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良媒綴素姻（下）
高籬揚起頭顱朝站在那瞥向內屋的昭婉仰視去。待她回麵，俯瞰，與公子四目相視，自是各自會心一笑。
溫暖的茅屋內，清香四溢，簡潔的布設煞是有條不紊。曾於無二的精心搭配，使得大家可見包打聽前輩的情味與人疏異。
高籬坐著，心中揆度著；而昭婉則始終杵在那，時不時撇頭往內屋瞧去；周管家就沒抬過頭，好似他才是新娘，而待會包打聽前輩是要來迎娶周管家般令人瞧見心中便會暗笑。
可昭婉越發的心中急切，包打聽前輩因何還不出來。半炷香時辰已過，昭婉終究等不下去，邁步就走。她要去內屋瞧瞧究竟。
但見，一位老人家，錦服著身，銀絲挽起，綴滿寶石的金簪斜插發髻。手中一柄拐杖，擋住昭婉向前。
包打聽前輩已然盥洗、裝束完畢，出來了。
高籬連忙回首，仔細打量一番包打聽。卻個發現老人家大變了樣。雖然銀絲華發滿頭，可一張皺褶老臉卻突然間年輕了不止十歲。
大驚不已，高籬便站起了身，手指著包打聽，張大嘴巴。“您是……？”
“嗯！”包打聽頷首，“正是老身。”
“啊！”昭婉亦不敢相信自己雙眸親見，難不成老人家會易容術？
“兩位媒人莫驚訝，這才是老身的真實麵目。我……我這些年來掙取的銀子都花在了這張臉上。嘿嘿嘿！”言罷，包打聽卻羞澀地垂首噙笑。
皮光肉滑，白裏透紅，敢情包打聽前輩五十出頭的年歲原來真正的麵目竟是如此鮮美妍麗！
兩位媒人驚訝不已時，周管家亦察覺不妥，遂抬首瞧去。他自然也沒曾想過，表姐的真實麵容還保持多年前不變。
緩緩站起，周管家老眸凝聚在表姐的嬌羞麵容上。“表姐，你這是？”
孰料，包打聽不僅不搭腔，反而一扭身子，背對著周管家呢！
高籬與昭婉乃至周管家都無法相信，可又不得不相信，這位才是真正的包打聽。不敢說她國色天香，卻也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姿色姣好，縱然銀發滿頭。
“美、真美，前輩如此天人，周管家有福了！”轉麵，高籬又對周管家道：“恭喜周管家今日便可抱得美人歸！”
言罷，高籬哈哈大笑。昭婉見狀亦扺掌歡喜。“天造地設，老天果然沒虧待周管家，恭喜、恭喜。”
這二位媒人一先一後撩撥著周管家，卻不敢隨意拿包打聽打諢。但，此時此刻，這位妍麗的徐娘半老，別說高籬與昭婉滿意，連周管家也滿意的快暗笑的失了魂。
這些年來，表姐的容貌總是如此的衰老。自一對子女被她先夫牽連害死之後，就沒見過表姐如此妍麗、如此嬌媚過。
原來表姐不過都在掩飾而已，雖然她也曾悲傷欲死，可今日一見她已從最艱難的日子裏度過。
周管家越看越喜歡，麵上噙笑。“表姐，我……我想……”
“我明白，莫姑娘已經對我說了。這些年都過去了，難得表弟你還想著我。也罷，你我各自人世滄桑都經曆一番了，如今總可以圓了年輕那會兒的舊夢。表姐答應你的請求就是。”說著，包打聽一扭頭，錦袍掩口，麵上殷紅一片。
“好啊！哈哈哈！”高籬拊掌大喜。“上天眷顧，周管家，包打聽前輩今日就要成為你的新娘子了。”
但見包打聽更顯嬌羞，不願抬首示人；周管家眸光燦爛，膽怯變成了勇氣，遂邁開步子轉到包打聽對麵。
伸出雙手，兩掌按住她的雙臂。“表姐，我……”
“笨嘴笨舌的，說話都說不好。別讓晚輩們笑話了。”說著，包打聽抬首瞧了瞧表弟。
包打聽又被噎著了似的說不出話來。垂老的麵上都是怡悅的笑容。
“前輩，周管家對您一片情深，就此不若趁著今日時辰尚好，由我與昭婉為二位主證一場素淡婚禮，他日待我稟明父親，我再為兩位補辦隆重的婚儀如何？”高籬說罷，雙手抱拳等候包打聽示意。
自然，包打聽頷首。“我與表弟都曆經滄桑，為今也都老了，如今沒曾想到你二位晚輩牽線搭橋，也算是緣分。好吧，就憑公子安排。”
“好，既然如此，晚輩也就不耽擱了。”轉麵，瞧向昭婉。“你我就幫忙他二人布設一番，等會你義母與伊伊姐姐到來，我們就正式主持儀式。”
