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風雲化無常（四）
碧秀眸光一凝，上下打量一番這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平日裏，碧秀也同這個小丫頭說些話的，起碼對人家還算客氣。小丫頭見著她都笑意連連。
若說自己是個大丫頭，在這些小丫頭麵前本可擺擺老資格，但自打她上回隱瞞徽州四煞的事之後，大少奶奶沒少言辭詰責她。說不準哪一日大少奶奶煩了、厭了，隨時都可能把她驅走。
如此，現今的碧秀處處小心謹慎，不想令大嫂再度惱她。這些日子，碧秀的盡心盡力還是令大嫂很受用的。漸漸地也快要忘了那些所謂楚州四煞之事。反正高府暗衛多達數百人，區區四名不知天高地厚的暗衛起了歹心，高老爺自然會設法對付的，大嫂也就沒再提及對碧秀不悅的事。
即便如此，自個的前程也難以預料，碧秀便時刻降低身份，脾性更為和緩，遇著小丫頭亦和藹相向，遂贏得了小丫鬟們的喜愛。
麵前這位小丫頭瑟瑟發抖，又想說出嚇死人的要事，那會是什麽驚人的要事呢？
碧秀眨眨眼眸。略作思忖後問道：“說，什麽嚇死人的事？”
小丫頭也不敢賣關子，便連忙將方才的所見一一說給了碧秀聽。
但見碧秀訝異地張大嘴巴，她知道二公子心中愛戀的可是莫教頭，可他方才為何撲向大少奶奶的床榻上，親大少奶奶的赤唇呢？
想起，自個去屏風後回話時大少奶奶與二公子的臉上都潤紅的驚人，難不成，他們二人也有了情愫？就在大公子歿去之後的這段時日裏慢慢生就的？
此事非同小可，其中必有隱情。但發生如此巨大之事，碧秀想到的是該為此向高府最為重要的人物邀功。往後，就算大少奶奶棄她不用，起碼她也好求情最重要的人物庇護。
想及此，碧秀眸光一緊，犀利地瞧著小丫頭道：“你記住嘴巴要緊，除了我知道之外，任何人不能提及，否則你有性命之危。”
小丫頭嚇得魂不附體，趕緊求大丫鬟——碧秀照庇，得了碧秀的保證後，才膽戰心驚地離開，去幹自己的活兒去了。
自不用說，碧秀邁開雙腳，徑直便去了虔敬堂。
高學古陪在夫人身旁，軟語安慰。不想紫蓮又稟報說大嫂的貼身丫鬟——碧秀再度趕來了。高學古不敢輕視，總要問明為何，千萬的不能讓思虞出任何意外才好。
“讓她進屋說話！”高學古吩咐紫蓮。
紫蓮立時福身說“是”，而後便喚碧秀入了屏風內說話。
碧秀先是福身施禮，而後眸光一掃，就見夫人半閉著雙目，無力的愁苦著。老爺麵上擠出苦澀的笑意，哄孩子般地說著夫人愛聽的話。
既然進屋問話，高學古便登時問她：“大嫂無礙了吧？”
碧秀恭恭敬敬地站立側旁，垂首回道：“大少奶奶無礙了。她現在歇著，有……有二公子陪著說話。”
“哦！也好！籬兒心思越來越細了，竟曉得為他父母分憂。甚好！甚好！”高學古說著便側顏對紫蓮道：“紫蓮，你去庖房，備一份蓮子羹來予夫人用下。”
“是！”紫蓮應話，而後快速離開。
此刻，寢屋裏還有兩名小丫頭一旁傻傻地站立著，亦不做聲。碧秀便對她們二人道：“你們二人先出去幫著紫蓮姑娘去催催，這裏我先伺候著。”
兩位小丫頭雖不敢得罪大丫鬟，但她們都是夫人身旁的人，被大少奶奶的體己大丫鬟呼來喚去的總不適意。遂，兩人都紋絲不動地將眸光瞧向了高老爺。
高學古聽得碧秀這般說辭，憑借多年的閱曆，他猜出碧秀必然是有重要的事對他說，是故才遣去礙人的兩位小丫頭。如此，他眸光一掃碧秀，而後瞧向兩位小丫頭道：“你們就去看看吧！”
高老爺的話誰敢不聽，兩名小丫頭連忙福身告退。
寢屋隻剩下三人。高老爺麵上平靜無波，轉臉瞧向碧秀。“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對老爺我說呀？”
倏爾，碧秀雙膝跪地。“稟老爺、夫人，碧秀的確有一件天大的事需告訴你們知道。”
“哦？何事？”高學古輕描淡寫地問她。
碧秀略作思忖，心下一橫，都到這個份上了，還有什麽不好說的？遂，眸光堅定地瞧著地麵，深吸了口氣，大膽地說開了話。“回稟老爺，方才奴婢回大少奶奶寢屋時，瞧見了驚天動地的一幕。”
“嗯？”高學古蹙起眉峰，眸光睨向碧秀。“快說！”
