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崖穀定終身(三)

這般下去,別說自己敗在楚二豹手下毫無疑問,就連公子恐怕也命不保矣!她必須設法救出公子逃遁而去,否則一對“鴛鴦”就真的如楚二豹所言的結局了。

高籬也倒不傻,從地上撿拾起方才昭婉飛擲出落地的烏金短劍舉在胸前。固然讀書人斯文,但他畢竟生的奇偉高拔,雖不及父親高學古那般壯闊肥胖,也是不肥不瘦卻清俊薿薿。楚家兵丁不知高籬究竟武藝如何,自不敢貿然攻擊他,襄助楚二豹早些擊殺女教頭,再來對付高公子也不遲。

雖高籬暫且無憂,可昭婉不得不尋找空擋,伺機突圍。

楚二豹見己方四對一,似乎感到勝券在握,不若抽身去拿下高府少主人,這回向高學古索要的錢銀可就不止兩萬兩了。心下一樂,楚二豹虛晃一劍,回身就欲去對付高籬。

昭婉錯愕不已,若是今日自個死在楚二豹手中也隻怪自己學藝不精,死就死。但,高籬,她已然最心愛的男子將麵臨極度的危險,她必須去救他,即使犧牲自己的性命。

“啊!不要。”昭婉亂了心智,也亂了陣腳。鈍刀胡亂揮舞驚嚇三名兵丁,她已奮不顧身衝去阻止楚二豹的可怕陰謀。

“嘶啦、嘶啦。”兩聲,兵丁趁亂連砍了昭婉兩刀,她抿唇悶哼,顧不上自己的傷,鈍刀就朝楚雷砍去。

楚雷預知危險來臨,遂轉身應戰,又是幾個回合之後,楚二豹眸光一眯,三尺青鋒劍使出十成力道就砍刺向昭婉。

隻聽一聲“哐當”鈍刀斷成了兩截,而楚二豹亦飛起一腳踢踹向昭婉,逼迫她連連後退。也許是拚盡了全力,再個有傷在身,她實在招架不住楚雷的連環攻擊,一不小心,竟滾下山崖。

再無力救他,今生今世或許方才就是自己與他最後的相伴。“公子,永訣了。昭婉無能,保護不了你了。我們的情就讓它在這天地間化作永恒的記憶,隨風飄逝吧!”昭婉閉上了雙眸,任憑自己的身子往斷崖山穀墜落。

“昭婉!”高籬撕心裂肺地哭喊著,仿佛一切都停止,隻有悲傷在他身旁洶湧襲來。無欲無求,一生最愛慕的女子跌落懸崖,自己全部的快樂也從此灰飛煙滅,注定自己從今往後將生不如死。

悲傷瞬間爆發,高籬執起烏金短劍揮舞著砍向兵丁與楚雷,如同發癲的猛獸,毫無章法的亂撞亂砍。

楚二豹得意洋洋,他知道這位公子哥今個被擒住將會換來巨量的榮華富貴。原先的兩萬兩白銀不過是個零頭罷了。

也許人算終不敵天算。楚二豹退後幾步想著歇歇疲憊的身子,也便於一旁觀戲,就讓三個楚家兵丁去拿下高籬吧!

“不許殺他,我要活的。”楚二豹隻此一句交代。

三名兵丁得令自然不會劈殺高籬,但高籬如同發了瘋的猛獸亂來,他手中的烏金短劍還真的刺傷了一名兵丁。

但聽“哎呦!”一聲,被刺傷的兵丁情急之下也飛踹一腳,高籬如同方才昭婉一般趔趄後退了好幾步。搖晃著身子欲往前時,奈何他一丁點武藝都不會,身子失去平衡自然無力自救。

楚二豹瞧出了不妥,大叫一聲。“快救人,他不能死……”

沒等來楚二豹飛身竄出搭把手救下高籬,公子的身子就後仰亦墜落斷崖。一對鴛鴦同一處先後赴死,看來楚二豹的讖言真個就此應驗了。

“哎呀!可恨你這蠢貨。”楚二豹氣的咬牙切齒、捶胸頓足。眸光充滿殺機,舉起青鋒劍就朝受傷兵丁砍去。

還沒待受傷兵丁悶哼一聲,青鋒劍就將受傷兵丁的項上人頭給生生地砍下。

其他兩名兵丁嚇得連連後退,跪地討饒。

“罷罷罷!老夫無福再勒索高老爺銀錢了,你二人隨我來,我們去襄助三爺抓顧家女主子。”言罷,搖頭晃腦,大失所望而去。其他二位兵丁也連忙起身,怯怯懦懦地尾隨楚二豹。

…………

涓涓細流,花香縈鼻。啾啾鳥鳴,滿目翠障。他輕輕起身,爬出了一汪碧潭。舉目四顧,這便是山穀下遮陰避日的世外桃源嗎?

記得自己飄飄然跌落萬丈,恍若隔世又生。耳際隻有風聲呼呼,自個絕望地似是去了趟地府陰曹。然,斑駁的光影射破翠綠草木,令他知道自己猶如夢一場,而他好運地跌落到山穀的這一汪碧潭裏。

好在,潭水不深,高籬跌落時恰巧就落在潭水之中,性命得以保全。想起方才與楚二豹及手下人的拚死搏殺,他熱血沸騰不已。此刻錦衣精濕,他也忘了寒氣上身。

思緒回轉,他登時想到了先前墜落的昭婉,難道她也恰巧墜入了碧潭?也即是說,昭婉也可能還活著?

