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邊城告急

度宗皇帝急迫地宣賈似道進宮,這回倒真是有關軍國大事。

度宗登基之時,北方的蒙國帝國已經征服了除南宋區域外的亞洲大部分地區,東至太平洋,西至中東歐和西亞廣大地區,北到西伯利亞,南到長江、淮河一線,盡在蒙古人的統治之下,尤其四川、雲南也正在蒙古人的征服進程中,忽必烈的親哥蒙哥就是在征戰四川的過程中去世的,忽必烈已在多年前消滅了雲南的大理國,局限於歐亞大陸東南一隅的南宋早就在蒙古帝國的虎視之下。

最為嚴重的事情是,自成吉思汗晚年以來,北方的許多漢族地主或知識分子已經投效到蒙古政權的網罟之中。河南大儒許衡,不僅受忽必烈之命教授蒙古人中華傳統習俗與文化,還給忽必烈上書,陳時務五條,提出“漢法”建議。

忽必烈召許衡議中書省事,許衡上陳時務五條,提出:

其一,“北方之有中夏者,必行漢法乃可長久”;

其二,“中書之務”“大要在用人、立法”;

其三,為君之道,在於“修德、用賢、愛民”;

其四,聖君之責,在於“優重農民,勿擾勿害”;“自都邑而至州縣,皆設學校”;

其五,民誌定則天下安定。

書奏,忽必烈嘉納之。

忽必烈何許人也?

他可是一個了不起的帝王,是蒙古帝國的最後一位大汗,是大元帝國的第一位皇帝。

他是成吉思汗的四兒子拖雷的四子。

拖雷受父親成吉思汗寵愛,作為成吉思汗的嫡子中的幼子,繼承了成吉思汗的統治區域和全部財富,雖然成吉思汗去世後,大汗之位由拖雷的三哥窩闊台根據成吉思汗的遺訓繼承,拖雷與他的長兄術赤家族結盟,在經曆了窩闊台一係兩代大汗之後,汗位轉到了拖雷一係,先是拖雷的長子,也就是忽必烈的大哥蒙哥,被蒙古勿裏台大會推舉為大汗,蒙哥取得汗位後,一直想創造功績,鞏固自己的地位和提高自己的聲譽,積極推動消滅南宋的戰爭。蒙哥在攻打四川釣魚台時發病去世,發生了忽必烈的四弟阿裏不哥爭奪汗位的鬥爭,最後,忽必烈在他身邊的漢族知識分子幫助下,得到蒙古主要勢力的支持,奪得了汗位,成為成吉思汗以來蒙古帝國的第五位君主。

忽必烈從某種意義上說,可以稱為大蒙古國的末代可汗,同時也是元朝的開國皇帝。

1260年3月,忽必烈在部分諸王的推戴下,即汗位於開平,建元中統。此為蒙古政權采用漢法建元之始。

中統五年(1264年)七月,阿裏不哥投降,忽必烈地位穩固,遂於八月十六日下詔改中統五年為至元元年。詔曰:

應天者惟以至誠,拯民者莫如實惠。朕以菲德,獲承慶基,內難未戡,外兵未戢,夫豈一日,於今五年。賴天地之畀矜,暨祖宗之垂裕,凡我同氣,會於上都。雖此日之小康,敢朕心之少肆。比者星芒示儆,雨澤愆常,皆闕政之所繇,顧斯民之何罪。宣布惟新之令,溥施在宥之仁。據不魯花、忽察、禿滿、阿裏察、脫火思輩,構禍我家,照依太祖皇帝紮撒正典刑訖。可大赦天下,改中統五年為至元元年。於戲!否往泰來,迓續亨嘉之會;鼎新革故,正資輔弼之良。谘爾臣民,體予至意。

