。
而最近關於工作的問題,母親更是把“體麵的工作”掛在嘴邊,什麽是體麵的工作呢?她覺得安興中學的音樂老師很不錯。
郝夢媛把鄭筱筱推到馬老師的辦公桌前,“馬老師昨天還說嗓子不舒服呢,你把你買的咽喉糖,多給馬老師幾包。”
我可以拒絕這樣做嗎?鄭筱筱心裏想著。
“咱們筱筱一直都很乖。”馬老師的話傳到了筱筱的耳朵裏。
“馬老師辛苦了。”鄭筱筱從盒子裏拿出了幾包茶葉和咽喉糖,一邊說著,一邊把小禮物放在了馬老師的桌子上。
“謝謝筱筱,馬老師謝謝你。”馬老師笑盈盈地說。
“都是一些小東西,再說了,回來看看這些老師們也是她應該做的。”郝夢媛對馬老師說。
隨後,鄭筱筱在郝夢媛的指引下在辦公室裏走了一圈,給各位老師分發小禮物,這些母親事先準備好的禮物,也變成了鄭筱筱從H市特地為恩師們帶回來的。
“好了筱筱,我們去數學組那屋吧。”郝夢媛滿意地看著老師們桌子上的小禮物,如同完成了一項艱巨的任務一樣舒了一口氣。
“筱筱再見。”老師們朝著筱筱揮揮手。
筱筱也笑著揮了揮手。不這樣做,還有別的選擇嗎?不老老實實地分發小禮物,難道要跳出來大吼:“我不做老師!”不能這樣做,首先,這樣做會讓自己的母親顏麵全無,另外,鄭筱筱自己也沒有這個勇氣在老師麵前放肆。更重要的是,她不想惹郝夢媛生氣,讓母親被氣得發抖,這可算不上是什麽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