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內鬼身敗露(上)

本打算求情薛神醫統攝高家暗衛埋伏玉湘城門之外三裏地的密林,等待時機取馮開的性命。卻是,經過薛神醫的一番說辭,高籬也改變了見解。然,程家人被害,他這個程家的姑爺明知也袖手旁觀嗎?豈不是與父親一般,六年前對程家漠視而自顧?

當然,高籬萬萬想不到的是薛神醫的一番告知讓他知道所謂的玉湘城第一善人——父親高學古原來還有這些不光彩的過去。怎能相信,令昭婉推重父親對娘親堅貞不渝的深情原來也裹挾著肮髒的舊痛。高籬決計不信父親對馮開胞妹的死不內疚。

有因自有果,有情亦有恨。是非曲直誰來斷?

……

“知語,可有消息了?”昭婉溫眸微開。

“回少奶奶,公子尚未歸來,不過周管家說,公子已經找出罪證,興許真的是有人嫁禍馮開的。”

她的雙瞼已經紅腫,麵色蒼白一片。有孕在身她總得小心翼翼,憤怒留在心底,雪恨等待時機。“知語,再去問問,我弟弟可尋得一絲半毫的蹤跡了?”

知語取出汗巾替昭婉輕抆螓額細汗,幽苦的雙眸瞧見少奶奶強忍思親的痛楚。程家最後的希望決不能斷了。“少奶奶安心,高家派人四處打探,且莫瑤含帶話來說聽聞過您胞弟還尚在人間的消息。隻需假以時日必定可尋到的。”

她疲乏無力,輕歎一聲後側臥而眠。暑熱時日,小丫鬟們送來夫人吩咐的珍饈美羹,為她滋補身子,豈料昭婉全然不用。

自打程家遭禍之後,高籬便與薛神醫一番商量,最終,高籬遵從薛神醫的主意,先將父親暗中劫來的官銀全數奉還六王爺,且平白多贈三萬量黃金以結六王爺歡心。

果真,六王爺坦然笑納,對馮開跑去襟州禍害程家一事親自過問,回話之時卻告知高家,馮開並未離開玉湘城,那襟州程家被滅是有人嫁禍馮開作惡而已。

真假難定,故此,高籬決心去一趟襟州,勢必查出些什麽。若有蛛絲馬跡斷定是馮開所為,他必定會向六王爺要人,若非更需找出真凶。

越發的撲朔迷離,孔多海提點昭婉不可哀思傷身,高籬打前陣,他孔多海必定會為高家鞠躬盡瘁而後己也會保全高家的。

不為其他,隻消想及腹中孩兒,昭婉便無法分心,惟有企盼夫君長進,期望孔多海中流砥柱,勠力襄助高家度過艱難。

緊要時刻,孔多海也無需忌諱,他必定出身冉府,曾是冉侍郎的小廝,隻因貪得無厭,偷了冉侍郎的鴛鴦烏金短劍,如今他悔之晚矣。再個,高家危急時刻,若他帶回烏金短劍去求請已經歸隱的冉侍郎疏通,遠親的當朝宰相出麵斡旋,興許高家可有度過危機的機會。再怎麽說,四王爺與六王爺對高家總有忌憚,今時隱忍,日後難免不拿高家問罪。

昭婉求之不得,雖然心下不舍,這對烏金短劍如此貼心而助她殺伐江湖。但為今的艱困不得不令她放棄腹間那對銳利的兵器。

三十多年前的主仆情分可在?昭婉不得而知,但薛神醫此番的助力想必事半功倍。若歸隱田園的冉侍郎不願出力,反倒激發薛神醫助力高家的決心;倘若冉侍郎念舊,應承幫襯高家度過危機,那般,皇帝身邊的紅人——當朝宰相的話自然能聽進去幾分的。而況,以宰相之威望,就算兩位王爺都忌憚幾分吧!

柔荑總喜愛撫去腹間,此處有那對烏金短劍,還有令她謹慎的孩兒。可惜,烏金短劍再也不歸她了,不知為何,觸不到烏金短劍便讓她心下忐忑不安,總有不祥的預感。興許她多慮了。閉上雙眸,她想再寐一會,而後她會去墨香齋。

虔敬堂內,夫人遣去小丫鬟,此刻隻有她與高學古。“老爺,何時才是個頭?你該知道,高家艱難時刻需你來處置庶務,籬兒雖有長進,可本事依舊不及你三成。”

麵無表情,在愛妻麵前他也無需裝模作樣。為高家擔憂,更希冀此番磨礪籬兒,日後籬兒便能輕易處置庶務了。“夫人,難道為夫不想親自出麵嗎?可你也知,籬兒處事優柔寡斷,連昭婉都不及。若再不令他獨當一麵,日後還是紈絝子弟一個呀!我寧願從此不理俗事,隻消我們的籬兒磨礪的越發銳利那我也就稱心了。”

老眸微彎,不悅地盯著高學古。“老爺當年為何膽敢劫了官銀,連我也不告知呀?若我知道,我必定勸你早日歸還,也不會惹來六王爺的記恨,反倒得不償失還多賠了三萬兩黃金。”