忽必烈繼承乃祖遺誌,一統天下之雄心正赤,消滅南宋,正是蒙古帝國君臣的既定國策,而南宋君臣卻沉湎於君臣之防的物議之中不能自拔。

如果沒有阿裏不哥爭奪汗位這件事,扼長江天險的襄陽,或者早已被蒙古軍隊攻下,亡宋的步子或者會更快一些,由於阿裏不哥與忽必烈的汗位之爭,使得原本親自攻打襄陽的忽必烈不得不北返,處理自己家裏的汗位之爭。

阿裏不哥的降服,標誌著蒙古帝國內部的暫時統一,這個時候,消滅南宋的計劃便重新擺到了忽必烈的麵前。

從成吉思汗至忽必烈的這五代蒙古大汗有一個共同特點,皆想用自己的功勳來證明自己是當仁不讓的君主,因而,都熱心於開疆拓土。

忽必烈北返期間,蒙古軍隊對襄陽的圍困一直都沒有放鬆。

襄陽被蒙古軍圍困三年之久,近期蒙古人攻打襄陽的勢頭越來越猛,襄陽一旦失守,不僅收複大宋舊河山無望,而且蒙古人可以趁機順長江而下,直搗臨安城!

這不僅是關係到大宋江山的問題,還關係到臨安城裏度宗皇帝自身的安危啊!

就是再無動於衷的人也不能坐視不理!盡管度宗知道賈似道在半閑堂日日笙歌,但認為解此危局者,唯有賈似道而已,是故連下了三道聖旨到葛嶺。

他很清楚,一道聖旨賈似道完全有可能不理會,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邊城告急,可是天大的事情啊,因而連發三道,使其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才能引起重視,才會入朝。

說到這襄陽被困三年之事,還要從宋與蒙古人之間的恩怨說起。

大宋立朝以來,所麵臨的周邊環境與漢唐完全不同,在宋的北方先後出現多個少數民族政權,而且這些政權的文明程度都很高,先有遼,後是金、西夏,繼而蒙古帝國興起。

蒙古人最初是在金國的統治之下,隨著金國的衰弱,蒙古興起,1206年成吉思汗統一漠北諸部,於斡難河(鄂嫩河)建立大蒙古國。當時蒙古的宗主國為金國,金國與西夏走向衰落,蒙古先後於1227年和1234年攻滅西夏和金國,占領中國北方。

隨之,蒙古帝國與宋的矛盾開始激化,理宗朝,蒙古軍隊從四川、陝西、湖北至淮河沿線,甚至一度打到長江邊上的建康,全麵發動南侵戰爭,由於蒙古帝國內部的權位之爭,才不得不將南來的軍隊北撤,主動退出了一些已經占領的長江沿線宋朝城池,這也讓賈似道等當時曾帶兵作戰的人據為己功而向朝廷邀功,當時的呂文德集團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興起的。同時給臨安君臣造成一種誤覺,認為蒙古軍隊是不適應江淮地區的江湖水域而被迫北撤的。

但蒙宋邊境衝突時斷時續,一直沒有停過,理宗皇帝也曾一度興起趁蒙古人滅金之機收複舊河山的夢想,可是,蒙古人是不會把從金人那裏奪得的城池交給宋朝皇帝的,更何況蒙古人還想一統天下呢。

宋蒙合力滅金之後,曾一度議和,忽必烈與南宋議和後返回開平府。

1260年3月,忽必烈在漢人地主階級及部分蒙古宗王的支持下稱大汗,1264年,也就是宋理宗歸天度宗皇帝繼位的這一年,忽必烈在許衡等北方漢族諸大儒建議下推行“漢法”。

忽必烈的軍帳之中,有許多漢人作謀士,這些人大多都是不滿大宋朝政之腐敗者,有些最初則是為了幫助蒙古人滅金而投到蒙古人的軍帳之中的。

蒙古軍隊南向的勢頭甚至曾一度讓理宗皇帝產生了逃離臨安的想法。由於蒙古國內部的紛爭,蒙古軍隊不得不暫時調整南向的策略,與宋軍在湖北襄陽至淮河沿線形成對峙,這樣,由理宗到度宗皇帝,才有了在臨安繼續安定下來的局麵。

