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世事皆難料(二)

古寧昌強壓心下怒火,麵不改色地含笑道:“幫人幫到底,我玉湘城古家與高家也算世交,從近來官府的查案之中我也知道了些經年秘密,何媽媽你猜怎麽著?”

何媽媽自然不知,遂搖搖頭。

他這便又道:“原來家父與高叔叔都替宋知府劫過官銀,也即是說六王爺丟失的那批軍餉家父也得了一成,可惜沒人知道,因為宋知府一口咬定高叔叔一人獨吞。興許,高叔叔得了七成最多,宋知府才會向六王爺的人交代虛數。”

竟然還有這麽一茬,何媽媽想也不敢想。不過,高學古太過膽大,官銀也敢劫,且宋知府隻分得兩成,可鑒高老爺的野心毀了高家呀!否則六王爺豈會聽憑馮開的挑撥,輕易就將高家置於死地?該是怒氣未消,馮開乘機進讒言所致。

猜到了又如何?木已成舟、米已成炊。高家所受的災難再也無法挽回。

聽罷,何媽媽抬袖撫淚,哭哭啼啼了起來。自然是佯裝一番的,跪倒在地。

古寧昌上前扶了一把。“起來,何媽媽在我府上盡心盡力,古某感激不盡,日後去了玉竹居好生服侍高兄就是,也該從中斡旋,令我與高兄還能親睦如異性兄弟。”

待何媽媽起身,他從袖中取出官府要來的賣身契,當著何媽媽的麵撕碎。“何媽媽,從今往後你不再是我古家的下人了,你與高家的契約還在,這就收拾一番,我派人送你去玉竹居,順道也安排將高兄接過去。”

哪有這等好事?古寧昌究竟打的什麽如意算盤?

何媽媽心下揆度,麵上還得一腔悲苦。“哎呀!古公子待老奴恩重如山,這輩子怕是再也無以為報了,若有來世,老奴願做牛做馬報答您的恩情。”

“哈哈!無需,要報答還得報答昭婉,為了她我才要好生待你與高兄,讓你們都能過上好日子,昭婉自然會感念我的。”言畢,淡淡一笑。話中有話,似是反諷,但古寧昌攆走何媽媽,古府隻剩昭婉一人,他也好對付她,免得何媽媽從中替她出謀劃策。

此時,何媽媽該是猜到了。福身,而後拾掇自個的隨身物什。

陰風嗖嗖,這初冬來臨,即使寒氣逼人,可何媽媽的心中卻熱氣騰騰。她太屬意玉竹居了,從二公子初初搭建簡易竹居起她便受二公子優渥知遇,如今這般艱難還能輕易複回,真是心中無限感喟亦歡欣不已。

古寧昌果真言行一致,高籬也被接來了玉竹居,主仆二人再見,各自垂淚,瞧去玉竹居的一草一木都那麽的熟悉。

可惜,近三個月來無人打理,一地落英腐葉,還有被打傷、打死小廝、丫鬟的斑斑血跡依然清晰可見。

好在,古寧昌心思縝密,也令何媽媽帶來古寧昌贈予高籬的一萬兩紋銀,作日後瑣碎度支。自然,高籬也可設法買回曾經高府散失的小廝、丫鬟,錢銀隨他自個使用。

此時,雖隻有主仆二人,但高籬也沒了往日的紈絝子弟氣勢,親自動手與何媽媽一道灑掃院落,除去塵埃,何媽媽也喚來了兒子、兒媳、孫兒一道幫襯,這玉竹居便重新複原了舊貌。

別個不說,高籬最記掛的該是知語了,畢竟昭婉的體己丫鬟,他該設法去尋。

看似安排妥當,但昭婉依然氣惱不已,她怎能不知古寧昌的鬼把戲,無非孤立她,從此也好下手。

然,自個的武藝就算對付古家十多個兵丁也不在話下,何況古寧昌毫無武藝自然別想打她的主意,除非她自個心甘情願。隻是,她豈會屈從呢?

蓮步生花亦虎虎生風,昭婉的美妍天下無雙,武藝精絕也令人敬畏。古家的家丁自然有耳聞,見著她紛紛施禮問候。

古寧昌閑來無事,這便四處閑逛。瞧見昭婉,趕緊上前。“哎呀!昭婉,天氣漸寒,你還是多些衣裳,怎的隻一件粗布黑衣,萬一受了風寒可就不好了。”

剜了一眼古寧昌,昭婉不悅地說:“古公子無需費心,我等不及了,今兒個就打算去府衙大牢將馮開碎屍萬段。”

古寧昌嬉皮笑臉,“嘿嘿”笑道:“馮開賊人必死無疑,隻是如今先救華夫人要緊,你可別亂了陣腳,令我難做。”

“啊!你真的願意救我婆婆出來?”昭婉不過耍脾性,聽他這般說話,心兒飛越,甭說多歡喜了。

“自然,但我五日前對你說過的話希望你也能成行,否則,我隻能延後。”

“你,不知羞恥的東西。”昭婉抽出腹間的短劍便欲刺下。

古寧昌嚇得趕緊縮身,抱頭。“哎呀!昭婉饒命啊!”

