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失足少女

離開技術部後薑大成準備回辦公室,可剛走到辦公室門前,他突然感覺一陣暈眩。從接手這個案子後他就沒合過眼,可眼下正處在案件偵破的關鍵節點,顯然不是他打盹的時候。轉身來到盥洗室,俯在水池邊擰開了水龍頭,涼水洗頭讓他清醒了很多。他正甩著頭發上的水滴,走廊裏傳來敲門聲,好像有人在敲他辦公室的門。他來到盥洗室門前一看,原來是田甜甜。他驚喜地問道:“人帶回來了?”

田甜甜笑著回答:“沒呢,不過已經找到了,傍晚六點在西餐廳見麵。”

薑大成哭笑不得:“怎麽搞的跟約會似的,什麽情況?”

二人進了辦公室,田甜甜對薑大成匯報了今天的工作……

資料顯示,周良娟的住址在新世界小區(與強子同小區),那裏是南洪街派出所的轄地。上午田甜甜和兩名刑警先去了南洪街派出所,派出所的管片民警對他們介紹了周家的情況:周良娟的父親做家具生意,出行有豪車,家裏還雇了保姆;其家住新世界小區某棟的頂層,那房子本就是躍層設計,因是頂樓購房時還贈送了閣樓,所以也算是一棟三層的豪宅;如此殷實的家境,可周良娟卻在外賣**被拘過,轄區的民警們頗為不解;民警最後一次接觸周良娟是在今年的四月十五日——當天淩晨派出所接到群眾舉報,稱周家擾民。當民警趕到周家時,周父已經去了醫院。經了解,係父女因瑣事發生爭鬥,周良娟失手用水果刀割傷了她父親的左臂。因家屬堅持不報案,民警正欲離開,已經懷孕八個月的周母因遭受驚嚇和情緒太過激動突然出現小產跡象。民警迅速將周母送往醫院,周母在到達醫院一小時後產下男嬰,所幸孩子很健康,母子平安。

管片民警帶著田甜甜等人去了周良娟的家,當時周良娟的父親已去上班,家中隻有周良娟的母親、周良娟剛滿三個月的弟弟和一個月嫂。見警察登門,周良娟的母親很緊張,一直追問是不是周良娟出了什麽事。田甜甜好言安撫:周良娟沒有違法、也沒有出事,隻是找她了解一些情況。在此期間田甜甜看了幾張周母提供的周良娟的照片,是個很清秀甜美的女孩。

提起周良娟,周母淚水漣漣。據了解,周良娟從小活潑漂亮、乖巧懂事,但無奈學習成績一直不理想,在學校勉強能算中遊水平。中考時未能考入高中,考取了濱城第一職專的幼師專業。當時她父親想出資讓她進私立高中,可周良娟稱不喜歡再讀書,且她很喜歡她所選的專業。周良娟在中專的前兩年表現很好,成績也很不錯,但在中專三年級的時候她突然開始逃課、夜不歸宿。被學校開除後,她幹脆整日在社會上遊**,甚至一度與家裏斷絕了聯係。

田甜甜提及了那次“擾民事件”,周母抹著眼淚講述了經過:事發當天的淩晨一點多,已經數月沒回家的周良娟突然返回家中,且已是醉酒狀態。她態度蠻橫地向她父親索要錢款,她父親詢問用途她又不肯說,二人在客廳發生爭吵,繼而引發爭鬥,周良娟失手用水果刀割傷了她父親的手臂。

田甜甜詢問周母最後一次見到周良娟的時間,周母又講述了一件事:就在“擾民事件”的當天,也就是她生下孩子的那天,周良娟給她打過電話。當得知母親生下一個弟弟,周良娟趕到了醫院,但因為她父親正在醫院陪護,也許是羞於見父親,她便委托護士將一套她為弟弟準備的禮物送進了病房——那是一套純銀的嬰兒配飾,包括一副長命鎖、一副小手鐲和一副腳環。從那以後,周母就再也沒有見過周良娟。

田甜甜問周母:“你有她的聯絡方式嗎?”