問題還是出在賈似道身上,理宗皇帝景定元年(1260),忽必烈繼蒙古國汗位,派一位叫郝經的謀士到南宋出使,一是向宋朝告知忽必烈繼位的事,希望宋朝能以國家名義派個使臣前來祝賀,以鞏固忽必烈在蒙古內部的地位;二是希望兩國構和,給忽必烈一個暫時安定的國家建設國際環境。

賈似道和理宗皇帝完全在狀況之外,沒有領會到蒙古國派使者前來的真正用意。也正是因此,為元軍南侵埋下了禍根。

郝經(1223—1275)是位漢族讀書人,初名儒。字伯常,祖籍澤州陵川(山西陵川),生於許州臨穎城皋鎮(河南許昌)。幼遭金末兵亂。金亡後遷居河北,家貧好學,被守帥張柔、賈輔延為賓客,教育諸子,得讀兩家藏書。曾從學趙複,研習程朱之學。蒙哥汗三年(1253)初,應召對忽必烈言治國安民之道,深得賞識,留在王府。九年,隨忽必烈攻鄂州,建議與賈似道議和,北返爭取汗位。中統元年(1260)以翰林侍讀學士充任國信使,奉詔使宋。郝經深得忽必烈信任和重用,常常談論天下古今之事,講論安邦治國之策。與忽必烈本人建立了深厚私人感情。

當時賈似道正在外帶兵抗擊蒙古軍,打了幾次小勝仗,便自以為了不起,把以使者身份前來通和的郝經扣留在真州,賈似道領兵打的這幾個小仗還真算不上什麽勝利,實際上是蒙古人因為北方內亂而主動撤兵北返的,這便給賈似道以錯覺,以為蒙古人和他們的祖先一樣,隻是來搶些財物便逃往北方去了,是不可能長期侵占南方的,更沒有想到,忽必烈派郝經以國使身份出使臨安,是真的希望有一個修生養息的和平時期,這是郝經給忽必烈策劃的更為遠大計劃的一部分。

郝經看到蒙古人與宋軍隊在淮河一帶往來衝突,沒有大規模戰爭,但老百姓卻長期遭受戰亂之苦,長期生活在戰爭籠罩的不安氛圍裏,而蒙古人剛經曆了內部的權力爭奪之內亂,如果要真正一統天下,那就需要一個休整期,而不是**宋國境內,郝經是個儒家思想很深的人,對程朱理學很有研究,他一方麵希望自己能幫助忽必烈建立一統天下的奇功,同時又希望蒙古人在征戰過程中不要給老百姓造成太大傷害,這就是他主動要求以國使身份出使宋國議和的背景。

賈似道和理宗皇帝對此毫無領會和理解,盲目沉浸在重燃收複大宋舊河山的美夢之中。賈似道公然地違背國家間使臣往來的一般通則而扣留郝經,就是這個原因。

一個沒有底氣和不自信的政權與人一樣,一有所得,必張狂至極,一有所失,便完全失去了自我。為政為人,古今皆可為鑒。

同時,蒙古內部也有人想破壞忽必烈在郝經謀劃下的議和政策,故意唆使一個叫李璮的人投降宋朝,其實這個李璮本來就是宋朝將領,賈似道和理宗皇帝不了解當時複雜的情勢,在忽必烈已經派使者議和的情況下,還要接受李璮的投降,引起蒙古人極大的不滿。這又給後來蒙古軍隊南侵留下了第二個借口。

賈似道扣留使者本來就是失信的做法,又加上接受了李璮的投降,這樣,南宋軍隊與蒙古軍,兵連禍結,摩擦不斷。襄陽城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被蒙古軍圍困了三年。

