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癡情少主人(一)

一番說辭,古寧昌自然心下揆度。他知道何媽媽一時半會對高家主子們難以割舍情意,且何媽媽的話頗有幾分道理。周管家可是明說了,高家主人們早就知道聖上會來抄家,也早就布設精當,四方親友都打點過了,就等高家主人下獄之後設法營救。

看來,高家誠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啊!可不得小覷了。

“好,你先下去吧!本公子自有主張。”古寧昌揮揮衣袂,亦邁步就獨自離開 。

……

府衙大牢之中,古寧昌深邃的眸光盯著已然可緩步挪走的昭婉。“允諾我,與我一同浪跡天涯,古寧昌決心用一輩子的疼愛保你衣食無憂。”

發髻淩亂,下獄之人自然不能再如往常有小丫鬟們左右服侍了。即使有,此時的知語還指望昭婉替她每日抹藥呢!

傷筋錯骨,知語是昭婉哀求獄卒之後才要了來的。主仆二人一同受難在大獄之中互為幫襯,尤以知語重傷不能自理,昭婉初初恢複些身子就好生關懷知語。

自然,昭婉能要來知語,與古寧昌少不得關聯,皆因古寧昌早有囑咐,這些獄卒才會對程昭婉敬而和善,昭婉並未遭受折磨。

“古公子,我早已與你說得清清楚楚,我生是高籬的人,死是高籬的鬼,你不必枉費心機了。你也不必與這些獄卒招呼,就算我被活活折磨致死也無所畏懼。”

聽言,昭婉該是知道古寧昌為她所做的一切。奈何,昭婉對高籬的情如斯深邃,從未動搖。

“你不怕高籬會死在獄中嗎?除了我,還有誰能救他出去?”古寧昌苦澀地說。

她總算慌了心思,避之不見的秋水眸轉向古寧昌,瓊顏若雪,瑤鼻懸膽,發髻淩亂也阻擋不了她絕美無匹。紅唇無需胭脂花粉亦鮮豔欲滴。微微啟開。“古公子,高、古兩家原是世交之家,可到了你這輩為何卻見死不救?難道你不怕天下人說你無情嗎?”

“笑話,我救高家何用?此番對付高家的又不是四王爺。誰讓高家不知好歹膽敢得罪六王爺呢!”揚起頭顱,古寧昌狠狠地再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對你一片癡心,自然期望高家從此一蹶不振,永遠衰敗。如此,我才能將你救出,與你……”

“休想!”昭婉厲目對他。“四王爺得了高家鎮宅之寶就這般應承保全高家的?你說過會幫襯高家平安無事就這般遵守諾言的?與其被你救出,我還不如死在獄中安逸。卑鄙小人豈是我程昭婉可看得上眼的?”

氣勢傲囂,與往日的昭婉無二。

就算被她斷然拒絕,古寧昌還是哈哈大笑。他堅信昭婉畢竟逃不脫他的手掌心,隻需假以時日便可。

轉身離去,古寧昌去的正是高籬那兒。

往日裏的那位高拔公子哥哪去了?一衣著襤褸的犯人蓬頭垢麵,坐在牢籠之中垂首喪氣。

古寧昌幹笑一聲。“高兄,大牢之中苦了你了。”

高籬起身,雙拳緊握。“古寧昌,你這賊子,枉我曾經還當你是知交,如今看來你不過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再值當我正眼瞧你?”言畢,高籬別過臉去,俊朗的側顏仍有幾分威厲。

“高兄,這話不妥。你當明白,我雖然垂涎昭婉的姿色,但從未因此動過抄你高家的念頭,此回六王爺受馮開蠱惑,非得將你高家一舉連根拔起與我乃至四王爺何幹?”

說及馮開,高籬恨不能親手要了他的狗命,即使父親當年辜負馮豔娣,致使馮豔娣自縊身亡,但馮開卻親手斬殺包打聽前輩,又無端害死程蒙。再個蠱惑六王爺抄了高家,這等深仇大恨絕不能就此相提並論,不殺之絕不能罷休。

瞧出高籬憤怒的模樣,古寧昌得意地笑言。“高兄是不是想報仇雪恨,將那馮開碎屍萬段?無需愁苦,我就能助你,而且我還能說服四王爺將程家叛徒劉貴一並交給高兄處置。哦!險些忘了牆頭草的周管家,這個歹人竟然將你精心置備的盤算全然破壞,高家藏在玉竹居的三十萬兩財寶都被挖出來運到府衙了。”

“啊!?”高籬竦視古寧昌,決計不敢相信最後的救命稻草竟被周管家給毀了。腹中一陣陣絞痛,他俯身跪地,雙拳砸在地上。“為何?為何?難道老天爺要滅我高家嗎?……”

監牢之中隻有高籬的慘烈呼聲。

“高兄,你好好想想,隻消你應承和昭婉和離,愚弟就算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必然斡旋四王爺,保準你高家主人們安然無恙。”

高籬一個起身,聲嘶力竭地揚聲道:“絕無可能,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你陰謀得逞。”

後撤幾步,古寧昌苦澀地瞧向高籬,道:“既然高兄不在乎,那愚弟也無需冒著開罪四王爺的風險去斡旋了。高兄,一切聽天由命吧!六王爺若對你高家痛下殺手別怪愚弟倒是無能為力,告辭!”