周母給了田甜甜一個電話號碼,哽咽道:“我給她打電話她總不接,發信息她也不回,也不肯加我的微信。如果她肯接你的電話,你千萬替我好好勸勸她,讓她回家吧。過去的事都過去了,她還那麽小,一切都可以重頭開始。”

田甜甜也動情了,安撫道:“放心吧大姐,我一定幫你把她找回來。”周母突然起身,從衣架上的包裏取出了兩萬元現金,塞到了田甜甜手裏。田甜甜吃了一驚,“大姐,你這是幹什麽?”

周母抽泣著解釋道:“上次娟娟回來要錢,肯定是遇到了什麽難處,可她爸爸又沒有給她。為那事我特別自責,就取了這些錢隨身帶著。如果你見到她,就把這些錢給她,讓她別再做那些丟人的事了,那是害人害己啊!”說完便痛哭了起來。

田甜甜抹去了眼角溢出的淚,將錢塞還給周母,說道:“我說了,我會幫你把她找回來,到時候這些話你自己跟她說。”

帶著幾張周良娟的幾張照片離開了周家,田甜甜讓一個刑警撥打了周良娟的手機,可是卻無人接聽。刑警正準備繼續撥打,卻被田甜甜製止:“別打了,估計還沒起床呢,打得太頻容易引起她警覺。”

將管片民警送回了派出所,開車的刑警詢問下一步的行動方向,田甜甜早有主意:“走,去第一職專!”

天下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更不會有無緣無故的“破罐子破摔”。周良娟在中專的前兩年表現良好,如果沒有遭遇某些特殊事件或遭受刺激,她不會突然發生那麽大的轉變。既然周良娟的母親不肯說,田甜甜也隻能去周良娟的學校查找線索了。

當田甜甜和刑警們趕到濱城第一職專的時候才發現學校正在放暑假。通過學校的值班老師,田甜甜約見了學校的訓導主任。而那位訓導主任反映的情況完全在田甜甜的預料之中——周良娟在讀中專三年級那年懷孕了,孩子的生父是教她語文的呂老師。學校對這種惡性事件向來持零容忍態度,於是“有悖師德”的呂老師被開除了公職,周良娟也受到“留校察看”處分。可是從那之後周良娟就再也未到學校,校方隻能視其“主動退學”。

這位訓導主任還提及了另一件事:就在校方調查期間,周良娟的父親帶著他公司的三名員工闖進學校,將涉事的呂老師暴打一頓,為此他被公安機關依法刑事拘留。校方自知對整起事件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於是便通過上級主管部門積極主動地向警方求情,周良娟的父親這才被放了出來。被打的呂老師更慘,就在其住院養傷期間,他妻子提出離婚並將其掃地出門。他顯然也被打怕了,出院後直接逃回了原籍。

與那位訓導主任分開之後,田甜甜和兩名刑警回到局裏,當時已經是正午時分。其間他們又撥打過一次周良娟的手機,但依舊是無人接聽。他們剛回單位不久,大約一點左右,周良娟回了電話。按照田甜甜的部署,一名刑警假扮嫖客,準備用“招嫖”的方式誘周良娟現身,豈料周良娟撂下一句“你有病吧”就掛了電話。刑警們在商討之後,利用技術手段對周良娟的手機實施了定位,並迅速出警趕往其所在的方位。

下午兩點半,在濱城師範大學的商業區內,田甜甜看到了正在一家麵館裏吃麵的周良娟。刑警們已準備就緒,可就在這時候,田甜甜突然改變了主意……

薑大成一個激靈醒了過來,發現他竟在沙發上睡著了。身邊早就沒有了田甜甜的蹤影,唐峰倒是在他辦公室裏,仰坐辦公椅、腳搭辦公桌,正呼呼大睡。薑大成挪著身子坐了起來,些微的聲響驚醒了唐峰。唐峰訕笑著坐起身子,抹了一把臉:“領導的位子就是舒服,屁股一挨上就睡著了。”

薑大成問道:“田甜甜呢?”