在蒙古人圍困襄陽的過程中,有一個叫劉整的人發揮了關鍵作用,劉整原來是宋軍中的一位猛將,曾在抗金戰爭中立有戰功,理宗時曾任潼川府路安撫副使兼知瀘州,由於看不慣賈似道的專權和陰毒,害怕受到賈似道迫害,以所領15軍、州、戶口30萬向忽必烈大汗(元世祖)叛變,使宋朝方麵丟失大半個四川,戰爭形勢急轉直下。

劉整叛降後,把對賈似道的滿腔怒火轉化為效忠忽必烈的動力,尤其是劉整對宋軍的戰守情況非常了解,對那些駐守各地將領的能力、才華及與賈似道的關係都了如指掌,知道從什麽地方更易攻破宋軍,在從四川順長江東下的過程中,劉整為先鋒的蒙古軍隊也遇到了激烈的抵抗,為此,劉整向蒙古人獻策,繞過長江、嘉陵江上易守難攻的山城重慶,改從襄陽中路突破,直指南宋行在臨安城。

劉整出的這一招可狠毒了,這襄陽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位於湖北省西北部,漢江中遊平原腹地,處於中原核心地帶。襄陽因地處襄水之陽而得名,漢水穿城而過,分出南北兩岸的襄陽、樊城,隔江相望。兩城曆史上都是軍事與商業重鎮。蒙古軍一旦攻下這座城池,那就從整體上撼動了宋室固守的東南半壁江山,將還處於宋軍控製下的部分西北、西南領土完全切割開來,對長江以南廣大區域必定造成震動,如一把錐子直插宋室當時疆域的心髒。

襄陽城的守將是襄陽知府呂文煥。呂文煥何許人也?他就是呂文德的弟弟。

這個時候,呂文德任荊湖宣撫使,是呂文煥的直接上級。在蒙宋邊境和平時期,蒙古人派人送了一條玉帶給呂文德,提出在襄陽城外建立榷場,呂文德起於草民,現在身居高位,擁有了富貴與權力,便變得異常的貪婪,收了蒙古人行賄的寶物,便把國家安全與利益置於腦後,認為隻是兩邊軍民做生意而已,沒什麽大事,也就同意了,這樣一來,蒙古人在襄陽城外越聚越多。這蒙古軍隊也就趁機在附近建起了城寨。

呂文煥知道哥哥中了敵人的計謀,寫信勸阻呂文德,一定要立即阻止蒙古人再在襄陽城邊建樓立寨,呂文德反而對呂文煥說:“你不要自以為是,就是蒙古人在襄陽城外建了城池,那又能怎麽樣,你作為襄陽守將,不知道襄陽、樊城,城池堅深,儲粟可支十年嗎?如果劉整帶領的蒙古軍真要想攻襄、樊,你們隻要閉城不出戰,他又能奈何得了你?你隻要守到明年春天,江水一漲,我派人從漢水上遊順江而下支援你,還怕滅不了劉整?”

呂文煥麵對這位兄長加上司的呂文德,知道不能依靠外力支援了,於是繕城興甲,做好長期堅守襄陽的準備。

襄陽被蒙古軍所困之事,賈似道其實早就知道,可是,他一門心思都在營建自己那西湖邊葛嶺上的半閑堂,將關於襄陽的戰報全都壓住不向度宗皇帝報告,因為他很清楚,即使報告了,度宗皇帝還得要問他這個師臣怎麽做,對於這些戰報,賈似道認為沒有涉及到蒙古人大規模入侵,隻是邊城的正常摩擦,算不得什麽大事,由著守邊將士自己想辦法就是了,可是,他沒有想到,這樣反倒累積了邊城將士對朝廷的不滿,對此賈似道是不在乎的,因為在他看來,不管怎麽做,總會有人不滿的,顧不了許多,因而也就有了他那“半閑”的心態。