“哼哼!原來你也是膽小的鼠輩呀!我還以為你比我夫君強上千倍萬倍,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她探出丁香小舌,輕輕舔了口刀鋒,威厲嚇人。

如此野性的姿采被古寧昌瞧去更加的屬意,這女子好生潑辣,真真令人喜愛,若得了她,此生無憾。

“昭婉,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殺我,畢竟我為你做了這許多,你連一聲感激的話也沒說。嘿嘿!日後還指望我救出高叔叔,你現在最好對我言聽計從,保準讓高家複原曾經的輝煌。當然,你就別回去了,高籬過上錦衣玉食的好日子,你的心願了卻就該到了報答我恩情之時。”

“渾說,要報答也是我夫君報答你,讓我一婦道人家報答你什麽?”昭婉一扭腰肢,飛也似的跑開了。

就連奔走都令人觀之銷魂不已,古寧昌賊賊地壞笑,自言自語道:“太美了,如此佳人非將你求娶為妻,這輩子我也值當了。”

話說古寧昌並非本事過人,劉貴被殺四王爺得知還是派人飛鴿傳信斥責他一番,且令他不得造次。

應承過昭婉會救出華夫人的,這話總不能不算數。昭婉百般規避,也好,該到了令高籬記得感恩之時了。

不再懼怕,這光天化日之下,且玉竹居已然被高籬拾掇的如同往昔了吧?此刻趕來,他必定以禮相待,好生吃他幾杯香醪,而後借酒逼迫他就範,寫下休書一封,作為最可信的憑據,適時拿出讓昭婉瞧見,好令她死心。

還是這般世外桃源,令人向往。古寧昌敲門,報上名諱,何媽媽便迫不及待地啟開了厚重的大門。

貴客光臨,蓬蓽生輝呀!何媽媽怡悅地引路讓古寧昌入竹居。

一切恢複原貌,這清幽的玉竹居真真好地方。原先血跡斑斑的腳下灑掃幹淨,直至後院落,刨出三十萬兩錢銀的地方也被填上修複一新。來來去去,這玉竹居又多了丫鬟、小廝。看來,高籬用他古寧昌給的一萬兩紋銀買來了這些下人。

“古公子,您尊駕賁臨,高籬有失遠迎,萬望贖罪。”

“何須客氣!高兄越發神采奕奕了,看來這會兒日子過得安逸,我也好放心了。”

客套一番,二人便趕往臨水軒。貴客來臨都是在此用膳。

古寧昌趕在晌午時分到來,何媽媽恰巧才備下幾道精致小炒,如此,二位公子哥落座,何媽媽取來自個兒子帶來的好酒讓他們好生借酒敘談。

啖啜歡喜,高籬對古寧昌的援手自然是感激的,二人你來我往,待酒過三巡,古寧昌也到該說正事之時了。

“高兄,愚弟此來不說你也該知道為何了吧?”

高籬搖搖頭,故作不知。

“愚弟之心,高兄應是明白。如今,為了你高家,劉貴被昭婉做成人彘殺死之後,有人便告密去了四王爺那,愚弟也被四王爺好生的斥責。但,愚弟並不後悔助力高兄。”歎了口氣,古寧昌麵色憂傷地補說道:“可惜,可惜我做的一切高兄感悟到了,昭婉卻視若無睹,我連她一根毫毛也碰不得。”

心下暗喜,情知昭婉節烈,這般最好。高籬突兀有些恍然,仿似古寧昌好人做到底,將昭婉也送來了玉竹居。

可,大白日裏做夢實屬可笑。古寧昌又非善男信女,垂髫小兒,輕易可蒙騙的。他的條件清楚而不可討價還價,昭婉得不到,怕到最後魚死網破,都不能好結果。

高籬不作聲,古寧昌便再言。“行善當有始有終,故此,我花了銀子總算可將高兄娘親救出大牢。”

“啊!真的?”高籬歡喜不已,竟騰地跳了起來,扺掌自樂。“古公子大仁大義,真是當今的活菩薩。”

“嘿嘿”笑起,古寧昌示意高籬坐下。正色瞧著他,古寧昌威逼道:“真人之前不說虛言,高兄,我必須得求娶昭婉為妻,否則我便會收回給你的一切。我幫了你,也該到了你回敬我的時候。高兄,既然應承放手昭婉,為表誠意,你就再擬一份休書吧!如此,愚弟保證不出三日,高兄娘親便會被送來玉竹居。”

麵色一陣白一陣紅,高籬心兒如同被千萬隻螻蟻啃噬,強壓痛楚,他又無路可退。“我縱使一紙休書休了她,昭婉若還不肯就範當如何?”

這般寒氣逼人的時節,高籬額上細汗密密,古寧昌心下暗笑,待聽他疑惑,趕緊端正坐立,右掌拍向自個的胸前。“高兄放心,你隻需寫下休書,我便將高兄娘親救回,至於昭婉,我設法與她疏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