唐峰應道:“走了,跟那個女嫌疑人約會去了。”

薑大成看了一下時間,下午五點半,他睡了一個小時。抹著臉振作了一下精神,他問道:“那個女嫌疑人到底什麽情況?我聽田甜甜匯報了一半,竟然睡過去了。她不是已經找到那個女嫌疑人了嘛,西餐廳的約會又是怎麽回事?”

唐峰豎著大拇指誇讚道:“名師出高徒,你這個女徒弟算是出徒了!不光出徒,她簡直成精了。”

薑大成點上了一支煙,催促道:“少拍馬屁,趕緊說。”

唐峰走過來搶走了薑大成嘴上煙,吸著煙說了起來:根據周良娟的手機定位,五名刑警分乘兩輛車趕到了濱城師範大學附近的商業區。依靠即時定位信息,田甜甜走進了一家麵館,一眼就認出了獨自坐在角落裏正吃麵的周良娟。周良娟本人比照片裏的還要清秀,隻是顯得有些憔悴。就在那個瞬間,田甜甜的腦海裏突然湧現出幾個問題——周良娟與張宗鳴到底是什麽關係?她是否有張宗鳴住處的鑰匙?她會不會就是那個在張宗鳴死後非法潛入其住處的人……如果這幾種假設成立,那麽張宗鳴的死必定與周良娟有關,而周良娟一個清秀羸弱的姑娘顯然無法獨自製服張宗鳴,那她必然還有其他幫凶。假如此時通過某種“暗示”的手段對周良娟進行試探,她必定會迅速逃逸,並且會在第一時間通知其同夥。於是田甜甜離開麵館回到車上,隔著櫥窗觀察周良娟,並用自己的手機給周良娟發了一條信息:有些事想找你談談。然後綴加了已查知的張宗鳴的手機號碼。周良娟看到信息後很快就回了信息:你是誰?他死哪兒去了!田甜甜正準備回信息,周良娟卻主動發來了微信驗證。擔心暴露身份,田甜甜拒絕了周良娟的驗證,可周良娟又打來了電話。田甜甜沒有接電話,她環視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看到了附近的那家西餐屋,於是便發了信息:傍晚六點,XXX西餐屋見。田甜甜叮囑其他四名刑警:對周良娟實施全程監控,如果發現她有逃遁跡象、或者與其他人見麵,立即實施抓捕!然後她便回到局裏,調取了周良娟的通話記錄,很快就發現了一個疑似張宗鳴的手機號碼。就在這時她看到薑大成回到局裏,便來請示匯報,豈料剛匯報一半薑大成竟睡著了。恰好唐峰也來找薑大成匯報案情,於是她便將這些情況對唐峰作了匯報……

薑大成聽完後點點頭:“我早就說過,這丫頭去幹內勤可惜了。”說完扭頭問道,“你那邊怎麽樣了?”

唐峰一拍腦袋:“你不說我還給忘了。我就是找你來匯報的,可一坐下就犯了和你一樣的病,睡了。”他興奮地問道,“你猜我們查到什麽了?”薑大成冷漠地看著唐峰,沒言語。唐峰嘿嘿一笑,隨即收起了笑臉,“宏祥建築公司的法人代表是林瑞萍,瑞雍置業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也是她,佳藝文化傳媒公司的法人還是她。三條線並成了一股繩,這肯定不是巧合吧。”

薑大成蹙著眉頭默念了一遍那個名字:“林瑞萍?女的?什麽來頭?”

