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世事皆難料(五)

本就憂憤,又如此遭他羞辱,昭婉一怒之下奮力出掌,彈開古寧昌,盛怒之下又飛踢一腳。

“啊!”古寧昌淒厲地鬼叫一聲便全身觳觫不止。旋即口吐白沫厥了過去。

怎的了?出手太重了?方才心下亂糟糟,可能真個傷了他。

慌了神,昭婉立時奔出門外,喚來丫鬟、小廝,吩咐趕緊去尋郎中來。

跌跌撞撞,府上下人奔來奔去,都在擔憂少主能不能醒過來。

程昭婉自知犯下大錯,飽含珠淚瞬間滾落。她就在古寧昌的身旁,寸步不離。

無力的雙眸微微啟開,是她,天下無雙的佳人。啊!她竟陪在他的身旁,幽怨的秋水眸也那麽的哀泣。

閉上雙眼,那痛楚無法散去。

十日後,玉竹居中。

“知語,你怎不早說?”高籬詰責,卻也充斥無奈。

“奴婢該死,都是奴婢的錯。”知語雙膝跪地,淚如泉湧。

握緊雙拳,他奮力擊打竹桌。“啪”的聲起,那竹桌便四分五裂。這力道甚強。

知語大驚,趕忙起身就將高籬的手兒掬在自個的柔掌之中,小心翼翼地查看。尚好,公子的手兒並未傷著,許是竹桌輕盈,一擊便裂。

高籬亦垂首瞧了眼自個的右拳,果然無礙。雖然有些隱隱作痛。

苦澀一笑。“看來昭婉不在我身旁,這手也不易傷著了,更無需她替我操心。”眸中泛出淚光,高籬無奈地瞧著知語。“去,到文琪的墓前上炷香,磕頭認錯,祈求她的諒解。縱然她不在了,你的罪過也難以令人不怨怪。”

“是,奴婢這就去。”

逝者已逝,何必為難生者?罷了!罷了!還是去瞧瞧庵堂搭造的如何了?

前腳方邁出玉竹居大門,這暗衛便突兀現身。“啟稟公子,據探騎來報,離玉山十裏地發現馮開行蹤。”

“他?這惡賊因何來此?毀了高家的罪魁禍首豈能輕易饒了他?”思忖一番,他吩咐暗衛再去查探,讓暗衛布防,小心這惡賊趕來玉竹居作亂。

喚來楊管家一番如此如此令下,又與何媽媽交代幾句,高籬便命人將玉竹居大門緊閉,他則令小廝駕馬車去古府。

雖然,他與古寧昌有締約,從今往後不得再見昭婉,可待在馬車之上,吩咐小廝去報上名諱,相信古寧昌會出府一見的。

高籬豈知古寧昌這些日子遭罪了,且傷重臥床不起。

古府劉管家聽聞高籬來見,即刻出府相迎。二人從古府後花園的小門入內。

熟悉的後花園令高籬心下感傷悲苦,強壓黯然的心緒,前路便是小橋流水,軒閣碧池。

金陽和溫,二人落座軒閣之中。高籬不知內裏,隻得含笑等候。

劉管家也不轉彎,直言便道:“高公子,你來得不是時候啊!我家少主傷重,險些送命,不能前來迎接。但不知高公子所謂何事,老奴能做主的自當令公子稱心就是。”

“哦?古公子怎的傷著了?”

“一言難盡啊!算了,日後再說,還請高公子明示,老奴也好安排。”

高籬猜測古寧昌傷得不輕,欲圖借用古家兵丁一事就此作罷。“不必了,既然古公子身子有恙,那在下過些日子再來叨擾。哦!還請劉管家代為問候你家少主。這便告辭!”

話說高家暗衛召回的也不過四十多人,先需護衛玉竹居,而後才能調遣餘下人馬去截殺馮開。無非十多暗衛而已,且少了昭婉這等武藝精絕的高手統攝,貿然前去會不會打草驚蛇還拿不下馮開呢?

心中淩亂,這會他又想起劉管家說古寧昌的傷,且不便道明,其間可有何蹊蹺呢?

玉竹居“博雅堂”內,高籬命小丫鬟研墨,他則揮毫寫就一封密函,飛鴿傳書去向京城。

不錯,他依然擔憂父親——高學古的下場,需盡快籌謀,防備不時之需。

“啟稟公子,馮開即將趕來玉山,是否動手拿他,請公子示下。”暗衛又來稟報。

高籬踱步來回,方才去求請古寧昌無著,若憑他衰落的高家這十多暗衛能得勝嗎?

暗衛那雙期待的眸光閃閃,上前兩步欲啟口又作罷,他該是想領命前去,奈何高家如今實力遠不及曾經的皮毛,豈敢妄動。

直到暗衛也垂首喪氣,等公子一聲令下他好再去查探,也不能連馮開的去向也失去了呀?

