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君心知我心(一)

不過區區三日,四王爺若前腳走,估摸著六王爺便會對高家下手,早些備戰才行。

昭婉心急如焚,命暗衛再探。趺坐在床榻之上,珠淚不自覺便滑出。

高籬處置庶務歸來,立時便徑奔昭婉寢閨。愛妻獨自流淚,嗚嗚咽咽,他的心就絞痛不已。撫向昭婉的臂彎,他肅然問她。“消息屬實嗎?包打聽前輩真的被他們害死了?”

怕是錯不了了,昭婉隻得悲苦地點頭。“夫……夫君,我們如何對得起周管家呀?”

“這?昭婉,別再悲傷了,你身子要緊,周管家那我自會去說。”高籬的手兒撫觸昭婉的瓊顏,為她抆去淚痕。

“生死攸關,夫君,加強戒備,再不許高府人等隨意進出,往來之人也得盤查。”她替高家憂心,不待被抄家,怕就被六王爺給滅了門。

“楚三豹可押解去四王爺那?”高籬做事習以為常地聽昭婉來決斷。

“好!事不宜遲,明日奴家陪夫君去見古寧昌。”

高籬登時想起古寧昌不懷好意的雙眸,對昭婉的覬覦再也瞞不住高籬的警覺了。“不可,你這身子還是留在府上。我自個去見古寧昌,與他明說,真不行,我就求見王禦史,由王禦史帶我去求見四王爺。而況,四王爺曾對我多有褒讚,料必四王爺不會拒我千裏之外的。”

悲苦尚未停輟,愁思湧上心頭。“夫君,上回四王爺有心得到高家的玄赤木武聖,可我高家卻送去那些不討喜的珍玩,激怒了四王爺。如今,你就算親手捧著玄赤木武聖恐怕四王爺也未必肯見你。除非,有人引薦。王禦史雖貴為朝中大員,可畢竟是高家的遠親,若古寧昌帶你一道去求見四王爺,那般四王爺必定心知肚明,保全高家實不能掉以輕心了。見勢,你也好求請四王爺多逗留玉湘城些時日,以保六王爺暫不敢輕舉妄動,而我高家就能等待聖上諭旨頒下,將六王爺打入大牢,高家必定可避開危機。”

“嗯!昭婉所言極是,但四王爺真肯押著楚三豹去京城麵聖,如何留得?”

“四王爺非得親自押解楚三豹嗎?隻消四王爺審問楚三豹圖謀構逆一事屬實,又與六王爺勾連是真,派遣誰人趕去京城不成?而四王爺飛鴿傳書,早些將六王爺的罪惡呈去皇帝那,對高家而言不是天大的好事嗎?”

聽愛妻一番見解,高籬自愧不如,他惟有頷首。“那好,我明日就去。”

搖搖頭,昭婉苦澀一笑。“夫君別指望了,若奴家不同你一道趕去,隻怕古寧昌借機婉拒,你該如何自處?拖延時日,高家怎能抵擋得住六王爺的精兵強將?”

眼角一抽,高籬鬆開昭婉,挺拔健闊地站立,雙手後負,一副公子哥的氣勢徒然再現。

昭婉就愛瞧見夫君這高拔的氣勢,當家少主就該如此。“夫君莫擔心,古寧昌賊心思不滅,我也正好借此機會令他心悅誠服地為我高家蕆事。哼!奴家對你的心你難道還會生疑不成?本來,奴家打算將文琪撮合給古寧昌,你倒好,一不做二不休,瞞著奴家就與文琪婚配了。”

高籬自知理虧,眸光下瞰,瞧著地上發呆。

“罷了!罷了,你去吧!奴家想清靜一會,想想如何應付這困頓的局勢。”

噩耗接連而來,昭婉還能抵擋得了嗎?高籬不敢不從,輕挪步伐,瞧去愛妻隆起的腹間,他便無法坦然。若愛妻為高家積勞成疾而毀損了身子,有個三長兩短該怎的是好?

心思不寧,高籬闊步趕去知音堂,方入內,但見周管家老淚縱橫,全身觳觫地邁入堂內。

主仆二人相視,高籬竦然地瞧去。

周管家涕淚交零,撲通雙膝跪地。“公子,探子所說之話當真?老奴表姐真真就歿了?”

不知該如何寬慰,周管家自打入高府之後亦盡心盡力替他高籬做事,從無差錯,可謂功勞當表。

然,包打聽前輩貿然為高家對她表弟的優渥照庇感念而決心鋌而走險,換來的終究是命喪荒野。可惜!可惜啊!如此忠貞無二的老媼便再也見不著她的音容笑貌了?

“暗衛已經前去再探了,若屬實必定將包打聽前輩的屍身帶回厚葬。”高籬隻能如此。

“多謝二公子厚愛,老奴表姐歿了,老奴也活不下去,懇請二公子招賢納士,選出俊彥之才接替老奴打理管家之職,老奴決心替表姐守孝屏居,不再搭理俗事了。”言罷,周管家再度拊膺慟哭。

悲戚湧動,高籬想起一事。“周管家,害死你表姐的正是六王爺指使手下所為,明個一早,我打算押解楚三豹去四王爺那,到時隻需四王爺為我高家做主,參上一本六王爺圖謀構逆之事,皇帝定然怒不可遏,將六王爺打入大牢,包打聽前輩的大仇便可報了。”

“真的?”周管家唇角顫巍巍。“好,老奴就去四王爺那哭訴一番,求四王爺為老奴做主。”