轉身離開,失落無匹。昭婉的堅貞不渝,高籬的癡心不悔,這對璧人果真天造地設一對。然,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古寧昌無法忘記昭婉的佳容韶貌,那一顰一笑的柔媚出塵,肅然端莊的淑麗超絕,閉眼都是她的影子。

痛,最痛的莫過於腹中那顆紅心。古寧昌潸然淚下,他在自個的寢屋之中哀歎垂淚,癡迷折磨的他毫無男子氣概了。

難怪高籬在昭婉麵前總是唯唯諾諾,原來癡迷一個人就是這般呀!整夜無眠,坐臥不寧。

翌日,古府,古寧昌端起何媽媽親自送來的早膳,啖啜一番,怡悅上了麵色。“果真有些滋味,何媽媽好本事,不枉我贖你來我古府。”

何媽媽溫和垂首,不言。

一家丁突兀趕來,見著古寧昌施禮。“稟報公子,周管家又來了,說有要事與您相商。”

真不知周管家有甚所求,但這人著實令人厭煩,跟哪個主子背叛哪個主子,這奸佞之徒真該永世讓他待在大牢之中。

古寧昌眉峰一蹙,還是命下人帶周管家來見,他倒是想瞧瞧周管家究竟意欲何為?反正來日方長,等日後高家一案了解,再設法將周管家送入大牢亦不遲啊!

周管家今兒個換了一身錦衣華服,毫無下人扮相,活生生一鄉間商賈的架勢。步履徐徐,入得古家庖房,折腰施禮。“老奴見過少主。”

古寧昌咧嘴一笑。“哎呀!不敢當,不敢當。如今周老爺深受四王爺信任,已經不是什麽奴才了,至少也與本公子算是相同的尊貴了。”

周管家眯眼一笑,明了古寧昌譏誚他呢!也不著氣,周管家一捋髭須,而後佯笑啟口。“少主,老奴一大早趕來是有要事與您商量的。”

“這個我知道,可本公子正用早膳呢!你是不是來的有些早了?”古寧昌言畢端起碗筷便啖啜起來。而後,使了個眼色,示意何媽媽退下。

老媼眸中滲出殺人之狠戾。奈何公子吩咐,她福身告退。抬首盯著周管家,狠狠啐了一口。“狗畜生怎的沒事總亂跑,公子,您當心了,別被他反咬一口就不值當了。”

古寧昌“噗嗤”一笑,也不理會。

周管家聽言先怒目瞪向何媽媽,然,他瞬息間便換了麵色,賊賊地笑了起來。“少主,您一定不知高家被抄之後,還有大事發生吧?”

也難得理會,古寧昌不疾不徐地用早膳,此時,何媽媽已然步出庖房。

“少主,您沒忘記薛神醫吧?”

古寧昌略一停輟,心下思忖,他自然曉得薛神醫的威名。但薛神醫為人曠達,非誰人都能降服的,唯獨高家就能將他降服,自然是因為薛神醫對昭婉的虧欠所致。

一聲歎息,古寧昌無法從容,必定薛神醫曾經將他緝拿帶回高家地牢之中,那番仇結怕是再不能化解了。然則,古寧昌偏生對薛神醫由衷欽佩,並未因此憎恨薛神醫。

當古寧昌思忖之際,周管家道出一聳人的驚天消息。“少主,老奴若告知您,薛神醫再也不會來了,您會做何感想?”

“啪嗒”一雙筷箸從古寧昌手中滑走跌落在地。“你說什麽?”古寧昌驚悚地圓睜雙目。

總算,古寧昌在意了。周管家得意揚揚。“少主,薛神醫為替程蒙報仇,力戰六王爺大隊人馬,一番激鬥,終究被馮開當著六王爺的麵給一劍刺死了。”

“砰咚”一聲,竟然是古寧昌坐立不穩,亂了心思,跌倒在地。

齜牙一笑,周管家上前佯裝扶起古寧昌。“哎呀!少主慌張什麽?薛神醫死了高家人驚慌才是嗎!誰讓他自不量力非得不吃敬酒吃罰酒就,不肯歸附六王爺麾下,自尋死路,蠢到極致呢!”

心兒一陣陣錐痛,他不知為何,薛神醫與己無幹卻替薛神醫悲傷不已?眼前一片黯然無色。“你告訴本公子究竟是何打算?”

周管家聽罷麵上立時堆笑,怡悅得緊。“嘿嘿!識時務者為俊傑,老奴這般才能榮華富貴,不至於受死牢中呀!少主,您該不會否認吧?啊!少主,老奴前來不僅是告知您薛神醫歿去一事,還有更為緊要的事與你商量,保準您對老奴會另眼相看,不再冷言冷語譏誚了。”

古寧昌還沒回複心緒,深深納了口氣,眨巴著雙眸,悲愴地問他。“好!你說,若你有本事令本公子歡心,興許本公子還會去四王爺那替你美言幾句的。”

折腰一拜,朝向古寧昌,而後周管家慢騰騰地咂咂嘴瞧了眼門外,似在揆度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