昭婉大為意外。“啊？公子叫我娘親與伊伊姐姐也來了？”
“正是，且我也讓雙福從府裏備下些彩禮帶來。”說著，高籬洋洋自得自個的細致妥善。
昭婉抿唇展笑，舒眉凝眸。瞧著公子哥的得意，她心下也有說不出的歡悅。
“老東西，怎好讓你家主人動手呢？你且隨我一道動手布置幾件家什，代我收完各處傳回的消息後，我們再做些好吃的款待兩位小貴客。”包打聽薄斥周管家後，便拽著他的胳膊往內屋走。
周管家隻管點頭，緊隨表姐一道，步伐輕快。
包打聽前輩的話倒是很受用，高籬竟真的挺拔著身子，負手而立，側首欲瞧向內屋。可隔著小門，他是什麽也瞧不到的。
昭婉掣肘，“公子，你真的就這麽站著？好歹周管家也替你做了這些事，包打聽以禮相待你我，不若，替他們拾掇，灑掃，也盡了小輩的禮數。”
“嗯！”高籬頷首，真的找到了簸箕與掃把，他屈尊彎腰，輕掃堂屋。好在，包打聽前輩平日裏都灑掃過，並無多少灰塵，忙起來也無多累。
昭婉則拾掇一氣，瞧見物件雜放的便擺回原處。
不大會兒工夫，周管家踅回堂屋。瞧見公子彎腰弓背幹起下人活計，他立時擺手驚呼。“哎呀！公子怎可親自動手？讓老奴來！”
“無妨，我閑來無事，掃地也甚覺有趣，周管家就別打斷我了。你且忙你的事吧！”高籬緊握手中的掃把不丟。
“就讓公子動動手，也好讓他嚐試勤勞的樂趣。”昭婉淺笑著說。
孰料，周管家眸光圓睜，還是擺手。“那怎麽可以呢？公子出身貴胄，這些下人幹的活，老奴眼見著主人動手，自己卻站在一旁，豈不是對主人的大不敬？”
“周管家迂闊，正是我出身富貴人家，長這麽大，什麽也不用自己動手，嚐不到勤勞的樂趣，為今，我一邊掃地，卻感覺舒活筋骨，精神清明了呢！”高籬說罷，又掃起地來。
周管家還要阻止，此刻包打聽從內屋款步而出，身姿妙婧，眸光清朗泛濫，麵上更加瓊肌潮紅。“老東西，別誤解了公子的好意，人家本是有心為你我今日成婚做些好事，你卻一味阻礙做甚？”
聽了此話，周管家才抓抓頭，心下思索，而後“嘿嘿”傻笑。他應該是聽明了表姐的話中之意。
“老東西，兩位貴客也不會白忙，待會我會白送他們一則好消息。”言罷，包打聽又對周管家道：“隨我來。”
周管家自是又隨包打聽去了內屋。就在此刻，柴扉小門傳來陣陣敲門聲。但聽屋外問話。“有人嗎？”
高籬聽出是小廝雙福的聲音，遂丟下掃把就欲去開門。
昭婉一伸柔荑。“公子使不得，這裏可是包打聽的家，咱們先得請示一番才好。”
會意，高籬自然不敢造次，遂，闊走幾步就站在內屋門外，將來人是誰，所謂何事都向內屋的包打聽說明了。
“公子怎好一股腦帶這麽些人都來了？我與表弟隻想辦一場簡潔的婚儀，不見外人。”此話正是包打聽冷冷的說辭。
高籬頓時沒轍，正傻愣愣際，但聽得內屋窸窣之聲起。應是周管家在小聲勸解包打聽，須臾，周管家邁步而出。
“公子，讓老奴來開門。”周管家麵上噙笑。
晚照時分從不待人接物的包打聽今日大婚喜慶之時，她的規矩又要遭到改變。柴扉小門開啟間，伊伊姐姐與徐秋娘便都笑意連連進了內屋，而小廝雙福先是不敢跨步，待周管家力邀，他才笑嘻嘻地進屋。
好在，公子發話在先，雙福領命從府裏帶來了花燭、喜糖等物什，且讓小翠去找楊管家一道為公子支取五百兩紋銀隨車帶來，算是以男方的名義送給包打聽前輩女方的聘禮。
公子的有心在雙福說明各項物件準備齊全，請公子過目時，周管家與包打聽心中頓時明白了。
這會，著氣的包打聽才緩緩從內屋慢步而出。徐娘半老，氣韻妖嬈，五十開外的女人配周管家真個毫不失了顏色。
高籬為大家一一相互引薦，報到徐秋娘的名諱時，包打聽眸光一緊，而後頷首淺笑。
招呼大家先坐下，包打聽拽著周管家便去了後院的庖屋，眼尖的昭婉立時與伊伊姐姐一道趕了過去，她們將會替今日的新郎、新娘子動手做一桌佳肴，隻有幾人見證下，為一對暮年老人籌辦好婚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