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腥風血雨路(一)

料必如此,昭婉暗自決斷,當隨公公一道做戲,也為著將夫君磨礪成真正的高家少主人,而非代替公公署理庶務的副手。

墨香齋許久都沒人來此,隻因著小翠歿去之後,高籬始終心下愧疚惦念。想及曾經這兒便是小翠打理的地方,他也是攻書不輟,預備日後酤鬻得法有成。然,小翠的慘死令高籬無法釋懷,即使他與李思虞終究還是圓了房,可在高籬的心中,墨香齋就是他與小翠最深深的記憶,旁人自然不曉得內裏。

高籬不來,然芊芊卻無所顧忌,再個她亦不知其間的是非曲直。常將此地作為書寫字畫,調弄絲竹的絕佳之地。

李思虞心頭無法不忌諱,但她卻暗自告誡自個,佯裝不解其間款曲,隻是與芊芊、昭婉來此笙簫和鳴,寫字作畫而已。而況,心下還有一事,便是知曉文琪故意餓了昭婉三日這一檔子,她也決心半點不露。

昭婉看著書案之上整齊擺放的文房四寶,心中無限慨歎。她當也記得夫君曾在此教過她寫字。

三位少奶奶皆來至書案旁,李思虞便讓昭婉先寫出幾個字來,再由她與芊芊瞧瞧也好點撥。

身子初愈,舞刀弄劍看來是不合時宜的,但揮毫寫就幾個字來必不會難。遂,昭婉頷首,待小丫鬟備好筆墨紙硯,昭婉便提筆寫下“女中豪傑”四個大字。

“好!昭婉妹妹便是女中豪傑!”李思虞一旁扺掌。

但,李思虞豈能知曉,這四個大字乃是高籬頭回寫給昭婉的,亦是在墨香齋裏隨性所作。昭婉瞧見紈絝公子哥除了俊朗的樣貌便一無是處時,才讓昭婉見識到高籬的真正本事。字字珠圓遒勁。

昭婉斂毫,抿唇淺笑,抬首,她因還記得她讚譽高籬的字兒好看,而後高籬又寫下“昭婉最懂我”五個大字。是啊!情愫心中生,癡男怨女,隻那會昭婉還對高籬若即若離,處處提防呢!

思緒飛揚,漂泊遠方,不覺又是甜柔一笑,幾乎忘記了兩位“姐姐”還在身旁。

“妹妹,這寫字的不差,姐姐瞧來覺著有些夫君的風采啊!”程芊芊執起宣紙細看。

回過神來,昭婉頷首。“不錯,正是我臨摹夫君的。”

原來如此,程芊芊與李思虞皆恍然大悟。但見李思虞“嗬嗬”一笑。“哎呀!我還打算在昭婉妹妹麵前賣弄我那一筆醜字呢!想不到昭婉妹妹得了夫君的真傳,日後就算替人謄抄什麽的也比我強啊!唉!看來,教習你寫字啊隻能作罷了。”

掩口一笑,李思虞這回算是瞧見昭婉的字兒也長進不少,估摸著不在她李思虞之下。畢竟,夫君——高籬的字兒比之當世大家亦不輸。

芊芊亦薄斥妹妹道:“昭婉,你這字我與思虞是沒法教你了。按說你有這等本事幹嗎不早說喲!姐姐與思虞教你別個也就罷了。”

說來,昭婉還真不知程芊芊的琴棋書畫究竟如何,雖說是親姊妹,但分別十九年了,她焉能知道姐姐的本事。之後也隻聽說姐姐琴棋書畫不俗而已,為今讓姐姐展示才藝才為道理。

略作思忖,昭婉便道:“姐姐還是教我絲竹吧!昭婉對此一竅不通。”

芊芊點頭。“妹妹呀!姐姐善畫,不過絲竹也略懂一二。”

“那敢情好,我愛好絲竹,字畫就差強人意些了。如此,我願與芊芊姐姐一道分別教習昭婉妹妹,這般昭婉妹妹必能全數學到,日後也就別舞刀弄劍的,安心做個錦衣玉食的少奶奶多好!”李思虞說罷,就轉身去尋一旁的瑤琴。

話說,這墨香齋經芊芊打理後,原先隻有文房四寶的書齋變成了琴棋書畫、針黹皆齊備的女子才學修習之地。估摸除了自個使用,芊芊心中也打算日後帶昭婉來此教她。

也未刻意準備,李思虞又尋了一支玉笛。先在摘星院裏,李思虞就弄琴一曲過,昭婉也見識了。今兒個就調笛一曲給她們親姊妹聽聽,算是自個方才誇下海口不能讓人笑話。除去弄琴,還能調笛才算本事。

說來就來,玉笛在李思虞的朱唇之上脆音婉轉,聽者潤心入肺。果真李思虞對絲竹倒真個頗有技藝。

笛聲悠揚,令人佇立不動。芊芊與昭婉都聽的入了神。

然,此刻,去薛神醫那說道一番後,高籬踅回昌平院,這悠揚的笛聲打動了他,令他趕緊闊步朝墨香齋趕來。雖然,他自打小翠歿去之後就不願來此。此時他估摸著有此才藝的定然是芊芊莫屬。

奈何,立在墨香齋門前,雙眸瞧去,李思虞正閉目沉溺其中,那曲調亦優美無匹。

隻曉得曾經的李思虞會弄琴,沒曾想李思虞還會調笛,高籬大感意外。

小翠的死就是李思虞暗中所為,但父親、娘親為了高家非得讓李思虞這位大嫂轉嫁給了他這位高府的二公子。如今,二人都圓了房,還記恨那許多又有何益啊!