這個時候,朝堂之上,還有一個名義上的右丞相葉夢鼎,度宗皇繼位後,原有的左、右兩丞相隻有賈似道一個人,參知政事江萬裏外派後,朝中更是缺乏掌朝重臣,這賈似道一人專權也不安心,於是,想到一位前朝舊臣葉夢鼎,這個人一向名望很高,雖然已經以參知政事的身份退隱歸田,但影響還在,為了借重葉夢鼎的聲望,賈似道特別向度宗皇帝推薦了他,葉夢鼎對朝堂之事大概也有一本賬,知道賈似道不過要自己出來撐個門麵而已,再三推辭,這賈似道就讓度宗皇帝反複下旨勸慰,葉夢鼎隻好就位。

作為左丞相的賈似道天天在西湖葛嶺的半閑堂歌舞升平,而作為右丞相的葉夢鼎隻好日日與群臣早朝麵見皇帝,實際上什麽事情都得由那不上朝的賈似道說了算。

有一次,一位前朝官員的子孫要求朝廷按慣例給予恩蔭,這本不是什麽大事,葉夢鼎一查對相關政策和往例,覺得都合理,就批給了。可是,這事被賈似道知道後,認為這樣的好處不是出自自己之手,讓葉夢鼎做了個好人,心有不快,他不好直接把矛頭對著葉夢鼎,因而找些理由,把吏部那幾個經辦小官給處理了。葉夢鼎心想,自己已是退休之人,何必再出來蹚這渾水呢?堅決要求解職歸田。

這事被賈似道的母親胡氏知道了,賈母知道自己的兒子為人偏狹,把賈似道叫到跟前,怒斥道:“你身為左丞相,皇帝那麽信任你,這葉丞相原本在家休養,你要人家出來做事,這倒好了,你天天在這西湖邊上醉生夢死,葉丞相與眾大臣掌管朝綱,你倒要事事掣肘於人家,你這樣做是什麽意思?我看你遲早有一天要惹下滅門之禍的!你的所作所為我都看不下去,這葉丞相的事你不好好處理,你看還有誰願意與你同朝共事。既是這樣,我寧願絕食至死,也免得到時候受到你的牽連!”

賈似道就是再混賬,對自己母親的話也是聽得下去的,於是恢複了那幾個被他處理的吏部官員的職位,親自找到葉夢鼎挽留,葉夢鼎雖然暫時留了下來,但他的心中去意已決。過了一些時候,葉夢鼎聽說襄陽報警的消息都被賈似道壓在了半閑堂,感到這宋朝皇家的氣數真是已盡,無人可救了,甚至連辭職的奏章都懶得寫,便靜靜地在一天晚上離開了臨安城。

又隻剩下賈似道一個丞相了,他不知道自我反省,反而更加明目張膽,不把度宗放在眼裏。

襄陽被蒙古兵圍困的消息終於傳到度宗皇帝那兒,度宗自己並不知道襄陽被困有什麽危險,但看到葉夢鼎不辭而別,而滿朝文武一聽這消息都嚇得麵如土色,知道是大事不好,可襄陽守將是誰,襄陽到底在哪裏,離臨安還有多遠,這事他不知道,都得問賈似道才行,於是連發了三道聖旨到葛嶺的半閑堂宣賈似道入宮議事。

度宗皇帝甚至還一度生出自己駕臨半閑堂的想法,但被看不下去的朝臣攔住了,因為那樣做就實在太過分了,前次發生“君拜臣”的事還在人們心中留下了陰影呢。

賈似道來到朝堂之上,隻見度宗皇帝坐在那裏一臉驚慌,朝臣們一個個立於階下,個個垂頭喪氣,倒身下拜:“罪臣賈似道拜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度宗皇帝走下帝座,雙手扶起賈似道:“師臣平身!”

賈似道:“皇上不必多慮,罪臣聽說蒙古人派那劉整作先鋒,圍困襄陽,這襄陽位置重要,我們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守住。”

度宗皇帝:“師臣,你沒看到襄陽送來的戰報嗎?一日比一日急啊!這如何是好?”