高學古憤然起身,雙手後負,高高在上的霸氣不減。“都是宋知府害的。雖然悄無聲息,最終還是逃不脫六王爺的追查。為夫當初以為這些官銀見不得人,官家丟了也不敢追究,這才起了歹念。唉!如今想來都是我的錯。”

“老爺啊!高家一連得罪了兩位王爺,這酤鬻世家如何鬥得過帝王之家呀?隻怕從今往後再無寧日了。我想過,不若就此歸隱山林,去玉竹居蟄居算了。”

“高家數百年的基業不能毀了呀!夫人,兩位王爺其中必定會有一方潰敗,可惜暫時無法瞧出端倪,我不便提點籬兒,若到了那一日,待我為籬兒做最後一件事之後,我願陪你去玉竹居長相廝守到老,高家基業我也就安心交給籬兒打理。”

微啟丹唇,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夫人心下歡喜,麵上亦嬌媚泛濫。“老爺若如此自然好,等昭婉替高家誕下子嗣,你我便可含飴弄孫了,那時就算男耕女織奴家也願意隨你去。”

“夫人盡說傻話,為夫再無能也不能累著你了。”高學古言罷上前伸手就執起夫人的一雙柔荑握在懷中。

“老東西,嗬嗬嗬……”

……

眼前,殘垣斷壁,一片廢墟。襟州程家再次遭此橫禍令人痛心。高籬久久而立,心下萬千思緒。究竟是誰人如此痛恨程家,又嫁禍馮開呢?

劉貴傷體尚未痊愈,一瘸一拐地仰天大哭。“馮開,不殺你我劉貴誓不為人。”

側顏瞧去悲慟的馮開,高籬想起自個對昭婉許下同樣的誓言。而如今,他又信了六王爺來使說的話,馮開根本就沒離開過玉湘城,乃是他人冒名嫁禍馮開罷了。

真相為何,暗衛已經四處查探不果。尋程蒙下落也毫無進展。細想自個真是一事無成啊!

既然劉貴已經趕來襟州,他自然會為亡妻找出真凶,可他亦堅信馮開才是那個賊人。與高籬討要十多高家暗衛,劉貴亦匆匆離開。

曾經父親的無動於衷,令程家對高家充滿怨恨,這回他要替程家討回公道,必定查拿真凶,無論他是不是馮開。隻需證據確鑿,必定天涯海角都會追殺馮開。

酒肆裏,他要了雅間,一個人獨自把酒興歎。

襟州乃是富庶之地,雖比不及玉湘城也商賈雲集。自是,就連這處僻靜的酒肆也客滿人雜。

隔鄰喧鬧之聲此起彼伏,擾的高籬無法心寧。起身,他剛抬手欲敲,提點隔鄰小些聲。可其間一人揚聲說了句話令他立時側耳靜聽。

“你們可知前些時日程家滅門之禍?”

“唉!高門大戶人家仇怨多,誰知開罪了什麽厲害的仇家呢?”

“你可是飲高了?若不知,別拿來打諢,人家都滅了門,夠淒慘了。”

大家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高籬附耳傾聽,他想聽來些閑言碎語,須知,尋尋覓覓不得法,興許這會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須臾,方才那人哈哈大笑後又道:“難道你們懷疑我隻是酒後打諢?如此我就不說了,防備隔牆有耳。哈哈哈……”

好端端的怎能就不說了呢?高籬恨不能吩咐暗衛立時將隔鄰圍個水泄不通,拿下知情之人問話。

珍饈美饌是無心下咽了,揚起脖頸,最後一口香醪吃下,高籬趕緊離開雅間,打算候在門外,刺探說話之人的相貌。

一番喬裝,高籬親自查探了許久,直到瞧出說話之人的相貌這才放心付了酒錢,出了酒肆,市井一隅,就等那人打此經過。

約莫半炷香時辰,一位三十開外的粗布男子趔趔趄趄便朝高籬身旁走近。

“兄台,請留步。”

那人乜斜著醉目打量高闊健壯的路人。“敢問何事?”

高籬淺淺一笑。“兄台,在下有些銀子打算贈予你,不過需煩請兄台告訴我些事。”

“銀子?”那人眉峰蹙起。“你平白無故要與我銀子?”

“隨在下來。”高籬不想惹人瞧見,防備之心從未鬆懈。

暗巷通幽,左右瞧瞧人來稀疏,高籬這才從袖中取出二十兩紋銀。“兄台,這銀子你收下。”待那人喜笑顏開接過,高籬這才開門見山。“實不相瞞,在下隻想知道道程家滅門一事。”

突兀,那人麵色陰鬱,不受高籬的二十兩紋銀。“閣下是什麽人?為何探聽這些?”

高籬最怕他不受,連忙又道:“兄台,若嫌少,我這還有十兩黃金,隻要你肯說,待會我便讓人再贈兄台一百兩紋銀如何?”

那人眸光銳利了起來,乜斜著雙目上下細細打量眼前的庶人。但見得此人談吐高雅,器宇軒昂難掩,雖然一身粗布麻衣,可聽其說話斷定乃是非凡之人。

“閣下怎麽稱呼?為何打聽襟州程家的事?若閣下不如實告知,恕在下不奉陪。”言罷,那人抱拳欲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