高籬興奮不已,連忙四處張望,幽暗的林密處,他踽踽獨行。

山間常有猛獸、毒蛇出沒,高籬知道,但他落魄如此,也無暇顧及許多。最令他記掛的還是找到昭婉。她若活著,他便無憾此生。

闊步向前,撥開荊棘,忘卻錦衣被荊棘割破亦無所畏懼,他隻消勇往直前,為了追躡昭婉芳蹤,任何艱難都不再駭人。

也是灌木林密,高籬越走越失去了方向,他漸漸不再興奮不已,而是擔憂昭婉會不會也能存活於世。除非見著她活生生地顯現在他眼前才會定心。

“嘶嘶嘶”聲從草窠裏傳來。是何物?難不成是毒蛇?高籬預感不妙,遂驚悚地連退幾步。一條通身烏黑的毒蛇竟朝他滑來。

死身的絕念又起,高籬從未有過這般的駭懼,整個人就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隻恨昭婉未尋得,他就這般不明不白地死了嗎?

千鈞一發之際,高籬也恢複了幾分理智,連爬帶滾總算躲過了毒蛇的一咬絕命。跌跌撞撞他又朝反向走去。

麵上蒼白,細汗布滿額頭。高籬意欲回碧潭處尋找蛛絲馬跡,隻消找到昭婉身上墜落時遺下的任何一物,他都可以評斷昭婉的去向。

踅回原處,碧潭水清澈見底,高籬借助斑駁的光影四處尋找,寄希望能找到昭婉可留下的物件。

然,他尋了個遍,仿佛昭婉就沒墜落在此處,任何線索都無從尋獲。心漸漸冷卻了熱忱,苦楚酸澀控製了他的思緒。

“昭婉!”高籬絕望地嘶吼了一聲。

“為何你的身影全無啊?昭婉,難不成你我就真的從此陰陽兩隔了嗎?”自言自語,他越發的悲傷啜泣。

約莫半炷香時辰,高籬悲傷的足夠他無力,搖晃著身子,他渴望再換一方向去尋昭婉的芳跡。

“人生人死隔兩端,柔橈鬱潤韻致無。

徂川窮匱已盡頭,從此屏世伴青山。”

吟罷一首隨心而作的詩句,高籬悲涼地苦笑一聲。“昭婉,你信我,高籬找不到你絕不一個人獨享人世間的繁華。我就算獨守這青山崖穀,也要一直尋你下去不輟。”

算是對天起誓嗎?高籬自個無法排解悲傷。搖搖晃晃,眸光如同死魚眼毫無精彩。深山林密,他活著卻也似一具行走的死屍,除了心中的昭婉,別無他想。

不知為何,折射而來的窎遠春光中似隱藏詭異的哀荒。高籬不時回首,直到他再度回首時,一個身穿勁裝黑衣的女子怡懌地觀他。

多麽熟悉的麵容,瓊肌瑤鼻,秋水眸、柳葉眉,烏絲流蘇髻。“昭婉,你……你還活著?”

她使勁地頷首,秋水眸裏盈滿珠淚。“我……我沒死。”

“昭婉!”他淚奔狂走,近她身旁,一把就將她攬入懷中。

濕黏的衣裳緊緊粘貼與一塊。兩顆跳動的心房各自敞開,迎接另一顆心的侵入。情愫升騰懸薄。

“你去哪了?我好找你卻不見。”高籬語帶薄責詢問。

她隻曉得搖頭不言,決堤的秋水汩汩流出。螓首靠在他的胸膛,依賴他的愛慕,而他現在確是別人的夫君。

悲春恨情,為何真情卻換不了相依相伴,同衾共枕?

當她怨他、疏離他時,他卻不曾言放棄;為今,她怨他不念她時,他還是左右相伴。奈何時移世易,公子高拔的身子所給予的依賴也該變成了李思虞了吧?

高籬磨蹭不歇,與昭婉耳鬢廝磨,貪婪的唇劃過她的墨發青絲,流走在她滑嫩的瓊肌雪膚,瑤鼻,赤唇。

她沒再拒絕,任由他輕薄、任由他放肆。

眸光如電,射出情深深的愛念。他凝視著絕色佳人。“昭婉,隨我隱世吧!我願一世陪你,無論春花爛漫或是炎寒艱困,我都與你攜手共度,不離不棄。”

“嗯!”她頷首,赤唇笑出一道弧線,俏兮美兮。

“從今起,高籬就答應你放棄人世間的所有繁華富貴,隻要昭婉相伴,我便是再苦再累也不後悔。”高籬說罷,貪念她的馨香軟糯赤唇,再度貼上。

呼吸急促,兩位璧人心連心,情念情。再無危險,隻有廓然無累伴他二人沉入愛的深淵。

許是過了半炷香時刻,赤唇都快被貪婪的公子吻破,昭婉思緒才漸漸回複。“你離開李思虞,小翠,你不再掛念她們了嗎?”她還是沒忘怨責他。