唐峰回答道:“本市的一個女企業家,沒查到什麽案底。可是她丈夫的情況就太複雜了——她是宮洪勇的老婆。”

薑大成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杆:“查,查清楚她的底細。”

唐峰解釋道:“咱們這裏能查到的背景資料太有限,隻知道林瑞萍在幾年前就入了美國國籍,現在人也在美國……”

薑大成警覺地問道:“是什麽時候去的?”

唐峰苦笑著搖了搖頭:“貌似跟這個案子關係不大,已經出去一年多了。此前經常美國、中國來回跑,最後一次去美國是在去年夏天,目前沒有她的入境記錄,應該是沒回來。”說完他湊近了薑大成商量,“要不再勞煩一下林公子?”

“林公子?”薑大成很納悶,但隨即反應了過來,訓斥道,“你怎麽也跟著瞎起哄!剛說著林瑞萍,突然又出來個林公子,我他媽還以為是林瑞萍的兒子呢!”

唐峰慫恿道:“小天的路子野、消息渠道多,讓他幫咱查一下吧。”

薑大成躊躇了片刻,最終還是拿出手機撥通了林小天的電話:“林警官,還得麻煩你件事。幫我查一下人,是你的本家,叫林瑞萍,宮洪勇的老婆。”

和林小天剛通完電話,田甜甜回來了。薑大成起身問道:“人呢?帶回來了?”

田甜甜喝著水應道:“帶回來了,在預審室,不過這丫頭的抵觸情緒挺大,看來預審有難度。”然後她介紹了傳喚周良娟的過程……

據跟蹤監控周良娟的刑警匯報:下午三點左右,吃完飯的周良娟去了師範大學附近的某居民小區,並進入一戶住宅;下午四點半,周良娟出門回到商業區;刑警們兵分兩組,一組繼續跟蹤周良娟、一組敲開了周良娟剛離開的那所住宅的門;據給刑警開門的一個姑娘介紹:那房子是她們三個人合租的,租客除了周良娟,還有一名師範大學的在讀女生,因放暑假已回了老家;跟蹤周良娟的刑警反映:周良娟在商業區閑逛了半個多小時,於下午五點多進入了約定的西餐屋;而恰在同事,田甜甜也收到了周良娟的信息:我已經到了。

田甜甜趕到西餐屋外跟刑警打來招呼,然後進入西餐屋。她見到了周良娟,卻發現周良娟與她在麵館見到時簡直判若兩人:化了誇張的煙熏妝;項鏈、耳環等配飾全部上身;一雙金色的高跟鞋、一身過度性感的服裝;叼著香煙風塵味十足。

周良娟見來者是個女人似乎有些吃驚,但隨即恢複了淡定。她給田甜甜遞上了香煙,語氣輕佻地問道:“是他給了你我的號碼?”

田甜甜婉拒了香煙,笑著反問道:“他?他是誰?”

周良娟很不屑地白了田甜甜一眼:“嗤,少他媽揣著明白裝糊塗,是他讓你來找我的?”

田甜甜回答:“沒有人讓我來找你,是我自己要來的。”

周良娟將一口煙噴到了田甜甜的臉上:“他在你那兒?”

田甜甜突然意識到,周良娟應該是把她視作情敵了。此時陸續有食客進入西餐屋,田甜甜出示了證件:“有些情況想找你了解一下,可這裏說話不太方便,跟我走吧。”

周良娟慌了:“我、我憑什麽要跟你走,我哪兒也不去!”

田甜甜收起證件發出警告:“我這是依法傳喚。我勸你別給警察添麻煩,也別給自己找麻煩。”說著她朝周圍環視了幾眼,“否則你會很難堪。”

周良娟很不情願地起身,來到田甜甜身邊咬著牙說道:“我跟你走,可我什麽也不知道,你什麽也別想問出來。”……

匯報完情況,田甜甜問道:“張宗鳴的手機聯係人和銀行卡查得怎麽樣了?”

唐峰應道:“還在查呢。我過來的時候銀行卡的轉賬記錄剛調出來了,應該差不多了。”

薑大成問道:“什麽銀行卡?”

