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情仇難兩全(一)

大家皆拊掌以慶,氣氛融洽的難以令人相信。待小翠換來一盆清水時,宴席上的兩位璧人已經你情我濃地坐在一塊。而高籬則享用著昭婉的纖柔細致,替他清理左眼角不住流出的淚痕。

高籬不願再度清洗,一味要強說無妨。可昭婉不依不饒,非得讓他再次清洗。若說別人高籬可能堅決不從,但昭婉的**令他早就沒了魂,隻消昭婉一句話,他都按法照做。

昭婉嬌羞地替高籬抆去麵上水漬。秋水眸擔憂地細瞧公子猩紅的左眼。

突兀的變化令小翠來不及多想,也同大家一道為這對璧人修好而怡悅。從今往後,小翠知道多了個昭婉平衡,李思虞的怨恨就會轉換一部分在昭婉身上,她——何小翠也便能安生了許多。

女人心,海底針,誰也摸不清彼此的真實想法。雖然大家都專注於各自的角色,但彼此的不信任亦是渾然天成的,無法彌合的。小翠也好、李思虞也罷、再個昭婉也都變得各懷心思,各有目的。

待昭婉細心抆拭一番後,高籬覺著好了許多,大家又起興地啖啜歡悅,一桌山珍野味也吃的入口爽滑,香醪的助興更是將大家的氣憤給調高。

天大的喜訊便在不經意間造就,老爺、夫人都欣慰不已,總算覺著對得起籬兒一回了。徐秋娘與黎伊伊也為昭婉有個好的歸宿而心滿。李思虞同小翠興許各懷鬼胎,但表麵卻笑意連連,不露半點不快的痕跡。

也是拚了,為了程家,為了弟弟,昭婉才會在緊要關頭轉念,她自覺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高、程兩家,更有甚者也為了顧家。即使日後她與幾位姐弟相認,昭婉心中也認定了徐秋娘就是她的娘親,無論是不是義母。

啖啜完畢,大家才想起來玉竹居可是為了玲瓏玉佛之事的,如此,大家都束手無策之時,李思虞鶯歌鸝語地說道:“依思虞來看,玲瓏玉佛可能還在高府裏,若闔府上下搜查,興許就能找到。”

無論李思虞的話是不是在理,但除此還能怎樣?玲瓏玉佛事關重大,不可不尋獲。遂,依照李思虞的建議,大家便再度返回高府。

不消說,李思虞必然會趁機動手腳讓玲瓏玉佛現身的。可此回,她要做的卻是算計小翠,起碼,小翠被責罰,也算是對昭婉的一個警示,高府內是非重重,以後還得尊重她這個既是大嫂又成了少奶奶的女人。否則,下回的手段必然用在昭婉身上,絕不留情。

踅回府上,李思虞便命小丫鬟們幫著整理昭婉的物件,全數搬去昌平院高籬的寢屋。就在此時趁亂她將玲瓏玉佛藏於手中抱著的幾件羅衫裏,待入了高籬內屋時,就把玲瓏玉佛放在小翠留下的一妝奩之中,闔上蓋子。而後神不知鬼不覺地將羅衫放在高籬的衣箱中,算是送給昭婉的新衣裳。

周管家也大致問出了些蹊蹺,確定小丫鬟們都未曾去過高籬的墨香齋,惟有小翠,還有小翠指派的小丫鬟——小紅去過。除此,便是紫蓮與少奶奶也曾經去過一回。但周管家決計不敢相信少奶奶會監守自盜,那樣便不合常理了。惟懷疑小翠指派的小丫鬟和少奶奶身旁的大丫頭紫蓮二人。

高學古聽罷,眉峰蹙成了川字,眸光遙望蒼穹,有種悲憫的慨歎。而後閉上雙目,冥思著,萬籟俱寂,隻有他的腹語在自個耳際縈繞。必然,他猜到了些什麽。是故苦悶不言,心思著:好你個李思虞,不消說玲瓏玉佛一定是你盜去的,如若不然,怎會說玲瓏玉佛就在府裏呢?真不知你又打算施什麽陰謀,唉!苦了籬兒咯!竟讓這麽一個陰毒的女人做你的正房夫人,為父實在對不住你了。

“老爺,是不是將紫蓮與小紅都喚來知音堂?”周管家提醒到。

搖搖頭,高學古喟然道:“算了,先找玲瓏玉佛,若找到了老爺我自有打算。此事你就別管了,下去吧!”言罷,高學古大袖一揮,示意周管家離開。

“是!老奴告退。”周管家連忙俯身施禮便轉身走了。

十多小丫鬟與小廝來來回回,搬運物什,拾掇寢屋,忙得亦是熱熱鬧鬧的。

徐秋娘與華夫人繞道如何替這對璧人置辦婚儀,而黎伊伊則與昭婉說道女兒家的閨閣私密之話,時不時偷偷巧笑,令側旁瞧見的高籬亦賞心悅目。

勞頓一個下午,眾人才將公子的寢屋灑掃得幹幹淨淨,而後置換的物什擺放整齊,庭院又經過一番清理,昌平院死氣沉沉的院落裏再度熱鬧了起來。既然昭婉已經點頭同意嫁給高籬,就住在昌平院,徐秋娘與黎伊伊自然也就跟著各自安排了廂房留宿。可謂娘家人最強的後盾都趕來了,昭婉心下也甚感慰藉。