氣氛凝結,高籬停下腳步,蹙起眉峰,雙手後負,挺拔傲然的雄姿不減。但他需作出決斷,在無任何武藝精絕的高手襄助之下,由他來統攝僅僅十多暗衛去截殺馮開,若失敗,極有可能他的小命也不保。

瞧見暗衛喪氣的模樣令高籬心中隱隱作痛,他這個高家的少主實在無能,如今明知仇人在何方亦不敢動人家毫毛,這算什麽?無能、駑駘、膽小如鼠的廢人嗎?

不行,是生是死也要搏一搏了。馮開這高家的大仇人若今兒個輕易放走他,日後他還能服眾?還能被下人們瞧得起?須知,高家的衰敗於他脫不得幹係呀!

“傳令,除去護衛玉竹居的,餘下暗衛與本公子一道去截殺馮開。”

那暗衛豁然,滿臉笑意,抱拳領命而去。

發號施令倒是輕而易舉,可他武藝全無,若想統攝高家十幾暗衛截殺馮開怕是雞蛋碰石頭,非得智取不可。

記得昭婉曾在高府布設的那些機關,如今倒也可借鑒。所謂明箭易躲暗箭難防,他得命暗衛早些布設一番才可。

該知馮開深諳五行八卦,布設陣法更是精通,若在馮開麵前布設機關必得出其不意,虛虛實實,真真假假。

“好,就這般!”高籬自言自語,隨後便邁步出發,他將與暗衛一道布設虛虛實實的陷阱,就等獵物上鉤。

玉山山麓,馮開領著十多小嘍囉欲往蜿蜒的山林進發。他此番為何來此並無人知曉。但他為人奸詐,處處小心,自然也會留心玉山可會遇到仇家。

小嘍囉開道,不曾發覺不妥,踅回稟明。馮開這便冷冷一笑,手一揮,示意眾人速速趕路。

山風嗖嗖,穿過草木,馮開聽出了有異,多年的武藝功底令他趕緊下令後撤。然,已經來不及了。三名蒙麵暗衛突兀殺出,刀斧胡亂砍殺一氣,急急便逃遁。

果然是陣法,沒想到這紈絝公子哥也懂得耍起小伎倆。馮開輕蔑地吩咐道:“讓爺我先瞧瞧,爾等莫慌張。”

小嘍囉聽命吩咐,自然原地防備,不再向前。

馮開細細瞧來,這兒山林濃密,易於布設陷阱,他得小心對付。不過,這般粗拙的小伎倆豈能瞞得住馮開呢?但見他拋出手中的劍鞘丟去草木覆蔽的那片空地旁。

然,毫無動靜,出乎馮開的意料。按說,這陷阱若是真的,劍鞘必定跌入洞穴之中,可劍鞘卻安然橫在草窠之間。

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馮開大為不解,這隨意覆蔽的草木本就令人鄙視,這會恐怕陷阱都是假的?他不禁搖搖頭。

然,不知真假,還需小心翼翼,馮開舉起長劍,揚聲吼道:“膽小山賊,快快現身,讓爺宰了你們丟在山穀被狼咬、給鷹啄。”

空****的山林之中再無人現身,馮開情知不妙,他得加倍小心才好,無論這布設陷阱之人如何駑駘,他該防備的是山賊可否人多勢眾。

一道冷光閃過,是一柄短劍飛刺而來。馮開大吃一驚,他最擔心的便是程昭婉,這女子武藝之高絕,連他也得適時避讓三分。

長劍劈去,短劍彈飛,馮開並未傷著毫毛。可他則慌亂心神,雙眸趕緊四掃,防備來敵。

正當馮開膽戰心驚之際,一高拔俊朗的男子徐徐邁步出現在他對麵。

“馮開,好久不見了,別來無恙!”說話之人便是高籬,他譏笑地盯向馮開,雙眸裏泛出殺機。

馮開不敢大意,處處防備程昭婉,他不屑與高籬廢話,自是掃視四周八荒。

“怎麽,馮開,你擔心本公子設下埋伏?”

“小兒,休要得意,老夫不怕你設的埋伏,有膽識就過來嚐嚐爺的長劍,必讓你腸穿肚爛。”

高籬恨恨地啐了他一口。“狗東西,死到臨頭,還敢大話。今時今日,我將要替程家、薛神醫乃至我高家人報仇雪恨,馮開,受死。”

言罷,高籬後撤幾步,兩根利箭嗖嗖從他身後飛出,欲將馮開一舉刺中。

這等毫無武藝的公子哥,馮開並不畏懼,自然長劍揮舞,將兩隻利箭劈開。他亦毫發無損。

正當馮開得意揚揚之際,頭頂突兀被人丟下一包袱,馮開管他何物,又是長劍刺砍。

一團團惡臭難聞,黏糊糊的染了他一身。“哎呀!是大糞。”一邊用衣袖揩去,一邊揮手示意小嘍囉們趕來護主。

可惜,被染了一身大糞令小嘍囉們作嘔不已,馮開自個也狂吐不止。

總算瞧出罅隙,馮開分神之際,四隻利箭悄無聲息地飛向他。“嘶”的一聲一隻利箭便穿入他的右肩。

“啊!”握不緊長劍,任其丟下,馮開就地躥蹦,痛楚的口中鬼虛不已。“痛死爺了,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