唐峰介紹了情況:田甜甜通過周良娟的手機通話記錄,很快就鎖定了張宗鳴的另一部手機;根據手機的通話訊息量,基本可以判定這是張宗鳴常用的一部手機;該手機號碼係張宗鳴在去年出獄後開始使用,登記機主竟然是他的哥哥張宗玨;田甜甜聯想到,既然張宗鳴能用他哥哥的身份信息注冊手機號碼,會不會也用這張身份證注冊了銀行卡;於是她通過銀行係統進行查詢,果然找到了。

唐峰豎著大拇指朝田甜甜晃了晃,對薑大成說道:“我說什麽了,這丫頭出徒了吧?”

薑大成吩咐道:“那就趕緊的!唐峰上樓去監工,讓他們盡快查清張宗鳴的手機聯係人和銀行卡信息;田甜甜,走,咱們去會一會那個周良娟。”

十九點三十分,預審室裏,例行詢問結束後薑大成發問:“知道為什麽讓你到這裏來嗎?”

周良娟反問道:“不知道!我還想問呢,你們憑什麽抓我?”語氣生硬,態度蠻橫。

薑大成向周良娟出示了張宗鳴的照片:“認識嗎?”

周良娟瞄了一眼照片:“不認識。”

薑大成問道:“可據我們了解你們不但認識,而且還很熟。你們有過很頻繁的通話,這怎麽解釋?”

周良娟輕蔑地看著薑大成:“拜托啊大哥,這都什麽年代了,通過幾次電話就算認識嗎?我們是網絡上的朋友,通過電話也聊過天,隻是沒見過麵,不可以嗎?”

薑大成問道:“你確定你們沒見過麵?”周良娟沒有回應。薑大成說道,“我們有證據證明,在本月十二日晚,你們曾有過通話,而且在此之後你去了他的住處,並在那裏過了夜。”

周良娟冷哼道:“是嗎?我不記得了。”

薑大成嗬斥道:“你不要妄想用這種態度蒙混過關!你不招供,我們照樣可以抓你!”周良娟用挑釁的眼神瞄著薑大成,不屑一顧。薑大成義正言辭地說道,“我們有你十二日晚涉嫌賣**的證據!”

周良娟急了,高聲辯解:“我又沒收他錢,你們憑什麽說我是賣**!”

薑大成冷笑著問道:“沒收誰的錢?你不是說你們不認識嗎?”

周良娟心知說漏了嘴,色厲內荏地嚷:“我忘了,我什麽也不知道,你們趕緊把我放了!”

薑大成正欲再度發難,卻看到田甜甜正在給他使眼色。兩個人退出預審室來到走廊,薑大成問道:“怎麽了?”

田甜甜回答:“總覺得咱們的路子不對。”

薑大成推開窗戶點上了一支煙,問道:“有什麽想法?”

田甜甜思忖了一下,請示道:“師父,我想換個環境,單獨審她。”

薑大成有些為難:“換個環境可以,可是單獨審,這好像不符條例。”

田甜甜抱怨道:“特殊情況嘛。這都什麽時候了,條例能給咱提供有價值的線索?周良娟現在的抵觸情緒很大,繼續強硬施壓隻能適得其反,她如果真的咬著牙一閉嘴,咱還真拿她沒轍。像她這種心靈受過創傷的女孩兒我太了解了,別看她表麵扮酷、裝高冷,其實內心比玻璃還脆。策略上應該走懷柔路線,攻心為上。”

薑大成讚許地笑著,點了點頭:“有把握?”

田甜甜也笑了:“沒把握,但是有信心。我有種感覺,這丫頭好像對張宗鳴動了真情。”

薑大成點頭應允:“行!那你想要什麽環境,小會議室?”

田甜甜搖了搖頭:“我想去樓上我的宿舍,生活氣息濃一些更有助於交流。”

薑大成看了一下時間:“什麽時候開始?”