“是！奴婢這就說。”碧秀舔了舔唇角，鼓起勇氣道：“二公子方才……方才趁到大少奶奶寢屋內無人，竟然……竟然撲到大少奶奶的身子上，還……還親了大少奶奶一口。”
“哐當”一聲，但見老爺手中的藥碗跌落在地。“你說什麽？”高學古雙眸圓睜，像是聽到了嚇死人的鬼話般驚悚不已。
此時碧秀也沒甚好顧慮的了。“奴婢也覺著驚訝，可聯想近來兩回大少奶奶自縊未果後，二公子最先趕來與大少奶奶促膝長談來看，可能……可能他們之間已經互生了愛慕之情。”
“胡說八道！”夫人睜開雙眸，冷冷地看著跪地的碧秀。“籬兒絕不會這般，他心中隻有莫昭婉。”
“回夫人，奴婢怎敢信口開河？隻因方才親眼所見才會趕來稟報。請老爺、夫人斟酌，看看此事該如何收場。”碧秀說著，已不敢抬首瞧見夫人怒目圓睜的模樣。
“啊！……這……這可如何是好？……這怎麽辦？”夫人一雙淒婉的眸光就瞧向老爺。
高學古站起了身，“你起來說話。”
碧秀立時起身，她也沒閑著，找著掃把、簸箕便清理摔碎了的藥碗殘渣碎片。
待碧秀忙活完畢，高老爺對她又道：“碧秀啊！你小心伺候大少奶奶，有什麽異常及時來報。老爺心中有數，你功勞甚大，老爺我日後自然不會虧待你，去吧！”
碧秀趕緊見好就走，終於邁著幽幽的愜意之步伐趕回摘星院。
可，虔敬堂內，高老爺與夫人則都陷入了沉思。
半炷香過去，紫蓮端來一碗蓮子羹侍奉著夫人啖啜下。而後，聽憑老爺一聲吩咐，她退出內屋。
“夫人，事已至此，你該想想了。”高學古眸光有些冷峻地瞧著夫人。
夫人搖搖頭，不置可否地說：“若說籬兒的脾性，老爺與我都十分清楚，他絕不會無緣無故地撲向思虞的，這事其中定然有蹊蹺，待明日我喚籬兒來問問就能清楚。”
不想高學古眸光更冷，一跺腳，聲音更沉道：“夫人！別再提莫教頭的事了，她是什麽人，府裏的暗衛都查的一清二楚了。這個跑江湖的賊女企圖勾引籬兒，你卻不問青紅皂白就把一對給未來兒媳婦的翡翠鐲子與了她。現在可好，人家又牽扯出什麽她的出身是椒城的顧家，如此複雜的關係夫人不覺得頭痛嗎？而況，她那賊人的師傅可不是個好東西，她那顧家也不過就是一大戶人家，可與我們高家相差甚遠，怎好般配？”
“老爺，你怎的如此說話？昭婉姑娘可是好姑娘，我最讚成她與籬兒的婚事。可你三番五次的不允準籬兒派遣媒聘去椒城，我念著賦兒過去不久，所以決定暫且耽擱些時日。誰知你現在想要阻止籬兒的婚姻大事，我絕不能答應。”夫人說著一扭頭，氣的噘起了嘴，一邊抹眼淚。
高學古俯身坐在床榻邊沿，拉著夫人的柔荑，麵上多了些和緩之色道：“夫人，你要想清楚，為今高府處在多事之秋，賦兒不聽我的話才致如此下場。可我們還有籬兒，他現在是我們高府的最後希望，若他不思進取，將來可能斷送高府輝煌的人就是他。”歎了口氣，高學古再道：“夫人啊！你婦人之見豈能看的長遠？需知道，為今京城消息傳來，不久宋知府便會被治罪，而連帶的我高府也會遭殃，恐再步襟州程家的後塵。”
“啊？”夫人一驚，身子自然一顫。
高學古拽著衾被替夫人掖到頸部。“夫人，籬兒與昭婉姑娘結合恐也不能長久，若我高府被滿門抄家，他們還能有活路嗎？夫人，為今思虞則可能是我高家的最後救命稻草，你可知道？”
夫人眨了眨雙眸，啟口問道：“莫非老爺是想……”
高學古使勁地頷首。“正是，思虞大哥的翁家在邊疆屢立戰功，擢升為戍邊大將，可想而知，若我高府被宋知府牽連之後，朝廷若要怪罪我高家，必然會看在大將軍的麵上網開一麵，而況我們也不會坐以待斃，必然讓思虞與她大哥飛鴿傳書說明要害關聯。為了高家闔府上下數百人的性命安危，夫人，你要三思啊！”
夫人腦袋一嗡，幾乎聽不下去老爺的說辭，可老爺的說辭又是那麽的容不得不聽。她知道，老爺的想法是將李思虞轉嫁給籬兒。且平日裏思虞對她小叔——高籬總是有種說不出的溫和，兩人恐早就暗生情愫，隻是奈何賦兒在世。如今，賦兒壯誌未酬身先死，再也沒了隔閡橫亙，思虞對小叔的暗生情愫也可光明正大了，否則，思虞就會離開高府，她畢竟還年輕，怎好守寡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