……

此番四王爺隻身前來玉湘城下榻官府留宿,也便與徹查玉湘城一幹窩案。因著事幹古家,四王爺刻意囑咐王禦史與知府毀滅罪及古家的證據,一切妥當,應古寧昌盛情之邀移蹕古府,特來傾聽高籬、程昭婉和高府管家的哭訴。

周管家涕淚交零,聲淚俱下。畢竟,與表姐夫妻一場,包打聽自會將組織之中的一些機密都告知了周管家知曉。

如此,周管家一並取出表姐生前給他留存的證據,盡數道出六王爺大逆不道,圖謀造反的物證。

高籬最終勸服娘親奉出高府鎮宅之寶“玄赤木武聖”,作為厚禮贈予四王爺。

受之而怡悅,四王爺亦大加賞賜一番高籬,許多的名家字畫珍玩隻為換得玄赤木武聖。

頭回見著如斯絕美佳人,四王爺不乏稱譽之詞,更為昭婉武藝的精絕大呼妙哉!

看似水到渠成,高家付出玄赤木武聖,四王爺應承將六王爺的罪惡全數記下、奏折呈去皇帝那參上一本。

然,命人殺死包打聽的罪魁禍首卻不是六王爺,而是馮開。高籬、昭婉乃至周管家都蒙在鼓裏。

官府宣說四王爺將逗留玉湘城浹月,為的便是徹查前任知府貪贓枉法和牽涉的官員的罪證,如此,一則蒙蔽六王爺的密探,二則震懾六王爺派來的那些喬裝改扮的軍兵,設法保全高家。實則,四王爺得了玄赤木武聖便連夜由古家兵丁護送離開了玉湘城,直奔帝城而去。

高籬總算做了件稱意的事,無匹欣忭,與昭婉賞月嵐園花月軒。

“你瞧,月色多美,往日裏都是父親陪伴娘親賞月的,我也得空會陪娘親來此,一邊賞月一邊聽娘親教誨。”高籬攬昭婉入懷。

隆腹令昭婉久立不適,她靠在夫君的肩頭,聽聞夫君吐納之氣息,嗅到夫君腥汗之細密,取出汗帨替夫君揩拭。這般就是平淡夫妻的恩愛之情,卻比之珍饈美饌更令昭婉心下恬靜,舒潤。

“夫君,奴家乏累,不能再站立,可否坐下說話?”她嬌嬌地問。

高籬“嘿嘿”歡欣。“都怪為夫昏愚,忘了昭婉有孕之人。”

柔掌輕推,昭婉嬌嗔地責他。“不至以吧?奴家有孕這許久,你竟說忘了我有孕在身?”

花濃月皎,熏風撫景,弱水細波,蛙鳴蟲歡。此夜繾綣相連,詳述情意綿綿。

當下高府仿似真正得了靠山,往後亦可高枕無憂。然,弱波風平並非真個太平無事,高家的是非卻從未斷絕過。

李思虞感念高家乃至對高籬的情分修書一封,提點高家,邊關大將軍的人馬就欲攻打高家,而帶兵攻打高家的正是李思虞的大哥。

不知真假,夫人從周管家手中接過,立時命他送去高籬那。

夫妻二人吟詩揮毫,此番,周管家卻匆匆趕來,見著高籬便道:“公子,大事不好了。方才李思虞遣人送來了密函,念在公子朝間勞苦,老奴遂將這煩人的信函呈去夫人那,誰知夫人說李思虞信中說她大哥欲統攝兵馬喬裝改扮成山匪賊人就要趕到玉湘城攻打我高家,提點高家做好萬全防備。”

“啊!”昭婉決計是相信的。伸手便接過。果真字裏行間都是李思虞哭訴對高家和高籬的存念,企盼戴罪立功可再度回高府做妾都要為做高家的人。而後便是李思虞大哥帶領人馬殺來玉湘城的大體時日,算來就是今兒個。

“李思虞大哥與我哥哥乃是莫逆之交,他怎會如此狠心對付我高家?”高籬存疑,蹙起眉峰。

昭婉麵露危機之色。“夫君,你那一紙休書令李家對我高家恨之入骨,李思虞的大哥該是聽到此消息後決心替他妹妹出麵而來的。”

“可我高家並未害他李家人啊!都是李思虞歹毒無情,我休了她難道不該嗎?”高籬憤然右拳砸向自個的左掌。

“該!可為今人家執意替妹妹出麵壓製高家,我高家焉能不防備牢固,否則,換來的怕隻有難以預料的災禍。萬一高家主人再被擄去,我們該如何營救?難不成向李思虞低頭認錯?夫君,隻消保全高家一段時日,皇帝對六王爺下手之時,李思虞大哥所謂的那位邊關大將軍翁家必定一道被查辦,高家自然就可高枕無憂了。這些時日,依舊不可鬆懈,日夜命暗衛、家丁防範來往府上之人,留意、探查玉湘城周遭商旅的身份。情勢危機,暗衛可自主出擊,無需你我夫妻的號令。”

高籬呆坐而無語。反正愛妻韜略過人,他聽她的準沒錯。

“周管家,速速傳話下去,高家人等近段時日無要事不許外出,除非萬不得已確需離開府上的話也得有家丁、暗衛隨行護衛才可。”眨了眨秋水眸,昭婉柳眉微蹙。“周管家,莫忘前去摘星院對文琪說清。”

周管家自然曉得厲害,領命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