田甜甜應道:“給我二十分鍾的準備時間。”說話間,她伸手掏走了薑大成上衣口袋裏的錄音筆,又補充道,“你讓人出去給我買一個漢堡,再買一瓶飲料,知道買什麽飲料吧?”

薑大成一怔,隨即恍然大悟:“明白了,脈動!”

田甜甜恭維道:“到底是師父。”

薑大成麵露愧色:“要不是你提醒那一句,我還真沒想起來。行了快去吧,記住,要注意安全。”

二十分鍾後,一名女警帶著周良娟來到田甜甜寢室門前,並敲響了房門。已經換了便裝的田甜甜笑容可掬地開了門,對周良娟禮讓道:“來,快請進。我這房間挺亂的,剛收拾了一下。”周良娟站在門前狐疑地打量著田甜甜,又伸頭朝房間裏瞄了一眼,顯得局促不安,待女警離開後她才進了門。

田甜甜將周良娟帶到床鋪邊坐下,指著桌子上的漢堡和飲料,歉意地說道:“不好意思,害得你沒吃成西餐,那咱就用漢堡代替,湊合著吃吧。”

周良娟看了看漢堡包,又看了看那瓶“脈動”,眼裏的光柔和了很多,低聲問道:“那你呢?”

田甜甜指了指桌子上剛泡上的方便麵:“我正減肥呢,就吃那個。”

周良娟猶豫了一下,怯怯地說道:“其實、其實吃泡麵更容易發胖。”

田甜甜可是局裏出了名的養生專家,聽了周良娟的話她心頭暗喜,卻佯裝驚訝:“真的假的?我一直以為吃這東西減肥呢。”

周良娟又說道:“那個油料包不要全放進去,放一點就可以。”

田甜甜惋惜道:“你怎麽不早說,我已經全放進去了。完了,不能吃了。”

周良娟擠出一絲笑容:“還能吃。隻吃麵,湯就不要喝了。”

田甜甜誇讚道:“你懂得真多,難怪身材這麽好。我聽你媽媽說你的民族舞跳得特別棒,是不是跳舞的人身材都好啊?”

周良娟的臉色陡然一冷:“不要提她。”

田甜甜催促道:“快吃吧,我也餓了。”

周良娟吃完了漢堡包。田甜甜吃完麵後喝了一口湯,周良娟提醒一聲“哎”,田甜甜佯裝醒悟,自嘲地笑了:“忘了忘了,習慣了。” 周良娟也笑了。

幫周良娟打開了“脈動”,田甜甜問道:“很久沒回家了吧?你弟弟已經三個月了,白白胖胖真可愛,可你媽媽說他還沒有見過姐姐呢。”

周良娟冷著臉說道:“別說了,我不想聽她們家的事。”

田甜甜勸說道:“可那也是你的家呀,你知不知道你媽媽有多擔心你,我去你家的時候……”

周良娟冷笑著自嘲道:“ 那不是我的家。我給那個家丟了臉,我不配做她們的家人。”

田甜甜苦勸道:“你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在哪裏跌倒了就要在哪裏爬起來,她們會原諒你的。我也是女孩子,也從你這個歲數走過來,情竇初開時難免會糊塗、會愛錯人,可是……”

周良娟一下子哭了出來:“我從沒有愛過那個畜生!他是個流氓,他強奸了我!”

田甜甜大吃一驚:“強奸?可、可你們、不是戀愛關係嗎?”

周良娟痛哭流涕地說出了真相:升入中專二年級那年,呂老師成了周良娟班的新語文老師。呂老師對周良娟很關心嗬護,經常給她推薦一些課外書,而且任命語文成績並不好的她擔任了語文課代表。說來也奇怪,從那以後她的語文成績越來越好,這讓她對呂老師更加崇敬。就在那年暑假的一天,呂老師給周良娟打電話,說他剛買了幾本名著,讓周良娟去他家裏取。周良娟不疑有他,興高采烈地去了呂老師家。可那個禽獸撕下了偽善的麵具,不顧周良娟的拚死掙紮將她強奸。懵懂無助的周良娟選擇了沉默和逃避,可呂老師看透了她的懦弱,屢屢糾纏、威脅,且屢屢**威得逞……

田甜甜又氣又惱:“你當時為什麽不告發他?你為什麽要說你們是在戀愛?”

