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情仇難兩全(十七)

“公子請自重,我還有事先行一步。”昭婉又從高籬手中奪過假髭須粘上,轉身欲離開。

黎伊伊立時揚聲喚道:“別走,昭婉,你真的要屏絕與我們相見嗎?”

高籬攔著她的去路,眸光急急地瞪著她。“為何?你走了又回來,為何不來找我與伊伊,我們都惦念著你。”

“惦念?”昭婉這才回麵瞧向黎伊伊。“你夫妻二人甜甜蜜蜜,何故還需要惦念我來著?”

“你著氣了?就因為我嫁給了夫君?”黎伊伊反問。

她側退了幾步,與高籬隔開一些距離。“我實不知你二人怎會婚配,但我也無心知道。如今楚三豹從京城趕回,我必須查清楚他來玉湘城意欲何為。”

“你騙不了我,因為我與伊伊成婚你才躲避的。但你不知我與伊伊也是被奸人下了情毒才會做出越軌之事。你也該知道伊伊孤苦伶仃,我如果再不對她擔責,難道讓她一世都活在痛苦之中嗎?那般,若日後與你相見我又該如何向你解釋?”高籬言到動情時,眸光再度濕潤。

昭婉垂首不與他眸光相遇。心下思忖,難不成他這麽做原來是有苦衷的。且他始終在乎的都是她程昭婉,因著他與黎伊伊被奸人下藥做出越軌之事,而高籬擔責不過不希望日後昭婉怪他罷了。

若果真如此,高籬的一片赤誠之心可鑒啊!

黎伊伊徐徐向前,近至昭婉身旁。纖手拉著她的柔荑。“昭婉,高、程兩家的仇恨是公公一手造成的,與夫君無幹啊!可夫君與你的情才是真情,我不過是夫君對你思念的寄托。”

言罷,黎伊伊雙眸噙滿了一汪秋水淚花。

是嗎?她不過是因著高籬思念昭婉而愛屋及烏也對黎伊伊生了好感嗎?可黎伊伊卻因此一輩子與一個心中隻有昭婉的夫君強顏歡笑度日嗎?

昭婉終於抬首。淒迷的雙眸裏除了悲傷就是憐憫。麵前的伊伊姐姐曾經是多麽善解人意且喜愛打諢逗趣。如今她要做昭婉的影子服侍高籬,而她黎伊伊明知高籬的心不在她身上,也要用心黼黻夫君。

想及自個,一味地躲避、屏絕屬意她的人,竟也生出了更多不可逆轉的變故,她難道不該自責嗎?

雙眸一閉,珠淚溢出,猶如剔透的珍珠顆顆滾落,浸濕了早已難再粘上的假髭須。突兀地假髭須就墜落而去,而她再未伸手去阻止,仿佛心中的苦痛已經減持了她的全部思緒。

高籬趁機就一把將兩位慟哭流涕的女人家都攬入寬闊的胸懷。

奇了!昭婉未再掙脫,反而緊閉雙眸不言不語。任由他的片片情愫釋放。

須臾,昭婉輕推高籬,黎伊伊順勢離開他的溫熱胸襟,二位女子眸光互遇。

悲中帶笑。“昭婉,別躲了,與夫君、與我一道,我們必然能想出萬全的法子令你們二人婚配成功的。”

她頷首,無言勝有言,水眸瞥向高籬。

但見,高籬也跟女子般哭花了一張絕世俊顏的臉。破涕而笑,他就這般深情地凝視著她。

黎伊伊一旁瞧了喜歡,遂拉起二人的手。“夫君,昭婉完璧歸趙,我就將她交給你,日後可別再弄丟了,否則妾室唯你是問!”

好個辛辣的薄責,黎伊伊果真如義母說的那般也是個潑辣的女人嘛?若真是這般以後高籬可就要多心思應付了。

不過,也無妨。他還記得曾經的小翠刁鑽的緊,如今做了妾室不也和順的異常嗎?隻消女人嫁了夫君都會改變脾性的。高籬自信判斷不會舛誤。

昭婉抬手掩口一笑。“伊伊姐姐,你竟然能降服公子納你為妻昭婉也屬意的緊,打此你也不用孤零零的漂泊,終究沒個安身的家,畢竟義母……”

“哈哈哈!”突兀,高籬大笑了起來。“昭婉,我可要告知你個好消息,伊伊與你一般都拜徐秋娘為義母了,而伊伊出閣的嫁妝就是義母為你置辦的那份呢!”