不知為何,昭婉總惴惴不安,仿似姻緣難定,興許還會再起波瀾。

佳人既已點頭應承,高籬再無離家出走一心思了,整日裏總是伴在昭婉的身邊,形影不離,讓下人們瞧去感覺昭婉才是正房少奶奶,而李思虞依舊是個沒人要的寡婦。

一連三日,昭婉在高府平靜寫字,學針繡。可,女兒家出閣總要與男子避開的。如此,徐秋娘便同黎伊伊商定,好事宜早不宜遲,需盡快將昭婉嫁給高籬,免得夜長夢多。

至於馮開是不是害死羅霜降的真凶,暫且擱置一些時日,待婚事完結再夫妻同心一道對付馮開。矧,徐秋娘亡夫顧長騫與馮開的淵源,到時徐秋娘自然也會幫襯女兒,審時度勢。

自是不可再挽留,高籬與昭婉這對璧人依依不舍道別。

徐秋娘三人前腳離開,高府裏便鬧出了玲瓏玉佛顯出真身的消息。找出玲瓏玉佛的小丫鬟立時便稟告去了公子那,而後又傳到老爺的耳朵裏。

高籬本欲阻止小丫鬟將消息傳到老爺、夫人那去,如今怕是來不及了。

高學古與夫人一同趕來昌平院,李思虞亦由紫蓮陪同隨後趕到。

高籬雙手負立,眸光俯瞰著幾案上的玲瓏玉佛若有所思。瞥見父親、娘親來此,他登時施禮問好。

高學古衣袖一揮,也沒吱聲就坐在椅子上。麵若冰霜,冷冷地瞧著玲瓏玉佛,也思忖了起來。

李思虞蓮步生花,徐徐而來。盈盈一拜,而後起身。她就立在夫人的身後。

高學古捋了捋髭須,肅然的麵上更加狠戾,不悅地問道:“籬兒,不是說玲瓏玉佛被人竊去了嗎?怎麽會出現在你的寢屋?”

“孩兒不知,按說這講不通。”高籬俯身,一邊解釋。

還是整理公子寢具的小丫鬟連忙現身,但見她雙膝跪地顫巍巍地替公子解釋道:“回稟老爺,玲瓏玉佛不在公子的寢屋發現的,而是在……在……”

“在什麽?”高學古冷冷地擠出三個字。

小丫鬟嚇得麵色都快發青了,她知道老爺的威嚴,也知道公子被蒙在鼓裏,可玲瓏玉佛的確是從姨娘小翠的舊妝奩裏發現的,若不說出真話,今兒個老爺絕不會善罷甘休。可若是說出真話便要從此得罪小翠,真是左右為難。

老爺的話必須要聽的,畢竟高府裏當家人還是高老爺。小丫鬟情知從她發現玲瓏玉佛那刻起就無法躲避,不若如實道來,再求老爺庇護說不定還能得了好處呢!是故,她顫巍巍地說道:“回……回老爺,這玲瓏玉佛是奴婢拾掇物什時巧合發現的,就……就藏在何姨娘的妝奩中。”

“是嗎?”高學古狠戾的眸光再瞧向垂首的小丫頭。“抬起頭來說話。”

“啊?是!”小丫鬟不敢違逆,立時抬頭眸光與高學古相遇。

“你說的都是實話,並無半句虛言?”高學古問她。

小丫鬟使勁地點頭。“啟稟老爺,奴婢說的句句屬實,絕無半句虛言。”

“行了,老爺我知道了。”太師椅上起身,側顏。“夫人,我們回去吧!”

夫人頷首,眸光裏迸發出無奈的幽怨之色,而後搖搖頭,不言不語地隨老爺一道離開。

但在此時,小丫鬟卻急了,她磕了一個響頭,隨即哀求道:“求老爺、夫人開恩,讓奴婢離開昌平院,奴婢告密,勢必得罪了何姨娘,若奴婢還留在昌平院恐怕就沒好日子過了。”

高學古停下腳步,回麵瞧了眼跪地的小丫鬟冷冷地問道:“那你想去哪?”

小丫鬟眨了眨眼眸,瞥向李思虞,而後篤定地說:“啟稟老爺,府裏都知道少奶奶宅心仁厚,奴婢若能有幸侍奉少奶奶恐也有個庇護的希望。求……”

“好了,老爺我恩準了。”言罷,不待小丫鬟囉嗦,高學古邁著沉沉的步伐與夫人加速離開。

穿過廊道,步出月洞門,待身旁再無他人時,高學古這才喟然長歎,眸光瞧向夫人。

夫人會意,頷首,悵惘地說了句。“老爺,你我二人也該為小翠做主了。絕不能令高府裏掀起仇恨的殺伐,否則小翠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