周良娟羞愧難當,哽咽道:“我那時候太小,怕說是被人強奸的,別人會笑話我。”這是多麽荒謬的邏輯,可田甜甜卻聽懂了:被人強奸是恥辱,而戀愛隻是叛逆。周良娟接著哭訴:在她最需要關愛的時候,從未打罵過她的爸爸將她暴揍一頓,而且罵她丟人現眼、有辱門風;就在她到醫院墮胎期間,爸爸又因毆打了那個畜生而鋃鐺入獄;那件事就此搞得滿城風雨,她無顏麵對家人,從而自暴自棄離家出走。

田甜甜紅了眼圈,勸說道:“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回家吧,重新開始,你爸爸、媽媽和弟弟都在等你。”

周良娟搖頭抽泣:“太晚了,已經回不去了。”

田甜甜默默掏出了口袋裏的錄音筆,開啟後,傳來了周母滿含熱淚的聲音。周良娟一把搶過了錄音筆,安靜地聽完,囁嚅道:“我、我真的還能回家?”

田甜甜幫周良娟拭去了淚痕,回答道:“為什麽不能?誰敢不讓你回家,你就告訴姐,姐把他們都抓起來。”

周良娟再度痛哭失聲:“姐,我想我媽了,我要回家。”

田甜甜點頭應道:“行,但是在回家之前,姐想向你了解一些情況,好嗎?”

周良娟止住了哭,問道:“他、他到底怎麽了?”

田甜甜回答道:“他可能跟我們正在查的一個案子有關。你……你是不是喜歡他?”

周良娟一怔,急切地說道:“姐,他是個好人,真的。”

田甜甜苦澀地一笑:“你喜歡他?”周良娟稍作猶豫,紅著臉點了點頭。田甜甜又問道,“你想幫他?”周良娟再度點頭。田甜甜鼓勵道,“那就把你知道的都告訴姐,讓姐來幫他。”……

周良娟自離家出走後便與社會上一些失足少女混在一起,後來為了養活自己,她跟著一個小姐妹到了大學城(非師範大學)商區的一家練歌房,做了陪酒小姐。跟其他陪酒小姐不同,她隻有在很缺錢的情況下才會跟客人“出台”。去年夏末,也就是學生們剛開學的那幾天,她在練歌房裏第一次見到了自稱“劉剛”的張宗鳴。當晚和張宗鳴在一起的是一個叫“迎春”的小夥子,去練歌房之前二人就喝了不少酒。與其他去練歌房消費的客人不同,張宗鳴顯得很拘謹,他沒有對周良娟動手動腳,更沒有硬灌她酒,隻是規規矩矩地唱歌。而更讓周良娟感到欣喜的是,張宗鳴唱歌特別好聽,而且她和張宗鳴有不少共同喜歡的老歌,那天晚上兩個人的合作很盡興,以至於在張宗鳴向她索要電話號碼時她甚至沒有絲毫猶豫。