一曲終了,李思虞徐徐睜開雙目,玉笛置於腹間。這會,一旁的小丫鬟們才反應過來,紛紛扺掌。而芊芊則邁步近至思虞身旁,挽著她的臂彎盛讚道:“思虞妹妹好本事,你這一曲險些讓我分不清是在夢境還是在白晝了。”

“芊芊姐姐喜愛就好,這般日後我們也可在一塊習練。妹妹還指望姐姐教我畫畫呢!”李思虞乖順異常,比之平日裏的乖順更甚。估摸著被芊芊讚譽,令她怡然自得了。

從不對李思虞好感的高籬這會竟扺掌,雖麵上依然矜肅。

高籬的到來令三位少奶奶立時麵上起了喜色。但見高籬款步入內。眸光瞧去三位妻子,高籬心下舒活,這三位美人兒都深愛著他,這都無需他疑慮的。

“二公子!”

“夫君!”

“夫君!”

小丫鬟們紛紛福身施禮,就連芊芊與李思虞亦對夫君的到來施禮,卻唯獨昭婉木訥,立在原地。

向來如此,昭婉對繁縟的禮數早就厭煩,若是在外頭她興許還能禮儀待夫,在府上決計別指望她對高籬卑微太甚。

高籬自然不在意這些禮數的,與心愛的女人共處一室,他亦不願她們過多低三下四。

眸光幽幽,高籬瞧去都心曠神怡。但此刻,三位妻子在旁,他總不能隻對昭婉一人示愛。

“你們在作甚?寫字、吹笛嗎?”高籬麵上噙笑。

“夫君,我們閑來無事,做些女子家的事罷了。”芊芊起先說明。

“是我想學琴棋書畫,讓大姐與思虞姐姐教我。”昭婉潤唇啟開,說清緣由。

瞧了眼昭婉,高籬瞥了眼思虞,和潤一笑。此番笑意並不含虛,乃是最真實的一回。

這般的笑意真實而令人舒心,李思虞並非駑駘,清眸稍稍瞥見就看出了夫君的真誠。是啊!夫君漸漸變了,變得對她多幾分喜愛。

“思虞,昭婉天資聰穎,你若教她,料必可不出多日便能調笛了。嗯!方才的笛音著實美不勝收,為夫也很喜愛。”

“嗯!”李思虞頷首。

從芊芊手中輕輕取來宣紙,“女中豪傑”四個大字赫然必顯。他蹙眉,思索,應是記起。

雖然四個字乃是昭婉嬌嫩筆力寫就,但三分他的技法毋庸置疑。頻頻點頭,高籬更加舒心,畢竟昭婉也算得了他的真傳了。而昭婉則在玉竹居時閑來無事必定潛心習練所致。

芊芊一旁幫襯。“夫君,再不能讓昭婉舞刀弄劍了,這回差些喪命。依我看,往後就讓昭婉隨我與思虞習練琴棋書畫,別再讓她拋頭露麵,身陷危險之中。”

是啊!昭婉武藝再高,也無法麵對強敵,而況此回不是薛神醫搭救,恐昭婉已步小翠後塵去了。

曾經,他指望昭婉助他一臂之力,而換來的如斯遭罪令高籬心中明白,昭婉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女子家而已。

不消芊芊說,高籬已知曉如何改變。他未再說話,眨巴著雙眸,一絲淚花隱隱約約。心中對昭婉不乏愧疚,但這回實屬意外,他更需增設暗衛布防才對。

突兀,他想起一事。“哎呀!來了就聽得思虞美妙的笛聲,竟將要事忘了說與昭婉知。”

柳葉眉微蹙,昭婉紅唇啟開。“夫君有何事說於我知?”

未啟口,高籬倒“嘿嘿”一笑,麵上疏解許多。“昭婉,這消息你必然愛聽,就是……”言罷,搖頭晃腦,得意揚揚。

昭婉一跺腳,薄嗔道:“哎呀!夫君你就直說罷了,別裝神弄鬼的。”

“你義母三日之後要來我府上了,遣了家丁來報信呢!”

本就有心去椒城一趟,好與義母見上一麵,小聚幾日,怎料出了這檔子被歹人重傷的惱人之事給耽擱了。如今可好,義母竟打算要來,也免去了昭婉的思母心結。

好,當然甚好!昭婉聽之,秋水眸光澤透亮,怡悅不已。“真的?太好了。”

難不成母女心思連接,就算相隔兩地,就算隻是義母、義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