賈似道:“劉整逆賊,他不是將矛頭對著我嗎?這樣好了,陛下把我給免了,讓他找不到攻打襄陽的理由!”

群臣一片**,本以為度宗皇帝是要他來商討如何解襄陽之圍,提出抗敵之策,沒想到他首先想到的卻是這一策,雖說也算是有些自知之明,可這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呀,尤其對於這個度宗皇帝,幾時可以少得了賈似道呢?

蒙古人讓劉整作先鋒攻打襄陽,那可是蒙古人要統一天下的整個計劃中的一個內容,哪裏就真的如劉整說的是因為要整一整賈似道呢?那不過一個由頭而已,是劉整給自己降蒙找了個理由。

作為一國之決策,是賈似道的人頭重要,還是大宋江山重要,孰輕孰重不是很清楚嗎?這賈似道也真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到了這個時候還以辭職來要挾度宗皇帝。群臣們的驚訝,自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因為皇帝對他人都不信任,那些能說上話的,比如葉夢鼎,不辭而別了,有些則外派到外地了,比如江萬裏。

留在朝中的多是些混官位的人,他們對自己的分量都把握得準,決不多言,不招事,不惹事,隻求官位平穩,家人榮耀。

賈似道望了望剛才還**了一下而立即平靜下來的滿朝文武,內心升起一股很是得意的感覺,因為他這話雖是說給度宗皇帝的,又何嚐不是說給這些同僚們聽的?言下之意,我知道很多人對我不服,可我並不留戀這個位置,我隻想過自己清閑的生活,可這皇上需要我呀,你們說我專權,這可不是我的錯。

這一次情況非常不妙,原來劉整練得七萬水軍,自白河口,圍攻襄陽,大有一舉而下襄陽之勢。

度宗皇帝自己回到寶座之後,正要坐下,聽到賈似道說出這麽一句話來,怔了好一會兒,聽得群臣一片驚亂,他反倒冷靜下來:“師臣,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是很清楚的,我一連三道給您下旨,要聽的不是要你來讓我免你的職,是要你來一起商量如何解襄陽之危,保我大宋江山的。”

賈似道這個時候,也感到事情的嚴重性了,望了望自己的同僚們,然後故作鎮靜地說:“襄陽的情況,我是知道的,其實沒有大家傳得那麽急,守城將士的憂心可以理解,他們希望我們增派援軍,增撥錢銀,這都是可以理解的。”

度宗皇帝:“可大家都說,襄陽一旦有危險,那就要危及我臨安的百姓了,這可不是小事,邊城將士在這個時候斷不會為了銀錢而謊報軍情吧。”

群臣一聽,都默默地點頭,以示皇帝所言不假。

賈似道:“皇上聖明,所言甚是。但我可以告訴陛下的是,兩湖地區有呂文德任宣撫使,襄陽守將是呂文煥,呂文煥是呂文德的親弟弟,兄弟同心,正是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一方麵,呂文煥在襄陽經營多年,襄陽城池堅固,城內軍糧儲備充足,而且襄陽扼漢水入長江要衝,蒙古人雖從漢水上遊進兵,但要攻打襄陽並不容易。再說了,呂文德雖起於草莾,但長期征戰在外,有協同各方的才能,更何況守襄陽城的是他親弟弟呢,他一定會集中湖南、湖北的全部力量支援襄陽的,難道他不清楚襄陽失,兩湖危,臨安不安嗎?故而陛下大可不必驚慌。身為天子,不能一遇邊城告急,就六神無主,要做到泰山崩於眼前,其目不眩,猛虎追於身後,其步不亂。一個襄陽告之事就惹得陛下如此驚慌,那還如何做到心懷天下呢?”

聽了賈似道這一席話,度宗皇帝點了點頭:“既然師臣對襄陽這麽有信心,朕也就可以安心了。”然後,心神狐疑,坐到寶座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