第二天夜裏張宗鳴獨自去了練歌房,他又點了周良娟“坐台”。那天晚上倆人依舊隻是喝酒、唱歌,除此之外什麽也沒有發生。

幾天後張宗鳴和迎春一起到了練歌房,他對周良娟解釋:他最近工作很忙,出差了幾天,所以才沒來看她。這個貌似很多餘的解釋竟讓周良娟莫名感動,還有些受寵若驚。也就在那天晚上發生了一件意外:迎春喝醉了,想帶陪他喝酒的那位小姐出去“過夜”,可偏巧那位小姐來了月事。於是迎春便開始糾纏周良娟,被周良娟斷然拒絕,兩人為此發生爭吵。迎春罵周良娟“你不過就是一隻雞”,周良娟回懟“我就是雞也不伺候你”,惱羞成怒的迎春狠狠地扇了周良娟一記耳光。張宗鳴見狀憤然起身,護住周良娟將迎春打倒在地,並警告“別的什麽事都聽你的,唯獨這個姑娘你不能碰”。迎春摔門離去前撂下一句“咱們二十多年的兄弟,你竟然為了一隻雞和我翻臉”。可誰也沒想到,第二天張宗鳴和迎春又一起到了練歌房,迎春還當麵向周良娟敬酒道歉。

從那之後張宗鳴就經常去練歌房,每次都點周良娟“坐台”。也許是形成了習慣,幾天不見麵周良娟就會很牽掛,甚至幾次主動給張宗鳴打電話。去年十一月的某天後半夜,已經入睡的周良娟突然接到了張宗鳴的電話。張宗鳴說他在海邊,喝了酒很煩悶,想跟周良娟在電話裏聊聊天。當時天氣已經很涼,周良娟擔心張宗鳴在海邊出事,便趕了過去。那天張宗鳴真的醉了,也哭了,倆人在海邊聊了很久。他告訴周良娟:他其實不叫劉剛,他叫張宗鳴;父母和哥哥都是聾啞人,父母希望他能身體健康、能像鳥兒一樣歡唱,所以給他取了“鳴”的名字;也正因為家人都身有殘疾,所以他的家庭在村裏備受歧視,一直以來他都很自卑……天快亮的時候,周良娟陪張宗鳴入住了海邊附近的一家快捷酒店。中午醒來後,倆人發生了第一次性關係。事後張宗鳴顯得很窘迫,匆匆離開後通過微信給周良娟轉賬了五百元。望著手機裏的轉賬金額,周良娟痛哭流涕,因為那是她第一次心甘情願地跟一個男人上床,可她卻收了嫖資。

從那之後倆人的關係更加熟稔,應該算是進入了“情侶”模式。周良娟勸張宗鳴要省錢,倆人約會的地點不再是練歌房或者賓館,而是張宗鳴的住處。周良娟在張宗鳴處過夜也沒再收過錢,隻是象征性地索要一些小禮物,她送給弟弟的那套嬰兒銀飾就是張宗鳴購買的。

在與張宗鳴交往的半年多時間裏,倆人隻有過兩次爭吵。一次是因為周良娟在張宗鳴的**發現了兩根染燙過的長發,後來張宗鳴百般求饒且保證以後不再染指其他女人,周良娟才原諒了他。還有一次就蹊蹺了:張宗鳴在**的時候喜歡觀看**視頻助興,並要求周良娟模仿,周良娟每一次都盡心配合。那些視頻有歐美的,也有韓日的,但是有一次在視頻自動切換時,周良娟突然看到了自己——那是之前某次與張宗鳴**時的畫麵。張宗鳴狡辯稱那是為了留作紀念而私自偷拍的。周良娟勃然大怒,張宗鳴苦苦哀求,當場刪除了那段偷拍的視頻,並保證以後再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周良娟最後一次與張宗鳴見麵是在本月的十二日晚,就在張宗鳴的住處。那晚張宗鳴顯得很亢奮,他說最近公司要給他發一大筆獎金,他要帶周良娟去她一直想去的麗江旅遊。雖然之前張宗鳴說他供職於某家廣告公司,但周良娟覺得他不像從事那種職業的人,可也沒有深究。

經周良娟證實:張宗鳴有兩部電腦,一部“聯想”台式電腦和一部“東芝”筆記本電腦;兩支“東芝”移動硬盤;兩部經常使用的手機;並且在最後一次約會的當晚,張宗鳴照例開啟台式電腦播放了**視頻,當時那台電腦還可以正常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