“原來如此?”昭婉淺柔一笑。“這般甚好,我……我畢竟不是顧家的女兒。”

“對對對!秋娘姐……義母說過了,你是程家的女兒,遲早得讓程家姐弟心悅誠服地為你出閣賠上嫁妝呢!”黎伊伊抆去淚痕,麵上笑意連連。

登時,昭婉斂笑,側顏遙看遠處,悵然顯於麵上。

高籬與黎伊伊知道昭婉不悅的根由,但他二人暫且也無法替昭婉解除。是啊!程家的災禍都是高學古不予援手造成的。程家姐弟如何完全諒解高家呢?就算迫於無奈應承讓昭婉與高籬婚配,那也是牽強的沒法子。

“什麽也別想了,昭婉隨我們回府裏吧!我們一道想法子應付楚三豹,而後我們再一道去襟州你程家去。哦!等顧瑤含省親歸來後,我便邀約義母與顧瑤含陪你一道去襟州如何?”黎伊伊眸光晶晶,期待昭婉的應承。

但昭婉卻支支吾吾,卻踟躕不定。

黎伊伊心下思忖,而後勸道:“我們去玉竹居吧!離此也不遠,你日後就待在玉竹居裏,我也好派人通知義母,等她們早日趕來。”

這般,昭婉才頷首。

一番勸慰,昭婉算是回心轉意。黎伊伊怡悅的緊,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將昭婉麵上的假髭須、虯髯全部給扯下扔了。

“多美的一張臉啊!偏生易容成男子的模樣,讓人看了心裏都起雞皮疙瘩呢!”黎伊伊一邊撕扯一邊薄責昭婉。

因著黎伊伊過於用力,昭婉都齜牙咧嘴地不情願了呢!“哎呀!姐姐你何需這般急躁啊?都弄疼我了。”

“噯喲!幸虧是我動手,要是讓夫君動手,他可比我還急,那你不疼的大呼救命啊?哈哈哈!”黎伊伊打諢,言辭顯得意會。

昭婉立時臉紅不已。“姐姐,你……你別亂說。”

“行了、行了,我們走吧!”黎伊伊一把拉著昭婉的柔荑,一把拉著夫君的細手。

玉竹居近在眼前,三人到來可把小翠與何媽媽樂壞了。

自是,何媽媽與小翠就拉著昭婉去了一直為昭婉留存的寢閨。自打高籬初初與昭婉相識並帶回昭婉於玉竹居內療傷起,這間昭婉療傷的寢屋就再無他人宿下過。因著何媽媽知道內裏,她從不讓任何人隨意進出,每日清理寢閨的重責便落到何媽媽身上。

噓寒問暖,縱有太多的無奈,此時,昭婉見著如同半個娘親的何媽媽她還是怡悅不已的。攤開心扉就與何媽媽一訴衷腸。

豐腴的何媽媽慈藹溫和,言說慢條斯理。“昭婉姑娘,人生在世不稱意的事何其之多,你所遭逢的身世不過是其一罷了。”

昭婉頷首。“何媽媽言之有理,但昭婉實乃程家女兒,倘若不與姐弟們同心同德,他們焉能認為做姐妹呢?”

小翠纖手一提,唇角一揚,急著插言道:“嗨!若你的姐弟們都不顧你的人生大事,這樣的姐弟是不是太無情無義了?”

“哪有這個理?設若不是嫁給高籬,我嫁給其他男子姐弟們還會反對嗎?因怨生恨,我知道姐弟們恨的不是高籬而是他的父親,但我真不知該如何說服姐弟們別怪高籬。”搖搖頭,昭婉黯然憂迫。

老眸微眨,何媽媽啟口,再度拊循道:“陷程家死地的揭發人可知道是誰人了?這個人才是程家的大仇敵,高老爺不過自保,就算有過也隻能算次之。但願程家姐弟別尋錯了仇家。昭婉,你該清醒才好。若能替你歿去的父母報仇雪恨,那般,老身想來你那姐弟們自然會諒解你的。”

扺掌,小翠笑道:“對對對!何媽媽說的對。若你能找到陷害程家的幕後真凶,那般才是替程家報仇雪恨了。”

斜側著瓊肌雪顏,昭婉蹙眉又搖搖頭,失望地垂首。“六年了,程家始終無法找出當年誰人舉發了我家的幕後人。”

“那不就對了,昭婉姐姐,你就讓夫君與你一道去查找啊!哦!不是聽夫君閑敘時說過什麽周管家的內人乃是鼎鼎有名的包打聽嗎?你為何不去找她發消息令大江南北的探子去查呢?興許就能找出真正的幕後之人呀!”小翠適時提點,卻也說到了要害之處。

不錯,程家姐弟怨恨高學古雖有幾分道理,但主凶可不是高學古啊!人家自保罷了,也沒做過什麽火上澆油之事,頂多算個無情無義的宵小之輩而已。

昭婉這便俯思一番,漸漸地她也覺著小翠的說法在理。是故,他倒適意地頷首。柳眉微蹙,心下就揆構起包打聽前輩可是一直以來忽略的關鍵所在啊!

“好,就這麽辦,我尋個合適的時辰去求她。”昭婉兀自起身,心中仿佛瞧見了為親生父母報仇雪恨的場景,而姐弟們終究還是體諒她與高籬的情愫,心甘情願賠上程家的嫁妝,讓她與高籬百年好合。

“哎呀!昭婉姑娘,你也不必急於一時,自打你逃婚之後,這一去一回又耽擱了二十餘日。才來玉竹居當好好歇歇腳,待公子安排妥當,你與公子再去不遲啊!”何媽媽說罷起身。“老身這就去做一餐昭婉愛吃的好菜,你且用過午膳,歇息一番後,與公子再商略,如此也可有條不紊地去辦好這件事。”

昭婉潤唇一抿,柳月眉一彎,秋水眸光澤閃閃,她怡悅地點頭應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